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缺淡然一笑,没有接话。
朱浩自顾着道:“我一直是极敬重宋阀主,同样很重视与宋阀地关系,也不想在关于静斋地事上与宋兄针锋相对。梵斋主来过了吧?或者说至今也未走?”
宋缺首度露出惊疑不定之色,脸色顿时冰冷无比,寒声道:“朱将军果然好手段,内应都能安插到我宋家山城来了!”
感受着对方澎湃而来的滔天杀意,朱浩不动声色地道:“便是我安插内应,也不可能探听到如此机密之事。宋兄不必惊异,刚才是我猜的。”
杀意丝毫不减,反倒暴增。屋子里再度重复之间在议事厅那种冰天雪地的感觉。
朱浩道:“宋兄不信?那我说知道当年如碧秀心、岳山、祝玉妍、石之轩等人之间的纠葛,那么宋兄定然更加不信了?”
宋缺道:“青惠要我杀了你。”朱浩摇头笑道:“宋兄何必欺我?梵斋主的原话定是要你把我留下吧!”
宋缺身上散发的寒气倏然收敛,一切恢复正常。宋缺道:“朱兄还能猜出什么来?”
朱浩道:“还能猜出的不多了。不过她定会觉得我不好对付,所以肯定还请来了别的高手。比如……四大圣僧一类的,我猜的对吗?”
“什么都瞒不过朱兄。看来传闻朱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并非夸大之辞了?”
朱浩啼笑皆非的道:“若真是无所不知,在洛阳之时我也不会被人算计了。宋兄英明果决,怎么会相信这种传言?”
宋缺注视着对方,脸上看不出表情。只一字一句的道:“所谓洛阳之事,群雄算计朱兄,朱兄不正是将计就计,不但夺走和氏璧,还大煞了慈航静斋与武林正道以及各大门阀的威名、立了自己的威风吗?”
朱浩道:“我是逼不得已才行此险计,还差点累的自己深陷其中。最终还是让强敌走脱,弄得现在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平添许多争斗。”
“朱兄想要一战而定天下,似乎有些想当然了。”
“有这样的愿望该是好的吧?有些事情却是不得不去做的。比如……”
“朱将军但说无妨!”
“比如门阀林立已经不适合国家的统治和发展。王谢之事,前车之鉴。文帝举科举,从寒门中选择有真才实学的学生入仕为官。此举乃国家之幸。”
宋缺眉头一挑,语气分不出是怒是怪:“原来朱兄不光要和佛道做对,更要和门阀做对。不过你与我这位四大门阀中的宋阀阀主说这些,是代表你有诚意,还是代表你丝毫不将我宋阀放在眼里?”
“是宋兄叫我但说无妨的,我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而已。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许自己的国家里有门阀这样不稳定、并严重影响到自己统治的存在。与其被暴力粉碎,不如主动放弃。”
宋缺整了整衣领,沉声道:“那我也直说了,我宋阀愿意倾尽全力保朱兄当皇帝!”
卷八 北上传旨-卷十 西征北伐
第二百九十七章 … 所谓破绽
朱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宋兄开什么玩笑!”
宋缺不苟言笑的道:“宋某并不善于开玩笑。我是极为认真的。”
朱浩脱口道:“如果我当了皇帝还是要铲除门阀势力呢?”
宋缺表情认真的道:“那么宋某就第一个解散宋阀!”
“当皇帝太累,这样的罪还是让别人来受吧!”朱浩不假思索的摇头道,“宇文阀反了,独孤阀与李阀也反了,四大门阀公然竖起反旗的就占了三个。宋兄却是明智之人,至今仍旧置身事外。”
宋缺可不以为之前宋阀与李密准备联姻的事情朱浩会不知道,此时更不置一词。
朱浩举起酒杯,荡漾着金黄色的桂花酒轻笑道:“李阀向东突厥称臣获得发展空间,独孤家本来就是胡人之后,宇文阀进来联合西突厥,三大门阀背后各自有势力支持。宋兄认为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铤而走险的窃夺国家神器?”
宋缺微带嘲弄的道:“宇文化及说杨坚篡夺北周江山,大隋来路不正。朱兄以为如何?”
“宇文化及还说自己是北周皇室后裔,所以想要名正言顺的从杨广手上把江山夺回来。可是谁都知道现今的宇文阀和当年的北周皇室的关系就如同当年刘皇叔和汉室的关系一样,早已是旁支了。”朱浩侃侃而谈。
宋缺道:“宇文阀现在拥立代王为帝,独孤阀也立了越王。三大门阀、东西两都的联合,朱兄认为如何?”
朱浩坦然答道:“东西两都联合起来的确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吏部尚书王世充在剿灭反贼逐朱桀之后就将南返江都。襄阳、南阳两处江北门户皆在掌握之中,这里就是在东西两都之间放了一把悬头宝剑,谁越界就要受到严厉的打击。而且东都一旁还有以为素有大志且势力庞大的窦建德一旁牵制,蛇生双头依旧是首尾难顾,如何敌得过猛虎?”
宋缺不以为然,道:“自古以来,由北伐南势如破竹。由南征北则如逆水行舟,举步维艰。长安洛阳自古以来就是全国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最主要的是北人饱受战乱,养成了全民皆兵的习惯,青壮男子个个剽悍善战,体格强健,而且多与胡人结合,天生就有股血勇之气。搜书网宋某亦不得不承认,南人不如北人善战。朱兄统领江北江南。就可以对抗两都强兵与东西突厥了吗?”说到后面,宋缺成了故意激他地了。
朱浩当然听得出对方的意思,听罢说道:“我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能将最终之敌置于死地的并不是武器,而是我们心中的那股希望!一味的逞强斗狠是得不到民心的。武的最终意义不正是以武止戈吗?”
“以武止戈?”宋缺喃喃念着,脸色忽而阴沉,忽而狂喜。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只淡淡道:“宋某只是一介俗人,并没有朱将军这般高尚!”
朱浩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心中念道:人性本私,果然是世之至理。而后道:“说不上什么高尚不高尚,而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得也不同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宋缺却是负了朱兄今番美意,朱兄会怪我么?”
朱浩惊讶道:“为何怪你?我地话可不是佛祖说的那么好听,说到妙处就会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令人如痴如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和处事原则,如果宋兄一下就被我说服,那么也定是立场不坚定之人了。更不说成就今日地刀道。”
宋缺知朱浩是给他台阶下。佛家有顿悟之说,朱浩煞费苦心的一番提点,早已够他踏入新的武学境界了。但是终究没能“悟”,或说不肯“悟”。倒不是他笨,天刀宋缺的威名几人不知几人不晓?连石之轩都要深深忌惮地人物,自信可以负伤打败宁道奇的绝顶武学天才当然不笨,反倒聪明绝顶。一点就通。可是这一通。就欠了朱浩天大的人情。如果他以后执意要对抗朱浩,就会因为心中的愧疚而令自己的武功停滞不前。这就是所谓的精神修为中的破绽。石之轩对碧秀心之死的歉疚是他最大的破绽。说到底。都是内心的愧疚使之不能正视自己罢了。宋缺在朱浩讲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地故事之后说“诚于人方能问心无愧,问心无愧所以才能真正的心无挂碍。”这句话,也正是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谓破绽,说到底仅是一个愧字而已。
祝玉妍的天魔大法止于十七重永远不能大成,或许有人会说是红丸给了石之轩的原因,但这个明显站不住脚。天魔大法极阴极寒,是走了极端。但凡功力大成,要破碎虚空甚至霞举飞升,最终都要调和体内的阴阳二气,所谓孤阳不生、独阳不长,一味地强调修炼和积累阴气显然是不可能大成的。石之轩与祝玉妍的结合或许在一定的程度上还能助长她的修行。但可惜地是祝玉妍地师父因为他们在一起而被气死了,所以祝玉妍一直心怀愧疚,师尊的死虽然与石之轩不无关系,但是她更是难辞其咎。
正因如此,祝玉妍一生天魔大法止于十七重。而喜欢徐子陵,又多次不得不利用徐子陵,最后还借徐子陵地长生诀练成天魔大法十八重,这无疑证明了天魔大法需要阴阳融合才能练成。的天魔大法没有破绽,是因为她一直爱着徐子陵,非常坦诚,并且放任这份感情的存在与发展。不过最后还是悄然离去。十年后长安一见而过,其中到底又有多少“愧”使她黯然退出却又不得而知了。
这是朱浩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的时候才模糊研究出的理论。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师妃暄。静斋的口号是要尽早结束乱世,为天下百姓求平安。朱浩正是从这里入手,将她们的行为定性诚阻碍社会发展、令封建王朝更迭不止以及令华夏大地陷入更加长久战乱的刽子手。朱浩成功了。后来师妃暄一见他就不能保持内心的平静,而且很可能在反思静斋的作为是否真的如朱浩所说的那么不堪。
第二个对象是尚秀芳。尚大家是不习武的,但也不知道朱浩的精神力扫描范围很大,直接探查到了她与李世民的对话并初步了解他们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当初尚秀芳才在他与师妃暄首战的时候弹唱曲子《嫦娥》,以朱浩对前世界里女友与她酷肖的面容以至于朱浩对她产生某种莫名情愫的这个不算破绽的破绽坑了朱浩一把,令朱浩差点丧生于师妃暄剑下。所以朱浩在离开董家酒楼的时候,利用她对自己的“愧”而狠心的说了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算是狠狠的将一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大美人给伤透了。精神修为当然也不止练武的人有。
第三个正式对象就是面前的宋缺了。其他如对宁道奇、对李密等只能说属于正常手段。不过宋缺是老狐狸,就是不上钓。朱浩第一次试着说这么多话来劝解一个人额没有成功,心中还是有些挫败感的。
到底是一代宗师,刀法无敌并纵横天下的绝顶人物,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宋缺面上首次露出踌躇苦恼之色,将目光移向身前不远处被当作圣物一样供奉着的磨刀石,忽然道:“朱兄请看此磨刀石!”
朱浩头也不回的道:“看到了。上面刻着十七个人名,朱某的名字就在最顶端上。”顿了顿,又赞道:“从宋兄用刀刻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几十年来刀道不断精进,如今更是到了刀法大成之时。底层的名字笔画锋锐无当,但刚而易折,但到最顶端已经是铁画银钩、浑然一体。几十年来能不断进步,宋兄果然不愧是一代武学宗师!”
宋缺的一双眉毛微微一挑,道:“朱兄过目不忘的本事令人叹为观止!”
朱浩抿了一口甜酒,笑道:“实是这磨刀石太过特殊,令我忍不住仔细观察,却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
“除了坐在榻上的朱兄,其余十六人……”
“其余十六人依次命丧宋兄刀下、并成就了天刀宋缺的赫赫威名是么?”
宋缺被朱浩抢了话头,顿时心中不悦。
朱浩长叹一声:“我本想用一番真挚之语来表达愿意交好宋阀的诚意。没想到还是被宋兄拒之门外。唉,看来到头来仍旧要以武止戈对吗?”
宋缺冷声道:“宋某答应了别人要和你一战。”
“是梵青惠吧?”朱浩直接挑明。
宋缺脸色更加冰寒,仿佛手中的空杯都要结冰了一般。
卷八 北上传旨-卷十 西征北伐
第二百九十八章 … 有何分别?
朱浩毫不在意的给宋缺添满空杯,一坛桂花酒就在两人的一番谈笑之中见底了。
朱浩提着酒坛对着自己被酒杯,道:“人说一起饮酒的不一定是朋友,但一起喝茶的一定不是仇人。那么我们就干了最后一杯吧!”
一缕金黄色酒汁落进朱浩的杯中之时,发出类似泉水流动的叮咚之声,带着一点使人心神宁静的作用。宋缺一直凝视着酒杯,里面的酒液受到一股能量的牵引,自动绕着酒杯内壁打着漩儿,随着更多酒液的注入,杯中搅动的酒液渐渐高过了杯口,却没有丝毫溢出,只是从中间可以看到杯底的漩涡旋转的更加迅速。
朱浩一边倒酒,一边若无其事的道:“有一个小和尚向一位高僧求教时,自己先谈了一番高论。老和尚一边静听,一边倒茶。茶杯满了,老和尚仍往里倒,直到茶水溢漫到茶几上,小和尚急了,说:杯都满了,怎么还往里倒茶呢?老和尚呵呵笑道:是么?满了就倒不进去了?小和尚当下便悟。宋缺请说,他悟了什么?”
宋缺沉吟道:“悟到一个空字!”
“对,就是一个空字!”
酒坛里最后一滴酒汁轻轻落到杯中。急速旋转的酒液已经高出杯口足有半尺。漩涡搅动之间,隐隐发出海啸风吼之声。朱浩随手将酒坛扔出去。空了地酒坛划出一道弧线。一声清脆的碎响,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后破碎成了一地残渣。
“小和尚悟到了空。宋兄是否悟到了破?”
“没有。”
朱浩单手一挥,酒杯像是被一只无形地手操控,快速的飞离桌面,静立在与两人鼻子齐平的高度。高出杯口的酒液仍旧在旋转着,风呼海啸之声更加明显。
朱浩道:“我敬宋兄一杯!”
宋缺瞳孔微缩。这样的真气控制手段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若是在桌子上,他自问也能做到,但绝不如朱浩这般轻松。单独飞离桌面也能做到,但要保持上面的漩涡不停,并让酒液不洒出一滴,却极为困难了。
朱浩这样的手段在他看来。当然是在向他示威了。
宋缺冷哼一声,径自举起酒杯,轻轻的与空中朱浩的酒杯碰了一下。一股精纯的真气透过酒杯传入对方地漩涡之中。那旋转不停的漩涡忽然高涨三分,像是风暴中忽然涌来的巨浪一般。宋缺杯中的酒液跟着翻腾起来,边沿的酒液向中间靠拢,成了一个朝天而立的尖锥形状,也是螺旋不止。双方都没有溅出一滴来,但是从手段上看,还是宋缺落了下风。
这样的试探,他是不能躲避的。这样将真气浪费在这样华而不实的表演上在宋缺看来只是徒惹人笑罢了。武功和刀法都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表演。
酒杯自动飞到朱浩面前,轻轻一吸,杯中地漩涡就变成一道水箭自动飞入口中。
“还是好酒!”朱浩笑赞道。
宋缺将杯中桂花酒一饮而尽,默不作声。
朱浩将杯子轻放在小几上,忽然失望的道:“我讲佛你不悟,讲道你不悟,讲儒你不悟,论剑也不悟。论真也不悟,论禅也不悟,问心心不明,求仁仁不得,寻义义不存。白费许多唇舌,却敌不过静斋斋主一句话。是你冥顽不灵,自甘堕落,既然宋阀主为宋阀已经选好了出路。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来日沙场上见面,总有一个了结!”
说罢长身而起,又道:“这一趟是白来了。”朱浩眼中忽然神采焕发,那是憧憬某种美好事物才会露出的表情。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宋缺道:“半个月后。就是收割稻谷的时候了……”
宋缺微微一滞。复又冷哼:“朱将军这就想走了吗?”
朱浩低叹一声,道:“此刻四大圣僧恐怕就在山城里吧?等待我与阀主一战分出胜负就会出来将我拦截。没有和氏璧。他们少了许多威胁,对上我才有更大的希望。”
宋缺道:“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朱浩一手紧握着太阿,心中平添一股豪情,大笑道:“反吧反吧!四大门阀都反了,想要荣登九五的都反了,只有彻底打碎以往地僵局才能重建新的秩序。”
宋缺讥笑道:“旧隋不正是现今世界最大的桎梏吗,朱将军何不将它一起打碎?”
“它现在还很好不是吗?以后的事情留到以后再解决吧!”
宋缺道:“宋某再说一次,只要朱兄有志于皇位,那么整个宋阀将不遗余力的支持。”
朱浩道:“宋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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