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来?”双手轻轻拥住塞阳的肩,将下颌抵在她的额前,萨放豪仍在不确定中怀疑。
塞阳轻轻摇了摇头,也兴味盎然的问:“你呢?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府来?”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股冲动,想出府来看看。”萨放豪答得很诚实,这正是他刚才的感觉,当时他正坐在房里,眼看的是塞阳早上派人送来的贺礼,不由得心 烦闷,于是就移动步伐,想出府散散心,没想到他朝朝暮暮思念的人,居然会在深夜伫立在府外。
“我真感谢你的冲动,否则就算整晚罚站,我也没办法见到你的人。”塞阳有点羞涩,却又笑意燕扬的说。
“塞阳,你真比我想像中的勇敢。”萨放豪紧紧拥住了塞阳,语音低柔的在她耳畔说。
“夜半逃家私会情郎,就算得上勇敢?我这种行为,不会教你看不起?”塞阳蹙起了眉尖将脸颊埋在他胸前摩挲,醉意醺然的问。
“我希望自己也能有这种勇气。”萨放豪不由得叹了口气。
塞阳听见他的叹息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她不胜 的颤音说:“再过些日子,我便要进宫了,而你,也要与十四公主完婚,到时候就算我想同现在一样来私会你,也没有可能了。”
“那天我曾去硕亲王府探望你,皇上也在,所以我就走了。”萨放豪没说出自己当天所看到的书面,因为他如道就算说了,也不能如何。
“啊,你……”塞阳抬起头愕然的望着他,他曾去探她,而她竟全不知情。
塞阳彷佛受万发箭穿胸而过,唇角僵着令人不舍的苦笑。
一番话说尽两个人的无奈,即将贵为王妃的塞阳和即将成为额驸的萨放豪,互相拥抱着,却默然无语。
萨放豪猝然堵住塞阳颤动不已的柔唇,魂萦梦牵,魂萦梦牵……魂萦梦牵!
大病初愈,塞阳穿上男装,理理腰间戴着的玉佩。
“格格,您怎么又穿成这样,您想去哪 ?”端着炖品托盘进来的南袭惊讶的看着塞阳,眼有着不以为然。
“令天天气不错,我想随便出去走走。”塞阳自顾自的整理衣衫,不看南袭一眼。
“格格!你现在的身分今非昔比,外头都是皇上派来保护您的侍卫,走不出去啊!”南袭忍不住的又说。
“我知道──”塞阳拉长了声音,显得不耐烦,“就因为走不出去,我才换了这身衣服。”
“格格,您别再闯祸了吧!眼看大婚的日子就快到了,万一格格有个什么意外,奴才就完了!”南袭来回走动,一副天已经塌下来的表情,像只老母鸡般聒噪着。
塞阳只是抬起头,朝她开怀一笑,事到如令,我还能闯什么祸?该闯的祸不都给闯完了吗?安啦!“
说完,塞阳即转身走出房门,颇为怡然自得的神态犹教南袭不能放心。
京郊外长城黄昏时分,风和云淡,茂草染白的山头,芒草长长飘扬着,透着份萧瑟美感。
蒲公英轻巧的在飞着,塞阳将马放任自由的踱着,自己则顺着小径,缓缓登上了长城,远眺着另一头的山崖,一望无际的茫白,不知道那 的云乡是否比较自在?
伫立良久,塞阳的心思飞不回来,但忽然一阵骚动鼓噪干扰了她,显然是有人也上山来了,塞阳转过身去,直觉有点扫兴。
然而映人眼帘的人,竟是趁着兴致好,微服出游的当令皇上──塞阳未来的夫婿。
“皇上──”塞阳愕然片刻,不禁懊恼怎么这么不巧,偷溜出府,随即被逮个正着。
“塞阳!”皇上则是一派乐不可支的模样。
两个人对看了一会,皇上命令众人都退得远远的,意图明显,他想单独和塞阳相处。
“你的病,全好了吗?”皇上走到她身边,温柔的问,眼都是关怀。
“嗯。”塞阳含胡的应了句。一旦她承认身体无恙,就没有理由再拖延进宫的日期了!皇上可真贼啊!
“那就好,你生病的时候,我非常担心,常常想去看你,但又有诸多的不方便。”皇上松了口气似的说。
塞阳只能呵呵傻笑,“我没什么,皇上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她自觉回答得很得体。
“如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到处一片祥和,难道你觉得我没有把心思放在国政上?”皇上不疾不徐的问她。
“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塞阳赶忙蹩脚的答。
“还‘臣’呢!你就快是我的妻子了,还改不过来?”皇上促狭地说。
塞阳恨不得立即有地洞可钻,堂堂未来的大清王妃,竟一副雌雄难辨又阴阳同体的样子,皇室的脸,可全教她给丢光了。
皇上志不在笑塞阳,随即从容的瓦解了她的尴尬,“塞阳,说实话,我还真怀念你在朝中陪伴我的日子,那时你是我的臣子,老是活力充沛的在殿中莽莽撞撞,行动起来精神十足,笑的时候更像是天下无难事,我很羡慕你的自如潇洒,每次一看到你,我就会暂时忘了身为皇帝的一些禁忌。而跟着随兴起来。”
塞阳听了一愣,这些话,皇上从没对她说过,半晌之后,她才缓缓的开口 “如果可以,塞阳宁愿再回朝当皇上的臣子,回到过去在朝殿与皇上谈论国政的时光。”
皇上的眼睛不期然的和她相遇。
“塞阳,你现在不快活吗?刚才朕登上城时,我看到你在叹气。”皇上镇定的反问。
“我并不适合当个王妃,比较起来,塞阳还是喜欢当个臣子。”塞阳勇敢的看着皇上回答。
“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 气,你一点都不希罕?”皇上有点悒悒然。
塞阳张开她那两把黑刷似的睫毛,以最诚实的眼眸,轻声的说:“塞阳知道皇上对我好,我犯下这许多欺君大罪,皇上非但没降惩,反而要塞阳做皇上的妃子,塞阳真的感到很受宠若惊,但是,塞阳一向自由惯了,我的快乐,并不在皇宫 ,如果我进了宫,可能会不再快乐。”
“塞阳……”
塞阳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畏惧,但亦只在那一瞬间,接着便更坚定的看着眼前这位号令天下的王者之尊。
“皇上,塞阳不识抬举,其实……我心 早有喜欢的人,我们虽不曾私订终身,但若不能和他相守白头,我的生活就没有意义。我知道这很大逆不道,不过现在说出口了,我心 觉得分外轻松,皇上如果要降罪,我也没有怨言,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硕亲王府。”
“你……这话当真?”皇上苦笑。
“塞阳不想欺骗皇上。”塞阳阖上眼,毫不迟疑的回答,她那百合般纯洁的脸庞,已说明了真实性。霎时,皇上被她如此直接,没有犹豫的答案震慑住了。
“你可知道,我很喜欢你?”皇上轻喟了一声。
“塞阳很感激。”
塞阳还没睁开眼睛,却感觉到一阵温暖靠近,皇上湿润的唇压止了她的,只轻轻的印在上头,呼吸喷在她的鼻端,旋即离开。
睁开了眼,塞阳有点意外和不知所措,因为她能感觉到皇上的动情和不舍。
“是……萨放豪贝勒吗?”皇上突然看着她的眼问。
像被针戳似的惊跳了起来,塞阳脑海短暂的呈现混沌,她轻咬了一下嘴角,思忖着要如何回话。
“你不必回答我,你的表情已经说出了答案。”皇上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眼中并没有怒火,反是微笑。
“皇上怎么知道?”塞阳见皇上没动怒,也缓缓露出一个顽童似的笑脸。
皇上抚着下巴,兴味盎然的说:“萨放豪在今天早朝上回绝了十四公主的婚事,并且坚持要撤下官职,永不入朝。”
皇上的话,一字一句打在塞阳心上,教她直感到惊心动魄。
“他……真这么说?”“君无戏言!”皇上微微一笑。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塞阳虽然心 正怦然跳动,但却要力持庄重,大着胆子问,她相信皇上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阴霾终会转为晴天。
“你希望我怎么做?”皇上的表情是纵容的,他故意反将她一军,“将你拱手相让吗?”
“谢皇上!”塞阳连忙跪下。
皇上洒然一笑,也不伸手拉她,只敛起眉,缓缓的道:“我还没答应呢!别谢的太快,教我没有反悔的余地。”
“谢皇上!”塞阳还是这么一句。
皇上看着她,嘴角勾勒着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声音暖和如醇酒,“真拿你没有法子,谁教我不忍心看着你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妇人呢?”
塞阳跪着,沉默的不敢插嘴,在皇上面前,她头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半晌之后,皇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开口:“你走吧!快走!则让我后悔,否则我可就不会再放你由我身边逃走了……
塞阳心弦为之震颤,她充满感激的看了皇上一眼,然后起身突兀的向前抱紧了他一下,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晚风中,大片白芒草的山头只留下皇上,在望着塞阳疾行渐远的身影中他叹息一声,纵然身为九五之尊,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这件事情,就当成他和塞阳君臣之间永远的 密吧!从今尔后,他将把塞阳开朗的笑容和活力,都搁在心底。
桃花舞春风!
今天是塞阳格格这个大麻烦要出阁的日子罗!硕亲王爷宿愿了矣,高兴的嘴角都阖不拢,虽然塞阳没嫁给皇上,但好歹总算也要嫁出去了,省得他一天到晚在她后头收拾残局。
“说!你到底是怎么得罪皇上啦?皇上怎么会突然又不要你进宫了呢?”那天,硕亲王下朝后,就这么气急败坏的拍桌子质问塞阳。
“不──告──诉──你!”塞阳回给硕亲王一个暧昧了然的诡异笑容,让硕亲王浑身不舒服。“你、你、你给我说个明白!”硕亲王满屋子追着塞阳问,手指头甩啊甩的,福晋看得心惊胆跳,生怕他把手指给甩掉了。
“王爷啊!你就好好静下来听塞阳说嘛!不进宫,又没什么大不了……”福晋在后头好脾气的劝着。
“什么?你还帮她讲话?”硕亲王的矛头一下子转向 胁鼻尖上,看看!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女儿?好不容易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却……却搞成这个样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塞阳趁内乱跑了。
隔天,镇亲王府大队人马来提亲,人家前脚一走,硕亲王爷马上得意兮兮、红光满面的自吹自擂。
“我说嘛!咱们女儿生得芙蓉花似的,当然人见人爱,走了一个皇上不要紧,马上又来了个贝勒爷,嘿嘿!好!好的很!”
南袭掩着袖子,小小声的附耳过去问坐在一旁正笑咪咪的塞阳,“格格,王爷现在口 的乖女儿,就是昨天他嘴巴 的那个不肖女?”
塞阳笑着猛点头,“没错!没错!”
亲事就这么说定了,福晋进房里跟塞阳提起,询问她的意见时,塞阳整个人高兴的跳起来,乐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额娘,我愿意!我愿意!”塞阳情不自禁的直欢呼。
晋斜着眼,脸孔扭曲的看着塞阳,没想到一桩婚事能教塞阳失态成这副鬼德行。
于是两大王府订下日子,由皇上亲自指婚,在这段期间 ,塞阳终于肯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按照规定,尚未出嫁的准新娘子是不能和未来夫婿见面的,但是他们以书信往返,写得不亦乐乎,塞阳这辈子还没写字写得这么勤快过呢!
婚礼来临这天,塞阳在南袭和一大帮侍女的手忙脚乱下穿戴整齐,头上簪着珠坠翠绕,一件描金绣凤的新娘衣裳着在身上。她坐在轿 ,由硕亲王府给抬了出去,鼓乐队和仪仗队在前头敲敲打打的,鞭炮声更是从好几里外就可听闻,而萨放豪则是骑在马上引着花轿,震耳欲聋的欢贺声中,她只能待在轿 ,想偷看他一眼都不能。
“格格,您忍着点,快到镇亲王府了。”还是南袭了解她,不时的将头贴到轿边和她说话解闷。
“我努力忍着!”塞阳嘟了嘟嘴,一边腾出只手来扇扇风,一边拉拉领子说。
“格格做得很好,就快大功告成了……哇──”
塞阳听到南袭这声恐怖绵长的哀嚎,她反射性的将布帘掀起,眼前是一阵混乱的局面。
侍卫随从乱成一团,婢女、嬷嬷们则拥在一堆互相推挤着,几十个留着落腮胡,样子 野、像透了江洋大盗的粗壮男人正拿大刀乱砍乱杀着。
看样子,是遇上土匪拦轿抢劫了。
塞阳双眸泛起了兴奋的光芒,浑然忘了这是自己的婚礼。
“好啊!这才像话咻!”塞阳不由得抡起了拳头,笑意盈然,她拉起碍事的长裙角,弯起身就要出花轿去三一脚。
“格格!您要做什么?”南袭大惊喊着,一把拉回了塞阳喜孜孜即将冲出去的身子。
“你没瞧见吗?帮忙啊!”塞阳责怪的看她一眼,颇有真是多此一问的意思。
“算啦!这些,留给侍卫们去解决吧!”南袭用一种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镇定语气瞄了瞄塞阳说,“您一出马,格格想给四贝勒多制造出个情敌吗?”
塞阳顺着南袭的眼光望过去,随即心领神会的嘿嘿笑了。
原来,迎面而来,在马上英姿凛凛,带领追赶逃匪的将军,是位剑眉朗目的俊男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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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虽然镇亲王府上下都很礼遇塞阳格格这位新任四贝勒夫人,但她仍然恶习不改,天天以男装上街逍遥,但她那套阿谀奉承的官僚气习又将镇亲王爷和福晋哄得服服帖帖,连萨放豪也拿她没办法,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她去了。
这天塞阳由外回府,她穿着男子戎装,这套崭新的衣服,是她吵着要萨放豪买给她的,现在她的红腰带上还悬着一把长剑,平添几分英气。
目前镇亲王府里的家丁仆妇也都已经很习惯看到男装的贝勒夫人了,从初时的大惊小怪到现在的见惯不怪,很有进步,所以即使是塞阳踏进镇亲王府,没有特别的吩咐下,她穿着男装,大伙都会横非成是的喊她“七贝勒”,不喊的人,还会被大家侧目,反而变得奇怪。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塞阳刚踏进庄严的正厅,一群侍女丫鬟齐声迎接跪 请安:“七贝勒吉祥!”
“都起来!”塞阳大手一挥,颇有气势。
然后,不消有人介绍,她就看到一位娇滴滴的紫衣美人端坐在堂,紫衣美人一双水灵灵的长挑凤眼,红艳欲滴的小嘴正碰到杯沿,浅尝一口茶,眼一抬,与塞阳对个正着,心神刹那间摇曳了一下,心中暗叹:好俊俏的郎君啊!
本来好好握在美人手中的杯子泼出了一丝水渍,她心慌意乱的避开了塞阳饱满精神的笑眼。
“敢问这位姐姐从哪 来?怎么没见过?”塞阳徐徐靠近眼神似笑非笑,有种挑逗意味。
美人双颊蔫然嫣红,眼波一转,她眼睫低垂,声音细小如丝,我……我是广伦。“
“广伦?那是你的闺名吗?”塞阳索性坐在她身边,将头倾过去问。
“我……”美人的声音不见了,头则愈垂愈低。
塞阳还想逗她,却冷不防的后领被人提起,一个浑厚的嗓音由头顶上方传来。
“塞阳,你又想做什么?”
塞阳往后张望,看见萨放豪,她随即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侍友们全都想笑,又不敢笑。
“嘿!贝勒爷。”塞阳向自己的丈夫打招呼。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话。”萨放豪还提着塞阳衣领不放,成亲一个多月,他早知道该如何应付塞阳这头不时以男装扮相向女人出击的色狼,没隔多久就要为塞阳收拾烂摊子,全是她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