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霄白莫名其妙,“我开玩笑啦~”真是的,他怎么可能等她,直接下令找侍卫来捆人才是他作风嘛。这下好了,一不小心得罪他了,晚上又得睡不安稳了……
裴言卿头也不回,她手忙脚乱地去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裴言卿的步伐——好像放慢了些?额……
一恍神的工夫,裴言卿已经进了府里,霄白想也没想直接追了过去。
“喂——裴、王爷——”
阿弥陀佛,那阴晴不定的裴言卿可别再给她出什么难题了!
***
晚上照例是侍寝。
霄白很是胆怯,不知道是因为和段陌的约定,还是刚刚傍晚把那只狐狸给惹毛了的缘故。不经意想起那个黄昏路边站着等待的身影,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于是乎,去裴言卿房间之前,她还抽空洗了个澡,散了个步,去找浅娘研究了一会儿打小灶菜色问题,去找董臣商量了一下奴婢衣料改善问题,一来二去,夜快深了。
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没种,转回了裴言卿的房间。
吱嘎——她终于推开了门——呆滞。
她本来以为那个病弱的家伙早就睡了,没想到他正精神抖擞地坐在窗边。确切地说是坐在窗棂上,烛光映得他的脸色微微透明,长长的衣摆就垂在一边。
霄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往自家小塌挪步。
他听到声响回过头,眼色如琉璃。
“……”霄白无言以对。
“睡吧。”裴言卿淡道。
“哦。”
“明天陪我去见客。”狐狸敛容一笑。
“哦。”霄白忍不住盯着神色正常的裴言卿发呆。
“你看什么?”
“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一不小心,心里的话被套出来了。今天见了段陌那小豺狼,她才发现原来裴言卿这只狐狸真的还算是比较好说话的,虽然平时一般是和颜悦色的,但发狠的时候至少神色可以看得出来,不像段陌,仗着一张纯真的孩子脸,却表里不一。
“茗儿终于发现本王的好了?”狐狸笑了。
“……”
霄白决定不和这只狐狸计较!
夜漫漫,裴言卿似乎是浅眠了。霄白还在纠结白天的事情,想来想去,她还是做了决定。
“喂,裴言卿,你醒着吗?”她轻声叫他。
意料之中的,裴言卿睁开了眼。
隐埋的小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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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裴言卿,你醒着吗?”她轻声叫他。
意料之中的,裴言卿睁开了眼。
“裴言卿,我……今天,段、陛下找我,想让我……”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起来。
裴言卿的眼色在烛火的映衬下微微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他想让我从你这儿偷兵符。”终于,话还是说了出来。
裴言卿含笑看着她,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只是淡淡看着在小塌上局促不安揪着棉被的霄白,眼里掠过一丝诡异。
“喂,你给点反应啊!”
“嗯。”
他给了她最简洁的反应。
“……”
霄白无奈白眼:真是虚惊一场。反正她已经老实交代了,信不信是他自个儿的事情哼哼。
夜,静悄悄地过。就在她以为裴言卿已经睡过去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带着淡淡的揶揄的声音:
“怎么,茗儿你舍得背叛段陌?”
“你不信?”
“呵。”
无聊的对话又陷入了沉默的僵局。又是好半天过去了,霄白再次咬咬牙交代:“裴言卿,我不是段茗。”为什么不管她说多少次,他就是不信?
裴言卿却闭上了眼。
“裴言卿,我说的是真的!”这人,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就变傻啊!
“呵,同样的把戏,公主,你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什么第二次?”
沉默。
“喂,说清楚!”霄白最受不了的就是话说一半,裴言卿偏偏挑了个她最好奇的地方住了口,这让她怎么睡得着嘛!
他不肯说,她当然得把他的话逼出来。他病歪歪的,正好她下手。于是乎想来想去,霄白壮了会儿胆子,不怀好意地摸到了狐狸王爷床边。
裴言卿躺在床上,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就像是个休息中的狐狸。
“呐,你告诉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霄白笑得很谄媚,用的是标准的哄小孩子口气。她看他不搭理,又凑上去了一些。裴言卿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的味道,闻着非常的舒服,她有些恍惚。
裴言卿的眼眸霎时深邃了,他盯着她凑近的脸微微诧异——她这是不自觉的,还是在……故意引诱?——不,不像是故意,她有很好的勾魂的本钱,却偏偏不知道怎么利用,其实她现在的神态,不是妩媚,而是……憨态,说白了,就是有点傻乎乎。
“喂——”她明显对他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裴言卿眯眼一笑,伸手把她的脖颈勾了下来,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软软的,和想象中的一样。
霄白浑身僵硬:
“你……”
“想知道?”他在她耳边笑。
霄白的脸红得不成样子:“你……先放开。”
裴言卿笑得越发狡黠,抱着她脖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游离到了她的后背。
“交换。”他轻道,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你、你干什么?”
狐狸笑得越发优雅,他埋头,伸手拨开了挡着身下那人脸颊的发丝,轻轻低头把唇凑了上去,在她唇上轻轻掠过。
“你说我干什么?”他眯眼,笑吟吟。
微凉的触感,是他薄唇的温度……
霄白的脑袋霎时霎时断了一个主弦。
“你!”
她才发现,她错了,错得离谱!她不该把一只病狐狸当做猫啊!她她她居然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公主既然那么喜欢和我玩相同的把戏,那裴某是不是得配合些?”
“我……”
霄白咬咬牙,用力挣扎。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她至少还没那么容易被他一个病鬼死死压着动不了。至少她马上发现了,她低估了这只狐狸的力气,他哪里像个病鬼啊!
“怎么,公主反悔了?”
“是!!”放开!
“来不及了。”裴言卿淡道。
霄白还来不及消化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唇上一暖,却是裴言卿的唇已然覆上了她的。如果刚才吓到她的轻轻触碰算是清晨的小雨的话,那此刻的吻就是夏日午后的大雨了……她挣脱不开,他身上的药香丝丝渗入她的鼻息,他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涩,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喝的药还在,也一并被他温热的舌送进了她的口中……
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种方式可以把她的神智全部给打散了,就像是白天里起了沙尘暴,或者是白净的天忽然飘起了暴风雪,遮天盖日。她想伸手,抓住的却是裴言卿散落在她身边的发丝。
师父说过,不管什么时候,永远不能失去神智!就像是永远不能丢开随身的剑。她上辈子不是个成功的徒弟,她丢了剑,后来还失去了冷静,后来、后来就死了。
裴言卿的眼色本来已经有些迷离,这会儿却恢复了清明。他眯眼,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中途松手,他只是很惊讶地发现,被他深吻的时候,她的眼里死气沉沉,一点儿都没有以往的生气,她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他不喜欢这样,他宁可她反抗。
“裴言卿。”霄白的眼恢复了些光彩,她说,“你在气什么?”
裴言卿收敛了笑意,眼角露出几分讥诮。他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霄白小心翼翼地把自个儿从他的束缚中脱了出来,想了想还是没有逃离,抱着腿缩在他的床脚。
“为什么?”裴言卿问。
“你总是表里不一,外头越温柔的时候,越是生气。”
裴言卿沉默不语。
“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你们的皇权争夺我没兴趣,我告诉你段陌要兵符不是为了拉拢你或是阴谋,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心里压了太多事,不舒服。告诉你,就不是我一个人藏着的秘密了……”
沉默。
“我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了。等我拿到三月芳菲的解药,我一定不会待在这儿,你和段陌谁当皇帝,跟我没有关系。”
沉默。
“裴言卿,没有人在乎我这条命,我自己好好珍惜,所以我不想把自己套得太牢。”
她霄白,是不聪明,不够狠,不够绝,功夫又不好,剑术暗器样样都是半吊子,永远达不到师父的要求,可是她——不傻。皇权争夺,她要是参合进去了,不管哪一方胜利,她都得死。
裴言卿一直默默听着,难得的脸上没有笑意。他的眼睛像是最好的宝石,深邃得望不到尽头。他定定盯着她,到最后却垂下了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光芒。
霄白被这诡异的沉默搞得心神不宁,咬咬牙打算往小塌走。临下床却被狐狸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他该不会打算那啥那啥吧……
裴言卿难得没有笑,只是沉默地把她又按到了床上,盖上被子。
“……”
“睡吧。”
“……”
“怎么,不想睡?”他眼色一闪。
霄白狠命点头。
“那你就睁着眼吧。”
“……”
到最后,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霄白很困惑。她甚至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真的会乖乖躺在那病鬼身边,然后——睡着了?
没想到她会那么快睡着,裴言卿微微有些诧异,脸色有些怪异——她就那么放心他不会做什么?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早就料到了段陌会找她要她偷兵符。那张小塌下面埋着一丝香料,睡久了,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渐渐神衰。今天他更是加大了剂量。只是——
他看着自己身边睡得很是香甜的霄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盯了半晌,他又叹了口气,放松身子躺了下来。多了个人在床上,那一夜,居然非常的暖和。
***
第二天,霄白觉得自己神清气爽~
本来还以为在那病鬼身边睡了一晚上会被他传染得病怏怏呢,结果第二天居然精神异常的好。早上一觉醒来,裴言卿已经不在了,倒是侍候裴言卿的丫鬟菊儿断了梳洗的用具进来,见她在王爷床上,小丫鬟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公、公主,你起得来么?可以动么?”
“啊?”霄白不明所以。
小丫鬟的脸更红了。
“以、以往公主和王爷不是分床睡的么,恭喜公主王爷终于和好了!”
“……额,嗯。”昨天他没再继续折腾她,算是——和好吧?
“奴、奴婢听说女儿家那个、之后,会疼很久……”
“……”
霄白要是再听不出菊儿遮遮掩掩的是什么,那她就是傻子了!
她居然会以为她和裴言卿已经……
……
“菊儿,你知道书公子的家在哪儿吗?”
“啊?”菊儿的粉红幻想终于被打断了。
“书公子,额,洛书城。”
“书公子不是丞相的公子吗?当然在相府啊。”
他居然是丞相公子?霄白有些诧异。
“公主要找洛少爷?”
“是啊。”裴狐狸的事情,想必他最清楚了。
“唔,公主可以去找董执事帮忙,洛少爷经常在外面游荡,丞相府不一定能找到他。”
“哦。”
这样看来,只能去找董臣了?
想到董臣,霄白倒是颇有好感。这个执事,恐怕是她现在见过的最实在的一个人了。找他也好,总比直接问裴狐狸洛书城在哪儿来的好。
好在董臣长年待在府里也不出去,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他得知她找洛书城也没有多疑,直接对她说,洛书城一般会在帝都城郊的暖春阁游玩。
裴狐狸自从下了三月芳菲就撤销了对她的门禁,所以那天清晨,霄白怀着一颗八卦的心,朝暖春阁进发了。
裴狐狸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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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阁。
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地方相当符合洛书城的格调。霄白想过那儿会是个金屋藏娇的地方,想过那儿会是雕栏画栋美不胜收,真到了传说中的暖春阁,她傻眼了:那地方在半山腰的一个山谷里,除了入口的一个石碑上镌刻着“暖春阁”三个字,其余的就只剩下一条小溪一地野花,末了是一片竹林。难道是在竹林中?
霄白瘪瘪嘴往竹林深处走。竹林中有一条小径,深幽得很,等到他见到半路的亭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洛书城就站在亭中,睁着眼笑吟吟看着她,眼里有几分惊讶,他说:
“公主,您怎么来了?”
“找你。”
“何事?”
“嘿嘿,找你叙旧。”霄白干笑。
叙旧,叙什么旧呢?洛书城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只是看着霄白一脸的贼溜溜又想笑,想来这个养尊处优的公主翻山越岭地找他也不容易,他也不好意思推却。
“那,在下请公主喝茶。”
“好。”
过了亭子,竹林深处原来有间竹屋。霄白跟着洛书城进到屋子里,看着屋内的情形,下巴差点没掉下来:那么清雅的一间竹屋,里面堆满的居然是……刀枪棍棒?
“你会武?”她问洛书城。
洛书城刚才还兴奋不已的脸霎时垮了下来。他说:“不会,我就收藏着过过眼瘾……”
“……”
“公主不觉得当个侠客很潇洒么!”他兴奋起来,一把揪着霄白的胳膊,拽她去看那一排排的兵器,“这是上次武林大会时我敲了青城派一笔从他们掌门那儿讹诈来的,这是我偷偷在围剿的时候放了祭风教的祭祀一把他送我,这是……”
“……”
“对了,这把扇子!可惜这把扇子是个仿制品,原物我查清楚了,是摘星楼主的随身配物。我这几天接连派了好几拨人去想他讨这把扇子,要的偷的抢的都试过了,就是没成功过。”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凄惨。
“……”霄白眼睛闪了闪,叹了口气,不仅东西不会被你要到,恐怕你派去的人也回不来了吧……
“不过不愧是摘星楼!摘星一令莫敢不从的摘星楼哈哈!”
“……疯子。”霄白退后。
洛书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尴尬地笑了笑,从屋子里唯一空着的桌上斟了杯茶,递到霄白手上。
霄白想了想,接了过来。
“对了,公主找在下何事?”洛书城终于恢复到了人称书公子的仪态。
“我想……”霄白犹豫了一下,“我想知道三年前裴言卿和我发生过什么?额,你也知道,不久前我受了伤,脑袋一直糊里糊涂,事情记得也不是很多。”
“你失忆了?”洛书城惊道。
“……没有,只是有些模糊。”霄白暗自心惊,表面还是作出一副清明的模样,“我好像,把他骗得很惨?”
这下,洛书城终于是放心了。他开始滔滔不绝,霄白静静听着,倒听到了一个很是离奇的故事。
裴言卿裴狐狸自小久病,长年住在前丞相府上的别院里不大出门,见的人也不是很多。三年前,他第一次出门是离家出走,在江湖上流浪了一个月。他本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是那次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朗起来,病情也渐渐缓解。他开始笑脸待人,也开始渐渐走出别院。
“啊?看不出来啊。”霄白很欠揍地开口。那个裴狐狸还曾经是个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