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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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美人-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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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想什么对策了,如果婚礼是真的,接下来的日子可有大家忙的。”
  催促他们离开,惜织的冷静即将消灭,炽热的火焰在胸中点燃,不应该,你真的不应该啊!
  惜织将他们推至门边,锦绣反身问:
  “公主,您真不担心吗?殿下这么晚没回来,说不定正在和皇上讨论婚礼的事儿。”
  “婚礼是好事儿,大家该替殿下快乐,不应担心。”她的骄傲出头,带着浅笑,骗他们也骗自己她好开心。
  “我就说惜织公主既懂事又识大体,你偏不信。”小柜子落井下石。
  “我气死了、气死了!没见过公主那么笨的女人!”锦绣赌气,跑着离开。
  “公主,小柜子告退。”说完,他急急向锦绣方向追去。
  吁气,惜织关起门,背靠在门扇上,演戏累,克制情绪更是累得过分,不在预期中的泪水双双垂下。
  蓦地发现湿气,她慌张拭去。
  “你在做什么呀?龙帧大婚很好啊!他本是适婚年龄,这种安排很合理呀!你从不想成妃后的,忘记母亲的悲哀吗?后宫不是你想留的地方。”
  头仰高高,她不教泪水偷渡,她对自己说话,相信只要说过一次又一次,她总能说服自己,这是最好的安排与结局。
  “记住,你是萧惜织,不是尊贵公主,忘了吗?你和龙帧有仇无缘,你和他不可能。你可以不寻仇,却不能或忘父母恨,这段日子你的表现已经够糟的了,怎能再去设想未来?这对枉死的母亲不公平。”
  推开窗户,她对苍穹低诉。
  “是了是了,这才对,不在乎他娶谁、不在乎他心里是否有你,你该保持骄傲,直到他愿意放走你那天,带着清清白白的身子走出皇宫。”
  话一句再一句,她矛盾又茫然,理智和情感在胸中交错。
  她否认爱情存在,却又惶恐爱情不在,她害怕未来,却又担心两人之间没有未来,将爆的情绪在她胸中翻腾,强忍的眼泪为骄傲保住最后一道防线。
  咬住牙关,她要笑、该笑,等他有了高高在上的湘屏公主,说不定会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低等女人,舍了心、舍了错误感情,他的放手更容易。
  对,这才是她该期待的结局,伤心不对、难过是错误,她要欢欢喜喜迎接他的婚礼。
  就这样,她想过好久,桌上烛泪一滴滴,滴过她的心,烧灼的是爱情,痛楚的是身不由己。
  回想过去,惊觉不过短短半年,他们之间竟有分数不清的记忆。
  他们骑马、他们说笑、他们任风在发梢飞扬,元宵灯火、天边繁星、屋檐上纵飞的双双俪影,这些记忆是甜非苦,无奈,她必须将它们解之为沉重,才有力气逼自己别过头。
  风来,吹干眼底泪水,不冷的夜竟带给她凄寒无限,冷透了心,寒透了意,爱情,从不是她该拥有的东西。
  门板上两声轻敲,惜织逼出一丝微笑,走至门边,开门,面对锦绣她有了心理准备。
  然门外,不是锦绣,是龙帧。
  “灯末灭,我想你没睡。”龙帧低语。
  “我、我在默背医书。”她说谎,不高明,因为医书不在桌上。
  “那么认真,真想当神医?”他没认真她的谎言。
  “济世救人是好事。”
  “你不快乐?”直觉地,他的指尖拂上她额头,企图拂去上面的抑郁。
  “没有,只是……我只是累了。”避重就轻,她的心事,她自己处理。
  “要我离开吗?”他体贴问。
  “你是不是想和我谈谈?”惜织问。
  她发觉,他眉问有同样的抑郁。
  “你想谈吗?”
  “好啊。”点头,若婚礼果真迫在眼前,往后,谈的机会不多了吧!
  龙帧摊开自己的披风,将她包在身边,小小的她,居然是他的安定泉源,令人难置信是吧?
  两人走进梅园,大大小小的梅子结在枝头,引人垂涎。
  “梅子可以采收了。”仰头,惜织说。
  “你要酿梅酒?”
  “你说过不会让我感觉寒冷,梅酒似乎不需要了,不过我还是想酿几瓮悔酒,做些蜜果子,在夜深人静时候和你共尝。”
  随口一个不经意皆是回忆,属于他们的共同记忆太多,多到她无法和现实生活切离。
  “就像此刻?”
  “对。一壶暖酒,暖了肠胃,也暖心。说吧,什么事困扰你?”
  “我要大婚了,下个月初三。”开门见山,他知道不管迂回或直接,她都会受伤。
  惜织以为自己做够了心理准备,以为重新听到同样话题不会心碎,对不起,她错了,心仍痛得一塌糊涂。
  骄傲抑不住狂奔泪水,低头,泪滚下,断线的珍珠落入春泥。
  “那很好啊!你早该成亲,对象是谁?”
  抹去泪,她刻意带笑,刻意装出轻松惬意,殊不知每句话都是椎心,一下一下,刺得她鲜血淋漓。
  她的快乐让他不满,闷闷地,他答:“是湘屏公主,这几个月来,我和父皇不断商量这件事,她是皇后的人,丞相认为这个婚姻有助于拉拢皇后娘家的势力,也让我和龙狄有机会握手言和。”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湘屏公主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婉顺柔和、雍容大度,从小她所受的教育,就是要成为一个皇后,她几乎能称得上是最佳皇后典范。”
  “那很好,恭喜你能娶进一个好妃子。”
  她的恭喜背后插了把利刀,将她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鲜明疼痛侵蚀她每分感觉,被分割的不单单是她的心,还有她的知觉、意识、她的一切一切。
  “你是真心话?”松开她,他站到她对面相询。
  是假意非真心,但她必须将它当成真心来处理,重重地,她点了下头。
  “你不介意名位,不在乎将来是不是能当上皇后?”他又问,慎重其事。
  她笑了,微微的苦自舌间渗出。“皇后从来不是我的目标。”
  “那好,你把名分让给她,我们之间照旧。”松口气,她比他想象中更好沟通。
  他的意思是:心中最在乎的仍是她,不是那个湘屏公主,除了后位,他可以给她所有想要的一切。
  她却误解他的意思,以为他们将维持眼前的相处模式,不谈未来,不计划婚姻,他们在一起,只为着单纯的幸福。
  这个说法带给惜织些微快乐,“维持眼前”是她最愉快的选择,至少无身无分,她不至于对不起母亲,又可以暂且抛弃罪恶,以喜欢为名,纵容自己沉浸爱情,即便有朝梦醒,至少不是明天的事情。
  她的爱情出现一丝曙光,她的心情暂且回温。
  “嗯,我不要名分。”
  小手伸入他掌心,春未了,夜里的空气仍带有丝丝寒意。
  “很好,父皇答应五月中让我迎你入门,你称她一声姐姐,两人和平相处。”
  他的话迅速僵住她的心思,缓缓地,她松开五指,退后一步。
  “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
  “我不要。”迅速地,她回答。
  “不要嫁给我?”
  “是,不要嫁给你。”她重复他的话。
  “为什么?”
  “我们之间有恨。”她说得实心实意。
  “你还在记恨?”眉心的皱褶更深了。
  “对。”她认真点头。
  “说不通,你不愿嫁给我,却想和我在一起?你的恨告诉你,和我在一起无所谓,嫁给我却大不行?这种说法不合逻辑……”一个念头闪过,“你想以退为进是吧?你想当高高在上的皇后,只不过你的骄傲让你说不出口?或者你早听说我要大婚的事情,早在心里拟好对策?”
  他的猜测一步一步将她逼进角落,说不出口的冤,申诉不来的苦,是心痛。
  “说话,不准沉默,你到底要什么?要名分地位,还是替母亲报仇?只要你敢说出口,我就给得起,不需要拐弯抹角,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他居然说她欲擒故纵?!
  退后两步,心防崩溃,他欺人太甚。
  “以前你至少诚实勇敢,你敢大声说出心之所欲,现在的你,变圆滑了,也变得虚伪。”
  好个虚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她不抢后位是虚伪。抢了后位呢?是不识大体、不知轻重吧?他挑了两个最差的角色由她选,她该前进或后退?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幽幽地,她问。
  “你不是?”
  “我不是,我骄傲得连皇后之位都不屑。”
  “你的理由说服不了我。”
  她的理由?弒母之仇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理由?那可是扯心裂肺的恨,他怎能说得如此轻而易举?!
  “那么请教教我,什么理由才能说服你放我出宫?”幽幽地,她问。
  她的话直攻进他的心底,那是他最不愿意谈、最不愿意碰触的忌讳。
  瞬地狂怒,他握住她肩膀朝她大吼大叫:
  “想都别想!我永远都不会放你出宫!”
  “留我做什么?下月迎后,明年迎妃,多少女人抢着匍匐在你脚边,多我一人、少我一人有何差别?”她也随之提高声调。
  “是否差别由我决定,不劳你费心!”
  “说穿了,我费不费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非得接受你的安排、满足你伟大的男性自尊!”架吵大了,她口不择言。
  “你想我在送你出宫和让你当上太子妃之间择其一?对不起,我不选。”
  其实,他可以选的,选她当太子妃一直是他最大的意愿,但她的态度过度恶劣。
  “你何必选?你想怎样便怎样,谁让你是最了不起的太子殿下呢?”
  “是啊,我是太子殿下,我必须为后宫着想,娶一个不懂服从美德,不知宫廷礼仪的平民女子为后,如何服众?”
  吵架,话最伤人,重重两句,勾动她的自卑。
  没错,她是平民女子、她粗鄙俗气、她不懂服从礼仪,她从不属于这个圈圈。
  低眉,两人久久不发一语。
  不吵了,惜织转身想离去,走两步,停顿,她轻声问:“是不是死亡才是离宫好的理由?”
  他一听:心惊,咬牙,她非把他逼到底不可?
  “你母亲就是死了,也要死在皇穴里。”狠狠地,他撂下话,猛地转身,先她而去。
  他的残忍扯断她的泪腺,不肯停歇的泪水,滑过颊边,串串、点点,落下。
  这夜,他们不欢而散。
  他在书房里枯坐一宿,她在梅树下静立一晚,他们都骄傲,他们都不屑低头。
  隔天清晨,他上朝,她回房;他心不平,她生病。
  第七章
  她病十几天,咳了十几天,整个人消瘦一大半。
  这些日子,她和龙帧没再见过面,老话,他们是同样骄傲的两个人。
  “不是我叨念公主,您是大夫,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锦绣一边替惜织包上头巾,一边念。
  “我不是好多了吗?”
  换上锦绣的旧衣服,笑对锦绣,苦是她的事,与人无关,她不想将情绪施压他人身上,所以前头欢天喜地张罗起婚礼,她假装不知道,一箱箱嫁妆进了龙啸宫,
  她也假装不知道。
  只是悄悄地,她收拾了包袱,带上父母亲的牌位,做好离宫准备,不等人赶,她会自行离开,只不过离开前,她说过要为他酿起一壶梅酒。
  “走,你答应的,要帮我采收梅子。”轻咳两声,她笑脸迎人。
  “才好些,又出去吹风,病了怎么办?”
  “没事的,再不动动,骨头都躺酸了。”
  “才怪,你是心疼那些梅子,又不是没别的东西好吃,干嘛眼巴巴弄起那个?”
  是啊,干嘛眼巴巴弄那个?但深夜举盏……是他们共同的梦。
  “等梅酒酿成,你会知道那是多么好的滋味。”
  酸的、甜的、芬芳的梅露是爱情,是她难解心情。“拜托、拜托,帮帮我搬梯子吧。”
  “这粗活儿该叫小学子、小柜子去弄,偏偏秦嬷嬷监督他们做事儿,不得闲。”
  是啊,听说整个龙啸宫里焕然一新,新家具、新桌椅、新床铺处处新景象,毕竟要入主的是非平凡人物,
  “别抱怨了,迎娶太子妃是何等大事,辛苦些也是应该,”提起篮子,惜织在锦绣之前离开房间。
  不消多久,惜织站上枝头,熟练地采起梅子。
  “公主,让我来吧!”锦绣在树底下喊。
  “不用,这活儿我做惯了,你没我顺手。”
  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她觉得有事可忙真幸福,起码不用想到他、想到即将到来的婚礼与……分离。
  “公主,你真的无所谓?”
  锦绣一声问,把问题镶进她心坎里,才想避开,心酸阵阵敲打上来。
  “您不怕那个湘屏公主抢走殿下的心?”
  怕啊!怎不怕?然,怕了又如何?她还是要嫁进来,他……仍旧是仇家啊。
  “听说湘屏公主温柔贤淑,许多王公贵族都想娶她入门。”
  她懂服从,懂礼仪,不像她这种平民女子。
  两人吵架的话,她句句记起。
  “这些天我听说又听说,听到的全是对湘屏公主的赞美,我不服气怎有人可以八面玲珑,让上上下下都喜欢,就找了些专爱说人八卦的宫女问问,可是,连她们部说湘屏公主的好话。”
  声音低了下来,锦绣忍不住担心,将来她的主子地位岌岌可危。
  “你该庆幸殿下将有个好妃子。”话入腹,心蚀。
  “我跟您说这些做什么?笨!”一跺脚,她重重叹气。“公主,起风了,我回房替您拿件衣服。”背过身,她偷偷拭泪。
  惜织看见了,头偏,她不哭,这是最好的布局,人各有命运,她的命不归属这里。
  锦绣走到半路让秦嬷嬷拦截,硬逼着去洗地。她顺着锦绣来的方向找到惜织,远远见到人,秦嬷嬷便扯起嗓子大骂:
  “你这贱蹄子!人人都在前头忙,就你躲在后头玩儿,等我禀了皇后,不掀你一层皮才怪!”
  惜织看对方,好半晌才晓得她在叫自己,下梯子,才想对她说明自己的身分,没料到竟是一阵劈头乱打,她手里的藤条,在惜织手上挥出两道青紫。
  “你别以为自己是惜织公主的手下就有特权甭做事,想都别想,等我们太子妃进了门,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全给我闪边去,你最好眼睛睁大弄清楚谁才是真正主子!”
  她一路说一路骂,还把桶子塞进惜织手里。
  “快提水到前头帮忙,大伙儿都快忙翻天啦!”她吼。
  想反驳的,但秦嬷嬷不给人机会,一张嘴张张合合,藤条跟着刷刷落下,惜织随她到井边,大病初愈体力有限,不过倒桶水,她便累得气喘吁吁。
  “真好命,才舀个水就动不了,这龙啸宫里的下人真难使唤,看来要整治你们,得花费我一番工夫。”说着,又是一藤条刷下。
  就这样,从井边到大厅前,每泼出一些水便免不了挨几下,咬牙,她不屑求饶,颤抖抖地,她终于把水提回大厅正中央。回眸,她眼见秦嬷嬷的藤条无缘无故打在小学子和小柜子身上,兼骂几声懒:
  “看什么看?不去刷地,想当大小姐啊!你皮太痒是不?快点、快点,你们全都给我快点,明儿个皇太子要大婚了,别让龙啸宫里脏得见不得人!”
  说着,她在惜织身上鞭过几下,一不仔细,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你不能好好说话吗?打人能替你解决什么问题?”终于,惜织忍不住出口。
  惜织的声音引来注意,龙啸宫里的太监宫女认出她。
  “贱蹄子,这里有你说话余地?”挥地,一巴掌过去,惜织闪避不及,红痕印在颊边。
  “公主!”见到惜织被辱,大家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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