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娘看我的眼神有丝探究的味道,又问:“你的名字是自己取的?”
我淡然道:“是,取个闲字,只想让自己淡定从容的过一生,荣华,富贵,醉生,梦死,都不如闲置家中的一口饭香。”
也许是我说得很真诚,岩娘的戒备生疏少了些,又问道:“你读过书?”
难道我表现得太有才了?按理说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可能给我书读的,脑筋一转,继续回道:“是,不过是在倌里趁阿爹调教的空挡,自己偷学的,所以识得并不多。”
岩娘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如刚开始犀利,却以怀柔的手法继续盘问:“是哪个不道德的倌子将你伤得如此重?下手可真狠!”
我身形一晃,脸色苍白,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双手颤抖的抚上彼此的伤痕,将唇咬得渗出血丝。
小甲小乙见状忙出来插话。小甲软语哀求道:“岩管家,您就别问这个了,闲哥哥他受不了。”
小乙也恳求道:“是啊,闲哥哥也是可怜之人,您就收下他吧,赏口饭吃。”
那岩娘看了眼小乙,又看了眼我,最后问道:“你都会做些什么?”
我见有门,忙抬起蕴涵了泪水晶莹的眼,回道:“岩管家为人心善,慈祥目美,不嫌弃小闲出身不好,肯收留与府中,已让小闲感激不尽。小闲不是个知进退的人,不敢说自己会什么,就做什么,且看岩管家哪里需要人手,即使小闲不会,也会认真学习,不会丢岩管家的脸。”
岩娘显然对我一套说词非常满意,面上染了笑色,声音也缓和不少:“还算是个聪明人,这样吧,看你身型纤弱,怕也没什么力气,就跟着小甲小乙一起打扫客房吧,可你的脸……”
我忙无比感激,兴奋道:“谢谢岩管家善待小闲,小闲的脸自会想办法遮挡,只是刚才想着要见岩管家,便以诚相待。”
就这样,岩娘对着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再教育课,告诉我有那些地方是我去不得的,例如主人的卧室,书房,客厅等。还告诉我,在‘菩衍剑庄’为仆,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行为言论千万别丢了庄里的人,不然,就算死一千次,也无法谢罪。还暗示我说,自己样子不好,就不要总出来吓人,没有工作就呆在屋子里等等。
我点着头,欣然接受岩娘所有的好意与禁告,为自己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而开心着。从今天开始,我又可以有热乎的饭菜吃了。
最后,我被安排在与小甲小乙一屋,成了‘菩衍剑庄’挂牌的保洁工人——小闲。
一百三十五.‘人’狼!
因为‘人’实在是太脏,所以小甲小乙不让它进屋子,仍让它住柴房,但我又不想离开它,所以,就变成我和‘人’一同住柴房,直到‘人’伤好了,可以洗澡了,我再带它回去。
想我洗澡后刚跨进柴房,‘人’就谨慎的张开了眼,盯着我看,抬起鼻子,嗅了嗅,然后对我咧开嘴,露出阴森森的白牙,笑了。说了还别不信,它真的笑了,就像被我欺负时会呜咽一样,这就是我的狗,我的‘人’,一个有喜怒哀乐的家伙!%
我靠进它,抱着它,它满足的将头趴在我腿上,继续大休。
我白天挂着黑色面纱和小甲小乙,还有其它仆人一同打扫客房,主房也有专人打扫,但不是我们去得了的地方。
记得第一天打扫,好多人望着我的眼有片刻失神,我不紧苦笑,你们被我的眼睛吸引,却不知道面纱下是何等残忍的风景。
第二天,有人开始张罗着要看我的脸,还一呼百应,弄得小甲小乙挺身而出,想要护我。而我只是让大家别吓到,就把面纱取下,还是听见不少人的倒吸气声,和评论好丑的细碎低语。看了也好,不看总想看,看完我清静了。*
第三天,大家对我格外客气,看来小甲小乙又将我编得凄苦故事广为流传了出去。我不仅笑笑,原来谎话一直是最好的黏合剂,只要你抓住人心的弱点。
每天晚上我都会钻进柴房和‘人’一同睡,让我刚洗掉的虱子再次复活,我苦笑着拍它的大脑袋,让它赶快好起来,也洗个干净的澡,却不想人将爪子一抽,干脆不鸟儿我,直接躲到一边去望月亮。我在它背后笑得直打滚,笑它是个胆小鬼,不敢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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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会抱着‘人’,和他说一些贴心的话,我会告诉‘人’,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闲’,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因为我们加起来,就叫‘闲人’!我告诉‘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莫过于闲人,闲着的人,可以享受阳光;闲着的人,可以闻到青草香;闲着的人,可以酝酿哲学思想;闲着的人,丢掉了感伤;闲着的人,有着莫名其妙;闲着的人,有很多奇思怪想;闲着的人,就这么云淡风清;闲着的人,看尽沧海桑田,云卷风沙,挥衣袖,只抖下尘土二两,说:靠!好大的风沙啊!
‘人’每晚都被我骚扰,伤势却康复得飞快,简直超乎想像,大概是因为伙食上来了,金疮药也供应到位,三天后,就已经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狗了。+
我将它伤口处小心包裹好,强拉硬拖的将它往房间里扯,要给它洗澡,可它偏偏和我扭着劲干,我撅着屁股使劲薅着它的毛往前拉,它也拼尽全力四肢后倒,一人一狗,就这么在后院子里拉来扯去,谁都不肯先让步,逗得大家围观嬉笑。
最后,双方仍旧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让步,我暗留了个心眼,用力一拉,它死命后退,我突然将手松了,看着它像个傻瓜似的颠坐到地上,我点了点它的额头:“最后说一遍,过来,洗澡!”
转身进房间,等了好久它都没有跟过来,还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当天晚上,我没有去柴房陪它,和小甲小乙睡在了一张大炕上,虽然有些辗转难眠,半夜时却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推开门,就看见‘人’趴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我,有些委屈,有些不服,有些认命,我心情大好,将它踢回柴房,让它下午来找我。
下午看见低垂着脑袋瓜子的‘人’,我一把薅它进屋,推进借来的大盆,看着它沽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我轻柔地笑着安抚,告诉它洗澡是个舒服的享受,尤其是被别人服侍着洗,就像……有个人,曾经让我保证,只许他一人服侍我入浴
晃晃脑袋,将‘人’推进大木盆,打了一遍皂角,没有洗掉一点灰,我有些纳闷,难道说‘人’就是这种颜色?不行,再洗!第二遍,终于开始下灰了,原来是第一遍洗没有泡好,长久以来的灰渍就像坚不可摧的盔甲。
我取笑‘人’,说:“看你这身毛,硬得跟盔甲似的,油烟不进,小虫飞进去,都闯不出来,怎么就被别人一箭射伤了呢?”‘人’别开头,不看我,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第三遍洗,大量的灰才开始正式掉落,我洗洗刷刷,刷刷洗洗,终于看出来其原来的本色:“‘人’,原来你是浅灰色的,不是铁灰色的哦,嘿嘿……”
然后又是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虽然手因为被钢钉刺穿过,导致使不上大劲,但手法也不弱,越洗越累却也越来劲,因为一遍遍洗着人,就仿佛看见了某种希望,一种新的视觉希望。‘人’被我折磨得不满哼着,从刚开始的恐惧,到现在的麻木,一直扭着头不肯看我。(
等我终于在大洗十遍,拖来一盆热的清水,将‘人’冲了个干净后,才张大了嘴,满脸惊艳的瞪着一身雪白,两只沽蓝色眼的……狼
腿有点抖,一屁股坐到地下,傻傻的看着‘人’,那充足的午后阳光照在它雪白的皮毛上,发出白金般耀眼的光泽。被它甩出的透明水珠,飞溅起点点晶莹,那双高贵的沽蓝色眼睛,犹如璀璨的极夜星子。那洁白尖锐的牙,轻轻呲着,泛出青亮的光,这个东西,是……‘人’?是狼?是人狼?是狼人?
对于我的痴呆惊恐相,‘人’好像挺了然的样子,呲着牙,从水中迈出,渡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当即腿肚子转筋,想蹲在哪个旮旯哭上半个来月,我怎么就敢和一匹狼抢食呢?那时候,不是它饿了好几天,就是我饿了好几天,我疯了,它木了,应该是这样吧?它到底恨不恨我啊?我……我……竟然敢薅它的毛?我竟然……竟然敢搂着它夜夜同眠?我想,我怕了,所以,现在我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僵硬地闭着眼睛,装昏,还是装睡?或者装死得了!
‘人’一声低吼,冲到我面前,我觉得脸子一热,心一惊,瞬间张开眼睛,正对上‘人’盯着我看的沽蓝色眼睛,我一愣,一脚飞出,将人踹开,凶道:“丫地,还想吓我!”是啊,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它想吃我,早就吃了,还用等到现在?再说,我从来没有听它狼嚎过,也许它是吃狗奶长大的,所以,把自己当成了狗,干脆不知道自己狼。虽然这点可能性很小,但它在城里晃了那么久,宁愿饿着,也没有杀过人,不就说明它很善良吗?我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死过的人,胆子比较大。
‘人’被我踹了一脚,仿佛很高兴,又屁颠屁颠的蹿了过来,用半湿的毛脑袋对着我脖子拱了拱,我随手扯过来大布单,又开始了新的蹂躏。一顿擦拭后,看着无一杂毛漂亮得一塌糊涂的‘人’,望着它沽蓝色的特殊狼眸,突然笑了出来,点了点它的脑门:“怕洗澡的狼!”
眼下有个很大的麻烦,就是‘人’的身世问题,当大家都知道它是我一条又脏又受伤的狗时,大家会绕着它走,可当狗突然变成了狼,这让我如何是好?保不成大家看到‘人’,都会一个高蹿到棚顶上去,叫嚣着赶我们走。而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却也不想再将‘人’弄得脏兮兮地。最终得下结论,我还是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带‘人’出去逛逛,就说它是条狗!我想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没有电视,二没有报纸的大家男子们,应该不会知道‘人’是狼,并非狗吧?)
于是,我就带着‘人’开始了有目的的转悠。‘人’的闪亮登场,让所有人都既恐慌,又惊艳,在害怕的同时,还想要靠近看看,这就好比,明知道有一种花是会致命,还是有不少人甘愿一嗅它的美丽,人类征服的欲望总是那么强烈。当然,也有胆小怕事的,早就飞快的躲了起来。我告诉他们:“不用怕,这条狗很温顺,你看它漂亮的沽蓝色眼睛就知道,它有多么漂亮啊。”
有诱惑,就有人上勾,但也有人不笨,非说我养得是狼,不是狗!我告诉他,这是新品种,别看它外表像狼,可实际上确实是狗,不然,你我他,大家早就被袭击,躺在地上放血了,再说,谁听过这狗狼嚎过?
大家一时不语,而我又命令‘人’坐下,和我握手,它仿佛极其不满意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却听话的优雅落坐,将头一扭,看都不看我的抬起了爪子递给了我。在大家的惊奇中,‘人’和我握了握手,简直就是一副领导接见有功下属的派头和模样,把不少人都逗笑了。
就这样,我的‘人’由一只狼硬被我说成了狗。它到是很乖,一直没有狼嚎过,也没有袭击过人,更没有欺负过马,只是我走到哪里,它跟到那里,让旁人羡慕的不得了。也许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当别人颤巍巍的想要摸它时,它从来没有给我找过麻烦,不呲牙,不叫嚣,张开四爪,撅屁股就跑,除了我,它谁也不让摸。
也有人问我,为什么把狗叫成‘人’?为了不引起不满,我淡淡的说,那是它的名字,是姓任的任字,众人了然,我窃笑。_
有‘人’陪伴的日子,我是很快乐的,它会听我感伤,听我发牢骚,听我讲笑话逗自己开心,它会一直陪着我,不嫌弃我丑,不嫌弃我时常的不发一言,或者突然的唠叨没完。
也以为它被启尊公子射伤,才会有我们今天的温饱,所以,我们之间很非常亲密。现在它是这‘菩衍剑庄’里的名人,无论是谁,都会折服于它的美丽,总想着摸摸它,抱抱它,为了亲近它,连带着我的行情都水涨船高。
当然,也有人嫉妒我,为什么这么丑的人,会有一条这么漂亮的狗?而我发现,我的忍耐功夫简直到了如火纯清的地步,对于鄙视的话,恶意挑衅的话,都会自动屏弃,不听。几条小鱼就想掀起我的浪,简直是妄想。&
我叫住呲牙的‘人’,可却没有管好小甲小乙,两个人已经冲了出去,和人家打成一团。我无奈的参加战争,身形灵活的将小甲小乙拉了出来,带走。不是怕打架,是不想,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去做,因为不会再有宠爱我的人,看着我耍宝。生活,好像失去了颜色,没有了感觉,还好,有‘人’,有小甲,有小乙。^
来‘菩衍剑庄’五天了,白天打扫,晚上抱着‘人’睡,日子过得也算可以,至少我们有饭吃,不用挨饿。!
‘菩衍剑庄’是个很大气磅礴的地方,不但面积大,而且建筑风格简约大方,没有华丽的亭台楼阁,皆是实用的住房,大厅,练武场。就连屋子的内在布置,都是能简则简,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很朴素,却不寒酸。
它的客房非常多,就像会有食客三千的样子,打扫中,确实有人居住,但也就七八人。剑庄有个很大的后院,是众位弟子学习武功的地方,据说,学费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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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娘虽然让我再此工作,但也对我不甚信任,总会让我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但就算有十双,我也不介意。也许是盯累了,今天就没有被别人窥视的感觉。)
我一个人,带着‘人’,仅用了一上午,就将分配到手的房间打扫干净,吃过饭后,带着‘人’往山庄后身转悠,那里有一片不算小的梅花林,正开得分外妖娆。
远远望去,一片粉嫩在寒风中摇曳生姿,阵阵清香传来,沁入心肺,寻了一棵树下,信手捏下一朵粉嫩,依靠在树干上开始发呆
一粗布男装,黑沙遮面的我,和一只有着沽蓝色眼眸,雪白身姿的狼,就这么静静的矗立在梅花林中,也算是一副和谐的画面吧?没有我,哪里能衬托出它们的美丽呢?对着浩瀚的梅花林,我深吸了一口气,拼进了全身的力道,张开大嘴狂吼一声:“啊!……”
感觉梅花林被我震得落雪纷飞,我大吐出一口气,有种发泄后的快感,看着突然全身戒备的‘人’,我抬腿踢了一脚,笑道:“你可别跟我一起嚎,吓到人就不好了。”
‘人’突然一呲牙,摆出个攻击姿态,但见两人影已经站在面前不远处,其中一位是个娇俏可爱的女子,圆润的大眼,小巧的鼻梁,微微嘟起的红唇,短装扮相的天蓝锦衣,玲珑有致的皎美身姿,外罩一雪白狐狸毛披风,既甜美可人又平添了几分柔媚风情。虽然她用那种讨厌的目光看着我,但我却是一点也不讨厌她,反到觉得有几分亲近。她此刻正美眸怒瞪,玉指一点:“哪来的恶奴?竟这般出声吓人!”
想然是刚才我惊天动地的一吼,坏了人家的好事,眨下眼,微微低下头,淡淡说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女子却被我不温无火的态度激怒了,怒声道:“好个恶奴,你那是什么态度?自己做错了事还如此嚣张!倒要欺压到主子头上!”
主子?我怎么没有听说‘菩衍剑庄’里有个年轻的女主子?难道是启衍盟主收得女宠?把眼光转到那男人身上,竟产生了片刻的失神,真是江山几代转,代代有美男!青峦般的眉目,雪峰般的鼻梁,微微含笑的唇,五官比较深刻,有几分内敛,几分英气,几分锐气,几分稳重,几分儒雅之风,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绿色衣袍,外罩一件敞开的黑绒外套,稳重的色彩,大气而简约。总结为:一个有着不俗容貌的男人,性格不详,年纪不详,性取向更不详,唯一能猜测到的就是他的身份,应该是‘菩衍剑庄’的小主子启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