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当清芷满头大汗地调理运气之时,辕则小兽叼着一袋子吃食过来了。
清芷费力的睁开眼,抱怨道:“我在调息,你这般堂而皇之闯进来。也不怕我练功自噬?”
辕则小兽受了惊吓般地朝后推了推,及委屈的叼着吃食立在原地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
清芷一看,噗嗤笑出声。朝他招了招手道:“逗你玩儿呢!我正好有些饿!”
辕则小兽一听,又摇头晃脑欢天喜地的蹦跶着前行。
蹦着蹦着一不小心被地上桌角绊倒,清芷一心急,嘴里喊着:“小心!”
双腿竟然下了地。
摔了个狗吃屎的辕则吃惊地下巴都合不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清芷也诧异不已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愣了片刻后,她连忙打通经脉运气查探。发现妖王精元的燥热之气全部被逼入丹田之内,安静了许多。
燥热之气一清除。各处筋脉也畅通了许多,活动手脚起来变得比往常还要灵敏。
清芷转念一想,笃定认为是龙骨鞭丰泽的仙气起了作用。
自然,还有四盏琉璃盏碎片不小的功劳!
琉璃盏是神物,既然化成了清芷的血肉,自然就会有神力助她。
这也是为什么此前江沅说清芷的体内已然找寻不到丝毫妖魔气息,全是纯净的仙气,而妖王精元一直躁动不安,也是察觉到主人体内的变化,与精纯的仙气做着抗争。
如今在龙骨鞭的帮助下,终于暂时将妖王精元的燥热之气压制下去,就连清芷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
所以她惊喜的失叫出声,拎起辕则抱进怀里,兴奋道:“小毛球!我做到了!”
辕则小兽木讷的点点头。
她又道:“小毛球!这些时日的辛苦都值得了!我终于做到了!没有师父的帮忙,也没有……。”
话说到一半,眼光却飘向床榻旁的香炉上。
飘散出来的香气正是江沅以血肉作香引制成的熏香。
清芷沉了目光,将怀里的辕则也放回了地上。
她蹲下身去,摸了摸辕则的头,转了话锋:“我们去找师父,好不好?”
辕则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清芷浅浅一笑:“那咱们去找些东西,填饱肚子,就去澜沧!”
辕则此番却是极情愿地点了点头。
大瑾宫本就没有几个人,清芷也就很顺利的带着辕则小兽离开,什么都不用交代,唯独去了趟放置妖王妖后的冰室,换了几朵鲜花,又加了些招魂灯里的灯油,才离开。
清芷坐在辕则的背上,趴在他丰厚的毛发里穿过日光潺潺的大陆,直到进入了层层冰雪当中,她知道,快到了。
很久没有回来,这次回来,惊觉澜沧山竟然变了模样。
原先苍翠碧绿的山脉此时全是皑皑雪景。
以前日光岩的上方是一处绝美的山岩峭壁。此时却被人横空斩断了,看起来寥落伤怀不已。
清芷抓了抓辕则的毛发,低喃道:“只听闻。未曾眼见,竟是这般凄凉模样。”
话音徐徐落下,辕则却猛地发力,清芷心里却有了一丝宽慰:“澜沧山的结界只是虚弱,并没有到不堪一击的状况,想必师父也应当没什么大碍。”
清芷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却陡然发觉辕则改变了方向。遂问道:“辕则,怎么了?”
辕则闷声不言语。只是驮着清芷飞向了北峰的惩戒堂。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
辕则稳稳落地,清芷从他背上跳下,望向四周。却连守山弟子都没有见到,心中不免心生疑惑。
辕则又变回巴掌小狗,跳进清芷怀里,懒得继续走动。
清芷无奈的笑笑,抱着辕则蹑手蹑脚地朝惩戒堂内走去。
虽然心生疑窦,但清芷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四处找人,毕竟她是妖魔之人,来到仙界之地本就应当小心行事,若是又招来了灾祸。再无人可以保她。
于是她一边带着半分庆幸一边带着半分疑窦,朝惩戒堂内走去。
她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过往的画面一闪而过。让她的头变得生疼。
她抬头,还能见到天落杀穿破屋顶时的模样。
于是她蹙了眉,抱着辕则快步向前走。
走着走着,却撞入了一片香气弥漫的暖阁之中。
前面应当是平日里许卓崖炼丹药的地方,因为里面一口巨大的铜炉,所以整个大殿都是温热泛着药香的。
清芷正欲转身离开。却忽然听见里面传出窸窣响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单手撩开了厚重的帘幕。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让她永生都不得忘怀的画面。
比那时众仙讨她性命的画面还要让她感到无助和惊吓。
幽幽命运之门,从来都没有一条笔直的路,或弯过高山,或进入密林。
而对于清芷的这一条路,回回都是通往绝壁悬崖的。
因为,无论她如何都想不到,凝月来到灵幽谷说的那一番话,竟然是真的!
那口巨大的铜炉将大殿分成了两半,前面是药材和书籍,后面是一个宽榻,是平日里许卓崖用来小憩的。
但此时,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纠缠在那上面。
裸着上身,迷离的闭着眼,躺在榻上的是澜沧上仙。
而妩媚扭动在他身上的,只披了间薄纱的妖娆女子,就是凝月!
她咬着澜沧上仙的脖颈,抚摸过他宽厚的胸膛,然后趴在他的耳边低语,又娇笑着低下了头。
澜沧上仙的发髻松散着披落下来,占满了大半个床榻。
他还细心的一只手揽过凝月的腰肢,生怕她从这不大的榻上掉下去。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还不行么?”凝月娇笑着坐直了身子,朝床上微眯着眼的澜沧上仙作势告饶。
“夫君,我去给你沏些茶水来,可好?”凝月一边作势起身,一边扶起有些滑落的衣衫。
站在门口失了魂的清芷立即清醒了过来。
不能让他们看见我!
清芷这样想着,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却不料一下子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清芷一看,竟然是怒目微瞪的许卓崖,她因得害怕而退后了几步。
因为他看见许卓崖不由分说的朝自己劈了一掌过来。
她便下意识的用左手阻挡,右手放掉辕则然后出掌,想要抵挡几分,嘴里也喊着:“许长老,我不是有意擅闯澜沧的!”
一语落下,清芷却被许卓崖扑倒在地。
失魂落魄在先,惊魂未定在后。
清芷见倒下的许卓崖似乎没了反应,于是费力的将他搬开,却猛然发现,他竟然死了!
许卓崖,竟然死了!
“啊!”
清芷惊慌大叫,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许卓崖朝自己劈过一掌,她只是想抵挡。
这一切发生的太仓促。
像是被人推进了悬崖,然后又刺了几刀。
清芷着实慌了!
辕则连忙跑过来,围着许卓崖的尸体打转,小鼻子不听地在嗅着什么。
正在此时,凝月竟然又从炼丹殿中快步奔出,痴愣地看着清芷和倒地的许卓崖,她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又指向地上的尸体:“你竟然杀了许长老?”(未完待续)
81 路转
夏之桀在垂死挣扎,江沅却按兵不动。
他细细地观察着此时盛气凌人的澜沧上仙,心中惴惴不安。
夏之桀说给他下了毒,并且是噬心蛊毒。
可为什么现在他还站在这里?
要么是夏之桀的毒量不够,要么就是澜沧上仙太过厉害!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江沅此刻都不应当轻举妄动。
屋外大雪骤停,狂风不减,澜沧上仙的眸色也变得越来越深沉。
因为许卓崖的死他伤心到了极致,又因为背叛的人是三仙之一的夏之桀,他只觉得整个澜沧都在颤动。
传出去,是笑柄,也是极大的丑闻!
这样的变故,极有可能影响澜沧上万年的基业!
所以澜沧上仙在思量,在亲手解决了夏之桀后,必要想一个体面一点的理由,保住澜沧的万年基业,也算是保住夏之桀在仙界的名声。
打定了想法,白衣仙者自嗟一声便幻出龙吟剑。
龙吟剑发出嗡鸣响声,剑身开始弥漫开阵阵骇人的杀气。
就在举剑的一瞬,一个黑色身影猛烈冲开了龙吟剑,震得白衣仙者也朝后退了两步。
江沅扬起斗篷将夏之桀严严实实的罩住,眼光凛冽如刀光剑影略过咆哮的龙吟剑。
突然,眼光一斜,单掌隔空猛抓,凭借强大的力量将远处的凝月拖了过来。未待凝月反应,另一只手已然使出沉海之术的掌法,再将凝月猛力朝外一推。只见凝月直直坠向山崖之外。
江沅做的极为连贯,让一向自信御敌的白衣仙者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冲出门去,去解救中了沉海之术的凝月。
江沅唇角噙着一丝傲,低声道:“你欠我一条命!”
而后带着夏之桀驾着云逃离了澜沧。
二人行云了半日回到昆仑,昆仑弟子退避三舍,都静默不语。
他们个个看起来都极度忠诚于夏之桀。这让统领千万魔军的江沅也多了几分钦佩。
回到昆仑,夏之桀径直回到了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偏殿。殿内陈设也极为简陋,除了床榻和屏风,就是一方宽大的桌案,案上放了许多临摹的字帖。和一幅还未写完的字。
江沅站在案旁,饶有兴致的打量。
夏之桀则径直躺倒在床榻上,气虚力竭的模样。
静了半晌,他开始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苏醒?”
江沅冷冷扯出一个笑:“你还是太低估他了!”
夏之桀眸子一沉,笃定地到:“定是开天奇莲的力量衰弱了!”
江沅蹙眉:“开天奇莲?你不说是嗜心蛊毒吗?”
夏之桀移了眼光,恍惚地看向他,生硬地道:“感谢魔尊搭救,之桀必将感恩戴德!”
江沅并不搭理他,只是朝他踱近了几步。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夏之桀,我能救你,也能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夏之桀忍着剧痛牵扯出一丝笑,道:“在下绝对不会背弃与魔尊大人您的盟约!您放心!”
江沅沉默地打量了夏之桀半晌,从他的笑容移向他的眼睛,然后沉吟半晌,才道:“我不管你与澜沧之间的仇怨,你只需做到你答应我的就好!”
江沅顿了顿。沉了眼光:“不要让她恨我,让她留在我身边。”
夏之桀微张着嘴怔怔地笑了。江沅不耐的蹙眉:“你笑什么?”
夏之桀笑着皱眉:“你怎么就认定我能做到?”
江沅一听,立马眼泛杀气:“你在耍我?”
夏之桀大笑一声:“真想不通我这个师侄有何种魅力,能迷得当世两大人物都为其生死不顾?”
江沅黑着脸,死死地盯着夏之桀,看得夏之桀毛骨悚然。
于是忙收了笑意道:“你放心,清芷在澜沧最在乎的除了朱皓君就是瑾瑜,瑾瑜是我的徒弟,忠心耿耿,从瑾瑜下手,收复清芷的心轻而易举!”
夏之桀言之凿凿:“交给我吧!”
江沅心中一沉,再不言语,转身离去。
昆仑山高日短,转瞬便是月明星稀月上枝头。
待江沅回到大槿宫时已是午夜。
他原本只想看她一眼,却不料这一眼,看得他心都碎了。
梨花树下的辕则焦急地围着少女打转。
满地的花瓣被鲜血染得绯红。
少女雪白的衣衫也被血液描绘出了几朵艳丽的花。
江沅心中一急,大跨步从云头冲到公主府的庭院中,双手抱起已然失去知觉的少女,眼光被满地的血迹刺得生疼。
江沅低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辕则哼哼唧唧坐在一边,内疚地低着头。
江沅当机立断点了几处封血的要穴,然后将少女的身体扶正,半分不可懈怠的动用自己全部的灵力为其疗伤。
半柱香过去,少女脖颈处的伤口已然凝固住,只是她迟迟没有醒来。
江沅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将她抱在怀里,如同帮着一根随时都会飘落的羽毛。
闷了半晌,断断续续地道:“费了那么多力气救你回来,你却为了他,就这样放弃自己?”
江沅的眼角毫无预兆的有些湿润,心碎的厉害:“难道你爱他,真的爱到了什么都不顾了吗?”
月光清凉,满地哀伤。
你看见我离开时,满目枯荣无星光。
你再见到我时,似天河星辰闪烁璀璨。
你是朱皓君,你是澜沧上仙。
你不是别人。
又是几片花瓣飘零,落在少女幻影般的紫发上。
江沅迟疑地将花瓣拂去,然后听到毫无预兆的干瘪沙哑的声音传来。
“如果没有你,生命再无意义。只愿来世,我还能遇见你。”
她说的断断续续,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的印进江沅的心里。
他忽然有一丝想要放弃。
他还记得那一日,也是在这个庭院。
她刚刚从大难中逃出,刚刚被琉璃盏救活。
似变了一个人,歇斯底里地朝他怒吼。
她说是我逼她到这一步!
她还说我自私的一塌糊涂!
江沅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痛,似乎被雷电不留情面的鞭笞,不停不终。
又是一阵风落,那声音却显得坚毅了许多。
“江沅,江沅,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还都还不清。江沅,江沅,如果能回到过去多好。”
如同旱地里忽然长出的禾苗。
江沅如同看见了希冀之光一样,即将崩溃的信念又忽然集结在了一起。
她心中有我!
我便不能放弃!
江沅这个人,固执的不一般。
每每认定的事情,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除非让他一败涂地,他也不会退却半分。
就像方才他见到拓凝为了朱皓君寻短见,就笃定的认为自己已然一败涂地。
可他又陡然知晓自己在拓凝心中的地位,燎原火苗又长了起来。
可是,他听得那么那么的清,却唯独漏掉了一句被风吹散了的句子。
她说:“江沅,无论你对我再好,我都不会爱你,我只爱朱皓君。”
若他听到了这句,也许他们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命由天定,江沅从来不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