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瑾摇摇头：“娘，我并不想答应，一来我还没死，虽然这排位是萱阳郡主的，却也是我杨怀瑾的，我明明活的好好的，却要将牌位嫁出去，实在是有些别扭，再者将来我还打算嫁人呢，牌位给了人，总觉得，我好像是已经出嫁了一样。”
低着头将帕子在自己手上绕了两圈：“二来，我的死和李家并不相干，咱们没必要太过于得罪李家，李明睿这个态度是好的，但李家并非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打着这个主意的。娘亲你不过是个女人家，就算你是大庆朝第二尊贵的女人，就算是你在舅舅面前能说得上话，但你也是个女人，你不能干涉舅舅的任何关于朝政的决定，以后舅舅山陵崩，再继位的皇上定不会向现在这样容忍你，所以……”
长公主冷笑一声：“哪怕皇兄将来有个万一，我也不是那好拿捏的，想要慢待我，也要有那个本事才是。”
“娘，我知道您的本事，只是，这人活在世上，总要给人留一线。李家又没有得罪咱们，你看李明睿，也算是对我，咳，对萱阳比较上心了，他这个年纪了，能守一年，已经够了。”杨怀瑾靠着大长公主，笑着说道：“我以后还想嫁人呢，若是一想到李明睿之前还娶了我的牌位，心里怕是要膈应死的。”
长公主叹口气：“好吧，既然你也这么说了，那我回头就和李家说一声，不让他们迎娶你的牌位了。”
只是，到底心里是有些别扭，不高兴，就有些懒得说话了。为讨她开心，杨怀瑾不得不拿自己开玩笑：“娘亲不想想以后要给我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吗？李明睿是娘亲花费了七八年的时间才确定下来的，现在我都十一岁了，将来嫁人，娘亲不打算为我把关吗？”
“怎么能不为你把关？”长公主果然是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掰着手指数：“赵将军的长子今年十二岁，听说是文武双全的。李翰林的嫡长子十三岁，肖似其父，满腹经纶，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左相的次子今年十一岁，写得一手好字，连你舅舅都夸赞过，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笔力，可见心性坚定……”
“娘，快别数了，你到现在还没记住吗？我现在已经不是萱阳郡主了。”杨怀瑾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长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瞪她一眼：“你刚才不还说了，我在你舅舅跟前，还是有些地位的吗？我认了干亲，想要为我的干女儿要个郡主的封号，你舅舅还会小气的不舍得给吗？”
“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无功无劳，我若是当真得了这个郡主封号，怕以后就是和亲的命了。”杨怀瑾忙摆手，长公主冷笑一声：“有我在，谁敢拿你去和亲？你就放心好了，你舅舅的身体好的很，再活一二十年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我早就将你嫁出去了，和亲也轮不到你个中年妇女。”
杨怀瑾一脸震惊：“中年妇女？”
长公主撇撇嘴：“二十年后，你可不就是个中年妇女？”
“娘你可真实的……”杨怀瑾嘴角抽了抽，又想笑又觉得无奈，二十年后，她若是中年妇女，娘亲她也是垂垂老矣吧？顿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人嘛，都是会老的，何况二十年得有多长？她当萱阳那十八年加上当小怀瑾这一年，加起来还不到呢，漫长的她都看不到二十年这个轨迹，何必现在就去忧虑老不老的问题呢？
在法华寺住的这几天，杨怀瑾时时刻刻和长公主在一起，娘儿俩有再多的死别愁苦，这段时间也说的差不多了。所以，虽还是有些依依不舍，长公主却也没耽误，亲自将人送到了杨府。
老太太和五太太十太太出来行礼，长公主忙让人扶她们起来：“说起来，应当是我感谢你们杨家才是，你们府上的怀瑾，陪了我这几日，我心有安慰，倒也走出了往事的悲伤。若是你们不嫌弃，我日后多派人来接怀瑾过去……”
“长公主能瞧上怀瑾，是怀瑾的福气。”老太太忙笑道，一边引了长公主往内室走，一边笑道：“只是怀瑾年纪还小，若是有言语不当，或者行为不妥的地方，还请长公主不要和她计较。”
长公主笑道：“老太太就放心吧，我是将怀瑾当成另外一个女儿看待的，自是不会和她计较。”这话算是给杨家个安心丸，也算是给杨家的一个警告，虽然怀瑾说杨家的人不错，但保不准就有想歪的时候，到时候若是想要委屈怀瑾，还要想想今儿她的话。
再者，这话也算是提前打了招呼，日后她必定是会认回怀瑾的，这会儿和杨家说一声，也让她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老太太人老成精，一听就明白过来了，只是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是相处了几天，哪怕是自家怀瑾再怎么和那位萱阳郡主相似，长公主也不会立马就让怀瑾代替了萱阳郡主吧？
长公主也不解释，坐了上首，将杨怀瑾拉在身边：“我听怀瑾说，她还有个嗣兄？现下何在？”
老太太忙让人去叫了杨俊达，杨俊达颇有些胆战心惊，他在平州城是名门世家出来的，但在京城，老实说，目前为止，长公主是他见过的最尊贵的人了。
“你就是杨俊达？”长公主上下扫量了一眼杨俊达，微微挑眉：“今年十九岁了？”
“是，小子杨俊达，今年正好十九。”杨俊达忙回道，长公主点点头：“可曾说了亲事？”
“未曾。”姑娘家是要从小相看夫婿的，而男人却不必从小相看，中举前和中举后，男人会是两种不同的身份，前者能娶到的媳妇和后者能娶到的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再者，女儿家花信短，十六到十八，过了这两年就不好嫁人了。男人家却不在乎这个，哪怕是年过三十，只要有钱有权，也是能娶到十七八的姑娘家的。
之前杨俊达是在准备秋闱，亲事就暂且压了下来，后来过继了，因为要守孝，再加上崔家和赵家透漏出来的意思，杨家就没再插手杨俊达的婚事了，一直到现在，杨俊达的婚事还没个着落。
“不如我为你保一门亲事？”长公主笑着问道，杨怀瑾忙偷偷扯她衣服，杨俊达迟疑了一下，起身给长公主行礼：“长公主恕罪，虽然小子不曾订亲，但舅母和姑母都曾有言，要为小子……所以，小子只能是辜负长公主的一番心意了。”
长公主给他保的亲事，必定是很好的，只是当初既然已经和姑母舅母说定了，就不能反悔。再者，不管是姑母家的还是舅母家的，总和怀瑾有几分关系，也能让怀瑾安心些。小孩子家家的，心思重，万一以为自己不要她了，那可就要让嗣父死不瞑目了。最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也不需要靠姻亲奋斗，留着长公主的人情说不定以后更有用。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问了。”长公主点点头，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还和之前一样笑盈盈的：“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小子打算出孝之后参加科举……”杨俊达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长公主问了两句他的学业，赏赐了一枚玉佩，就让他下去了，转头对老太太笑道：“到底是世家子，我瞧着人品学识还是很不错的，怀瑾有这么个兄长，也是三生有幸了。”
老太太不管胡乱说话，只笑着应道：“长公主过奖了。”
“好了，我也算是将怀瑾安全的送回来了，之前说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大长公主笑着起身：“以后我再接怀瑾过去，你们也就不用担心了，现下时候不早了，我也就告辞了，怀瑾，你回去好好休息，过段时间我派人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长公主走了之后，老太太神色和蔼的将杨怀瑾叫道身边，先问了这两天在法华寺吃了什么，有没有休息好，然后才问长公主对她如何，杨怀瑾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每次都是和公主殿下一起用膳的，法华寺的素斋很好吃，那个地三鲜烧的很是入味，不过我最喜欢吃百菌汤，长公主好像也挺喜欢这个的。”
“长公主说我现在正在守孝，所以就只给我一些珍珠首饰，有好几套，粉珍珠还有白珍珠，对了，还有黑色的珍珠，这么大的个儿，有十来个，我想着拿回来磨了粉，三祖母和五伯娘十伯娘用这个做了珍珠汤喝，对皮肤最好了。”杨怀瑾笑着说道，让秋霜去抱了匣子过来，打开让众人瞧：“看，这种品相的珍珠，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我在平州城的时候，见都没见过呢。”
这话可不是真的，因着杨元正只她一个闺女，种种女孩子用的东西，杨元正都挑最好最贵的来买，他们家虽然没黑珍珠，但是有一颗小儿拳头大的粉珍珠啊，就是全大庆都不容易找不到第二颗的。
老太太笑着直点头：“好好好，你有心了，你的孝心，我和你伯娘们也都知道，只是这珍珠，我们却不能要的，到底是公主赏赐给你的，你拿回去不拘是做了首饰还是做了衣服，带出去让长公主瞧瞧，也好让长公主知道你没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意。我和你的伯娘们可不缺珍珠吃，咱们府上的库房里，可是有好几箱子的珍珠呢。”
说着又转头看五太太：“那珍珠，还都放着的吧？”
五太太忙点头：“放着呢，之前娘说不喜欢吃，我和弟妹也不愿吃，再加上上了年纪，也不爱珍珠做的首饰，那些珍珠还都放着呢。”
“一会儿你让人拿些出来，给怀慧和怀瑾，让她们做些首饰衣服什么的，另外，小姑娘家家的，时不时的吃点儿珍珠粉，也是有好处的，回头你让人买些银耳回来，和珍珠粉一起炖，让她们小姐妹每天喝上一些。”
又转头看十太太：“十七年纪还小，可不能吃这些个东西。”
十太太忙笑道：“娘您看您吧，说的这话好像我还要和两个侄女儿抢东西一样，那些个珍珠，反正放着也是白放着，还不如拿出来用呢，我的两个侄女儿打扮的好看了，我这个当长辈的，看着也高兴啊。”
转头看了看杨怀慧和杨怀瑾，十太太很大方的摆手：“你们就放心的用吧，若是库房里的不够用，我和你们说啊，你们祖母那里，可是还有不少私房呢，你们尽管用。”
老太太忍不住笑：“我就知道，你这泼皮，是又看上了我这里的东西了！罢了罢了，既然你说出来了，我也不好不给，省得你背地里唠叨我小气！”
招手叫来了一边的姚妈妈，老太太吩咐了两句，随后姚妈妈就进内室端来一个梳妆盒，老太太在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一个金步摇给了五太太，拿了一支玉簪给了十太太。杨怀慧得了一套玉雕小梳子，杨怀瑾得了一套珍珠钗，就连走的还不利索的杨怀静，都得了两条缀着金铃铛的彩带。
杨怀瑾回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已经是用了晚膳了。秋霜让人打来了热水，她亲自伺候杨怀瑾洗澡。靠在桶沿上，杨怀瑾看蹲在自己身前给自己擦胳膊的秋霜：“你是不是觉得奇怪，长公主怎么会因为一首诗就答应见我了？”
秋霜忙摇头：“姑娘自有姑娘的办法，奴婢只要听姑娘的吩咐就行了。”
“秋霜，你现在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杨怀瑾弯了弯唇角：“我希望，你以后也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有些话，原本我是不愿意说的，隔墙有耳，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别人听去了。只是，我也不愿意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隔阂。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都需要你。”
秋霜眼神闪了闪，看杨怀瑾，杨怀瑾一脸真诚，伸手捏了捏秋霜的掌心：“陈妈妈老了，春叶又太老实，只有你，才能帮得上我的忙。”
陈妈妈虽然衷心，但她更忠于小怀瑾那过世的娘亲。春叶老实，从不会怀疑什么。所以唯一需要搞定的就是又聪明又机灵还能干的秋霜了。之前秋霜愿意帮忙，是因为她暂时糊弄过去了，可以后，她和长公主的接触会更频繁，两个人也会越发亲密，这时候，她就需要一个借口，一次搞定秋霜了。
“我之所以知道那首诗，是因为有人和我说过。”杨怀瑾看着秋霜，眨巴眨巴眼睛：“你还记得，咱们来京城之前，我去福缘寺住了几天的事情吗？”
秋霜忙点头，来京城之前，姑娘说是要为老爷夫人祈福，就去福缘寺住了半个月。
“我住在福缘寺的时候，有几次让你们在外面守着，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抄经，实际上，那时候，我是在见一个妈妈。”杨怀瑾的瞎话是越说越顺溜，反正不管她编造了个什么样的故事，秋霜是绝对不敢找长公主对峙的，好吧，就是她敢，长公主那边也会替杨怀瑾解决后顾之忧的。
“那个妈妈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说是长公主因为掌上明珠过世，身子越来越差，长公主府连个小主子都没有，她们这些人都是依附长公主生活的，所以一旦长公主有事儿，那些妈妈们的下场……”杨怀瑾轻咳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看秋霜，秋霜一脸恍然大悟，同为下人，她也是很理解那位妈妈的说法的。
做人家下人的，最怕的就是主人家绝嗣，哪怕是有个女主子，都比没有主子强。因为没有主子，也就代表着官府要按照卖身契，将人重新拉回人市上去卖了。做生不如做熟，谁知道下一家会遇上个什么样的主子。
尤其是公主府的，听说伺候长公主的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长公主若是有个万一，这些人的前途就更说不定了。
“所以，她就想让我学萱阳郡主几分，讨了长公主欢心，也能让长公主心有牵挂，不至于悲痛过度心如死灰。”杨怀瑾终于顺理成章的解释了自己之前的行为：“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这也是两边都有好处的事情，一来救了长公主和公主府的那些人，二来我也能有个依靠，虽然有舅母姑母在，我也不至于受委屈，可是这靠山，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你说是不是？”
秋霜忙点头：“姑娘说的是，不过，那位妈妈可靠吗？她会不会出卖了姑娘您？”
“不会，若是出卖我，连带她自己都得不了好，你想想，萱阳郡主的事情，还是这位妈妈说给我听的，是她让我学萱阳郡主的，万一事发，长公主更恨的肯定是那个妈妈。而我，这段时间若是得了长公主的欢心，到时候长公主也肯定会对我有几分心软的。”
说着，杨怀瑾笑了笑：“再说了，我生辰月份和时辰，和萱阳郡主的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样，这可是真的缘分，不是假装能装出来的，那位妈妈之所以找上我，不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和这个生辰八字吗？”
秋霜一边给杨怀瑾洗头发，一边欣喜的说道：“姑娘这个生辰，定是十分贵重的。奴婢想着，就是没有那位妈妈，咱们进京，也迟早会被长公主注意到的，那位妈妈肯定是想到了这个，所以才提前找到了姑娘，想要卖个好给姑娘，姑娘心善，到时候也必定会倚重那个妈妈的。”
杨怀瑾点点头：“还是你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好了，不管那妈妈有没有私心，反正她不敢拆穿我们就是了。以后她要是有所求呢，我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若是无所求，那就更好了。水也凉了，你这几天也忙坏了，就先回去休息吧，让春叶拿了玉容膏过来帮我揉一揉就行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妈妈，她说有就有，她说没有就没有，秋霜一个小丫头，只要觉得这事情合情合理就行了。
杨怀瑾叹口气，编个有头有尾没破绽的故事容易吗？
秋霜忙先去拿了布巾过来，等出了浴桶的杨怀瑾给裹好，然后才去外面叫了春叶等人。两个小丫鬟跪坐在后面拿着桂花油给杨怀瑾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