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滋味》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苦滋味-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冠耘问。
  不管有没有苏真婵,总有一天,他们之间会走到尽头。
  “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是你给我未来,我的未来会依照你的要求行进。”她是个谦卑的膜拜者,爱他是她唯一奢求。
  “你从没有过想要的东西?”冠耘又问。
  一、二、三,他问了她三句话,这……算是聊天了吧!小书的心中涨满喜悦。
  “我有。”她回得又快又迅速。
  “你要什么?”
  “我要爱情、婚姻。我并不特殊,要的东西和天下女生一样。”
  “你有爱情吗?”
  “是的,我爱你。”她的答案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你爱我?”这句话他听过,可是他不相信,一如他不信任爱情。
  “是的。”
  “即使我将结婚?”有趣吧!还没走入礼堂,就有人领号码牌,准备当后补情妇。
  “是的。”
  “你不介意自己成为第三者?”
  “我介意。”
  “你介意?”
  冠耘讶异于她的答案,他以为小书会说——我不在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句话许多女人对他说过,包括小书的母亲。
  这几年,想得通透,他知道男人的魅力在口袋,只要荷包满满,就算他是钟馗转世,所有女人依然会对他倾心,因此阅人无数的文沛铃挑上他,并不稀奇;至于这个小书……
  她说自己不特殊,所以爱上他的金钱与身分,不稀奇。爱情,不过是廉价的东西,他再不让廉价物品控制自己的心情。
  “我不抢别人的婚姻,不要别人的戒指。”
  小书说得笃定,认真诚挚的态度让冠耘联想起几个月前,她在晚餐桌上对苏真婵的反驳。
  她说——将来会有个爱我的男人,亲手将最珍贵的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
  “我不会娶你。”他回答她另一个笃定。
  他的说法不教人意外,但小书是棵有耐心的捕蝇草,在风中,伸展双臂,等待爱情。起码,他们之间渐入佳境了,不是?至少,他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不是?
  “你爱我吗?”小书大起胆子问他。
  “不爱。”他的态度和她一样坚持。
  他的回答带出沉默尴尬,可是小书不死心,她换个角度问:
  “你还恨我,因为我的母亲吗?”
  她一问,他认真思索,才发现文沛铃已在脑间模糊,曾经存在的恨淡然,他欺负她只因为她是她,而他习惯欺负。
  “不。”他实说。
  冠耘的回答让小书燃起希望。他不再恨她了呀!那么慢慢地,他会将她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再慢慢地,他会爱上她,一如她爱他。
  “你爱苏小姐吗?”
  “不爱,但是我会适应她。”他不屑说谎。
  “婚姻是长时间的历程。”
  “所以我不准它失败。”他在文沛铃手中败过一回合,这次重头来过,他要排除所有失败可能。
  “你会认真经营婚姻吗?”小书问。
  “它在我的掌控当中。”
  “以后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幸福。”
  “不管幸不幸福,我确定,苏真婵不会让我变成笑柄,至于你,你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吧?”
  “是的。”小书埋了忧郁的笑意仍然挑动人心,是心疼……说不来的心怜。
  “你很美丽。”情不自禁,他伸出双手搂住她,晓得自己的冲动多不合宜,晓得明明是自己一再叮咛,他们的关系只在他的房间、在有需求的夜晚进行,但契合的身体、胶着的唇瓣,带来了浓浓的爱情甜蜜。
  “我希望自己的美丽能眩惑你,让你改变心意。”她大胆,为了他不曾出口的夸赞。
  淡淡一哂,她实在是个不容易放弃的女人,也好,至少这确定了,她留在他身边时,会一心一意。冠耘说:“我是一个意志力坚强的男人。”
  “人会改变。”
  “那个人不会是我。”他要她的身体、要她的心,却不要有她的婚姻,原因虽矛盾,却简单得不合理——他不信任她和她的爱情。
  小书不管,她的心一下一下,敲响着爱他、爱他、爱他,他的心,恨意逐渐远离。
  夏风在菩提树梢刮起舞序,翻飞的心,跳跃美丽,爱情在满是星子的垦丁夜空里,闪耀激情……
  第五章
  小书的快乐总在菩提树下进行。
  他为她种下菩提、他在菩提树下吻她,认真细数,他给的幸福少之又少,但她为自己制作的心型叶网,一遍遍将幸福复制到无限多,小书在自己复制的爱情里悠游快意。
  牧场中,没人懂她,为小书好的人全规劝她,明明是一场可以预见结局的悲剧,她怎能期待喜剧收场。
  可是她的固执和韧性,要自己站到戏棚下,日复一日,守着、等着,直到自己站上戏台,唱和起他的人生戏曲,她相信两人的曲中有高潮迭起、有车福美丽。
  小书捧住满盒子晒干的菩提叶脉,蹲在屋檐下,轻轻地为它们染上色彩,红的、紫的、黄的、蓝的,缤纷的颜色、缤纷的爱情。
  她花了整整一下午,将所有叶脉染上色,贴在房间墙上,加上灰褐色树干,她在自己房里种下另一棵菩提。
  往后,在每个星子璀璨的夜里,她靠着墙,倚在树干下,幻想着自己的幸福美丽。
  “小书,要不要去逛夜市?”
  小题在门外敲叩,打开门,小书摇头,脸上带着迷蒙笑意。
  “对不起,我要画图。”
  “又画图?多无聊!走吧,我们一群人很有意思吶!大哥也要去。”
  他……要去?小书看看小题身后的人。是小题缠的吧!心微微动荡,也许……拾眸,对上冠耘的冷冷双瞳,他不希望她去吧?
  “我说过,她有事情要忙。”冠耘一出口,小书更加明白他的意向。
  “是啊,我想趁着假期把图画完成。”小书解释。
  “扫兴,我们走啦!”拉起幼幼、渟渟,小题往外走。
  “你不想去?”冠耘留在队伍最后面,没跟上去。
  “你希望我去?”她不这么认为,除非她察颜观色的能力减弱。
  “我是不希望你去,我不想让别人有错误认定。”
  “我知道。”点点头,她愿意顺遂他所有心意。
  “很好,早点休息。”
  他说早点休息,她可不可以将这句话当作关心?捣住胸口,她为他的“关心”雀跃不已。
  转身,小书注视墙面,菩提树下,一男一女并肩背影,微微倚靠,她的长发披在他背上,就这样子,她要靠着他一生一世,要与他相扶相携。
  拿起画笔,在远方勾勒一轮夕阳,她要用最光灿的颜料妆点她的爱情。
  “黄色……没了……”
  没有多想,小书穿上外套,背上小包包。
  一路上,她唱歌,软软的声音尽散夜空。几盏昏黄路灯与明月相辉映,偶尔,观光客的轿车经过,带起一点光亮。这段路不难走,但入了夜,人便少了,小书不害怕,心中有一堵宽阔肩膀,在护卫她。
  唱了一曲又一曲,她走了半个小时上街,买下颜料,往回家方向走。
  想他、想他,她专心想他……未眠幽人呵,道不尽相思情愫……
  一辆摩托车在她身后急驶,小书没回头,这不是牧场里的人,牧场里的人来来回回多半开车,若不是她没驾照,她也可以自由驾驶公用的小货车、汽车。
  机车车灯将她的影子烙在柏油路面,由长而短,在接近她身旁时,倏地,一股强大力量拉扯她——
  狠狠的,小书被摔在路边草丛间,当她意识到抢劫时,一阵晕眩将她拉入黑暗,车灯由近而远,迅速离开无人小路。
  迷迷蒙蒙醒来,小书不晓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她撑起上半身,只觉得全身疼痛,还好没大伤口,只有些许擦伤,算得上幸运了。勉强抬起手腕,表面摔碎了,指针却还在走。
  三点?是半夜三点吗?她不确定,确定的是她必须快快回到牧场里。
  小书每走一步都是痛,她成了用声音换取双腿的美人鱼,一心一意挂记着的,是快点回到牧场,回到她的王子身边。
  终于在气喘吁吁之后,她看到牧场大门,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回走动,在看见她时,高提的怒气放松。
  终于回来了!夜半三点,了不起,这时候还敢回来,反正都三点了,为什么不干脆等到天亮?因为她想继续在他面前扮可怜,让他误以为她和文沛铃不同?因为她的假面具不想被拆穿,想继续蒙骗所有人,她是乖女孩?
  算了,江山改易、本性移难,她身上流着什么样的血液,别人不记得,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你认为,我该向你说晚安还是早安?”他冷笑。
  是他!?他在担心她吗?
  心跳加速,小书小跑步直往前冲,她渴望冲进他怀里,诉说恐惧委屈,但是突然间,眼前一阵黑暗,她猛地止下脚步,眨眼、揉眼,看不见……她看不见他?
  躲在衣柜里的经验回来了,属于死亡的气息围绕,母亲临死前的不甘心,男人猥亵的笑声……
  她惊喘、她无助、她陷在恐惧中挣扎、她爬不出去了呀!张口,喊不出声,她是极端害怕黑暗的人呀!
  她站在那里不肯再往前,是心虚吧!
  她的衣衫凌乱、面容狼狈,出门去做什么违心事情,还需猜测吗?
  她说要留在在房里画画,却偷偷独自出门,如果光明正大,为什么没找人载她、没告诉林妈妈?如果问心无愧,为什么看见他,不敢进门?
  她去哪里?她能去哪里?龌龊的念头在他心问闪过。没错,她去应付别的男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合理借口能解释她的狼狈。
  大步向前,冠耘站到她面前。
  她知道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她居然看不见他!居然呵……两手伸出,碰上他的衣角,大步,顾不得他的叮嘱,她执意投入他怀里。
  紧紧抱住他,她害怕、非常非常害怕,一幕黑暗,她失去亲人,再一个黑暗,她要失去什么?
  她没有东西可以损失了呀!除了她少得近乎可怜的爱情。
  她在害怕?她全身颤抖!什么事情教她恐惧?
  是了,是东窗事发,当他发现她和她母亲一样无耻淫荡,她演了八年的悲情角色,即将被拆穿,当年文沛铃不也是用她的可怜引他上勾吗?
  瞄一眼她被撕裂的裙角,想来那男人对她……真激烈。
  他居然为这样一个女人担心,为她守在门前徘徊?这一夜的担心……愚蠢!
  扳开她紧扪的双手,他拋下一语:“女承母业,克绍箕裘?”尽管不再恨文沛铃,他还是习惯用她的母亲伤她。
  转身,他大步离开。
  什么意思?他是什么意思?小书努力睁大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请你不要走。”小书惊恐,她需要力量支撑,需要他的胸膛倚靠。
  “你还没得到满足,看来这些年我把你的胃口撑大了,别的男人不容易满足你。”他满口讥讽。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做错什么事情,可是请你别走,陪我一下子,一下子就好。”她慌张失措,她不要一个人面对黑暗。
  “姜小书,你一定要我鄙视你?”
  “不要走……”她的声音充满哀戚。
  “你拒绝和我们出门,却又背着我们离开牧场,你去约谁、见谁?”
  “我……”
  “不用说,我懒得听谎话,要编故事随你,但是很抱歉,我没时间听,去找别的男人倾听吧,也许他们会为你的可怜一掬同情泪,但那绝不会是我,我对女人的欺骗免疫。”
  “我不是故意这么晚回来的。”手伸出去,她触不到他。
  “又是一句不是故意,姜小书,和八年前相同,你连一点点进步都没有,你想几点回来,随便你,那是你的人身自由,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请你交代一声,别让我们拿你当失踪人口处理。”他的怒气隐藏在语后。
  “对不起。”
  “住口,你的对不起我听得太多,不管用了。”
  这时黑暗过去,她又能看见他了,一抹笑容飘过,她向前拉住他的手。“我可以解释,真的!”
  “你要怎么解释?”
  “我碰到……”
  “碰到暴徒?遇到车祸?你可以骗我,但不要用烂借口骗我,基础智商我还是有的。”
  “不是借口,是……”
  他截下小书的话。“够了,我没兴趣听。”这回,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垂眉,脚下的黑影无奈对她,缓步踟瞄,小书回到自己房间。
  她望向墙上菩提,要是有一天像今夜,他推开她、她再也看不见他……
  恐惧降临,小书没去检视身上伤口,她疯狂地拿起湿布抹去墙上用铅笔勾出的男女。
  她要画正面,她再不要每张画中,只留下他的背影。
  连连两天,小书没出门,一双浓情男女在她笔下成形,一个他、一个她,她的爱情不多,只有在菩提树下。
  小书看不见的次数变得频繁,那夜之后,同样的情况出现十几次,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她心下害怕,却不敢请假出门看医生,她只在看不见的几分钟里,假装贫血,暂时歇息。
  其实,她并不需要太多的伪装,因为她脸色苍白是事实、食欲不振是事实、整天困倦想休息也是事实,林妈妈骂她不懂得爱护身体,她总是笑笑告诉她,她没关系。
  午后,碗筷清洗好,才起身,她又发觉自己看不见,手扶住墙,她缩在两面墙夹起的角落。
  是的,她抵抗不了对黑暗的恐惧,不敢想象哪一天,必须永远生活在黑暗里,所以她不去设想。
  这一次,她等得更久了,久到她心跳加速,以为自己再看不见光明,幸而半个小时后,她又能看见了,长长吁了口气,她又躲过一回。
  走出厨房,碰到亚丰询问渟渟去处,他们稍梢聊了一下,回头,她接上冠耘的眼神。
  “冠耘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低眉,小书猜测他还在为那日她的晚归生气。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告诉他,她是情非得已,他会相信或是判定她说谎?
  脸色铁青的冠耘走到她身边,冷笑问:“你和亚丰聊得挺愉快嘛!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伤她,从不留情。
  “不是,亚丰先生问我渟渟的下落。”小书解释。
  他没回话,单单看住她,企图在她眼里寻找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书被看得慌了,想解释那夜的想法乱绪,找不到出口话题,叹气,她放弃解释。
  “我……我下去工作。”她总在难以面对他时,选择躲避。
  冠耘决定结婚了,这个决定来自她夜归的那个晚上。
  那一夜,他发觉自己对小书落下太多担心,发觉自己正一步步掉进她的陷阱,他为她牵动,想保护她的欲念攀升。
  就像那年,文沛铃哭着搂抱他的后腰告诉他,一个弱女子带着妹妹在陌生土地生存困难,于是他挺起肩膀向她求婚,他急着把她的担子收到自己身上。
  不要了,这回他不再当肩膀,不再让同情收纳谎言。何况那夜,他已经亲眼目睹她欢爱过后的狼狈。
  嫉妒在心中翻搅,他发誓不让自己落入另一次难堪,于是,大刀阔斧,他砍除心中不该丛生的感觉。
  所以冠耘打电话到台北,告诉父母亲,他决定结婚,他要把有关小书的一切,自生活中剔除。
  “有空到我房里,帮我把衣服收一收,送到A301。”冠耘说。
  “你要住到饭店?”她不解,好端端的,怎想搬到饭店房间去住?
  “我的房间要装潢,我决定和真婵结婚,下星期她会和家人到农庄小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