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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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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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飞鸿不禁俊脸一红,冷笑不语,因为这件事,实非一言半语所能道得清的,再者也没有必要对人解释。
柳英奇见他沉思不答,更不由怒从心头起,咄咄逼人的接下去又道:“这且不说,只怪你痴心妄想罢了,可是你转过头去,又对楚青青大献殷勤,只此一点,便有失侠义本色!郭飞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郭飞鸿闻言之下,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个误会实在太大了,一时是解说不清的!
当时一双精光四射的瞳子,在柳英奇身上转了转,冷冷地道:“柳兄,你管得也太多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看你才是不够侠义条件。”
言至此,他身子微微战抖了一下,足下轻轻一点,起如飞鹰,落如旋鹤,已然站立在柳英奇对面。
他冷然哂道:“柳英奇,我倒要领教领教你有什么惊人的本领,敢这么目中无人,含血喷人!请!”
这个“请”字一出口,已探手入怀,把悬在前胸的那口“聚云”短剑抽了出来。
柳英奇这时已是怒不可遏,身形向前一欺,已到了飞鸿身边,掌中弧形剑当空一举,那弯新月形的剑锋,闪出了一道寒光,直向着郭飞鸿肩头猛劈了下来。
郭飞鸿短剑平胸微微一挥,只听“呛啷”一声。柳英奇身形一晃,直向左面错了开去,他足下是按花桩“八跳”的走法,一连三次改变身法,为的是怕身后的郭飞鸿乘机发招突袭。
可是他显然是错估了郭飞鸿,当他再次把身子绕过来时,却发现郭飞鸿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面含冷笑,兀自立在原处丝毫未曾移动。
柳英奇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这才知道对方原是剑术中万难一见的厉害高手,他因愤恨过甚,一上来轻估对方,用错了战法,此刻再想更改,已是不容易,因为对方己绝不容许他由“动”回返到“静”了。
所谓“棋错一着,别手别脚”,等到柳英奇发觉出这一点之后,已难以挽回败局。
柳英奇悔恨之下,满以为自己弧形剑招式诡异,未见得就不是对方敌手,他身子向下一蹲,双手握住剑柄,猛然向当空一举,发出了一声长啸,这架势,任何人必定以为他身子要腾空而起,谁会知道,他这却是一个虚式,为的是掩饰他下一招厉害的杀着。
那弯新月形的剑光在空中一闪,柳英奇猛然向下一挫身剑,拱身一跃,人剑就空一滚,弧形剑直向郭飞鸿脸、胸、腹三处地方劈下。
也除非像柳英奇如此身手之人,才能把这一招式施展得如此漂亮,其势之快,有如流星闪电。
飞鸿这一霎那,忽然对这个冒失的柳英奇,生出了一些怜惜之意,他自忖自己结仇太多,实在不必要再与这个人结怨。
再说自己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一个人成名是多么不容易,也许要费尽平生之力,可是毁灭却在顷刻之间,而最难消受的,是那失败后的悲伤!
郭飞鸿想到这里,怒火也就熄了。
他要保全这个人的威望,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知难而退。
柳英奇狂风似地袭过来,忽然一股和煦春风,迎面吹来,这股温和的小风由他身边掠过时,他忽然觉得正胸“心坎”、小腹“气海”两处穴道一麻。
不过,这种感觉是极其轻微的,就像是打了一个冷战那么的矩暂!
就在这极为短暂的一刻中,郭飞鸿那口银色的短剑,霍地向前一逼。
柳英奇忽又觉得面上一寒,弧形剑忙向上一托,却已听郭飞鸿冷冷一笑道:“承让了!”
郭飞鸿似乎是借着剑身在对方弧形剑上微弹之力,身子已如同惊鸿似的拔了起来,飘飘然地落向了一边。
柳英奇呆了一呆,抱剑伫立,面色大红,冷冷笑道:“你怎么不发招?莫非认为柳某不堪交手不成?”
郭飞鸿右腕一翻,他目光直视着柳英奇,手中短剑随意一抛,只所“呛”一声,已插入胸前剑鞘之内,剑身连同银链,在胸前来回动荡不已。
柳英奇哈哈一笑道:“郭飞鸿你休要以胜者自居,柳某可是不承你这个情。来来来,我们再战上几合!”
郭飞鸿微哂道:“柳兄你这身武功,委实高明,你我既无深仇大怨,到此也就可以了!”
柳英奇哈哈笑道:“胜负未分,怎能罢手?看剑!”
郭飞鸿就当觉当空剑影一闪,忙自向后一退,等他站定身子,才发现那柳英奇井未移动,就在这时,他身边那几株竹子,却忽然“哗”一声全数倒了下来。
柳英奇抚剑狂笑道:“郭飞鸿,你可看见了,自问敌得过么?”
飞鸿心中一动,冷笑道:“柳兄好厉害的劈空剑法,只是论功力虽已够火候,但出剑尚嫌过慢了!”
说着向前跨出一步,陡然右足一翻,挑起了斗大的一块青石,忽悠悠地,疾坠而下。
他低叱了声“现丑”,寒光一吐,短剑已游龙似的掣出,一劈一收,不过是弹指间,当空却已失去了那块巨石,代之的是一阵沙沙的细雨,像是漫天云雾似的飘了下来。
柳英奇怔了一怔,后退了三四步,以他观察之力,竟是未能窥出其中奥妙。
郭飞鸿面寒若霜的道:“柳兄看我出了几剑?”
柳英奇呆了一呆,冷笑道:“一环分六剑,足下共发三环,当是一十八剑了?”
郭飞鸿微哂道:“错了,是七环,共为四十二剑。”
柳英奇面色一青道:“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郭飞鸿冷然道:“一丁二点三回头,此吾出剑之诀窍也!”
柳英奇又呆了一呆,恍然如有所悟,他口中喃喃念道:“一丁二点三回头,好利落的剑法!”
当他再抬头时,冷月下,已失去了郭飞鸿那魁梧的身影,这位少年侠士这一霎那,禁不住面上一热,整个脸都红了。
金鸡三唱,大地现了一线曙光。
“大湖老栈”沉睡在春宵里,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一排青翠的竹子,低低垂下来,当湖风吹过时,发出的吱吱哑哑的声音,像是在为栈里的客人吹奏着安眠曲,难怪这时候,还不见一个人起来!
未几,挑水的刘二棍起来了,他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挑起了他的水桶,望着鱼鳞似的洪泽水面直发呆。挑水这个活儿,可真不是件好差事,可是有啥法子呢?回过头看了看那个一人多高的大水桶,禁不住连连摇头,两条腿也有点发软!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哭声。
刘二棍精神一振,再听听,一点不错,的确是个女人,那声音像是个小娘儿们,嘤嘤呖呖,别提有多么伤心了。
刘二棍一翻眼珠,心说:“妈的!别是哪家的小媳妇儿想汉于想疯了吧!我刘二棍可就交上运了!”
这么一想,刘二棍再也顾不得挑水了,赶忙放下了水桶,悄悄向前又走了几步,竖起了一双耳朵,仔细的又听了听。
“一点不错!”他对自己说了一句,当下向手心里啐了口吐沫,往头上了抹,朝着声音来处悄悄走过去。
忽然间,他楞住了。
原来那女人哭声,竟是发自这大湖客栈内里,而且就是靠着竹林子那个小单间内。
刘二棍子呆了呆,咽了一口吐沫,心说:“不对呀,这房里不是住着一个小相公么,怎么会有女人哭声呢,管他的,过去看看!”
想着,他轻手轻脚就来到窗户下,先用舌尖轻轻点破了窗纸,然后踮起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着房里头瞧!
里面的烛火还没有灭呢!桌上那截蜡烛,已燃得只剩下一寸不到了,蜡油淌了一桌子都是。
一个身着湖绸睡裙的大姑娘,正趴在床上抽泣着,她那乌油油的一头秀发,把整个的枕头都遮没了,刘二棍只看见她露出的半截粉颈,却由不住眼都直了。
你看她皮肤那么白,头发那么黑,那种身段儿,小蛮腰,大屁股,还有她那光着没有穿袜子的那双脚,那么白,那么细。
刘二棍只觉得全身都软了,这么标致的大姑娘,他真是出娘胎以来第一次见过。
姑娘哭着哭着,忽然停下,猛然转过了身子,现出了那张挂满珠泪,清艳绝伦的脸盘儿,娇叱了一声:“是谁?”
刘二棍赶忙缩头,只听“呼”的一股疾风过处,就觉得头上一凉,整个身子不自自主地滚了出去,紧跟着窗前现出了那姑娘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刘二棍吓得爬起来就跑,一直跑出了这片竹林子,来到了湖边,才长吁了一口气,呼道:“我的妈呀!”伸手在头上摸了摸,这可好,出家当和尚也用不着落发剃度了,敢情成了光头了。
大姑娘关上窗户,气得脸色铁青。
她发了一会儿怔,苦笑了笑,揉了揉那双肿肿的眼泡,用口把桌上的残烛吹熄,室内现出一片灰灰的白光,她叹息了一声,道:“天敢情都亮了!”
对着铜镜照了照,姑娘懒洋洋地站起来,失神地道:“我怎么会为他落泪?莫非我真的爱上他了?”
“不!”她冷笑了一声,扔下了手上的铜镜,这一霎时,她似乎又变得坚强了!
“冷剑铁娥是不会随便爱上一个人的!我已说过终身不嫁,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郭飞鸿他更靠不住!”
玉手一落,把那面古铜圆镜拍了个粉碎,冷似寒冰地又道:“如违此言,有如此镜!”
说完这句话,她闭上了眸子,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这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已把郭飞鸿这个人忘了,却想不到如今见到他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没有忘了他,非但没有,且似乎更思念得厉害了。
“在洪泽湖里,他那么狂追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唉!为什么男人都像苍绳一样的粘人,为什么我不能落得一点儿清静?女扮男装也是一样,既如此,我就干脆回复原样,再也不扮什么男人了!”
转念至此,她匆匆找出一套女装穿好,她生平爱洁成癖,虽行走在外,衣寝用具,被褥枕头,也全系自备,她每一次全不厌其烦地搬来搬去!
昨晚,她忽然触动情怀,哭了整整一夜,晨起,只觉得全身怠懒无力,她对于现实人生,似乎永远存着戒意,她宁愿十分地呕苦自己,却不愿接纳人家一分的帮助与安慰。
偶然地,郭飞鸿走进了她的心扉,可是她却用尽方法把他赴出去,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走进她感情的圈子里,她用种种坏的设想,去否定郭飞鸿完美的人格,她要把这个几乎为她所接受了的人完全粉碎,以保持超然清白,独特卓越的女儿身!
这种性情自幼就已经养成了,自从目睹母亲的悲哀以后,这念头更钢铁般坚固地建立在她心里,不容许她轻易地有所变更!
现在,她想起昨夜的伤心,甚至于感到可笑、羞辱,“冷剑”之所以“冷”,的确是名不虚传!
一切就绪之后,铁娥步出了客栈,店内的几个伙计眼都看直了,他们这才知道前天投店住进来的那个小相公,原来竟是个女的,是一个美绝天人的大姑娘。可是刘二棍已先警告了他们,谁也不敢再存非分之想,就是口头上的轻薄也不敢带出来。
铁娥一直来到了湖边,想到了“龟山之会”,内心充满了兴奋,她要凭掌中剑技压群伦,一枝独秀,然后去解开那个武林中的谜结……还有,那个叫楚青青的少女,如果她胆敢来龟山寻自己麻烦,那么就要给她一点厉害尝尝了。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不在乎。
这一带地势僻静,可能是时间太早,竟然没有一艘小船,铁娥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点船影子,她不由有些不耐烦了。
忽然,一条红漆快舟,自山弯子里转出来,乘风破浪而至,一个青衣少年,直立舟上,高声叫道:“姑娘,我等你很久了!快快上船来吧!”
铁娥定睛一看,面色微寒,容得那小舟驶近,她冷冷一笑道:“柳英奇,你这是何必?”
舟上少年满面诚挚地道:“姑娘不要误会,快上来吧!我这也是顺路!”
铁娥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身形陡然拔起,轻飘飘地落在了船上。
柳英奇面透喜色,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铁娥目视湖上,冷冰冰地道:“你只载我一程,到时我自会下去!”
柳英奇点头道:“是!是!”面上微微现出一片黯然。
铁娥回身望着他,微愠道:“你这么一路追随着我又是何苦?难道我真的就怕了你不成?”
柳英奇哈哈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柳英奇只愿今生能追随左右便心满意足,绝不敢另存非分之想。”
铁娥冷笑道:“少废话,如果今后我再发现你,可别怪我冷剑无情!”
柳英奇呆了一呆,望风一笑,闭嘴不语,他双手摇动着一枝大揖,“欸乃”声中,舟行徐徐。
铁娥细眉一皱道:“你如此慢行,要何时才能到达龟山!可否快一点?要不我还是下去算了!”
柳英奇忙点头笑道:“原来姑娘要去龟山!莫非姑娘也有意去‘九盘洞’中一显身手?
竟然也听信了江湖上的无稽谣传不成?”
铁娥面色一寒,抬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又把脸转向了一边,柳英奇忽然叹了一声,冷笑道:“那郭飞鸿一身奇技,倒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姑娘又因何拒他于千里之外?未免令人不解!”
这句话,使得铁娥面色一白,她猛然转过脸来道:“你也认识郭飞鸿?”
柳英奇冷冷地道:“新识未久。以我看来,他那一身武功似乎不在姑娘之下呢!”
铁娥冷哼了一声,望着湖上徐徐地道:“只怕他还要差上一筹!”

第十章冷剑娇娥

这时,水烟迷离的湖面上,现出了一座宝塔形的山影,铁娥顿了顿,手指那座山影道:
“龟山到了,我要在此下船,请把船靠过去。”
柳英奇忽然垂首道:“姑娘,莫非我的真诚,对你永远是不值?”
铁娥闻言目注湖面,甚久不言,柳英奇冷冷一笑道:“我对姑娘的真心,天地可表。”
才说到此,铁娥忽然嫣然一笑,有如春花吐蕊,柳英奇心神一荡,顿时停住了话,这还是他会晤铁娥以来,首次看见她的笑容。
在铁娥美丽的笑靥里,柳英奇几乎呆住了,他讷讷道:“姑娘你……”
铁娥微抬玉手,指着湖面上的山影道:“你看,那样子真像是个赖蛤膜,偏偏人家都叫它是龟山,真怪!”
柳英奇只觉得一瓮冷水,由头浇到了脚,这一时间他真凉透了,铁娥再次地笑了,回头瞅着他道:“你说是不是?”
柳英奇喟然长叹了一声,道:“我送姑娘过去吧!”
这时,小船距离龟山已只有六七丈远,此刻日出不久,水天一色的红,红红的旭日,把铁娥那张略嫌苍白的脸,映成同一颜色。
柳英奇重重的在水面上击了一下橹,他忽然觉得,自己得不到这姑娘的心,是生平第一大憾事。
铁娥望着他点头道:“我走了!”
说罢,玉手轻提长裙,身似抄水的燕子,已纵身而起,她的身法美极了,娇躯微微向下一沉,看似落水,其实却又翩然腾起,交睫间,已置身岸上。
柳英奇高声道:“我何时再来接你?”
铁娥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话落,身形一个纵腾,已隐于树丛小道之间。
弧形剑柳英奇感慨的叹息了一声,那支粗如儿臂般的长橹,在他腕力之下,弯成了一张弓也似的。
忽然他狂笑了一声,悲凄地道:“我柳英奇天大的英雄……铁娥你这冷酷的娇娃!”
起落纵跃的铁娥,身法之快,有如星丸跳掷一般,她在一阵疾驰之后,已可看见山巅上那闪闪放射着银光的“云海山房”了,多少年以来,这个神秘的地方,不知吸引了多少武林豪客,奇人异士,只是人们对这个地方,依然是扑朔迷离,知道得那么少。
尽管如此,那些有胆力,有超人奇技的侠士们,却仍不厌其烦的,每三年来此一试身手,而且……
铁娥虽是闻说已久,可是今日却是第一次来,她内心是怀着无比的好奇与信心,她要把这个前人未曾解开的谜结解开。
当她兴冲冲地来到了山顶,才看见那银色的光,乃是镶在一座石室四周壁上的白铜镜片所反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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