那汉子竟叹了一口气,扭头望了长生和归泰龙一眼,那便若冰刀一般锋利的目光只让他俩人的心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师兄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也知道师父他老人家那倔强的脾气,他的决定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汉子无奈地道。
黄海也禁不住微微吁了一口气,仰天呆呆地望了一会儿,淡然道:“师父想来也会理解我的脾气,我宁可二十五年不说话,也不愿意呆在山上,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师兄仍没有忘记她吗?”那汉子也不由得黯然问道。
“这个世上很多东西是可以随时间而淡去,但惟有感情是永远也淡不了的。二十五年,我也想大概可以忘掉她,但是我做不到。”黄海眼中尽是伤感地道。
那汉子却突然动了,像是一阵妖异的黑风,向归泰龙和长生拂了过去,快得难以想象,快得归泰龙和长生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快得便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但归泰龙与长生却感受到了一种抹不去擦不掉也赶不走的杀意正在啃咬着他们的心,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这个世上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杀气、剑气及那可以将人挤成肉饼的气势全部罩了过来。
归泰龙和长生便像是两只按在俎板上的小鸡,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和力量,惟一能做的只有出刀呼喊。
归泰龙与长生的刀都极快,极有霸气,至少叔孙长虹认为这两刀极有分量,他便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能使出这样两刀来。只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个世上的高手竟这么多,高手中的高手似乎也多得可怕,对于一个自负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种悲哀。
归泰龙与长生心中都感到了一阵死去的绝望,感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剑,便像是死神那悲惨的手,对他们进行轻柔的抚摸。
那无处不在的剑先是进入他们的心中,便像是那汉子所喊的“剑下留人”一般,先由心头升起,然后才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归泰龙和长生都已经感觉到那割体的剑气,更清楚那不知道藏在何处的剑可以由他们的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刺入他们的要害,甚至是将他们切成无数段,因此,他们惟一可感觉到的只有绝望,便像在做一场噩梦。
“叮——”一声极清脆的细响,将归泰龙与长生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天空中的一切都归于平静,那奇异的妖风也不再存在,那汉子依然很稳重地抱着冉长江的躯体,像是从来都未动过一般。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黄海的脸色有些铁青地问道。
“只为了师兄能和我一起回山。”那汉子很坚决地道。
“你是在威胁我?”黄海冷冷地道。
“我只是在完成师父交给我的任务!”那汉子并不介意地道。
归泰龙和长生不由得都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刚才是黄海救了他,他们更骇然的是那汉子竟然一手抱着百多斤的人,行动依然如此快,招数依然如此可怕。
黄海像是一只极为愤怒的野兽一般,怔怔地盯着那汉子,似有说不出的气恨和愤怒,那汉子并不回避地回望着黄海,眼中神色极为坚决和果断,也隐藏着一股由骨子中透出的狠辣。
风,犀利地吹,长生和归泰龙及叔孙长虹与他的一帮手下全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静得可怕的是这里的气氛,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氛,便像是风暴将至前一刻那般。
没有人的呼吸声能够很有节奏,便像是地上旋动的棕色叶子,没有规律地翻动。
黄海与那汉子依然静静地相对,便像是风中的两株巨松,却少了巨松那苍奇和恬静,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难以拔动的紧张,难以冲缓的冷峻。
良久,黄海不禁长长地吸了口气,空气一下子充得无比舒缓,所有的人也全都松了一口气,似乎知道风雨已经是代表过去,不会再一次重发。
“师兄愿意与我一起回山了?”那汉子神色微微一喜道。
“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可以伤害我的朋友。”黄海果决地道。
“只要师兄愿意同我回山见师父,我可以放过他们。”那汉子喜道。
“老爷子……”长生欲言又止地道。
“你回去告诉蔡大哥,这么多年来我黄海对不起他,但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一直会将他当作我最好的兄弟。”黄海望了长生一眼淡然而激愤地道。
“我会的!”长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应道。
黄海扭头怔怔地望着叔孙长虹,冷冷地道:“今日我可以饶你一死,但你叔孙家必须用十万两银子买你平安,少一分都不行,你是愿意死还是愿意破财你看着办吧!”
叔孙长虹一看事情大有转机,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忙点头道:“若是能有活命的机会,相信谁也不会想死!”
“那很好,你便跟他们走,叫你手下之人回去报信。十日之内,拿十万两白银到黎城取人,十日未见银子,你便只好认命了。”黄海阴冷地道。
叔孙长虹向那一队人望去,见他们一副惨惨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微微感到一些无奈,但依然沉声道:“你们听到了没有,便将今日这事如实向老祖宗汇报。”
那十几人向黄海和那黑披风的汉子望了一眼,不禁全都点头应道:“属下明白。”
长生缓步行至叔孙长虹的身边,制住他的穴道。
黄海这才扭头向那汉子淡漠地道:“我们走吧!”
夜色已经渐深,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整个山村似在哭嚎,让人心头乱乱的。
杨鸿雁忍不住偶尔呻吟两声,在松枝那不算很亮的灯火之下,桌子上一片狼藉,众人像是风卷残云一般连骨头都啃得很干净,每个人都几乎喝得舌头都有些木,凌伯似乎比较清醒一些,而蔡风自然是没事,他与这些人喝酒,根本就不用刻意压住酒意,没有一个人可以喝得过他。
凌跃也喝得舌头有些大大地道:“咱们来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去蔚县请人来帮忙。”
“这自然是鸿之去了,鸿之与他们比较熟,只要把张教头的手下搬来七八个人,那几只老虎还不是一件小事。”那比较粗豪的汉子拍着杨鸿之的肩膀大着舌头道。
“乔三说的也是,鸿之与张教头有关系,熟络,只要多给他们一些猎物,说不定可让张教头亲自出马也说不准呢!”另一名中年汉子道。
“若是能够请来张教头自然是好,说不准明天或许真的能吃上老虎肉呢!”凌跃插口道。
“张教头面子大,架子大,明天若请来张教头,他肯定不会明天便出手,而要等到后天才出手,那岂不是耽误了时间!误天日子,我们就要迟出一天猎,那可不易对付着过日子哦。”凌伯提醒道。
“爹,那你明天也不要上山去采药了,那会很危险的。”凌能丽一旁提声道。
“老虎白天出来的次数不多,想来也不碍事。”凌伯安慰道。
“大哥,丫头说得对,你明天便不要上山采药了,反正也不在乎这一两天,等他妈的剥了老虎皮,吃了老虎肉之后,热了身子再去采药也不会迟,对吗?”凌跃也提议道。
“可是请张教头也不能白请,他架子大,若不是有什么礼物送给他,他可能不会答应。”杨鸿之担心道。
“我这里还有些药材,明日鸿之带到蔚县‘惠生堂’去卖了,有些钱便给那来帮助的兄弟们,我那里还有两支有两百年气候的老参,给张教头送上一支,相信张教头会答应的。”凌伯淡淡地道。
“如此甚好,这大虫不去,我们的日子可真的会不好过,奶奶的这么好的参真有点舍不得送给那些家伙吃呢!”凌跃松了口气道。
“张教头是什么人?”蔡风不由得插口问道。
“张教头叫张涛,乃是蔚家的打手,在蔚县有很多人都称他为师父,因此很有些能耐。”凌伯淡淡地道。
“嘿,我亲眼看见张涛一脚把一只大黑狗给踢死,那可真是厉害!”吉龙忍不住插口道。
蔡风心头暗笑,问道:“他来能行吗?”
“他不行你行啊?”杨鸿之攻击道。
“哎,鸿之,蔡兄弟只是担心而已吗!”乔三有些看不过眼地道。
杨鸿之似是对乔三还有几分畏敬,也便狠狠地瞪了蔡风一眼,吉龙却是一副幸灾乐祸之态,凌能丽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轻轻地拉了一下蔡风的衣袖。
乔三笑道:“蔡兄弟不用介意,鸿之是酒喝得多了些,今日心情又不好,不用见怪,大家都是自己人,好好地坐下来谈,大家不必心不平气不和对吗?”
蔡风哂然一笑道:“没事,杨大哥说得也是,我不该没见过张教头便如此怀疑他。”
“蔡公子问的也没错,那老林子又大又深又密,白天人进去都不好使,在里面弓箭都没有什么作用,否则有我们村里的人要想将老虎赶走还是办得到的。但是在老林子之中全得靠手,这样与几只大老虎比的确让人生忧,只要让老虎蹿入了林子,恐怕很难再赶得了它们,便是张教头来了,也很难说,只不过我们认识的人之中只有张教头是最厉害的,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能不能赶走那只畜牲就很难说了。”凌伯叹了口气道。
凌跃诸人也不由得有些丧气,想到实情的确如此也不由得焦虑之色形之于脸。
“这里以前可有猛虎出现过?”蔡风不由得疑问道。
“以前这个村里倒很平安,只不过在一个半月前,就是救你的那一天,丫头在老林子那里听到过虎啸声,这一个多月来也倒还平安,可是今天那只畜牲竟蹿出老林来伤人,真是害人不浅。”凌跃叹了口气道。
蔡风心中暗笑,他们自然不知道,一个半月之前那声虎啸乃是出自他的口中,要是这个时候告诉他们,可能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不过他并不说出来,淡淡地问道:“那老林子里的树真的有这么密吗?”
“你明天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杨鸿之没好气地道。
蔡风并不介意地道:“想来这老虎窝与老林边界不会是很远的,老虎怎会白天跑出来伤人呢?”
“可能是,只不过我们并没有走进老林子去看,这老虎极凶,也极狡猾。”凌跃猜测道。
蔡风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拾来柴枝,烧起一堆火,立刻使屋子暖和了不少。
凌能丽也在一边帮着生火,俏声问道:“杨大哥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要生气哦。”
蔡风心中一暖,淡然笑道:“我怎会呢?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
凌能丽不由得开心地一笑道:“我看你倒像是得意得要死。”
蔡风灿然一笑道:“能丽这样帮我说话,我自然是得意得要死喽。”
“胡扯!”凌能丽不由得双颊微微一红低声道。
蔡风吸了口气道:“要是能丽穿着虎皮做的衣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那肯定是更凶喽!”凌能丽应和着笑道。
“我倒想看看你更凶的样子,我明天送你一张老虎皮好吗?”蔡风认真地道。
“别胡思乱想了。”凌能丽有些不在意地道,只当蔡风是在说笑而已。
蔡风心中暗笑,淡然转过身去不经意地将那柄大菜刀藏入袖中,缓步行至杨鸿雁的身边,抚着炕头轻声问道:“好些了吗?要不要喝些汤?”
“不用你费心,我吃不下。”杨鸿雁放大声音道。
众人一惊,不由得将目光全都转移过来,却看见蔡风轻松地一笑,这才又重新谈论那请人的事情,他们并没注意到蔡风已经将放在床头的长剑挂在了腰间。
蔡风缓步行至凌能丽的身边道:“我出去一下。”
凌能丽正在那里拨弄着火堆并没留意只是轻声关切地道:“小心一些啊!”
“知道!”蔡风这才大步行了出去,那一群喝得微醉的人,一心只谈如何去请人的事,哪里还注意到蔡风的行迹。
凌能丽等了好久都未见蔡风回来,不由得心中暗自焦急。
“嗷——呜——”一声震响山林的虎啸远远地传入屋中,打断了正在谈论的众人。
“嗷——呜——”又一声虎啸由远处传来。
“不好,这畜牲晚上出来害人了,各位赶快回家,撑好大门,小心畜牲伤人。”凌伯神色微变地道。
“爹,蔡风他刚才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凌能丽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地道。
“什么,他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出去呢!”凌伯神色微微一变地道。
“那怎么办?”凌跃也急道。
“不知死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死还不简单,不要害了别人。”杨鸿之嘀咕道。
“他说是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凌伯问道。
“我不知道!”凌能丽似失去了一向的冷静道。
“他刚才把自己的剑也带去了。”杨鸿雁插口道。
“他带走了剑?”凌跃向床头边一望,果然见是空空如也。
“那怎么办?”凌能丽急切地问道。
“看看他还拿了什么东西?他的那壶箭也不见了。”凌伯急忙道。
众人立刻四处一望,乔三惊道:“我的弓也不见了,肯定是蔡兄弟取去了。”
“那他一定是上山了,他刚才还说明天要送几张老虎皮给我,我还以为他只是说的玩,却没想到他真的去了。”凌能丽记起来道。
“那我们赶快上山去找他,大家全都打上火把,相信老虎也不敢奈何我们。”乔三提议道。
“对,立刻把村里的人都叫起来,打火把上山去找,也许还来得及。”凌跃急忙一惊而起,酒意全消地道。
“自不量力,还要带着我们受罪。”杨鸿之怨道,吉龙也附和道:“死了是该死。”
“吉龙,怎能这样说呢?人家敢在如此夜晚独上虎山,只凭这份胆量,我们哪一个能比?”乔三斥道。
吉龙和杨鸿之不由得闷不作声,乔三在村中的猎人群中可以说是最老资格的了,虽然不是年龄怎么大,但辈分却最高,因此他们不敢反斥,只不过却暗地里将蔡风诅咒了千万遍。
凌能丽道:“我也要去。”
“丫头留在家里照看鸿雁的伤势,女孩子家深夜跑去,危险!”凌跃急切地斥道。
“大龙,你快去敲锣召集乡亲,要快!”乔三立刻向另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吩咐道。
“爹,我一定要跟大家一起上山!”凌能丽坚决地道。
“别胡闹了,这不是胡闹的时候!”凌伯也斥道,他的心情的确也有些乱。
“但是大家一走,要是老虎闯进村了怎么办?再说与这么多人在一起,有老虎也不敢来,有什么可怕的!”凌能丽辩解道。
凌伯狠狠地瞪了凌能丽一眼,却见凌能丽毫不示弱地望着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好吧,那你快去叫二婶与小通来照看鸿雁,拴好大门。”
凌能丽松了口气立刻跑出屋子,杨鸿之与吉龙却气恨得想要把蔡风给砍成七八断。
“嗷——呜——”又一声虎啸由远处传来。
“当当……”一阵急促的锣声划破了本被虎啸惊碎了的夜空。
“每人自带火把,大伙儿一起上山赶大虫。”大龙那破锣般的声音在夜里传得特别远。
村民们显然都早有经验,也都极为配合,各家各户的人全都迅速点燃火把,走出大门,惟有叮嘱老人与小孩在家里拴好大门。
火把很快便聚在凌伯的门口,一共有七八十人,男男女女,一脸肃穆,每个人不仅都带着火把,还带着柴刀、木棍之类的,更有人拿着锄头和钯子。
凌伯和乔三诸人带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虎啸传来的地方行去,在前面的是一群猎手,大龙手中的锣由另外的人大敲特敲,众人更是齐声呼喊道:“蔡公子,你在哪里——”
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