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奶奶,这留子去母的事又不少。”
是不少,可方才听程太太那意思,就算没有若雪,也还有别的女人,倒不如就让若雪待着,谁让自己肚子不争气呢?嫁进来一年多,还什么音讯都没有?宋氏眼里又要有泪出来,悄悄地抹掉,还得去操办这孩子的事情呢,怎么说也是程家这辈的第一个孩子。
主人家有了喜事,下人们也能沾些光,数着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簪子喜的脸上都快乐开花了。有单独儿的屋子住,每晚还能多一个大奶奶赏的菜,在这书房里的活又清闲,自己已经学会了好几十个字了。最高兴的是,自己的月钱也到了每个月八百钱。
把这八百钱数了好几遍,簪子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荷包里,这荷包是簪子做的第二个成品,第一个成品是给朱大娘做的腰带。簪子把钱装进荷包里的时候突然不小心有个钱掉下去了,簪子忙低头去捡,手刚碰到那钱的时候一只脚踢向那钱,把钱踢的远远的。
簪子看见那个钱滚啊滚,都快要滚进一个小水洼里,急的哎呀一声就赶紧追着钱跑,总算在钱没滚进水洼的时候把钱捡了起来,小心吹一吹上面的灰,然后才把钱装进荷包,拍一拍鼓鼓的荷包,脸上露出笑容,接着那笑容很快消失,气鼓鼓地对着琴童说:“你怎么能把我的钱给踢过去呢?”
琴童笑得一脸的没心没肺:“就一文钱,你至于吗?别说一文钱,就是一两银子掉在地上,我都不想去捡。”掉了一文钱琴童不会去捡簪子是相信的,可是一两银子的话簪子就不大会相信了。簪子还是气鼓鼓地看着琴童:“哼,这么爱说大话,我才不信你。”
琴童的薄唇一挑,从荷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高高地往天上抛去,簪子只能看到一抹金色在眼前闪过,接着那金色落下来,琴童手一抓就把那东西抓在手心,把手心往簪子面前一摊:“看到没,这些东西不过是让我丢着玩的。”
簪子往琴童手心里一看,差点叫了出来,里面是个金锞子,这种金锞子,程家只有过年时候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的时候用,簪子这些人就只有多一个月月钱。而且这金锞子比程家预备的还要精致一些。
见簪子一脸惊讶,琴童把金锞子往簪子手里一塞:“给你,拿着玩吧。”簪子不敢去接,手心都有些发烫,这可是金子啊,银子簪子总还能见过,可这金子簪子就不能去想了,簪子一年的月钱加在一起,只怕也换不来这个小金锞子。
琴童笑了,簪子这样的反应他能料到,要不是在这个家里实在闲的无聊,簪子这样的小丫头怎么能入他的眼,虽然说长的也还不错,可是一来年纪还小,整个都是干瘪的,二来风情怎比的上自己曾见过的?琴童的眉皱了皱,那些都是噩梦,看似繁华似锦,其实背后都是白骨累累。
程大爷虽说粗俗了点,可勉强也能算是个体贴人,就先这样混着吧,等到了时机也就离开,况且今年快满十六了,再过两年也不堪用,到时凭了这位爷的心,也能让他把自己放出去,过一种他们说的普通人的生活。
簪子见琴童在那里又皱眉又叹气的,刚想问他怎么这样,是不是心疼给自己的这个小金锞子?琴童就笑了:“你这小丫头,给你就拿着,这些东西我虽不能说极多,可也不少。”看着手心里那块闪着光亮的金子,簪子的眼睛又眨巴了下,虽然很想要可还是不能贪别人的东西,簪子手一翻就把那个金锞子还到琴童手里:“我不能要。”
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来,琴童眉竖起,身后已经传来来喜的声音:“簪子你在干什么呢?”簪子转头看见来喜,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喜哥哥,我在和琴童说话呢。”来喜并没忽视掉簪子的手从琴童手里抽出,那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点点酸酸的东西,当看见簪子对着自己笑的像花一样的时候,来喜又把那种情绪忽略了,从袖子里拿出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鸭脯:“簪子,我方才被大爷使唤去外面买东西,正好看见这家卖鸭脯呢,快来尝尝。”
簪子伸手去拿鸭脯,脸上笑的更甜:“谢谢来喜哥哥,来喜哥哥对我真好。”来喜又是呵呵一笑,两人旁若无人,这让琴童心里有些不好受,看着手心里那块金子,真不晓得这小丫头怎么想的,这块金子就够买好多这样的鸭脯了,再看着来喜脸上的傻笑,琴童做出结论,这两人都傻,正好一对。
簪子已经完全把琴童抛在脑后,把纸包一包就说:“来喜哥哥,我先去厨房把鸭脯给榛子送去,要是大爷问起你就帮我挡一下。”只要簪子一笑,来喜就很高兴,这次也不例外,连连点头就差拍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事的。
看着簪子往厨房那个方向去了,琴童冷笑一声:“你还真敢打包票啊。”来喜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琴童,脸顿时红了:“琴童哥,你看等大爷来了你就包涵一下。”琴童呵呵一笑,什么话都没说,来喜忙往荷包里面掏东西,但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道:“琴童哥,等你要什么了,我出门的时候给你带。”
说着连连作揖,琴童只是眼珠一转:“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吧。”来喜也知道琴童深得程大爷的宠爱,身边的东西肯定比自己多,又作了两个揖,就听见程大爷在屋里喊琴童,琴童腰身一转就往里面走去,看来簪子那是没事了。
来喜在树下坐下,好在自己买了两块鸭脯回来,不然簪子一定会把鸭脯全给榛子的。
厨房里还是那样忙碌,要预备敛珍小姑娘的满月礼,这次不光是满月,还要给若雪证明,她娘家姓刘,以后就要称她为刘姨娘了。
簪子来到厨房刚把脑袋探进去,柳嫂子就看见了,张开满是面粉的手:“簪子,你是来寻榛子还是你朱大娘的,朱大娘她不在,被徐大嫂叫去了,说是要再商量一下姐儿酒席上的菜。”簪子笑了:“我找榛子呢,她在干什么?”
榛子在灶下用火筒吹着火,听到是簪子要找自己,顿时把火筒放下就叫:“簪子,我在这呢。”柳嫂子一巴掌打在榛子肩上,榛子肩上多了个白白的掌印,柳嫂子唠叨着:“那个小霞,快些继续接着吹火,榛子啊,你和簪子说两句话就要进来,这时候正忙着呢。”
榛子答应着往外跑,来到门边才拍着胸口说:“总算能喘口气,这几日忙的脚步都不停,簪子,你们房里不是该很忙吗?”
簪子摇头,把纸包拿了出来:“你忘了我是在书房伺候的呃,根本就不忙,再说大爷也没多管刘姨娘的事。”榛子也不管手有没有洗过就抓着鸭脯往嘴里放:“不是都说大爷宠爱她吗?”簪子又摇头:“哪啊,大爷成天就在书房……”
簪子打了个咯噔:“用功呢,对大奶奶倒是很敬重,刘姨娘那里,我就见他进去过两回。”榛子哎了一声,厨房里已经传出柳嫂子的喊声:“榛子,你说够话了吗?还不快进来。”
榛子忙应着,簪子只说的一句:“等我晚上去寻你。”榛子就跑了进去,看着她往里跑的身影,簪子有些羡慕,虽然厨房里很忙很累,可是在厨房里总是那么开开心心的,不像在大奶奶房里,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是每个人的笑后面都好像有些不一样。
簪子站在墙边发了会儿呆,还是等晚上有空了就去找朱大娘问问,为什么会这样,离开厨房,最大的不习惯就是没有了朱大娘的提点,到现在簪子才知道,朱大娘的提点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不然自己到大奶奶屋里也不会这么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簪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开窍,磕磕绊绊地长大
第38章、妾的命运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慢慢过,转眼若雪的女儿就满了月,毕竟庶出比不得嫡出,满月那日只是请了族里的族人们还有几个近亲,一来喝满月酒,二来给若雪道喜,从今儿起她就是正式的刘姨娘了。
簪子坐在书房外面,手里拿着笔在临字帖,但耳朵还是竖着听里面的声音,今儿前面不是有酒席吗?怎么大爷还不出去陪客呢?听见有人掀起帘子,簪子急忙低头装作认真写字,一不小心笔尖上的墨掉了一滴在纸上,簪子见好好的纸掉了滴墨,懊恼地咬住唇。
一支手伸了过来,拿起簪子面前的那张纸,点点头道:“你还算有几分灵性,还不到两个月就能临成这样,等你再多认的几个字,就把我书房里面的那些书都给理出来,来喜他们有些笨手笨脚,和他们说过几次要理的清楚,还是要找什么书都找不到。”
簪子恭敬听着,除了对琴童有点古怪之外,程大爷也算是个非常好的主人,说话和气,出手大方。和宋氏之间虽称不上如胶似漆,可从柳嫂子她们平日的议论可以得出结论,程大爷对宋氏并不能算得上冷淡,和对若雪是完全不同的。
琴童从屋里走出来,那双眼里有一丝哀怨,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来喜,大爷在书房吗?”当了外人,琴童的背就直了起来,低头垂手侍立,如同一个最普通规矩的小厮。
春兰已经走进屋里,在程大爷面前她总是笑的如春花开放,上前福了一福,那腰软的就像没生骨头一样,说出的话也是娇滴滴的:“大爷,大奶奶命奴婢来请大爷往前面去。”说话时候抬起头眼往程大爷脸上一转,只愿自己的这种风情能入得了他的眼。
程大爷却只咳嗽一声,振一振袖子:“知道了。”简直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春兰差点委屈地掉眼泪,当着众人又不敢,只得退了出去,程大爷又随便叮嘱几句也就离开。
等程大爷一走,琴童就跺一跺脚:“那个叫春兰的女子,从来就没安什么好心,每次来书房都恨不得把那两个眼睛盯在大爷身上,真是不知羞。”也,簪子抬头,眼睛睁的老大,琴童上前打一下她的肩:“等有一日我走了,宁愿你陪了大爷也不要别人。”
这话刚好被进来的来喜听了个正着,整个人愣在那里。簪子急的脑袋直摇:“琴童哥你别乱说,等以后我是想出去的。”出去,簪子刚把这话说出去就觉得失言,琴童和自己这些人是不一样的。琴童却不觉得,只是叹了口气:“是啊,这样笼子样的地方,谁高兴待呢?”
簪子重新坐了下来,打算继续临字帖,可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七上八下的,等自己再大几年,被大爷看上了,像若雪一样那可怎么办?簪子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抬头和来喜的眼光对上,那眼里分明有着一丝哀愁。
簪子的笔迟迟没有落到纸上,当啷一声,笔掉了下来,整张纸全溅了墨,琴童已经把那张纸抽走,毫不在意地道:“等我去把这纸烧了,我不过说句玩话,你现在还小,可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是,簪子现在还小呢,来喜重新挺直了背,等自己再过几年有了出息,就请大爷做主把簪子许给自己,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着美好可期待的未来,来喜又笑了出来,琴童的这句话也给簪子吃了枚定心丸,她把笔捡了起来,在笔洗里慢慢洗着,把掉下去时弄乱的笔毛理顺,重新拿过一张纸,蘸了墨,认真地临起字帖来,多学些本事,对自己也才有好处。
主人家有了喜事,下人们的饭食也要跟着好些,簪子揣着午饭时省下来的两个鸡腿,打算拿去给榛子,虽然知道厨房里好吃的要更多,可是不借个由头去找她被人见到了又不少。熬阿熬地总算熬到太阳偏西,簪子收拾收拾就往厨房那边跑。
今儿的客人不多,这个时候也吃的差不多,簪子一路跑来都没遇到什么人,快到厨房路口的时候就看见陈大娘送一个婆子出来,那婆子一脸的感激之情,腋下还夹了个小包袱,看见陈大娘簪子急忙放缓脚步,等到她过来道好。
虽然道好簪子的眼还是往婆子身上瞧,这人穿的衣衫也不像家里的客人,若说是族里的穷族人,照了程太太的脾气,是一定要亲自送到二门口的,断不会就让陈大娘一个人送了出来,难道是来打秋风的?簪子脑里想了数种可能。
那婆子已经擦一下唇边的白沫,笑着对陈大娘说:“这是不是您闺女,哎呦长的可真好,就跟哪画上的人似的。”陈大娘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接着就飞快消失,笑着道:“您老瞧走眼了,我闺女比她要大几岁,这是在大奶奶房里服侍的小丫头。”
婆子哦哦两声,接着就问起徐大娘女儿定亲了没,许的是哪一家?簪子在那站的脚都有些酸了,那婆子只是没完没了地恭维着陈大娘。小兰的婚期就定在腊月里,前几天陈大娘已经带着她去给程太太磕过头,程太太赏了两件首饰,两匹尺头,说是给小兰添妆。
各房的主人们也有赏赐下来,据最爱打听这些的柳嫂子说,光这些赏下来的东西,就有四五十两银子呢,再加上陈大娘夫妇给小兰预备的嫁妆,只怕能有百来两,在这种出身的人家,这份嫁妆也算是头等的了。
陈大娘等婆子说了个停顿时候才开口:“刘嫂子,前面就是后门了,我也不远送了,您拿着这银子和尺头回去好好过日子,刘姨娘这您也别来了,免得伤了她的体面。”刘婆子哎哎了两声,接着就擦擦眼角的泪:“我这也是欢喜坏了,得了这么个外孙女,我……”
陈大娘已经皱眉打断了刘婆子的话:“刘嫂子,我们大奶奶的娘家姓宋。”刘婆子嘴张了张,脸上的喜色褪去,摸一下腋下的包裹,陈大娘又给她指了下路,离后门不过拐个弯就到了,也不用再送过去,刘婆子这才走了。
刘婆子一走,陈大娘看着旁边等着的簪子,那眼微微一抬:“你这小丫头在这里听什么呢?怎么还不走?”簪子福至心灵,笑着道:“大娘没让我走,我怎么敢走?”这恭维陈大娘十分受用,笑着扯一下簪子的耳朵:“这才去了大奶奶房里没几天,嘴就这么巧了,哪是前些时候那个笨丫头?”
簪子的耳朵被扯的好疼又不敢躲,只得脸上带着笑,为了让陈大娘放手问道:“大娘,方才那个婆子是谁啊?”谁?陈大娘脸上又闪过鄙夷:“就是刘姨娘的娘,也不知道她怎么晓得今儿要办酒,巴巴地一大早就来了,还带了些小衣衫。太太是个善心人,把她叫了进去,好酒好菜招待了,又赏了二十两银子两匹尺头,说她家既艰难,就拿了银子好好去过日子,那些东西也不用送来了。谁家见过姨娘的娘来做外婆的,真不知羞。”
刘婆子送来的那几件小衣衫,哪能入得了程太太的眼,早被程太太吩咐扔了出去,能让刘婆子见了若雪一面,也算是程太太开了天恩。
这些内情簪子自然不知道,顺着陈大娘的话赞几句程太太为人就是这么好,陈大娘就回去给程太太复命。簪子这才往另一个方向拐进厨房,看了若雪的遭遇,绝不能去做什么大爷的身边人。若雪算是无宠,罗姨娘又怎么样呢?说是程老爷如何如何宠她,她又怎么怎么小性,可出了她自己的那个小院子,见了程太太她们都要矮一头,更别提下人们背地里说的那些话了。
到厨房的时候她们正在那里吃饭,见了簪子进来,柳嫂子就起身招呼:“簪子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不像有些轻狂人,离了我们这里没几天那眼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