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一个彼得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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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一个彼得潘-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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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旸抬起头看他,恍然大悟:“是要报仇吗?”武打片里好像是这么说的,他们也一样吗?
  “不是。”余暇脸上出现黑线。早说了不要让小孩子看电视的,爸妈都不听他的,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
  “那还有什么?”余旸不解。
  “你——竟然不哭!”景颇有些忿忿,这小孩真没良心,亏爸妈那么宠他。
  “为什么要哭?”余旸眨巴着大眼睛,惊讶地问。
  “因为——”景语塞,再哭原来的生活也不会回来的,有什么好哭?那她以后还是不哭比较好……
  不对,这是她和哥哥这些大人才能想到的事情,旸旸一个小孩子哪懂那么多?
  “你是不是不懂?爸妈死了,以后你就再也没有爸爸妈妈可以撒娇,他们不会再送你上幼儿园,不会再给你买好看的衣服,你也不能去儿童乐园,不
  能去百货公司,不能——“景一时想不出更多的”不能“,停下来苦思。
  “我知道。但是,”余旸也不等她说完,就露出一个老大老大的笑脸,“但是还有哥哥姐姐可以陪我啊。”
  他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
  暇抱着他的双手猛地一震。
  晗脸上再也找不到五秒钟以前的漫不经心。
  景紧捏的手帕倏然掉地。
  三双愕然的眼盯上他一脸天真。
  爽朗,无害,并且耀眼。
  “啊,我要去吃烙饼了,姑姑刚刚说马上就好。”他离开哥哥舒适的怀抱,跑进屋里。
  没有人发现他一背过身,稚幼脸上的阳光便被忧郁的阴霾取代,小小的身子也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目送着一蹦一跳的背影,三人一时无言。
  “他那么笨……这么大个人了连爸爸妈妈死掉都没反应,我怕他被姑姑虐待了自己都不知道。”景的语气里充满担忧。
  “这孩子从小跟大家玩惯的,忽然没了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晗算是亲手把弟弟拉扯大的,相比之下和旸最亲——相比之下而已,说实在的,
  他跟谁都是隔着层东西在相处。
  暇没说话,脑子里那小子干坏事被他追着打的影像,一再重放。
  “姑姑就是想甩掉些麻烦才把这件事说出来的,要是让她得逞,岂不是显得我很好骗?”天知道他已经不玩叛逆很多年了。
  “家里肯定是很穷才把我抱走的,就算找到了,与其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受穷,还不如跟姑姑去算了。”晗煞有介事地“分析利弊”,反正没有人比他更
  清楚,自己出生于怎样的显赫家庭。
  景点头附和:“反正会很穷,如果有一个不要钱的娃娃可以玩,好像也不错。”呵呵,也该出出爸妈因为旸旸而忽略她的怨气了!
  于是在翌日清晨,余俪面前一字排开的三人,异口同声说道:“我们跟你走!”
  余俪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大家就准备吃苦吧。”
  余旸听罢,小小地舒了口气。
  但是,一切只是开始。难保以后某一天,哥哥姐姐他们说走,就要走了。
  但是,只要、只要他不长大,只要他总是让他们操心,他们是不会放心他的,对不对?
  好,决定了,他不长大!
  余旸躲在姑姑身后,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
  余旸六岁,和三位兄姐一起被姑姑夫妇收养,搬到了另一个城市。
  走进那间比老家还简陋的屋子,他们才深刻明白,姑姑当时并没有吓他们,大城市里的人并不是如他们所想象中的过得好。
  姑姑夫妇俩将自己的卧室让给他们三兄弟,自己住到杂物间里。景是女孩子,单独住从客厅隔出来的一个小间。
  每天的伙食也不比家里好,甚至还要差一些,不过吃面包的机会有点多。
  几个孩子迁户口转学校的事情成了余俪夫妇俩工作之外的重心,也亏得他们平时人缘好,奔波了个把月,钱没少花,总算是安顿下来了。
  新的生活就此展开。
  余旸七岁。幼儿班“毕业”,上小学。
  二哥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目的地是很远的地方,以后大概要到寒暑假才见得着面了。
  大学报到比较晚,所以当余旸人读小学时,暇还在打包行囊中。
  “二哥。”余旸才放学回家,在门口见到从外头回来的暇,嘴一扁,就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余暇一惊,连忙蹲下身子,扳开他死命擦泪的双手,望着那堪与兔子媲美的眼睛关切询问:“怎么了?你先别哭,好好说哥听。”
  “呜呜呜……他们,他们都欺负我……”余旸委屈地诉说。
  余暇心中有了数:“有同学欺负你?”
  “什么!他们竟然欺负旸旸!”景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暇颔首。晚饭后就已经安抚旸旸去写作业了,现在是召开家庭会议的时间。
  “他们嘲笑旸旸没钱买自动铅笔,又说他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冷怒。
  “但是那所学校的素质向来都是不错的,就算有些孩子会说些不好的话,老师也不至于不管啊。”余俪觉得有点奇怪,当时就是知道那所学校的教育
  质量比较好,她才叫丈夫托了很多关系让旸旸读那里,而没有选择离家比较近的另一所。
  “事实证明,所谓重点小学的学生素质也不过如此。”家庭条件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才小学一年级学生就这样势利,以后还成什么样子?
  晗注意到姑姑欲言又止的黯然,连忙出声打圆场:“哥,话不是这样说,那些孩子也不过刚从幼儿园升上来,很多事情不懂,我想以后就会好了。”
  “以后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旸旸恐怕早就被他们排挤到无处容身了。”景进了新学校后也有相似的被排斥感,但她毕竟有些自卫能力,不会任同学欺
  负,但旸旸不一样,他什么都不懂,以前在老家更是和一班同龄人相处愉快,难保如今同学的不友好会造成他一生的阴影。
  “我倒觉得有些奇怪,畅阳以前不是和小朋友关系很好,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王,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到了这里怎么竟没有还手的分?”
  “那还用说,换了新环境,人生地不熟的,他没觉得害怕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胆子在学校里作威作福?”
  “我看还是跟老师去谈一谈比较好,顺便看看旸旸在学校里的状况。”姑丈坐在旁边始终没说话,这时终于开口建议。
  “嗯,应该这样,明天我请个假早点下班——”
  “我去。”余暇打断她的计划,无可避免地看见了余俪失望的脸色,他踌躇了下,清咳一声,局促地解释:“我们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所以……”
  余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忙摆手:“你这说的什么话?一家人客气什么?那就你去吧,你月底就走了,也该趁现在多关心弟弟一些……”
  三人无可奈何地安静聆听姑姑的“教诲”,心里百味杂陈。
  连妈妈以前都没这么多话的,现在姑姑根本就是把他们当小小孩养,每天都有叮嘱不完的话要说——咳咳,搞清楚,他们才不是觉得温暖,只是看
  不惯这女人每次得了便宜就卖乖啦。
  学校里。
  余旸上厕所回来,经过老师办公室;不经意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二哥?他这么快就来了?怎么都不和他讲?好在现在被他发现,否则还有什么好玩?
  眼珠一转,余旸跑回教室。
  “简单,你过来。”勾勾手指,高大的男生立刻从邻座跑到他身边。
  “余旸,有什么事吗?”简单站在他面前,为了配合他的身高还特地弯着腰,看起来整一个狗腿子。
  “跟我来,待会到了杨老师办公室门口,你就揍我,知道吗?”
  “什么?”该同学脑子名副其实的简单,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跟你说,一会儿你看到有一个大哥哥从办公室走出来……”余旸附在他耳边亲授机宜。
  “不是吧?你真的要我打你?我、我不敢。”还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余旸将身子歪歪地倚在门上,摆出一副高姿态,“那也没关系。被老师罚站和不能看动画片,你选一个吧。”
  “这个……”简单困扰地搔搔头,难以取舍。如果他不帮余旸,余旸就不会肯帮他写试卷答案,这样他就会一下子从上次的摸底考试第一名跌到全班
  最后一名,妈妈肯定会让他戒电视。如果帮了余旸,一定会被老师批评,没准妈妈也会知道这件事,这样的话——
  “唉呀,你还在想个什么劲,一点同桌的义气都不讲!”余旸等得不耐烦了,生怕二哥已经走掉,拖着简单就往办公室方向走,简单下意识抗拒,拉拉
  扯扯的场景刚好被迎面走过来的班主任和暇看到。
  “你们在干什么?”班主任威严一喝。
  “快打!”余旸轻声下令。
  简单的脑袋瓜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经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朝余旸脸上打了下去。
  “住手!”暇愣了片刻,奔上去把简单拉开时,余旸鼻子已经流出了两管鲜血。
  暇赶快掏出手帕捂住弟弟的鼻孔,另一只手抄起瘦小的身子大喊:“医务室在哪里?”
  班主任被吓得口不成言,只能伸出手往医务室的方向一直指。暇狠狠瞪了简单一眼,匆匆越过班主任身边时,咬牙切齿地道:“杨老师,如果这就
  是您所说的团结友爱,那么我只能非常失望。“
  班主任看着他风一般掠去的身影,处在惊吓状态,久久没有回神。
  老天,这人真的是个准大学生吗?真的是穷人家出生的吗?怎么威严得和校长没两样?
  “哇!”还是一声大哭让她回了魂,只瞧见简单张开血盆大口,哭得眼睛、鼻子都看不见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呜哇!”
  余旸的伤势没什么大碍,简单就惨了。班主任罚站不算、罚抄课文不算,还在朝会上被校长点名批评。父母知道后,本来已经怒发冲冠、准备冲去
  狠揍儿子一顿出气,但听到他这次的单元考试又得了全班第一,责备几声、很有诚意地向余家人赔礼道歉后也就没话了。
  这件事结束后第三天,暇启程了。全家一起去车站送他。
  姑姑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要小心、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省、要常写信回家之类的叮咛,最后话头终结在暇一个大大的拥抱中;
  “谢谢你们,姑姑,姑丈。”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余俪夫妇像被雷打到一样呆在当场。
  暇有些难为情地背过她,蹲下身子,与余旸对视,“听说你和那个打你的同学变成好朋友了?”
  “嗯。”余旸点头,心中说他们早就是好朋友,起因是简单的拼音基础实在差得离谱。
  “他打过你,你以后要小心一点。”校长和杨老师一起登门拜访道了歉,旸旸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余旸露出一个心无城府的笑脸:“没关系的,我们是好朋友了嘛,他不会欺负我的。”那天简单哭得比他不知道要惨多少,下次就算是拿把刀逼他,
  也不肯再打人了。
  暇充满担忧地看着他,然后抬头对依依不舍的弟妹说:“你们要好好保护他,”就怕他单纯到受了委屈也不知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和
  我商量,知道吗?“
  晗和景点头。
  “哥,你一个人在外面要一切小心……”景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
  暇苦着脸:“从上个月开始,姑姑就一直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在教导,你做妹妹的就行行好、饶了我吧。”
  景失笑,想不到一向严肃的二哥也会逗她。
  暇站起来,搭上晗瘦削的肩膀,两人几乎已经一般高:“家里就交给你了。”
  晗表情飘忽的脸上难得出现认真:“我知道,你放心。”
  “景,你要更坚强些。”
  景拭了拭泪,重重点头:“我会的,二哥。”
  “上车了。”乘务员站在不远处提醒,
  暇抓起皮箱的手提柄,在汽笛声中进了车厢,近三十个小时的行程,坐的却是硬座:
  众人目送他将箱子搁在行李架上,然后落座。正在这时,车缓缓开动。
  月台上的送客人大力挥着手,直到火车离站,再看不见亲人的影踪。
  虽然伤感,但是没有人哭。
  笑得最灿烂的是余俪,活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昨晚为暇张罗干粮补衣服到凌晨的疲惫溜得不剩半点痕迹。
  “走咯,咱们回家!”倚在丈夫怀中,她蹦跳得像个小女孩,
  姑丈宠溺地笑,晗和景会心而笑。
  余旸也在笑。
  他知道,二哥一定会回来的!
  “旸旸,你干什么?”
  冲姑姑神秘地一笑,余旸兴冲冲地提了个塑料桶,放到洗手间的池子里,一会儿看水表,一会儿调整水龙头上的转轴,忙得不亦乐乎。最后拍拍手
  ,大功告成。
  “好啦。”
  余俪疑惑地检视缓缓滴着水的皮管:“你这是做什么?”
  “节约水啊!”余旸兴奋地走到她面前比手画脚:“你看,水这样慢慢地滴下来,水表都不会动哦。水表不动的话,我们就可以不付水费了!”
  他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姑姑,猜想会得到一些表扬。
  余俪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个花招?”
  “是隔壁、隔壁黎奶奶教的。”为什么姑姑看来不太高兴?
  余俪去水池边关上了龙头,然后在余旸身前蹲下。
  “姑姑知道你是好意。但以后不可以再做这种事情,知道吗?”
  “为什么?”不是说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要省着用吗?他就是在省钱啊,有什么不对?
  “这叫偷水,是不对的。”
  余旸大惊失色:“是偷东西的那个偷吗?”
  余俪严肃地点头:“就是那种偷。”
  “可水是我们家的,我们要省钱,所以才不让水表动的啊。”
  余俪耐心地替他分析:“但我们还是把水用出去了,对不对?”
  “嗯。”
  “我们只省该省的钱,用了多少水,就应该交多少钱。我们今天省下这点水费,但是这水还是用出去了,吃亏的就是水厂的人。他们辛辛苦苦把水
  供应到我们家,结果我们非但没有给应有的报酬,反而让他们倒贴,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余旸似乎有些明白了,摇摇头:“那黎奶奶她……”
  “黎奶奶这样做也同样伤害了水厂的工人伯伯。如果每个人都像黎奶奶这样做,工人伯伯就会收不到钱,然后发不出工资,然后就变得比我们还穷
  ——你觉得她这样做对吗?“
  余旸使劲地想了想:“大人也会做错事吗?”
  余俪笑着整了整他的红领巾:“大人做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对的。黎奶奶是这样,学校的老师、家里的大人做的事说的话也一样。畅畅,你在长大,
  你需要学着自己看事情。我们没有办法管束别人的行为,但是对于畅畅你,姑姑不希望你以后多有出息,但是做人必须要踏踏实实,不可以贪小便宜,
  该你的自然要去争取,不该你的,不择手段的事情千万不能做。记清楚了?“
  “哦!”他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并没有想到,这些时不时出现的谆谆叮嘱会让他受益终生。
  余旸八岁,小学二年级。
  这一年的春节,暇从学校放假回来,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倒是言谈间开朗了些。
  姑姑余俪收到了一张汇款单,是寄到单位里的。不算多的一笔钱,但也足够一家人过上一阵子的了。汇款地是大哥读书的地方,没有附注,地址也
  不具体,一切却不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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