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道灵- 第36部分

　　“姓孟？”林九立刻神色一正，同样抱拳一拜，说道：“原来是礼仁大姓之后，孟兄不必多礼，古时孟姓尊者便是我儒家创始祖辈，在下林九，见过孟兄。”



　　“林兄言过了，姓氏而已，在下十岁起便是上城赶考，却是屡屡遭挫，如今已是第八个年头，惭愧至极，当不得此拜。”孟德暖和了一下双手，笑道。



　　闻言，林九内心一颤，本以为他两次落榜，坚持至今已是毅力绝佳，没想到眼前这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却是足足考了八次，除去礼仁大姓不说，单单就是这般意志，就当得起他这一拜。



　　“孟兄此话不对，我偶得一梦，梦中曾观阅无数古籍得知，此姓造化而临，传之上古，即便是无望迈入官场，但只要心存浩然正气，便是儒道门生，往后成为一国大儒，也是不无可能。”



　　“林兄所梦倒是古怪，这些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难辨真假。”孟德摇摇头，埋头轻笑道。



　　“孟兄，何为真？何为假？”林九沉默，不经意间望向头顶苍天，唯有茫茫雪花飘落，片刻后看着眼前的少年书生，平静说道。



　　“睁眼所看到的，为真，闭眼所想到的，为假……”孟德沉思半响，徐徐开口。



　　林九没有说话，探出手心，接住一片雪花，直至盯着看了许久，而后才传出声音。



　　“什么又是道？”林九问道。



　　“道？”孟德一愣，迟疑了一会，可却久久没有出声。



　　四周雪花肆意洒落，寒风呼呼作响，像极了风雪的呜咽，林九抬起右手，手心当中的那片雪花也随风而去，瞬间淹没在无数风雪之中。



　　“道就如那朵远去的雪花，被我握在掌心是它的道，只是这条道不完美，有了限制，此刻我让其随意飘洒，也是它的道，茫茫白雪，想要重新寻之，却是再也不能，那时起它便重获自由，只是……这种自由的道路，一片茫然……”林九轻声开口，眼中渐渐浮出迷茫之色。



　　“林兄感悟颇深，听此一言，孟某倒是有些见解，只是不知该说不该说。”



　　“孟兄直说无妨。”



　　“雪，只可以活在冰寒，靠近热，它就会死去，这也是它的人生轨迹，一生的道路早已注定，可若是被人握在手中，有了温度，化成了水，你要再想将其握在掌心，却是绝然不能，那时起，它也获得了自由，而这自由的道路，却也不再迷茫，即便隆冬过后，炎夏降临，可它依旧能够存活。”孟德右手紧紧一握，一片雪花瞬间成为了水滴，而后顺着他掌心缝隙掉落，眨眼间遁入大地，便是没了踪迹。



　　林九愣在那里，整个心神刹那轰鸣作响。。。。。。
第七十五章　梦中有画
　　林九愣在那里，直至许久过后，神色才从茫然渐渐转变为清明。



　　“雪，本只可活在寒冬，可化为了水，即便是炎夏也能存活，反之，若是隆冬降临，它……亦可成为雪花……继续存活下去，这就是它的道……一种不灭之道！”林九右手再一次抬起，用力捏了一把，手中雪花瞬间成为了水滴，在这水滴即将落入地面之时，他手掌轻轻一甩，将其向着天空一挥，顿时这水滴在外，在那孟德看不到的天地中，重新的成为一片雪花，远远的飘走了。



　　虽然林九内心隐约间似乎摸索到了什么，可这种不灭之道，宛如天方夜谭，不是他所能追寻的道路。



　　孟德神色出现恍惚，他盯着那水滴挥去方向看了许久，可却不知在那一方天地当中，水滴早已化作了雪花，直至二人临近城门，林九的声音淡淡传出。



　　“多谢孟兄一路相伴，听君一席话，林某胜读十年贤书，若是你我有缘，日后自当还会相见，告辞。”林九抱拳一拜，旋即踏着落雪，走入人海，渐渐消散在都城里头。



　　“雪可为水，水……亦可成雪，这就是它的一生么？”孟德看向林九逐渐消失而去的背影，喃喃低语，许久后才回过神来，向着林九离去的方向，抱拳深深一拜，或许此番论道，他理解的和林九理解的相差甚远，甚至是两条不同的道路，以一片雪花谈道，其内或许还存在第三条道，亦或是还有第四条、第五条道……可那都不重要，凡人一生，穷极所能，能够寻出一条属于自身的道路，已然不易！



　　寒风里，孟德的身影渐渐被漫天风雪掩盖，可他明白，进入都城，身上的这些雪不会死去，只会以另外一种形态活在世间，今日的一幕，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直至多年以后，也在这般飘雪的寒风里，他遇到了一名神灵，那神灵在雪中化道的一幕，让他想起若干年前，雪夜中，那叫做林九的书生。



　　……



　　明国，被一海阻断，名曰九灵，或许曾是青天古域北端最为繁荣的国家，可不知因何缘故，随着岁月的流逝，明国早已没了多年前的昌盛，唯有主城安阳城独尊儒道，也许正因如此，才保留了如今的繁华。



　　安阳城不大，百姓不多，可相对于其他城池也算繁花似锦，尽管黑夜中的城池内飘着雪花，但在这股寒冷当中，家家户户都点着灯火，依旧可以给有家的人一股暖意。



　　至于无家可归的人，也许走在这皑皑白雪的街头上，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吧。



　　林九走在街头，天色昏暗，白天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也都老远看不见几个人影，即便时而有人从他身边走过，也大都是带着斗笠，低头匆匆而过。



　　在如此寒意彻骨的街头，虽然林九衣着淡薄，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唯有心凉，以往如此，如今也是这般。



　　直至走了许久，他方才停下步伐，抬头远远望去，可以依稀看到在这明国的主城内，有一座极为显眼的建筑，那是一座九层高的楼阁，说是楼阁，可它的名字却是塔。



　　儒家塔。



　　高耸足有几十丈，尽管不如山，可挺拔在这安阳城内，格外的引人注意，此刻风雪模糊了它的身影，但却带不走此塔传来的雄伟之势，以及那凡人不可得见的儒道气息，即便这气息很是淡薄，可也影响着无数学子前来朝拜。



　　此塔是儒家的圣地，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文府，更是明国当朝文士的诞生地。



　　这座城，林九来过，这座塔，他却从未登上过，儒家塔，唯有明国认可的文士方能有资格踏上。



　　他曾经的理想，自己能有一天，以文官的身份，踏上此塔，可却失败了，如今塔在眼前，只能远远遥望。



　　林九默默的看着风雪里的儒家塔，许久……许久。



　　“儒家圣地……书生心中的文府……”林九向前走去，望向塔顶，喃喃低语。



　　沉默许久，他最终只能轻声一叹，因他的路不再是此地。



　　直到走近了儒家塔，林九还在一直抬头盯着。



　　风雪很大，阵阵风的呜咽传遍四周，卷着雪花，似不断地撞在塔身之上，在这里看去，儒家塔通体的青色，透露着一股威严，或许想象中本该就是这个颜色。



　　尽管是雪夜，可在这儒家塔外围依旧有许多明国的士兵巡逻走过，此地……唯有功名者，唯有当权者才可祭拜后，方能入内。



　　可就在林九走进时，他的身体渐渐变的虚幻几分，这一幕无人察觉，即使是他自己也没发现，唯有眼睛一直盯着塔顶，眼中带着一丝向往与浓郁的茫然。



　　直至他的身体彻底消失，宛如这一刻林九已不存于这片天地，直至走入了塔内，也无一个士兵发现。



　　一入塔身，呈现在林九眼前的，是一排有些年代的石梯，环绕儒家塔内，遥遥直通顶端，四周墙壁上挂着尽数是一些诗词歌赋，微微一看，这些作品全是出自当朝名家文士。



　　“我还记得，父亲生前曾言，他年轻时也是明国一名文士，入过儒家圣地，里头有着无数名家之著，当时自己还很年幼，不通人语，无法明白所言是什么，如今看来，父亲所言不虚，那圣地，便是儒家塔。”林九盯着壁上得诗词歌赋看的很是入神，看着看着，突然，他瞳孔一缩，目光停留在一卷白纸上。



　　其上书写的并非是文字，这白纸，赫然描绘的是一副画面，所画乃是一座大山，山中站着两道身影，两者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当林九看向所画的两道身影时，蓦然间眸子收缩到了极致，脸上也攀上浓浓的骇然之意，因那两道身影，其一是一名道士，道士手中拿着一个罗盘，眉宇间还流露出一股狡黠，看似栩栩如生，而另外一道所画的身影，竟是一名少年，少年身后背着一堆木柴，两眼当中透着灵动，宛如看穿了道士心中的想法。



　　看到这里，林九不由踉跄退后几步，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一刻，他背后猛然滋生一股寒意，只因此画上的一幕，与他梦境如出一辙，只因那道士，手中的罗盘内的指针断了一截，只因那所画的少年，模样竟是与他完全相似。



　　“这里的世界……究竟是真是假……”喃喃间，林九坐倒在地，盯着那副画，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第七十六章　明悟
　　林九唇齿微颤，默默的坐在那里，许久思绪起伏，这一刻的他不是文官，没有感受到此画传来的儒家气息，他也不是梦中的修灵者，拥有强大的修为，他仅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此刻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得不让其心神震撼。



　　“为何……为何我梦中的一幕会被人描绘而出，现在的我，究竟是梦醒，还是活在梦中？”无数个疑问瞬间侵袭林九的脑海，让得他一时之间分辨不出真假，唯有吃惊的直盯着那副画卷，似要从中得出一个答案。



　　“原来，这里是它的世界。”直至时间飞快流逝，林九神色才缓和下来，心中震撼逐渐内敛而去，似乎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尽管这答案很是荒谬，可从他醒来，那莫名出现的天象中，那株古树便是给予他的一个提示，如今这幅画卷也是如此，都在提醒着他，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费尽心机，幻化出一方天地，难不成就为了让林某永世受困于此？”林九喃喃间似自言自语般，当他站起身子的一刻，眼中不再附带茫然之色，而是化作了清明，那清明宛如透露着，他已解了心中的所有疑惑，唯一不解的是，那株古树，若是想要将他变作傀儡，何必如此煞尽苦心，不惜以自身仅存的一缕道韵，演化出这片世界。



　　没错，这片分不清，看不透，道不明的天地，正是由古树道韵所化。



　　半响过去，林九不再关注那副画卷，他闭上了眼，盘膝原地坐了下来，静静的盘坐，思绪或许有些凌乱，可也渐渐明白了什么。



　　就这样沉陷在思考当中，一夜风雪匆匆而过。



　　清晨来临的刹那，林九睁开了眼，在他睁眼的一刻，整个安阳城仿佛打破了昨夜的安逸，大街小巷中传来驳杂的声音，慢慢的热闹了，街道上熙熙攘攘，这片虚幻的凡尘世界，在这个时候，一一浮现的林九的脑海之中，好似不走出儒家塔，他依然能够知晓外头繁荣的盛景。



　　下一息，林九又闭上了眼听着，聆听那些吵杂的凡间俗语，直至深夜，又直至清晨，日升日落，宛如无限的重复着。



　　直到第七天降临，就如之前他从这片世界刚刚苏醒过来那般，七天时间，在林九思绪飞快流转当中，渐渐的流逝了，当他再次睁眼，眼中蓦然迸发出一道光芒，仿佛在这一瞬，他的气息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种变化，犹如质的飞越，是明悟的改变，此刻他方才明白，这片世界的自己……不是自己。



　　如只是一场梦，一场人生的感悟，一场道路的追寻，即使这梦如今未醒，即使这人生虚假难辨，即使这道路尚不明确，可他却是知晓，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当他站起，他不再是一名凡人，而是凡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灵，他的气息已变，拥有了修为，这股修为当中，竟是带着一丝神通之气。



　　从林九看穿这片世界开始，看清自身的那时起，他便是半只脚迈入了铸身的境界，抬眸一瞬，转眼间便是腾身而起，而后出现的儒家塔的第二层。



　　九层塔身，并非是林九不想继续攀登而上，而是即使身为修灵者，却受到此塔儒道气息的压制，半步铸身修为，踏上第二层，已是他的极限。



　　临至二层，这里没有诗词歌赋，四周空空如也，唯独那透着威严感觉的青色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图案，图案一看望去，给人一种怪异之感，好似上头刻画的不是图形，而是编写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可乍然一看，那图案依旧是一副图案。



　　这些复杂的雕刻只被林九简单一瞥，便是印在脑中，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当中的奥秘，因在儒家塔周身，悠悠地传来了一道道吵杂。



　　他走出几步，看到了儒家塔下，无数百姓此刻正虔诚的跪伏着，许多官兵齐拜，甚至为首的一人，是一名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在此人的带领下，安阳城的所有百姓官兵，在这儒家塔外齐齐参拜。



　　可就在林九欲要离去的一瞬，他双目陡然一凝。



　　他看到，在儒家塔外那些人跪拜之下，整座塔身竟有柔和的光芒一闪，那柔光凡人不可得见，唯有林九皱眉而起，随后他就感觉到全身气息有了一股躁动，仿佛承受不了这群凡人的跪拜，神色骇然之际，在下方众人又要一拜的刹那，林九向着天空一步迈去，避开了这一拜。



　　出了儒家塔，飘荡在虚空当中的林九眼神微眯，抬头看向天空射出厉芒，他知道这片天地乃是古树所化，这些凡人以及那儒家塔也是，或许连他自己也是虚假，他知道自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只有那样，或许他还会找到一线生机。



　　“不知道现实里的儒家塔，是否也是如此。”嘟喃间，林九带着些许困惑，一个翻身没入云层，眨眼就消失在了安阳城的上空。



　　然而这时，那人山人海的前方，也是那名为首的中年男子，此刻微微回眸看了一眼林九离去的方向，目光闪烁着凝重与一丝惊疑，若是见到这一幕，林九必然震惊，因此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因此人……身躯竟也逐渐消散，也不属于这片世界。



　　远远的离开了安阳城，此番赶考林九自然早已错过，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好半响，他的心境才平复下来。



　　“此地蹊跷诡异，那古树到底有何目的？”林九眉头始终紧皱，脚下一踏，响起惊天破空之声，对着山村方向疾驰而去，他要回去寻一个答案，这一趟不虚此行，既然看透了这片虚假的天地，他自然不能留于此地等死。



　　几个时辰过后，林九出现在自家木屋所在的山丘，盯着山脚下那处山村看了片刻，旋即目光微移，看向山村上方的虚空，那里空无一物。



　　直至到了傍晚降临，黄昏浮现，林九眼中一凝，修为爆发之下，对着那处虚空射出一道神念，尽管这道神念很是虚弱，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但最终那缕淡薄的神念依旧遁入虚空。



　　而就在下一瞬，天空骤然变得通红无比，随之虚空发生了扭曲，在这股扭曲的力量下，生生扭转成为一道庞大无比的漩涡，其内电闪雷鸣，罡风呼啸。



　　伴随着这幅异象降临，漩涡当中蓦然显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