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也只有等在那里,等宋氏吩咐自己。宋氏斩好排骨,抬头想找什么东西,簪子想她大概是要盘子,忙从橱里拿出一个盘子,宋氏不由点点头:“你这丫头还算机灵。”簪子被夸,不由抬眼看下若雪,不知道若雪会不会背后又说自己?谁知若雪依旧侍立在那里,面上并无一丝愠怒,簪子这才微微放了点心。
宋氏做菜也是又快又麻利的,不一时把鸡鸭从锅里捞出,用清水撇去血沫,这才拿过一个小锅来,把鸡鸭放在里面,又把泡发的海参等物放进去,倒上热水,在炉子上用火炖着,吩咐簪子去炉子前瞧着火,再拿把勺随时打出锅里血沫。
簪子乖乖听话,不时抬头看着厨房,厨房里各人还是忙碌不已,宋氏又忙着煎鱼,中间不时过来往炖着鸡鸭的锅里放些调料,等鱼煎好,又把排骨做好,那大白菜也没让它闲着,用刀切成细丝。
排骨本就做成红烧的,就把它放在一边炖着,这才又在锅里倒油,把一堆切的极细的作料放进锅里,这种做菜方法榛子从没见过,不由抬头去望。等到作料味道出来,宋氏把已变色的作料铲了出来,这才又往锅里放水,中间还放了作料。
炖鱼也不是这样的啊,虽然做鱼汤多有煎一下鱼的,但那鱼也不会煎到外表有些焦黄才罢手。此时簪子面前的炖的鸡鸭已经出味,不由也伸长脖子瞧宋氏下面要做什么?
宋氏等到锅里的水只剩一点点,这才把水出锅,重新把鱼放进锅里。这红烧不像红烧,清炖不像清炖的做法到底是怎么做的?别说簪子纳闷,就算别人也一样纳闷,若不是大家手上还有事,大家都要围到宋氏灶前瞧个仔细。
宋氏微微一抿唇,又丢到锅里一把作料,这才把方才那个作料水倒了下去,却不是连作料一起倒,而是只倒了水。水盖过那鱼身,宋氏这才舒了口气,等到锅里的水微微收干,又把鱼翻一个身,这时水收的更干,宋氏才把鱼出锅,把碗里还剩下一半的作料水勾了芡淋到鱼身上,又把切好的白菜细丝放到鱼周围做摆设,看起来很好看,就是不晓得吃起来如何。
两道菜都已做好,宋氏过来瞧一下炖着的鸡鸭,汤色清白,一阵阵香味只冲人的鼻子,宋氏又放了一点东西进去,这才舒一口气,这三道菜总算都已做好。
朱大娘一直注意着这边,见宋氏已做的差不多笑着上前:“奶奶辛苦了,还请先坐下喝口茶,歇息歇息。”宋氏接了若雪递过的帕子擦一擦额头的汗,说出的话有些自嘲:“人真不能懒,平日在家我也算得上是做的又快又好,今儿却足足这些时候才做出来。”
王婆子已摆好椅子,柳嫂子端过茶来,宋氏接过茶喝了两口,若雪忙用帕子给她扇着风,朱大娘笑着问道:“奶奶方才做鱼的法子我们都没见过,倒要请教奶奶这叫什么法子?”
宋氏抿唇一笑:“那还是我年幼时候,初次做菜不会做,乱琢磨出来的法子。”这话自然不是实情,不过初学做菜的人乱用重味作料也是常有的事,朱大娘笑着赞两句,丫鬟已经过来请宋氏:“太太那边已经在预备了,还请奶奶过去呢。”
宋氏来这么早,就等着做好菜后回房沐浴换衣,既然程太太那边已经在预备,自然应了。临走前对朱大娘道:“大娘教出两个好聪明的孩子。”朱大娘只当是一般的客套话,也没放在心上,谦虚两句后就送宋氏出去。
团年宴自然不光宋氏做的那几样,朱大娘又带着厨房众人忙碌半天,程太太吩咐摆饭,这里流水般的把菜送上去,宋氏做的那三样自然是放在头里。
簪子虽肚子饿,也晓得要等到主人家用完团年宴才轮到自己这些下人们去吃饭,耐心等候着。厨房里不会少了吃的,邱婆子不时摸出几样东西招呼大家一起吃,个个却都留着肚子,等着晚上再吃那顿好的。
榛子初来,不晓得这些,手里拿着个馒头就着鸡腿在啃,簪子急忙拉住她:“你别吃这么多,不然等会就吃不到好吃的了。”榛子看着手里的鸡腿,有鸡腿有馒头,难道还有更好吃的?簪子肯定的点点头,榛子忙把馒头放到一边,啃了一口鸡腿含糊着问:“那能不能吃到大奶奶做的那几样?”
王婆子拍一下榛子的头:“你想的美,大奶奶做的菜怎么轮得到我们吃?”榛子把啃的干净的鸡腿扔掉,叹了口气:“今儿闻着那味道,就觉得大奶奶做出来的一定不一样。”柳嫂子笑了一声:“怎么,在厨房天天吃好的还嫌我们做的菜你吃腻味了?小东西,倒学会挑嘴了。”
榛子摇一摇头:“不是嫌你们做的菜不好吃,只是从没见过大奶奶那样做菜,觉得稀奇罢了。”柳嫂子扯一扯她耳朵:“你啊,快来求我,求我我就做出来了。”榛子瞪大眼睛,接着摇头,我不信。
邱婆子笑了,旁边的桃花也笑:“哎,柳嫂子,要哄哄簪子还差不多,要哄榛子就不行了。”柳嫂子也不生气,也跟着笑了。
主人们的团年宴已经结束,就该是下人们的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全家不管是哪房的下人都聚在一起吃喝。榛子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吃喝,被旁边的人骗着让她喝两口酒,榛子胆子大,接过酒杯就要喝,被邱婆子一筷子打在她手上:“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况且喝酒误事,还不快些吃饱了回去歇着?”
酒席上有婆子边吃边往怀里的口袋里揣好吃的,预备等回家时候带给家里的孩子。听了邱婆子这话就嚷着:“邱嫂子,既不让榛子喝,就让我带回去,今儿这酒可比外头买的强。”说着就递过一个小酒壶来,邱婆子边往酒壶里倒酒边嘟囔着:“你还带了这个来,我说你也别惯着你家男人,让他也找个活,别成天就指着你。”
婆子摇一摇壶,觉得壶已经满了这才叹气:“有什么法子,人就那样。”簪子边听着他们的议论纷纷边吃着菜,榛子已经趁邱婆子不注意的时候喝了两杯酒,等邱婆子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倒下,邱婆子骂了几句,让簪子把榛子扶回去。
府里到处挂满灯笼,新刷的对联闪着亮光,榛子脚步踉跄,簪子看着满天星斗,又过去了一年。
第29章 喜讯
年一过,不用别人说簪子都觉得自己长高许多,去年入冬时发的衣衫穿在身上已经小了些,好在只是长高没有发胖,朱大娘把簪子的旧衣衫都用布拼了脚边袖口,又在接口处绣了一些花草,这才让簪子穿上:“你也别难过,这要到开春才发新衣衫,谁晓得你竟长这么快。”
簪子接过衣服往身上套,听了朱大娘这话摇头笑了:“大娘你对我这么好,又给我改衣衫,我怎么会心里难过呢?”朱大娘用手扯掉衣服上的一个线头,用手点一点簪子的脑门:“和榛子待久了,连她那甜蜜蜜的嘴都学会了,原先你可不会这样说。”
簪子正在低头看着衣服上绣的兰花,虽然是些布头接起来的,可是朱大娘手巧,接的都看不出缝隙,上面绣的花也跟活的一样。簪子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手都没离开兰花,笑的都露出牙:“不是的,大娘你是真的对我很好,不是和榛子学的。”
榛子那张嘴是天生的,要学也没这么容易,朱大娘刚要说话就听到榛子的声音:“啊哈,簪子你在和朱大娘告我的状吗?我都听见了,亏我得了好吃的还想找你一起吃呢。”
声到人到,榛子已经跳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个纸包,纸包打开里面装了几块花生糖,榛子捏起一块花生糖放到朱大娘手上,还剩下几块,她数了数,很不恰好的是五块,想了半天的她分了给簪子三块,自己留了两块:“快吃吧,这是我方才去大奶奶房里送东西,大奶奶赏的,大奶奶人可真好,还拉着我问了好些话,临走还抓了把钱给我。”
朱大娘只是意思意思咬了一口糖,听榛子说大奶奶问了她好些话,不由问道:“大奶奶都问了些什么,可是问厨房里的事?”榛子在专心地吃着糖,不时还问簪子这糖是不是很好吃?听到朱大娘的问话皱了半天的眉,努力回想才说:“大奶奶问了好些,我也不大记得,也就是厨房里的事,对了,还问我家有没有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朱大娘的眉不由皱起,榛子已经把糖全放进了嘴里,拍一拍手:“对了还问了簪子,问她是不是和我一个村来的,我都告诉大奶奶了,簪子不是和我一个村的。”说完榛子的眼眨一眨:“朱大娘,是不是大奶奶平日无事可做,才问我这些?”
朱大娘展眉一笑,拍一下榛子的肩:“大奶奶总是要当这个家的,预先知道这家里的人都是从哪来的也属平常。”榛子对朱大娘的话是言听计从的,已经继续问簪子这糖好不好吃?簪子吃的慢,榛子那两块糖都下肚了,簪子还剩下了一块。
簪子正准备把最后一块糖放进嘴里,抬头看见榛子眼巴巴地看着,簪子想一想,把糖一分两半,其中看起来大一些的递到榛子手里:“我比你多一块糖,这半块就给你吧。”
榛子心里虽然在馋糖,可是又觉得自己比簪子大一岁,怎么能从妹妹手里抢吃的呢?面上的纠结让朱大娘笑了,从袖子里拿出几块糖来:“都拿着,分了吃去,吃完了要记得赶紧干活。”
这下可以不用去纠结那半块糖的归属,榛子从朱大娘手里接过糖,脸上笑的花开一样,连连说着谢谢,和簪子两人手拉手走了。毕竟是孩子,给几块糖就高兴不已。朱大娘想起榛子方才说的话,大奶奶问她们的来历是什么意思?朱大娘叹了口气,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做了服侍别人的人,那也只有随着主人的喜好过日子。
对簪子来说,现在的日子是过的越来越开心了。有饱饭吃,有榛子这样的好朋友,还能学手艺,每个月的月钱和发下来的赏钱都攒了起来,这么些日子攒下来也有十来吊了。石榴和桃花也不欺负自己了,每晚睡觉前数一数自己枕头下攒的钱,心里都要踏实很多。
想着等再攒些日子,就求朱大娘把这些钱都换成银子,听说最近钱贵,十吊钱能换六两银子呢。六两银子,在家时候,大哥娶嫂子也就花了五两银子的聘礼,嫂子带回来三两银子的嫁妆,大家都说嫂子家心疼闺女,现在自己就有六两银子了,如果再攒几年,是不是就能攒到五十两?
簪子被这个数目吓了一跳,五十两银子,足够买下大伯家住的小房子和那两亩地了,没想到自己未来也能有那么多的钱。簪子一想到那个远大的目标,干起活来更有劲,每天还在努力学针线,听说好的绣娘一副刺绣能卖到好几两银子呢。
转眼二月到了,程太太也吩咐人把给丫头们做的新衣服发了下去,一时人人都换了新衣服,配着院里的柳枝飞扬,鲜花开放,这种时候让人的心情也变的好些,脚步也更加轻快。
虽然发了新衣服,朱大娘给簪子改的衣服簪子照样穿着,别的不说,光上面绣的兰花就够让人喜欢的。榛子见簪子不穿新的穿旧的,还取笑了她几句,簪子也只是笑笑。
春天的到来好像也带来了别的骚动,这天簪子刚走进厨房就看见柳嫂子和王婆子在那里说什么,不时还能听到柳嫂子的:“怎么会想到呢,她有那么大的福气?真要是有了身子,生下一儿半女的,太太怎么会亏待她?”
榛子已经嚷了出来:“柳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啊,谁这么有福气?”王婆子把手里的筲箕往地上一扔,嘴一撇道:“不就是那个若雪,原本是服侍三太太的,被三太太给了大奶奶,这个月被人瞅见暗地里在吐,有人疑心怕她做出什么事来,于是去回了大奶奶,才知道月过元宵的时候,大爷喝醉了,大奶奶让若雪去送醒酒汤,谁知若雪用了什么手段,竟被大爷趁酒醉幸了。她也乖觉,也不告诉人,依旧服侍着大奶奶。”
宋氏过门也有半年了,程太太要说不想抱孙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夫妻房里的事情,程太太也不好多问。这爷幸了房里的丫鬟是常有的事,不过宋氏还算新婚,若雪又不是那种雏儿,不敢出声也是常事,谁晓得春风一度,若雪就珠胎暗结。
程太太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她历来谨慎,除了命人去请医生,诊断若雪是否真的怀孕,又把程大爷找来,问他可曾做过这种事?这在程家算得上是极大的事,昨夜里才发生的,今早已经传遍了。
王婆子叹了口气:“哎,这各人有各人的命,要说这若雪,生的就是好,原本服侍三太太,还想着只怕要往外聘呢,那时倒可惜了她这张脸,谁知现在又有了这个机遇。”
机遇吗?簪子的眉皱紧,想起第一次见到若雪时候她那满身的穿戴气派,再到后来陪宋氏到厨房时,脸上已经消去了那种气度,而是有一种消沉,现在她要真有了身孕,做了大爷的屋里人,是不是就能重见那种气度?
簪子坐在灶下看着火,平日爱说话的榛子却柱着下巴看着火,簪子等到火烧的很旺时候才去看她:“你在想什么呢?”榛子咬一下唇:“你说,留在这里好不好呢?”簪子的眉头皱紧,这个问题从没想过,虽然老周曾经说过,在这里总有待厌的一天,可是离开这里往别处去,又去找谁呢?
自己的娘已经另嫁了,有了另一个家,要嫁人的话该嫁给谁呢?没人给自己做主,簪子低头拿着一根细柴在地上画。榛子已经跳了起来:“想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我来这里已经满了一年,再有五年就可以走了,到时我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有家人真好,簪子对榛子又涌起羡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有家人呢?或者朱大娘可以算自己的家人,可是朱大娘始终是厨房里的管事,和家人还是不一样的。
厨房里走进来一个人,笑着开口:“朱大娘没在吧?太太吩咐我过来传话,说以后家里新添一位雪姑娘,可要小心服侍着。”雪姑娘?朱大娘已经明白就是若雪了,看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证实为程大爷的了。
朱大娘刚要说话,柳嫂子已经笑了:“呀,还要绛梅你亲自过来说这句要紧话,大爷不过收个丫头,算得上什么?”绛梅自持身份,并没有和柳嫂子多说,只是微笑着又交代一句:“太太说本该让你们各处管事的去她屋里的,只是想着厨房现在也在忙时,这才让我来跑一遭,不过呢,雪姑娘再不要紧,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要紧的。”
第30章 传话
肚子里的孩子,那若雪怀孕是确定的了?柳嫂子眼一亮,嘴里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若雪这丫头运气这么好。”绛梅淡淡一笑:“可不是?这孩子虽是庶出,也是程家的长孙,太太说本该抬举若雪为姨娘的,只是大奶奶过门还没满一年,等孩子落草再说,不过太太也说了,若雪的份例都是按了姨奶奶的份例来的。”
绛梅说一句,柳嫂子的眼就更亮一分,等到绛梅说完柳嫂子的眼都快要比灶里的火还亮了,嘴里啧啧赞道:“若雪这是从哪里修的福,竟有这样好运,她爹娘要知道了,不晓得会乐成什么样呢?”绛梅也点头:“太太已经吩咐人去寻若雪的父母来了,说先送几两银子去,等若雪生了小哥儿,抬了做姨娘,再送些银子过去。”
王婆子嘴里念佛不止:“太太可真是善心人。”绛梅今儿的话比平时要多些,也笑着道:“不光是太太善心,大奶奶也贤德,这就叫不是一家人哪进一家门?”
说着绛梅笑了,柳嫂子顺着这话又赞了几句,笑声里面朱大娘不动声色,绛梅见话已传到,起身道:“你们也都记得,以后可不能再叫若雪,都要叫雪姑娘,那屋要汤要水什么的,你们也别推脱。”
不等朱大娘应声,柳嫂子已急忙应了,抬头看见朱大娘柳嫂子脸不由一红,朱大娘只对若雪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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