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我们现在还是回去吧,明日还要把那虎窝给捣掉,不若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蔡风呼道。
凌能丽却拉着蔡风的手,高兴地在众村民的簇拥下向村子里走去。自有几名壮汉抬起这数百斤的大虎尸兴高采烈地走回去。
叔孙家的老祖宗只差一点没有气得吐血,已一掌击碎了一极为精细美观的红木茶几。
叔孙家的老祖宗的脾气跟他名字一样臭,叫叔孙怒雷,不过记得他名字的人却几乎死得差不多了,叔孙家里的人并没有敢呼他名字的人,老祖宗事实上已经取代了叔孙怒雷这个名字,便是当朝的胡太后也只敢称他为老太爷。
历代的皇帝更改了不少,但叔孙怒雷的脾气却没有变,甚至他的眼神也全没有变化,那种愤怒的气恼的眼神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在晚上做一个不太好的梦,当今皇帝也是怕他这种眼神,才准许他可以不必上朝见礼。
叔孙怒雷的眼睛其实也没有什么,顶多亮得像是饥饿的野狼而已。只是在他愤怒的时候,虽只不过是两只眼睛,却让人感觉到自己似乎闯入了数只饥饿得快发疯的狼群之中一般,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尸骨无存的感觉的确会让任何人晚上睡不好觉的。
叔孙怒雷一般在发怒之后会采取很激烈的措施,会让一切使他发怒的人和事都变得很顺手很顺眼,因此,熟悉叔孙怒雷的人都知道这个八十六岁的老头子极有手段。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倒外的时候极少,极少并不代表没有,这一次就是例外。
的确,这一次叔孙怒雷发了一阵子怒,砸碎一张红木茶几、两张红木椅子,摔碎一套极为名贵的茶具之后,竟又平静了下来。
这是叔孙家族中人感觉最为奇怪和不解的一次,因为这大概很不合他们老祖宗的性格,也不像是他们老祖宗的作风,但这的的确确是由他们的老祖宗做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许多人都觉得似乎值得理解,谁也会像老祖宗一般,叔孙怒雷老是老了些,绝对不糊涂,不仅不糊涂,而且极精明,甚至有点老奸巨滑,老谋深算。他的一双眼睛在发怒的时候极为可怕,但他的一双眼睛更会审时度势,因此他活得极为自在。
这一次他必须审时度势,谁也不难想象有蔡伤这个敌人,有黄海这个敌人是多么的可怕,更可怕的却是那被称为“哑剑”的黄海居然可以开口说话,还会有师弟存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更不可思议的却是这被誉为未逢敌手,几可排名天下第三的可怕剑手,居然还会有个师父活在世上,这是何等不可想象的事呀。黄海的武功本已经那般高深莫测,而他的师父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还有什么三十年之约,二十五年的禁言,每一条都似乎全都是江湖隐秘。
没有谁想到黄海的师父是什么人,但是任何与黄海联系起来的神秘事物都绝对不容忽视,绝对不容忽视。
蔡伤也一样,绝对不会有人敢小看这个人,叔孙怒雷更不会,他对蔡伤的了解比对黄海的了解绝对要深,黄海或许他还可以忽视,但蔡伤却绝对不能忽视,曾在一朝为官,说来与蔡伤之间还有一些渊缘。每一个曾与蔡伤同朝为官的人都会知道惹了蔡伤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连第一大家族尔朱荣都不能否认这一点,以叔孙怒雷的老奸巨滑,又怎会不知蔡伤的可怕之处。
因此,叔孙怒雷这一次发过怒之后便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知道惟一能够好好解决的方法,只有按照黄海的吩咐,以十万两白银赎人,也只有这样,便是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吃亏上当之举,却也只能够打落门牙合血吞。
叔孙怒雷作出了决定,使叔孙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安了心,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忍气并不可笑,也并不冤,如果每天再有五个人命丧别人的剑下,而又不知道凶手在哪里,那样绝对只会让人发疯。
这件事情似乎便只是这样给平复了下来,但在江湖之中却绝对是一场不容忽视的风波。
只不过在几天之中,晋城中所发生的事几乎已经传遍了北魏,甚至连宫中的胡太后都知道了这些事的经过,孝明皇先后派来信使来问候。
叔孙怒雷视此为一大耻,但胡太后权倾朝野,虽然他叔孙家族绝对不会畏惧朝中,却也不想得罪胡太后。反而正好借信使之旨转告朝中,告之蔡伤犹在人间,而且与太行群贼有联系。
这更是让天下武林都大为震惊的消息,朝廷大震,是因为蔡伤在北魏是一个几乎无敌的猛将,无论是武功还是军事才能都几乎是无人可比,只是宣帝并不是一个很明理的君主,功高遭嫉,鲜卑贵族并不能容下这样一个武功盖世的将才,才会将蔡伤逼上绝路。如今却听说蔡伤仍在人世,且与太行群贼在一起,这不能不让人想到那种极为可怕的结果。但谁都知道,天下能够出手与蔡伤抗衡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尔朱荣,这也让很多人都联想到将来这被誉为当世两大高手交手的情景。
蔡伤、黄海两大高手十几年后,声名再一次震惊天下,不会联想的人几乎是不配称作江湖中的人。
如今天下动乱不安,北有破六韩拔陵的起义军势如日中天,崔暹几乎全军覆没,单骑而逃,早已使得朝廷上下寝食难安,而江湖之中却变得沸沸扬扬,都在估猜蔡伤与黄海这两大高手登高一呼,天下相应之人肯定多不胜数。
这便是人心,人心都喜欢乱猜乱想,江湖人犹是如此,哪怕只不过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拭目以待。
最爱看热闹的人是江湖人,最喜欢凑热闹的也是江湖人,捕风捉影的也是江湖之人。
叔孙家族的大丢面子之事,早已被江湖之人给传得极神话了,黄海那种无影无踪的剑法更是炙口之说。当然叔孙长虹被绑之事并未在江湖中流传,叔孙家族绝对不想让这个消息在江湖之中流传。
蔡伤静静地听完归泰龙与长生的报告,脸色极为平静,便像是一座座在夜幕下的高山,没有半丝不安、惊诧愤怒、气恨之色,似乎这一切都是早已预料之中一般,没有人想到的惊讶和震惊。
归泰龙和长生及马叔怔怔地望着蔡伤,似乎要等他作出决定,对于他们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绝对不是。黄海在他们的眼里便像蔡伤一样重要,而黄海却隐瞒了十几年,对于他们来说,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欢喜。
“你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相信叔孙家的银子不敢不给,你们拿了这些银子各寨中兄弟及各户兄弟分得一些便行。这一段时间,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要离开阳邑一阵子,有什么事情便让马三弟主持一下,更要小心各路的报复,江湖之中现在定已闹得纷纷扬扬的,说不准会有人来镇上踩探。”蔡伤冷静地吩咐道。
“公子的仇便不报了?”归泰龙急切地问道。
“他的仇已经算是报了,这些人并不能算是凶手,若说是凶手,应该是风儿自己。但我不相信风儿真的会跳崖舍身,我明白他的性格,泰龙着各寨的兄弟去访一访,再着人去我葛师弟那里,吩咐他去各路探听一下,破六韩拔陵的人可能会有人知道。”蔡伤冷静地道。
归泰龙一呆,眼中似乎露出了一丝希望,喜应道:“泰龙明白!”
“老爷子什么时候会回来呢?”长生恭敬地问道。
“说不准,或许明年才会回来,也或许半个月便可以回来,若是风儿回来了,你便叫他放心去闯荡一番,但却千万不要小看江湖,人说山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会给他留下一封信,你只要告诉我给他留了信,他便会知道在哪里。”蔡伤淡漠地道。
长生和马叔望着蔡伤似乎极为自信蔡风会活着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全都又充满了一丝希望。
蔡风今日的心情特好,伤势已呈痊愈之势,只不过天空却飘起了鹅毛似的雪花,不过蔡风却并没有丝毫冷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寒冷并不太在意,也是因为身上已穿上了凌能丽亲手为他做的虎皮夹袄和披风,远远地看去倒还真的似是一只大老虎一般。
蔡风的身分在这小村之中,已经有一个很特别的地位,那便是英雄的角色,他力毙四虎,这种让这些猎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蔡风居然凭着一柄大菜刀将这四只虎全部击毙。而且,蔡风还会飞,这简直像是一个神话一般不可思议,因此蔡风成了村中有史以来最为有力量的人,虽然有几个人对蔡风嫉妒如狂,却只能望风兴叹,因为蔡风大有独占花魁之势,但每个人都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无法与蔡风比,在气势之上,蔡风的确可以压倒一切对手。
蔡风高兴的并不是这种压倒别人的优势,因为他一向对自己极为自信,这一点他绝对不会认为有什么特别,他高兴的是自己又可以毫无顾忌地行事,那种由死亡之中慢慢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感觉的确是一种极为舒爽和开心的事,伤势尽好,对于他来说又将意味着一次重生。更有凌能丽亲手为他缝制衣衫,这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感到骄傲和满足了。
凌通老早便缠着蔡风教他“飞”了,在蔡风的眼中,凌通的确是个很好的习武材料,也像蔡风一般,什么都肯学,更能吃苦,虽然雪很大,依然早早地起来学蔡风教他的几个动作,练习腾纵之术,蔡风更专为他做了一个草扎成的活靶,极为结实,以给凌通练拳。而凌能丽的学习劲头也极高,每天早早地起来练习蔡风所教的心法,更加上她随父学医这么多年,不仅对药草的认识上有极深的造诣,对人体的筋络穴位、关节都了解得极为清楚,因此学起这种心法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蔡风每日综合各种击技,演练着一种专门打击要害,简单而易练的动作,专门配合着凌能丽使用。
这种只讲求实效的功夫,若是运用得好的话,杀伤力绝对可怕,简单而有效的攻击才是最厉害的,配合蔡风所教的那灵巧的步法,凌能丽学起来的确很快。
蔡风的要求都极为严格,对凌能丽也一样,有时候看似简单的一掌,却要让她练上上百遍,直到达到标准为止,那种发力,准确度和速度相配合的掌法拳法的确很难让发力掌握好,怎样才能够将全身的力道聚于一掌之上击去,而又怎样不被那力道的反震力击伤,这之中,蔡风都不厌其烦地解释,演试改正,认真仔细得简直比师父更严格。
今日一大早,雪很大,而蔡风依然像往常一般上山拾回被所设兽夹、陷阱逮住的野兽,那些雪似乎对他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很庆幸居然逮上了一头大野猪,一只獐子,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收获了。
野猪几乎像小牛犊一般高大,达四百多斤重,几乎可让一家人吃上几个月。
叫来吉龙、大龙和凌二叔几人抬着这个大猎物,不亦乐乎地抬入村中,只让凌通、凌伯诸人一场欢喜,冬天已来,近日有蔡风出手,闯入老林猎兽,每天的猎物都超出人的想象,每几天便向蔚县的集子上送上一些新货皮毛,以换回村中之人冬天所需的米、油、盐、酱及一些布料之类的,几天下来几乎将整个冬天的东西全部准备了回来,怎不叫村里人都欢天喜地的。
但蔡风却发现乔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问道:“乔叔有什么事吗?”
乔三望了蔡风一眼,有些难以开口地道:“蔚县的张教头来了!”
众人不由得都一呆,齐问道:“他来干嘛?”
乔三狠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蔡贤侄猎到四只猛虎,而有四张极上等的虎皮,他来便是想来要一张虎皮的。”
“想要虎皮?”凌跃惊问道。
“他的意思便是这样!”乔三也有些气不愤地道。
“他在哪里呢?”蔡风缓和地一笑问道。
“他现在在鸿之家中。”乔三似乎有些气恼地道。
“哦!那我倒去看看他可以出个什么价钱,还有一张虎皮,他要便卖给他好了。”蔡风哂然笑道。
“蔡公子,只怕他并不是存心想买。”大龙在一旁有些担心地道。
“哦,不存心想买?”蔡风一愣,旋又笑道:“他毕竟远来是客,便是不存心想买,生意不成仁义在,见还是要见的。”
众人望了蔡风那毫不在意的样子一眼,心中不由暗暗地着急起来,乔三又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道:“他还带了六七个弟子。”
蔡风哪有不明白他们的心理,自信地笑了笑,道:“他带几个人一起来是很正常的,这里到蔚县路途甚遥,大雪天,野狼成群出没,一个人行走的确很危险,所以他便带着人来了。”
众人只好听信蔡风的话,乔三领着蔡风及凌跃加上大龙几人向杨鸿之的家中行去。
张涛的块头很大,坐在堂屋中间的木椅之上,像是一尊大塑像,腰杆挺得若标枪一般笔直,蔡风走进屋子的时候,他正在故作斯文地品着那并不怎么好的茶。
蔡风的眼睛微微一亮,堂屋之中的所有布置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张涛所带来的汉子都很有气势,难怪以乔三的老练也要有些隐隐担心,但蔡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淡一笑道:“想来这位便是张教头了!”
张涛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扭过头来很傲慢地打量了蔡风一眼,并不先回答蔡风的话,只是有些淡漠地问道:“听说你有几张上好的虎皮,对吗?”
蔡风听到这种口气,心中微恼,也并不回答张涛的问话,只是伸出脚轻轻地勾来一张椅子,扭身坐在火盆旁,先吁了口气,才漫不经心地应道:“张教头是在什么地方得知我有上好的虎皮呢?”
张涛微微一愣,没想到蔡风居然会如此傲慢不给面子,脸色微微一变,却并未发作,只是干笑一声道:“若连这一点都不知道,我岂还能算是道上混的。”
蔡风哂然一笑,道:“不错,我的确有几张上好的虎皮,这不,我身上已经穿上了一张。”
张涛脸色一变,急问道:“可全都用完了?”
蔡风装作讶然地道:“张教头为何如此着紧这些虎皮呢?”
“你可还有未曾动用的虎皮?”张涛沉声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蔡风。
蔡风也回望了张涛一眼淡然道:“有倒还有一张未曾碰过。”
张涛这才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些,淡淡地端起那杯热茶,浅饮了一口,故作高深地问道:“你可知道我这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蔡风心中暗笑,却装作糊涂地道:“张教头还未曾说,我当然便不会知道了。”
张涛一愣,蔡风的回答似乎很出他的意料,不过,他也不会是傻子,哪有不明白蔡风只是故作糊涂而已,不由得“嘿嘿”冷笑一声道:“听说蔡兄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难道就没有猜到我来此的目的吗?”
蔡风哑然失笑道:“张教头也太看得起我了,虽然我蔡风自问不笨,但却知道猜始终只是猜,而不能算是答,与其猜错,不若等张教头直接明示好了。这样又干脆又利落,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曲折岂不更好!”
张涛似乎对蔡风的话大感兴趣,也不禁爽朗地一笑道:“快人快语,果然爽快之极!既然这样,我也不妨直说吧,我今日之来是想为我家老太爷送上一份贺礼,而恰闻蔡兄弟有几张几乎没有任何遗缺的虎皮,才想来此购上一张,只不知蔡兄弟可否愿意割爱呢?”
“这种虎皮我要得多了,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如果张教头的价格合理的话,我并不在意将虎皮卖给谁。”蔡风淡然一笑道。
“蔡兄弟希望出个什么价呢?”张涛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冷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