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那天晚上背她回来的时候费劲了力气,明明晚上的被窝那么的暖和,怎么他可以冷眼看着她毒发呢?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怎么,想认输?”裴狐狸笑得很狡黠。
霄白差点没一爪子拍上他那欠扁的笑脸。
认输,认输是死,不认输也是死,这点她再清楚不过。只是……只是看着裴言卿的笑脸,真的很难把他的所作所为与之联系起来。
“呵,公主可还记得宫中的约定?”
“你想怎么样?”
“跟我来。”
“……”
裴狐狸没有多解释,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霄白不理,他就眯起了眼。霄白咬咬牙跟上去了。
她本来以为,这裴王府她早就逛了个半熟,这会儿跟着裴狐狸一路走,居然走过柳堤,过了桥,穿过花园,到了一处亭台楼阁漂亮得很的地方。
“你还藏着这么个地方?”她瘪瘪嘴。
裴言卿勾起一抹笑,点了点亭台中间:“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
“啊?”霄白傻眼,浑身僵直。
师、师父?
顺着裴言卿的目光,她看到的是个穿着锦衣的年轻人。只是远远看着,就可以看出那是个结实的练武之人,不是那个人……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莫名其妙:“他是谁?”
裴言卿淡道:“教你练剑的师父。”
“啊?”
“从今日开始,你学剑。”
“啊?”
裴狐狸一挑眉:“怎么,不满?”
“是!!”霄白咬牙。
“没商量。”裴狐狸笑。
“……”
两个人争执的空档里,原本站在亭中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朝裴言卿微微一笑,爽朗道:“言卿,这就是你说让我教剑术的人?我还以为会是个少年。”
“就是她。”裴言卿笑。
“我不要!!”霄白挣扎,“我不要学!”
可惜,似乎没人听到。
“这是洛书城的哥哥,洛邑。”裴言卿介绍。
霄白兴趣缺缺,心不在焉。
“公主不想学?”
“废话。”
“解药呢?”狐狸笑。
“卑鄙!”
“呵。”
挣扎无用,霄白最后还是妥协了。学就学,反正她在用剑那方面是天生少了根筋,长剑短剑在她那儿永远充其量只能当个装饰品。他既然有兴致想改变她,她当然也有把握让那个“师父”知难而退。
“你就不怕我学了剑术晚上趁着你稀里糊涂结果了你?”她学着他那狐狸笑。
“你大可以试试。”狐狸的眼里有莫名的光芒。
***
还能怎么着呢?霄白深深地叹气,望着裴言卿离清的背影,又望了一眼两眼发光的洛邑,叹气——学呗。
虽然不知道裴言卿为什么会突然起了兴致让她学剑,但是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那只狐狸的肯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而这东西是她不知道的。就像是一个人抱着一根木头游水过河,忽然间那根木头沉了下去。于是那个人他——傻了。
“公主,你拿剑的手势很自然,以前学过?”洛邑惊讶。
额……
“一点点。”
“那洛某就讨教了!”
话音刚落,洛邑的剑就如疾风暴雨一般袭来,霄白傻眼了——这个人、他知不知道这会出人命的啊!!
洛邑是个用剑的高手,单凭他那几下霄白就已经了然。而她只是个绣花枕头,以前替那个人做事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用剑,却大多用的是巧劲,如果真的和一个像洛邑这样的用剑高手杠上了,那她绝对是……用毒——傻子才用剑跟人去硬碰硬啊!
而现在这种情况,霄白只想干嚎:这个人刚才还是正常的,怎么一动起手来,就成了疯子?!
她一边躲闪一边暗暗咒骂,到最后眼睁睁看着洛邑狠厉的一剑刺来,猛然她一个转身,剑是没刺着,却结结实实地跌到了地上。胳膊那儿火辣辣的疼,她低头一看,呵,好多血。
“公主?!”洛邑终于回过了神,慌慌张张跑上前去扶起霄白,“对不住,我……一下子入神了……”
霄白白眼:“你和洛书城真是一对兄弟。”两个疯子!一个打起架来不要命,一个收集起武林中的东西来没有理智。
洛邑满眼的歉意:“公主,我扶您去包扎一下吧。”
霄白懒得理他,自顾自站起身,还没站稳呢,腿上有些刺痛,她低下头才发现,原来腿上也破了道伤口——那跤,可摔得不轻。
这笔账,不用说,当然记在裴狐狸头上。
“我抱您过去吧。”洛邑道。
霄白看了眼脚上的伤,想了会儿,点点头。
洛邑抱着她一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后园。迎面对上一个人,白衣翩翩,笑容妍妍,很是欠收拾。
可不就是裴狐狸?
裴言卿的眼里有些诧异,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阴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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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洛邑抱着面对着裴言卿,霄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局促不安。裴言卿的脸色可不怎么样,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了?”
“摔了。”她言简意赅。
洛邑满眼歉意,他说:“王爷,是我冲动了,不小心伤了公主……”
“没事,是我不小心。”霄白无所谓道。
不是她不怕疼,只是责怪洛邑也没用,那只狐狸的个性她太了解了,你越是想做出些什么,他越是不让你得逞。小小的一处伤,她还不想一晚上谁不踏实哼哼。
裴言卿笑而不语,只是微微垂了眼眸,转身就走,留下洛邑和霄白两个人相对无言。
“喂,你和裴狐狸有仇?”霄白戳戳洛邑。
洛邑老实地摇摇头。
“那他就是彻底恨上我了……”霄白耷拉下脑袋。完了,解药啊解药啊……
“公主,要不要找大夫?”
“不用,抱我回房。”
“哪个?”
“……西边的下人房。”打死她都不会交代是那只狐狸的房间。
洛邑不发疯的时候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霄白要宽衣解带清洗伤口,他压根不敢在她房里多待,逃命一般地跑了出去。小绿虽然和她睡一间屋子,这会儿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霄白叹了口气,认命地忍痛把衣服解了,就着刚才洛邑帮忙打好的热水漫不经心地清理伤口。
她身上从来都是不缺伤口的,只是从小她身上的伤口就好得特别快。那个人是不会允许她身上留疤的。他不仅从小让她喝各种药物让她的伤口长得比普通人快,更是备齐了这世上最好的伤药。他会料理她伤口,却从来都不会因为怕她受伤而停止派给她的任务。她的童年和少年,是在不断受伤治伤中渡过的。
那夜,她没有去裴言卿房里,裴言卿居然也没有派人来叫她。夜,不知不觉过去了。霄白发现,这些日子睡惯了裴言卿的软榻床,这种下人床——还是有点儿冷的。
***
第二天,霄白很惊讶得发现,正儿八经的临时洛邑不见了,确切的说,是教她剑术的师父换人了。
站在裴言卿身边的是个纤细漂亮鹅蛋脸含烟眸的……男人?
“茗儿,这是你的新师父,肖守。”裴狐狸笑眯眯。
“……昨天那个呢?”霄白傻乎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见有那么一瞬间,对面那个笑眯眯的狐狸眼里划过一丝阴霾,但是那抹阴霾很快被淡漠取代了。他说:“洛兄家务繁忙,无暇。”
真的?
霄白挑眉。
裴狐狸淡笑,转身丢下一句话:“晚上我验收。”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那个肖守听的。
“喂——”
他就这么走了,留下霄白和肖守大眼瞪小眼。
那是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男人,与其说是男人,还不如说是个姑娘假扮的,那脸那胳膊那腿啊……那小身板哟……那那那含烟美眸哦……霄白实在是不相信,这种男人真的……是男人么?!
“那个,你能教什么?”撒娇?画胭脂?跳舞?
“剑……或者大刀,如果你要学狼牙棒我也可以教一点。”小美人怯怯道。
“啊??!!”
咣当——肖守小美人手里的,额,大刀一不小心砸到了他身后的大石块。他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霄白:“……”
“我可以教刀的,你想学么?”肖守细声细气。
“……”
“怎么,你不相信?”肖美人急得满脸通红,就差没跺脚。
“……我信。”霄白紧张,“你别太大动作,伤了自己就不好了……”那脸那胳膊那腿啊,随便哪里划一条,她就是罪大恶极啊!!
“真的?”肖守美人笑得像是四月花。
“嘿嘿。”霄白如是反映。
……
……
“学什么?”肖守不依不饶。
“额,那、那就剑吧……”霄白很怀疑,相当怀疑,到时候别是肖守美人摔个七荤八素,然后他情人找她算账!
肖守顿时笑开了眼:“嗯,好。”
霄白那个小心肝哟,又是一阵悬崖勒马。
肖守的剑是一把赤红的细软剑,居然是绕在手腕上的。他身形一闪,那一柄绕在手腕上的剑就脱壳而出,行如风,舞动如云,一招一式,凌厉得像是闪电。
霄白的下巴掉了,毫无疑问的。
——老天爷啊阎王爷啊墨欢啊,谁来告诉她刚才那个羞涩美人和现在那个剑术高手不是同一个人啊啊!
“如何,记住了么?”肖守停下手来,轻声问。
霄白:“……”
“没记住?”
摇头。
“记住了?”
摇头。
“你,到底有没有记忆嘛!”肖守美人又红了脸,这次是气得。
霄白只觉得自己还在云里雾里,“师父”的催促又把她拉回了现实,于是——幻灭了。
“我再示范一遍。”
点头。
一席剑,霄白彻彻底底服了。如果昨天的洛邑只是个不错的江湖中人的话,那今天这个姑娘一样的肖守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你不用叫我师父。”肖守轻声道。
“哦。”霄白松了一口气,“那叫你什么?”
“肖守。”
一静下来的美人肖守就成了一副腼腆羞涩的模样,霄白的下巴还在摇摇欲坠的边沿。好半天,终于以强大的意志力克服了思维障碍,专心去看那个文文气气羞羞涩涩的漂亮人儿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只要仔细看了,她没一会儿就忘了他长得什么样,因为他挥剑的时候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绝对不是初涉江湖的人可以练就的,他应该是个高手。
而她向来是敬重高手的,也很乐意学。不一会儿就沉浸了进去,仔仔细细看着他。
就在不远处,一个白衣身影静静看着,脸色莫名的复杂——裴言卿。
她站在那儿,双手支着下巴,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而肖守衣袂飞扬,剑若流鸿。那是一幅几乎完美的画,只是……画里面没有他。心跳一记一记,在胸腔里呼喊着些什么,他听不到,他只知道,明天,他非得给她再换个师父不可。
***
一日练剑,霄白终于彻底了悟了,裴狐狸找来的人,是一个比一个神经病!
那个肖守,功夫是了得,真练起剑来却不让她休息,一套剑法,居然只给她三次机会,非逼她凭着三次的记忆把那一长套剑法给重新展示出来。
“肖美人,该吃晚饭了。”霄白咬牙切齿——这都一天了啊!
肖守脸上一红,坚持:“打赢我,就去吃饭。”
“……”瞪眼。
“……”脸红。
僵持。
最后,肖守倒下了。是被霄白放倒的——前几日为了防身特地带在身边的迷魂药效果还是不错的。
放倒了“师父”,总不能傻乎乎地去裴狐狸那儿听骂声吧?既然不小心闯了祸,第一选择当然是暂时溜之大吉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来个死不认账~
***
于是乎,趁着太阳还在空中,霄白鬼鬼祟祟地溜出了王府,上街去也~裴王府没什么后门,她就卯足了劲儿大大咧咧往前门走,谁知道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见了她,顿时眉开眼笑:“呀,正要去找你呢!”
“洛书城?”霄白干笑,这次该不会再被逮回去吧……
“嗯,公主可有空陪在下去个地方?”
“哪里?”
“暖春阁。”
洛书城的眼睛发亮,兴奋地看着她,让她有股不详的感觉。她刚想推却,却被他给堵了回去。他说:“公主,我是想让你帮忙我鉴定个摘星楼的东西啦。”
一句话,让霄白停住了脚步。
最后,她还是跟着洛书城去了暖春阁。这次是洛书城府里的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郊外那片竹林。到了暖春阁,书公子手忙脚乱地冲进竹屋里,从里头搬出来一个东西,小心翼翼放倒屋外石桌上,再小心翼翼地揭开上面的绒布。
“你看。”
霄白无奈低头,微微呆滞了片刻。
那是一张琴,一张朱红的琴。琴上照例画着几支桃花,用很细的条纹镌刻着,精致得很。
“七夕?”她讶然。
书公子得以万分,兴奋地又把琴包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遮盖好了,才笑眯眯地说:“仿的。”
“……”
“怎么样,连你都认错了吧,哈!”书公子笑得很猖狂,“果然是江湖中传闻的第一楼,东西就是不一样。”
“……”
“对了,你说它叫七夕?这是情人送的,还是要送情人或者情人打造的?”不然也不会叫七夕。
霄白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些,才淡笑道:
“因为这把琴是七大制琴的高手用了七天七夜做好的,每个人一个步骤,正好七天。”
“可我听说它还叫七杀琴。”书公子很疑惑。
霄白的脸稍稍白了一些:“那是因为七大做琴师傅每完成一个步骤,就用自己的血殉琴,七天总共死了七个,所以叫七杀。”
洛书城呆呆看着她,说不出话。显然,这个丞相公子是被吓到了。
霄白难得起了恶作剧心理,戳戳他:“喂,你不是很向往江湖么?难道只是叶公好龙?”
“……”
沉默。
“不谈这个了!”书公子把琴又抱回了竹屋,从屋子里沏了一壶茶放倒石桌上,招呼霄白坐下,“来,聊天。”
“聊什么?”霄白白眼。
书公子笑得有些诡异。
“诶,公主觉得,裴言卿为人如何?”
“啊?”
“言卿近日,与往日不同。”
“然后?”
“公主和他相处得如何?”
霄白刚刚入口的差点儿喷出来。这个丞相公子……他到底想问什么?
依稀间,她仿佛看到了小绿那张三姑六婆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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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言卿他——怎么样?
面对这个突兀的问题,霄白的反应是傻乎乎端着茶不语——裴狐狸怎么样?她认认真真问自己,最后在洛书城期待的眼睛里开始总结:
“他很关心人。”每次都可以把她“关怀”得狼狈不堪。
“他很聪明。”上次下药,没成功,被他发现了。
“他……做事很有新意。”那件血染的嫁衣充分凸显了他的创造力。
“他为人温柔。”温柔地拖你下地狱。
“哦?”洛书陈满眼的兴趣,“看来公主对言卿的印象不错?”
“是、啊!”霄白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