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叫水无艳看见,她会心疼的。
“大师兄……”曹天娇站在窗外叫他。她不敢再进门,怕又被定住身形,两个时辰不能动。
“什么事?”
“二师兄传信,你要他做的事,他已经做好了。除非你同意,否则李寿一定长命百岁。”
“只有这件事吗?还有没有其它的?”
“二师兄的信上没提。”
“你再帮我传封信给二师弟,可能有人刺杀李寿,要他小心。”
“喔!”曹天娇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忍不住在过头问:“大师兄,你跟小艳艳是真的还是闹着玩?”
顾明日的声嗓整个沉下去。“阿娇,我可以容忍你所有事,但你再叫她‘小艳艳’,我对你不客气。”
曹天娇缩了下脖子,飞快跑了。
她来到广场,看水无艳摆出条案,正一个个提审“白家屯”的山民。
水无艳审案时,神情认真,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浑然不似她平常的艳丽多情,但魅力却更大、更吸引人。
曹天娇喉咙有些干,颇后悔几年前为什么没坚持追求她,被她几句拒绝打退?
“唉,我没有福气啊!可是……她又还没跟大师兄成亲,我应该还有机会吧?如果……”想了又想,她打了个寒颤。“不行,大师兄太恐怖,跟他抢女人,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难而退。”不知何时,顾明日竟站在她身后。
“哇!”她吓一大跳。“大师兄,你是鬼啊?走路都没声的。”
“你正沉迷于美色中,即便我出声,你能听见?”顾明日嗤笑。
“我……”她望一眼水无艳、又看看顾明日。“大师兄,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介绍一百个美人,你把小艳艳让给我好不好?”
顾明日突然笑了,好像一座玉雕像弯唇角,精致至极的容貌抹了点人气,不只是漂亮,还有一种妖冶得恐怖的气息。
“我说过,你再喊她‘小艳艳’,我就对你不客气——”话音未落,他又用金针封住她的穴道。
“大师兄,你要干什么?”
“放心,只想在你身上涂一点蜂蜜。”然后,他会把她留在这里,一日——再加一个夜晚好了,相信那些蚂蚁会教她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救——”她开口想呼喊,但下一瞬,顾明日又封住了她的哑穴。而且他涂的蜜也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多。
该死的大师兄!你越欺负我,我越要跟你抢到底,咱们走着瞧!曹天娇在心里呐喊。
顾明日不再理她,举步走向水无艳。
她已经将“白家屯”的人大略审过一遍,得出的结果教人非常无奈。
“怎么?案情进展不顺?”他走到她身边。
“正好相反,两件案子都有结论了。”她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
“是吗?”他低头沉思半晌。“让我猜猜,死去的那三个人确实是山民所杀,起因是分赃不均?”
“差不多。死去那三人是一家三口,四年前从外地搬入‘白家屯’,丈夫曾任府库司吏,所以懂得铸金术,他教村民铸造假金,获取大量财宝,彻底改善了山民贫苦的生活。尔后,他们花大钱请人打通地底溶洞,将整个铸金厂搬入地下,完全避过官府的耳目。七日前,那丈夫终于良心发现,想要收手,并劝山民向官府自首,但山民们已经过不回昔日靠山吃山的日子。双方僵持不下,山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绑了他们一家三口,扔进溶洞的寒潭中。至于那奇特的系绳法是村长的意思,为了避免死者冤魂不散,回阳寻仇。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尸首竟流到大宅后,被我们发现,也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贪婪惹祸端。”他摇头,低喟口气。
“谁说不是呢?”她最惋惜的是那个没有机会长大的孩子。
他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叹息,可以体会她对这件案子有极深的感慨,而这些人还与她无关,要是让她审理至亲之人,她承受得住吗?
他不禁有些迟疑,自己处心积虑让她调查李寿,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但除去女巡按,尚善国中,又有谁敢办前宰相,有能力办前宰相,谁能还他顾家一个清白?
他反复思虑,却没有答案。
“唉,我们可能得在这里多留两天。”她说。
“你不急着上柳城了?”
“韩姑娘还没醒呢!”
“怎么可能?她的伤并不严重。”
“黑子说她一直在梦呓,大概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惊险的事,吓到了。”她突然转头看他。“你……有没有办法帮帮她?”
“怎么帮?”
“比如……请卓先生来。”
“我病倒的时候,向二师弟求救了吗?”
“没有。”
“我自己有事都没找二师弟,为什么要为一个仇人的义女欠人情?”尤其她对别人总比对他体贴,让他很有些不爽。
水无艳感觉鼻间嗅到的酸味又增加了。
唉,顾明日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吃醋。
第6章(1)
三天后,韩钰终于康复,水无艳也处理完“白家屯”的事,一行人重新回到大宅院。
不过去时是四个人,回程添了曹天娇。她是铁了心要跟顾明日过不去,谁让大师兄见色忘妹,整得她这么惨。
五人才进大宅院,吉丁便哭着扑上来。“大人,你总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水无艳一个没注意,差点给压得跌倒在地,还好顾明日反应快,及时撑了她一把。
她吓得脸色微白。“该死的吉丁!你想压死我啊?”
顾明日以两根手指将吉丁拎起来。“以后再随便碰她的身体,我把你吊起来晒干。”
吉丁傻了。他跟主子从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如姐弟,连她的洗脸水都是他在端,这碰都不给碰一下,以后他还怎么服侍她?
水无艳翻了个白眼,知道顾明日又翻倒醋桶了。
韩钰有些好奇。“他不是你弟弟吗?怎么叫你大人?你看起来挺年轻,年纪不大啊!”
“在我家,辈分小的都要叫辈分长的做大人。”水无艳随口唬咔她。
“好奇怪的规矩。”韩钰搔搔头,喊道:“黑子,你去看一下肉票,如果没有问题,下午我们就启程上柳城。”
黑子没听见,他一直在看水无艳,好像要透过她伪装的外表,直看透她的内在。
“黑子!”韩钰一把揪住他耳朵。“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老大,好疼啊!”
“我不疼,疼的是你。”韩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快点去准备,午时出发,今天我要在柳城吃晚饭。”然后夜探大牢,探视李寿。不过最后一件事她不敢当众嚷嚷。总算她还是懂得一些是非轻重的。
“我知道了,老大,你不要打我。”黑子被韩钰拉进了内室。
水无艳看看还在教训吉丁的顾明日,懒得理他们,也跟着走了。
曹天娇乘机贴上去。“小艳艳,和男人在一起很烦吧?”她逮着机会就要煽风点火。“他们既小气、又自私、还罗哩罗嗦的,教人看了就讨厌。”
“听曹校尉的口气,对于男子似乎有过很不好的经历?”
“鬼谷中,正式弟子五人,记名弟子三百一十八,余下杂役数十,女子总共也才四十九,我从小就生活在那种水深火热的环境中,你说我能有什么美好回忆?”
“鬼谷五大弟子,巧手天匠顾明日、医圣卓不凡、毒尊席今朝、盗神商昨昔,加上你,色狼曹天娇。江湖传言,你们不是手足,却情胜手足,莫非是假?”
“我对他们当然是有情有义啦!但他们……哼!你不知道,他们从小就爱欺负我,就说大师兄,他只要生病,就在鬼谷作孽,有一次,他还拿暴雨梨花针打我。而且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练过迷魂大法?”
“有。”他还在她面前施展过,之后差点走火入魔,恐怕前些天的病也跟这有关系。
“我公平点,大师兄长得是不错,挺能勾小姑娘的,再加上他的迷魂大法,有一段时间,谷里的女孩子没一个能逃出他的魔掌,一直到他玩腻了才收手。当然啦,像我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是不会受他迷惑的。”
“喔,他怎么玩弄小姑娘?”水无艳漂亮的眼睁大了,一抹狡黠闪过,像极了那躲在花丛中,正要扑蝶玩的猫咪。
曹天娇察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起来。“小艳艳,你在打什么坏心眼?”
“好奇心算坏心眼吗?”
“原来你想知道大师兄的秘密啊!没问题,我告诉你——啊!”她的手才搭上水无艳的肩,半边身子就麻了。
顾明日从她身后转出来。“我本来还想听听你怎么倒黑为白,可你为什么要碰她?”说着,他又射出三根金针。“一支让你发痒、一支发笑、一支疼痛。别怕,它们不会同时发作,所以你不会太辛苦。”
曹天娇的脸整个白了。“这种断续针法是二师兄发明的,从来不教人,为什么你会?”
“断续针用的金针跟一般的不一样,二师弟在外头找不到会做的人,回谷找我,代价是把这套针法教我一遍。”也许是因为看不见、没安全感吧?顾明日对于新东西特别用心,面对心里喜爱的,他也护得特别严重。现在,水无艳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一个,他都想把她藏起来了,怎能容许他人对她动手动脚?“你应该自豪,你是第一个尝到我断续针的人。”说完,他拉着水无艳进内室去。
吉丁看着自家大人被拉走,有心追,又不敢,便杆在曹天娇面前发呆。
曹天娇恨恨地啐他一口。“你就站在那里看能有什么用?有本事追上去。”
吉丁上下打量她,半晌,坚定摇头。“不,我不想变得跟你一样。”
“你……”曹天娇差点气死。“算了,你这胆小鬼,给我倒杯水来。”
“喔!”吉丁倒了水来,看她动弹不得,便喂她喝。她眉毛一抽一抽的,浑身汗出如浆,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痛苦,但她没叫也没喊,咬牙忍下来了。
“你不疼吗?”
“废话,让大师兄给你扎几针,看难不难受?”
“那你怎么不哭?”
“那么孬种的事,姑奶奶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少罗嗦,再来一杯!”
“喔!”吉丁又去倒水,跑了一半,他回头看一眼曹天娇。她比他高了半个头,窈窕的身影玲珑有致,不同于水无艳的娇媚,她是初升的太阳,熠熠生辉,让人不敢逼视。“你比我勇敢多了,我佩服你。”
“傻瓜。”曹天娇嗤笑一声,又痛得频频吸气。“该死的大师兄,你等着,我不会放弃的!”
客房里,水无艳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明日。
“想不到顾先生也有这么年少轻狂的时候……”好嘛,他学了迷魂大法居然是去逗弄小姑娘,她……天杀的,心头竟有点酸。
“我是大师兄,很多功夫都由我代师传授,迷魂大法亦不例外。当年,我集中谷内众师弟、师妹给他们讲解,数百人中,出现几个心思不稳的,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你休听阿娇嚼舌根。”重点是,那些脑袋错乱的人中,有男有女,绝对不像曹天娇所说,他迷得谷内的师妹们晕头转向。
“就你那种程度还能代师传艺?”
“我那年才十五岁,一知道施用迷魂大法有如此严重的后果,不敢再学,才会十余年过去,功力不进反退。”
好吧!算他过关,水无艳心里好过多了。
“你这么会教人,不如也教教我。”
“你要学迷魂大法?”之前他提过要教她,她似乎兴趣不大,怎么突然想学了?
“不行吗?”
“也不是,不过有条件,你只能在我面前使用它。”他可不要教会了她,却便宜别人。
“你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那你告诉我,你学那种东西干什么?”
“我不喜欢用刑逼供,若能让那些犯人在不知不觉中吐实,不是很很愉快的事?”
“有没有人告诉你,随便迷惑别人是件很不道德的事?”
“有没有人告诉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若是个顽固不通的人,你会唆使我假扮‘女巡按’,借机接近韩姑娘,调查她的来历?”她心中自有一个“义”字,永远不变,至于怎么完成它,并不只有一种方法。
事实上,顾明日也是看中她的公正和圆滑,才会在上百朝官中选中她、保护她,就指望她为他完成计划。
“我承认你说的有理,那好,我教你。”
“快点开始吧!”能学新东西,她也是很兴奋的。
“但告诉你口诀前,我要提醒你一件事,若有人因为受你迷惑而做出某些不恰当的行为,比如言语调戏、毛手毛脚,我不会客气的。”
“这些话你应该跟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说,对我讲这些做什么?”
“那些被美色冲昏头的人,一定不会记得爱护自己的小命。但我相信大公无私的女巡按,会替他们考虑周全。”他笑嘻嘻的,很帅,也很欠揍。
“你威胁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
水无艳两眼一转,坏坏的笑勾上唇角。“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曹校尉的话,男人都是既小气又自私的。”
他两手一摊,一副无辜的姿态。“你得体谅我,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女人的美丽。”
在调情的手段上,她终究逊他一筹。“谁是你的女人?”
“不就是你?”顾明日张开双臂搂住她的腰,好纤细、好柔软,贴在他身上好像要融化似的。“无艳,我真的喜欢你。”
她知道,但她心中仍然有顾忌。
他低头,轻轻地吻上水无艳的唇,那摸起来像是樱花花瓣似的唇,尝起来也带着花般的香味,甜蜜的,甘醇迷人。
“你也喜欢我吧?”他在她唇上吮吻着。
她看着他,飞扬的剑眉下有一双桃花眼,细细长长的,眼角微微上勾,黑白分明,让人一见沉醉,但第二眼就会发现他双眼中的漆黑,那是看不见底的绝谷,因为太深了,所以反射不了光线。
若这双眼是好的,会是怎生的流光异彩?她为他感到不舍,为他怜惜,更为他而情如火、心如麻。
“是,我也喜欢你。”小巧的丁香探出,和他的轻碰。
顾明日的呼吸霎时变得粗重,搂抱她的双手更加用力,互相吞吐着彼此的气息,交换那浓烈的情意。
“嗯……”她娇吟,喘息着偎在他宽广的胸膛上。
第6章(2)
“无艳。”他的额抵着她的,感觉空虚许久的心正被她一点一滴地充满。
“嗯?”她又喜又忧,不知他们这样的关系可以维持到何时?进柳城吗?她的心突然痛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
“没有。”
“我是看不见,但我有感觉。”思绪一转,他捉出了问题。“你在担心李寿?”
此时他说了,她会信吗?若两人立场调换,他恐怕也是要怀疑。
“等见到李寿,由他亲口告诉你,你才能深切地看清他的为人。”
“我从恩师学习三年,从未见他做过任何一件违背良心、道义的事。”她委婉地提醒他,也许是他搞错了。他得有心理准备,她不会因为爱上他,就放弃公义。
“那只是你没见到而已。”
“我与恩师同食、同行三千多小日子,处理过的案子堆如山高,如此密切的合作后,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隐藏?”
“我还喊过李寿伯伯,我爹与他一起长大,义结金兰,并约诺将成儿女亲家,他们——算了,过去的事我不想一再重提,等到了柳城,见着李寿,我们一次解决。”
她已经悄悄记下,他的父亲是李寿的结义兄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