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感觉到身子有点发冷,如身处雪窟,就是这轻轻一眼,张万山已经把苏秦的面门尽收眼底,他要记住这手握黄泉刀的少年。
他要有朝一日杀了他。
有人做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像是身体病了要吃药,不然病情就会更严重甚至病死一样,张万山看着眼前的符咒所幻化的气墙,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走,或许永远都不会再离开这里,所以,他看着光明庙门前的弟子,接着大声的喊了一个字:“跑。”
跑。
跑字出口,张万山转身就跑,身影几闪消失在黑暗中,消失在光启城的青石官道上,仿若他不曾来这里一样。
就在张万山离开之后,那四个跟着他来的弟子才醒悟过来,转身就跑,与张万山一样,都没有回头,他们走了,可是来到光明庙门前的其他道士则没这个福分,他们握剑的手有些发抖——人愈是在慌乱中愈是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来到光明庙门前的他们这个时候原本可以选择退会庙里在分散而走,可是看着张万山离开的方向,看着眼前身体虚弱的苏秦,看着那个身穿青衫的少女,尽管他们握剑的手有些发抖,但是他们还是选择向前跑。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而错误的决定总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甚至生命,比如张万山,比如他们。
黄泉刀如长有眼睛一般,一刀劈在气墙上,气墙反弹,黄泉刀疾飞,接连几下,不知道用什么符法写就的符咒像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样令黄泉刀的刀身轻微的颤抖着,直到再次失败之后,带着灵性的黄泉刀终于发现了新的目标,这些目标就是光明庙前那些和张万山身上味道差不多的道士。
十几个道士,在黄泉刀飞了一圈之后都成了刀下亡魂。
他们其中有些人刚抬起手里的剑准备刺杀苏秦和奚日问兰。
在这些道士死了之后,血淋漓的黄泉刀终于安静了下来,从空中跌落到苏秦的身旁,刀身上带着的金光慢慢消失,随着黑色再次出现的时候,黄泉刀又恢复到了以前冷冰冰漆黑的模样,就是苏秦都没有看清那些血迹消失到了那里。
苏秦伸手握住黄泉刀的刀柄,入手冰凉。
刚才奚日问兰害怕那些道士伤害苏秦,护在苏秦的身后,见黄泉刀把那些道士杀死,心地善良的她没有什么心思管这些道士的死活,见没了这些道士的威胁,她拉苏秦起身的时候,手指急点封住了苏秦胸前的几处穴道。
就在奚日问兰准备检查苏秦的伤势的时候,有人单枪匹马的闯了过来。
是祈洛歌。
祈洛歌看着已经恢复心神的麒麟军,看着他们围着苏秦在缓缓的缩小包围圈,就一无所顾一往直前的冲了过来。
听到马蹄声,苏秦抬头,直到他看到祈洛歌,手里的黄泉刀紧握,苏秦对着奚日问兰说了一句,“把手给我,咱们杀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苏秦一直凝眸看着祈洛歌来的方向。
凝眸处,那道渐行渐近的佳影将要到何方?
跟随这道目光,佳人又将缱绻何方少年郎?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已起刀轻扬 中
(“随着烽烟渐入了佳境,会有更多看客来此一览黄泉,此吧见红后,争抢前排时,期待小刀挥就的锋华绝代。”这是今天在烽烟贴吧看到羞花的留言,此心甚慰啊,之所以把他的话贴出来,不是自恋,只是为了自勉。谢谢你们的订阅,很感谢。)
这一夜的寒风冷雪不仅打湿了光启城的街道楼房,还血染了佛宗的清净之地,随着最后一道火光的迸发,被枯枝干木堆满的柴房狼烟滚滚起来,火随风势愈烧愈大,就是漫天的风雪都阻挡不了火势的蔓延,这是一场雪夜里别开生面的离别。
光明庙慢慢的成了一片废墟,从天而降的雪花融成水化为蒸汽,任凭那些恩怨飘散在无人记得的回忆里,那些之前温热现在冰冷的尸骨随着大火化为灰烬,如尘土般纷飞最后跌落在厚重的土地里——尸骨无存,这些在别人眼里或荣耀或跋扈的道人和士兵到死都没有留下栖身之地,对于一向喜欢在清明节来到坟头祭奠亡魂的炎国平民来说,这些死去的人的亲人们在他们心里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
活着,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哪怕生不如死,哪怕苟延残喘。
那些天涯羁客四处漂泊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人在等着他们的归来,哪怕思念很淡,却胜过路人的千句问候,哪怕他们的家乡不富饶不繁华,却好过路过之地的万千喧闹。
看着那些战马嘶吼着奔向黑夜里,苏秦独自默然了片刻,然后握刀望向祈洛歌,祈洛歌脸上溅有血迹,手里的火把随风摇摆成各种形状,右手握剑的她比平时多了几许英姿,少了几分妩媚,更不见她初来时的那一痕素裳淡雅。
感觉手掌里传来的温度,苏秦接着扭头看向奚日问兰,刚才的一阵厮杀,苏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为了护住牵在手里的奚日问兰,身体山至少又受了几处严重的伤口。
就在苏秦在看奚日问兰的时候,奚日问兰也在打量苏秦,两人目光相触,苏秦一笑而过,而奚日问兰则没有扭头,依旧仔细的盯着苏秦的脸庞,苏秦的鼻梁很高,嘴唇很薄,眉如剑。
这是奚日问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男人,没有丝毫扭捏,眼神温柔,虽然夜色如冰,奚日问兰嘴角的那抹笑容是那样的温暖。
有一个人用生命保护自己。
奚日问兰看着苏秦脸上的血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原来有种幸福,幸福到令人想哭。
麒麟军并不是一群作威作福惯了的酒囊饭袋,相反,他们精良的装备在加上平常训练有素的战斗力,不到三十个人的骑兵足以令一些地方军队上百人感到恐慌甚至害怕,但是祈洛歌不怕那些关于麒麟军是如何彪悍如何勇猛的传闻,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祈洛歌耳染目濡之下皆是将士,虽然没有与麒麟军交锋过,但是那些草原上的芒国士兵早就让祈洛歌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兵贵神速不过是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
虽然不知道麒麟军为什么来光启城北门,但是祈洛歌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麒麟军发现张万山和苏秦缠斗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好在有黄泉刀不仅击败了张万山,而且还一举击溃了麒麟军的锐气,剩下的二十多个麒麟士兵看上去依然盔甲生辉,但是盔甲里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斗志,他们之所以不离开,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不能——遇见敌人后退着,当叛徒处置。这是麒麟军陆椁举所统辖的虎军的一条军规。
虽然剩下的麒麟军将士已经没有了战意,但是仅凭祈洛歌一人还是没有办法面对这些被盔甲包括的严实的麒麟军,哪怕祈洛歌再胆大心细战场经验丰富,敌我两军交战人数有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比例不能太大,就像祈天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以一第三那是猛士,以一敌十那是勇士,以一敌百那是烈士。
可是祈洛歌为什么还要一往无前的往前冲,因为苏秦,确切的说是因为苏秦手里的黄泉刀,那些士兵在张万山离开之后为什么小心翼翼的缩小包围圈却不一举围杀?就凭已经重伤的苏秦和手无寸铁的奚日问兰是没有办法令他们心生忌惮的。
令他们忌惮的是神出鬼没杀人无形的黄泉刀。
苏秦也想到了这点,看着骑在一匹战马上手握长剑而来的祈洛歌,苏秦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利用手里的黄泉刀牵制围住自己的麒麟军,苏秦这个想法很对,麒麟军根本无心恋战,他们心存侥幸的等着有人试探苏秦的深浅,顺便看看苏秦手里的刀是不是会再次突然发难——在他们的眼里,祈洛歌一个女人就算手里有剑又如何?终究是一个女人而已。
只是这个女人有着其他女人所没有的强悍。
战马穿梭,仗剑轻舞,祈洛歌且站且走,在加上苏秦拉着奚日问兰骑上一匹马吸引麒麟军的注意,一场人数悬殊的战斗竟然随着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形势逆转。
黄泉刀依旧在苏秦的手中,苏秦的体内依旧有道气流虽慢却倔强的流淌着。
这或许苏秦除了心中要活下去的念头之外唯一能让他清醒着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当麒麟军的士兵的目光都盯在苏秦左手里的黄泉刀的时候,苏秦右手手腕上的青刃却像一个幽灵一样,难以捉摸,虽小,却刀刀要命。
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在情理之中。
落在光明庙不远处的一个人的眼里却是惊诧万分,不止惊诧,还有点愤怒,他惊诧的是祈洛歌的出现,愤怒的是苏秦竟然没死。
当初在离火城的地下暗道,陆羽清楚的记得当时苏秦已经被刘仪打的半死,最后乔二带着他离开的时候,刘仪不是说已经把苏秦杀了么?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苏秦是谁?
刘仪在说谎!陆羽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个肯定的想法。
刘仪为什么说谎?心思细腻不乏毒辣的陆羽紧跟着反问了自己一句。
似乎想到了什么,陆羽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如果说乔二与陆羽是合作关系的话,刘仪和陆羽看上去自认是主仆的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却是建立在自己是假冒陆羽的基础上的,如果……被刘仪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呢?想到这里,陆羽想起刚才被自己杀死的苏七,现在不管是刘仪怀疑乔二还是自己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刘仪拖下水,想到这里,陆羽苦笑了一下,刘仪不像乔二那样功力心很重,收买不成,现在怎么把苏七的死瞒过去又是一个问题。
看着苏秦、奚日问兰和祈洛歌三人消失在黑暗中,陆羽低头思考了片刻,最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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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山下,麒麟军军营中。
“你说什么?”陆椁举说这话的时候猛然把手里的一个鸡腿甩出,正中大帐中央跪着的一人面孔,看着那人脸上的血迹和油腻,陆椁举突然生出一种恶感,“你给我说实话,不然我杀了你。”
“大帅,属下说的句句属实啊。”刚从光明庙逃回来的一个小队长磕头如捣蒜的说道。
“你说你奉我之名前去北门迎接灵秀山的来人,只是半途中听到光明庙传来爆炸声,就带着属下前去查看,不想百人小队却被一把刀杀死过半?”
“是的。”小队长之前一直没敢抬头看陆椁举,现在听陆椁举把自己刚才讲的话又说了一遍,他还以为陆椁举相信了自己的说法,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说道。
“你以为我会信么?”陆椁举冷笑,冷笑的同时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小队长的跟前,然后拔出自己腰佩的宝剑,锋利的剑刃落在小队长的脖颈。
“大帅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龙虎宗的道士,我亲眼看到张万山带着属下逃跑。”小队长想起了张万山,虽然陆椁举手里的宝剑令他感觉到脖子冰冷,但是他还是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你说张万山张真人被一把破刀打败?”
“你说握刀的只是一个乳臭味干的少年?”
“你说你为了报信才报着必死的心回来?”
陆椁举三句反问声音越来越大,脸上的努力愈来愈盛,随着最后一句反问问完,他的手一动,宝剑划破了小队长的咽喉,血流如注,小队长长大嘴巴想呼气,抬手指着陆椁举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的消息已经带到,你去陪你死去的弟兄吧。”陆椁举看着眼前的尸体刀下,冷血无情的说了一句,说完后他对着帐外大喊了一句来人。
陆椁举的话音刚落,一直在外面守候的麒麟军的几个千人队队长和副将走了进来。
“传我的命令,即刻起,光启城南北门只能进不能出。”说完陆椁举看着自己的副将说,“给我备马,我去趟三清观。”
副将点头,其他的千人队队长则看着地上的死去的小队长的尸体面露不解和悲苦,他们不知道光明庙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里现在的大火还在燃烧,他们悲苦的是这个死去的同伴,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死在自己最敬重的大帅手里。
没有人多说什么。
“虎军的士兵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像这种扰乱军心者死得其所。”陆椁举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就在他正准备部署人去光明府调军队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大帅,有人来报说光明府的陆大人家惨遭灭门,而且……”
来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带着火团的羽箭射在帐篷上。
一支,两支,很多支羽箭,从天而降。
第一百二十五章 已起刀轻扬 下
(下一章就是第五卷啦。待定卷名:抱抱俏佳人。嗯哼,苏秦说,我的红粉谁梦里的佳人。谢谢投出月票和订阅的你们,石頭記貌似是素未谋面的新朋友,摸摸。)
就在天台山下的麒麟军遭到敌袭的时候,祈洛歌和奚日问兰带着重伤的苏秦回到锦绣丝绸庄园,由于流血过多,苏秦陷入了昏迷中,一路上祈洛歌和奚日问兰两人挽着苏秦的肩,几乎是把苏秦架到了住所。
等到把苏秦放到床上,祈洛歌只对奚日问兰说了一句拜托了,就转身去厨房去烧开水,等到祈洛歌回来,奚日问兰看着一身血迹脸上香汗侵湿刘海的祈洛歌,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在刚才祈洛歌去烧水的时候,奚日问兰已经检查过苏秦的身体——苏秦昏迷的原因是失血过多,好在脉象平稳,只要好好调理,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确认苏秦生命无碍,奚日问兰本来悬着的心安心了许多,而她之所以心里百味夹杂,一是因为之前苏秦牵着她的手时说的那句话,二是现在祈洛歌小心翼翼为苏秦擦拭脸上血迹的神情——对于祈洛歌,在奚日问兰的印象里她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而现在祈洛歌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让奚日问兰觉得苏秦在祈洛歌的心里应该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奚日问兰当然不知道祈洛歌已经把祁家人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游龙枪法拱手送给了苏秦。
女人心,海底针,奚日问兰看着祈洛歌对苏秦的呵护,心底竟然隐隐觉得有些发酸,这个时候的奚日问兰还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苏秦没事,只是失血过多,等会我开些药,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到以前那样。”奚日问兰没说在苏秦的体内发现一道气流,至于为什么隐瞒祈洛歌,就是奚日问兰自己也不清楚,这就像有些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永远不想让第三人知道,奚日问兰说完伸手拉住了祈洛歌,“把毛巾给我,你去洗把脸吧。”
听到奚日问兰的话,祈洛歌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对于奚日问兰,祈洛歌虽然对他的身世知道的不多,但是就凭奚日问兰在芒国能被人尊称为圣医,想必奚日问兰的医术一定相当了得,见奚日问兰说苏秦没事,祈洛歌相信苏秦是真的没事。
又看了一眼苏秦,就在祈洛歌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扭头看着奚日问兰,紧跟着祈洛歌满是疑问的问了一句,“你不好好的在芒国的城池呆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提到芒国的时候,祈洛歌的神色一暗,虽然青云城城破是炎国皇帝暗中使坏导致,但是,十万祁家军死在芒国人手里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这个仇早晚要报,而奚日问兰作为灵秀山的子弟,不知道将来会处在什么的位置。
“来这里找苏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