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新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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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新三级-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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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开脱的理由,但在内心深处,常怀内疚之情。
  当年,连队里的六九届新生羡慕地说:你们这些高中老生,好像什么都知道,遇事想的多。而现在,校园里的年轻人则是不屑道:你们这代人,干啥都认真,活得太沉重。的确,这是我们老三届的共有特征。想的多,是因为我们一直怀揣社会的、个人的理想,即使这理想曾经破碎。太沉重,是因为我们始终不忘报国、顾家的责任,无论多艰难都勉力承担。
  先哲临川而曰:“逝者如斯夫!”确实,对于我们这批从六七届高中生中走出来的七七级来说,孩提时代的纯真与欢快,早成遥远的过去;青春的激情与活力,亦被乡野的雨雪风霜所销蚀;中年的艰辛与奋斗,尚在沿着惯性继续;而傍晚的霞光,已然照临我们的前路。历史似乎注定了这一代人更多的是扮演过渡性的角色……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却饱尝文化饥渴的苦果;待到雨过天晴时,已无了年龄的优势;“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尴尬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无奈也就难以避免。
  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那些有幸于“*”结束之后开始陆续接受正规、连贯、高层次教育的一代新人早已在各个领域中崭露头角。包括我的学生,就属于这新一代。
  他们是幸运的:虽然出生于“*”中,却是成长于新时期。改革开放的直接成果,就是使他们享有了世上最为珍贵的东西……青春的自主权。他们是成功的:早已褪尽了十多年前初出茅庐时的稚嫩……在学校、机关、厂矿、公司,在一切可以施展他们才华的地方振翅高飞。他们代表着未来:三四十岁的年龄,黄金时段;已然铺开的事业,如日中天;和和美美的三口之家,正开足马力,疾驰远行。
  面对幸运的他们,我想起了杨牧的诗句:“我爱,我想,但不嫉妒。我哭,我笑,但不抱怨。我羞,我愧,但不自弃。”堪可*的是,坎坷的我们,在无法主宰自己命运时,没有自弃;而当命运交还到我们手上的时候,又竭尽所能。
  其实,任何一代人,都只是历史长链上的小小一环;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若干个阶段。在滚滚的时代洪流里,渺小的个体不过是一滴水珠。然而这水珠,也能折射出时代、社会、人生的某些影像,作为后人的镜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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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远去的日子(1)
那远去的日子
  王元辅
  作者简介:王元辅,男,白族,1947年出生,*党员。1966年高中毕业后,碰上“*”运动,学业中断。知识青年下乡运动中回乡,当了十年农民后于1978年考入中央民族学院历史系,专修中国少数民族史。1982年获学士学位毕业,就职于*云南省委党史研究室,从事*党史的研究工作直至2007年离职。1996年任*云南省委党史研究室主任,现任云南省人民政府参事。2006年,被评选为云南省有突出贡献的社会科学专家。
  临行前的那一夜,几乎全村的人都到家里来送行。妻子上街打了几斤白酒,每个土碗里盛上一碗,大家都喝得脸通红,也记不得说了些什么话了。第二天,我告别父母妻小和家乡父老,迎着朝阳上了路。从家乡坐汽车到昆明颠簸了三天,又乘三天三夜的火车从昆明到了北京。
  第二天我就请同室的同学带我去了天安门广场。十月的北京非常的美,天安门广场更是被许多鲜花装点,显得十分庄严大气、五彩斑斓。盘腿坐在广场上,我开始回想起这十年里我所经历的一切了。我知道我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可我并不清楚是谁在哪一天翻转乾坤敲定了这一变化。
  现在我知道了,这个改变了我也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人,就是*。
  那是一些远去了的日子,远去了的是那开始苍老了的老三届,那逐渐从公众视线中消失的新三级,还有那远去了的30年。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一年暑假,乘火车返乡,没买到座位票,只好直挺挺地站立在拥挤的人群中间,不时环顾左右,看谁有下车的动向。可惜十多个小时过去了,却毫无成果,两腿开始发麻,渐而发肿。遂在过道的人群*双脚,做下肢活动。我左侧的硬座上,六条汉子正高声谈论,倚椅听去,原来他们正讲着知青下乡的经历,一身材魁梧者正说到他下河捉鱼的故事。听得出来,他是城市下乡知青,没拿鱼的真本事。站立在一旁的我忍不住插了话,三言两语后,壮汉抬头问我,你也是老三届?我答是。他立即起身,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咱们是一家人呐,并立即叫对坐者起身让位给我。屁股落座,肌肤、筋骨、精神倶爽,飘飘然如坠仙境。一一介绍,先前对坐的六人和我,竟都是老三届,新三级。此后的几十个小时,包括我在内的这“一家人”轮流一人站立,侃着大山,吹着牛皮,此人讲偷鸡的故事,彼人吹扛粮袋的力气,我说乡下夜空的美景,他说接到录取通知书时的喜悦。从北京到昆明三天三夜的或站或坐,竟都毫无倦意。
  一家人,是因为有共同的名字“老三届,新三级”,又在同一个年代经历了同时载着我们起伏的跌宕风云,有着相似或相近的命运。
  可一切都随着时光的流逝远去了,那远去了的老三届,那远去了的新三级,那远去了的30年。
  人的一生中,有些重要的日子会影响你的一生,甚至让你的命运旋转。就我来说,提到这“老三届,新三级”,便让我想起几个曾使我的命运发生天旋地转变化的日子。
  一
  1966年5月16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简称《五一六通知》。这通知到底是哪天公布的,我记不准确了。记忆里的时间是五月下旬,正在埋头复习,准备填写高考志愿。因为说实在的,那时候的高三学生,也就十七八岁,对这一后来证实影响中国历史进程、影响中国几乎所有家庭所有人命运的决定,至少我当时根本未能认识。倒是暂停高考的决定,对我们这批即将参加考试的高三学生,印象就非常深刻了。但究竟是哪一天,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一天早晨,我和几个同学在校园里的大树下背诵俄语单词,树上挂着的大喇叭中传来了高考推迟半年的新闻广播。听到这一消息,我们都怀疑耳朵出了问题,高考推迟?怎么可能呢?回到教室,全班同学议论纷纷,教室里如同雀噪蛙鸣。直至下午,班主任传达学校通知,这一影响我们人生进程的*中央、国务院的决定终于被证实。 txt小说上传分享

那远去的日子(2)
后来我查了资料,*中央、国务院是6月13日做出1966年高等学校招收新生的工作推迟半年进行的决定,由《人民日报》于18日全文发表的。
  当时,至少我还没意识到,这高考梦是注定要破灭了。不就是推迟半年吗?一边参加刚开始的“批判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一面还抽空把该复习的功课拿出来看上几眼。可是,半年过去了,高考的事没半点信息,倒是工作组进入学校,大批判大揭发大字报如雨后春笋,布满了校园,进而漫延到了社会。
  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查了相关资料,方才知道,实际上,同在6月13日这一天,*中央、国务院已经批转了*党组《关于改革高级中学招生办法的请示报告》,报告认为“现行的招生考试办法,是资产阶级的办法,没有突出无产阶级政治,是业务第一,分数挂帅”。报告提出废除现行的招生考试办法,实行推荐与选拔相结合的办法招生。到7月24日,*中央、国务院正式发出了《关于改革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办法的通知》,内容与*的请示一致。但是,实行推荐与选拔相结合的办法招生,也没能正常进行,及至六年后,才开始用所谓的推荐与选拔相结合的办法录取了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
  今天,我回顾41年前影响我人生进程的那一天,我想应该是1966年6月13日。那一天,*中央、国务院的一个决定,终止了我及当时所有中学生的高考梦。也在这一天,我的人生开始发生了上下倒置、左右颠簸、黑白混淆的旋转。
  二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报道甘肃省会宁县部分城镇居民到农村安家落户的消息,在编者按中引述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这一最新指示,将数以百万计的大中学校的学生送入了他们人生的第一个熔炉。因此,这一最新指示,以及另一句出自1955年的至理名言“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对我们那一代人来说,我相信及至今天,几乎没有人不能全文背诵的。
  中国是一个农业国,无论是从农村走到城市的人,或者是土生土长在城市里的人,事实上都与农村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肉联系。因此,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由来已久。新*主义革命时期,城市里大批大中学生响应党的号召,到农村去,到山区去,到边疆去,把革命的火种撒到了人民群众中,最后燃成了燎原大火。据*云南省工委书记郑伯克回忆,从1946年到1949年,仅在云南,城市青年学生下乡到农村的约计有上万人,他们大多数最后都成长为党的领导干部或游击队的指挥员,为云南各族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解放以后,中国的知识青年下乡应该说也从未中断过,特别是1955年9月,在全国农业合作化的高潮中,毛泽东主持编辑《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时,提笔写了“一切可以到农村中去工作的这样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地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这以后,全国各地积极动员和组织城市知识青年下乡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在全国掀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高潮。到1957年底,据20个省(市)的统计,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已达79万多人。

那远去的日子(3)
那也是熔炉,那熔炉,熔炼了几代共和国的创建者和建设者。他们的英雄壮举和光辉业绩永远值得后人铭记。
  1969年开始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目的地是和前辈们相同的一个熔炉……中国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但是,进入这个熔炉的途径、方式却大有不同,结果自然也差异很大了。
  1969年开始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他们的进熔炉,我想用的词是“掷入”。因为自1966年停课闹革命以后,在当今年轻人们很难理解的革命激情煽惑下,老三届们中的99%的人都投入了那场史无前例的革命中了。谁也没有向我们承诺或许诺什么,党中央没有任何承诺,人民政府也没有任何许诺,连学校也什么都没有说过。谁也不知道,也说不清,这场革命将进行到什么时候,参加这场革命的这批学生将来将何去何从。
  而就在1968年12月22日这一天,答案突如其来,从天而降,那就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很快,我相信我的同龄人们,“一家人”的老三届们,几乎都还没回过神来,管你理解的不理解的,自觉的不自觉的,有要求的没要求的,有困难的没困难的,都胸前戴上大红花,敲锣打鼓送上了山,送下了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就这样在神州大地铺天盖地地展开了。正因为如此,我称之为“掷入熔炉”。
  我被“掷入熔炉”后受教育的第一课,曾在一篇文章中描述过:
  我的农民生活的第一课是上山拉松毛,这是生产队安排的积肥劳动。就是到山上把落下的松叶收集在一起,然后背回来积肥。
  天还没亮,就和同伴们有说有唱地头顶着月光上山了。那时的我,身体极其柔弱,身高米,仅有50来公斤。在同伴们的眼里,从我如细竹笋般修长的手指中看出,我不是一个干活的料,而应该是一个读书人。于是,走了约莫五六公里路后,到了山上,他们就忙着先照顾我,帮我拉松毛,帮我打包,并前携后扶地让我先起身,背着上路。我并没感到十分吃力就和他们一起回到了村里,一上秤称重,除皮后仅有32公斤,还不到同伴们的一半,当场我就羞红了脸。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时间都没有过的香甜的梦。
  第二天又照例上山了,我坚决辞请了他们的帮助,全过程自己动手,而且非常卖力。及到要走时,我身后扎紧了的那一背松毛,让我无论怎么样也起不了身。在同伴们的助力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颤抖了很长时间后直起了身。那一刹那,我意识到这以后的路对我来说是如何的艰难了。为避免让他们看我的笑话,我坚持让他们先走,别等我。我以为,凭借我的毅力和勇气,会没事的。
  谁知道这一起身后,沿着也许不能称为路的路,拉扯着刺棵和小树枝,颤抖着,歪斜着,一步步往前走。直到一个可以歇息的地方,也就是一个可以支撑那一背松毛的台地上,歇下,放松。如释重负这个词的含义,在那一刻体会得再深刻不过了。仰面躺下,四肢舒展,眼望蓝天,耳听松涛,快何如哉?
  谁知道这人呐,释掉重负后,却很难再有毅力和勇气重新负起那千钧重担了。躺着,忽而下着决心,起身吧!忽而自言自语说,还早呢。反复如是后,终于明白,这时候,不会有谁能帮我将它背回去的。于是,扣上背板,背上松毛,准备起身。到现在我都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沉重,我双腿跪下,力图将重心移到后背上,没料到却翻了个筋斗。席地跪着,看着眼前这背翻了个筋斗的松毛,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txt小说上传分享

那远去的日子(4)
当时,我真没想到那总是鼓舞我们的“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语录,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流浪到南美苦苦挣扎的那亚瑟的影子。那个后来成为牛虻的亚瑟,不也是经过炼狱才炼成了一块钢吗?
  再次把松毛移到背上,取了个跪着的姿势,起身。腰是立直了,但跪着的腿却怎么也立不起来。咬紧牙,就这么跪着,双膝交替移动着向前,坚持,前移,再坚持,再前移。也就前移了二十来米吧,两个膝盖骨都流着血,和着沙土,紫黑色,怪可怕的。真的实在无法坚持下去了,只好歇下,将那一四围的松毛拔去,留下了紧紧的核心。
  咬着牙,咬着唇,挺立着,像个被狮子咬伤的亚瑟似的男子汉,直起腰前行。我不知道那五六公里的路后来是怎么走完的,满身大汗,一副狼狈相,到了村口,母亲在那儿接我,看着我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放声大哭了起来。那一背松毛上秤一称,足足60公斤。
  从此以后的十年,由数不清的伤疤组成的历险故事、难忘的经历和反复的锤打,我终于成了村里排得上位的壮汉,专事那些需要体力、毅力的男子汉做的活了。当然,也就能养活自己和家人了,尽管那仅仅是真正意义上的糊口生活。有了这一次和以后无数次的熔炼和锤打,在以后的人生经历中,可以说,我能应对所有的苦难和考验了。
  三
  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有那么一天,或者说并不清楚,曾经有过那么一天,它改变了我的命运,也改变了570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命运,还可以说也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命运。
  应该说,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的那一天应该是十年“*”中整个中国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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