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的话很有趣。真失礼,还没请教你贵姓呢。”
“我姓王,你叫我王大叔好了。”他突然脚下一慢:“殷姑娘,你听,犬吠声有异,前面山脚下的村子有了不寻常的变故。”
犬吠声急厉,普通的人也可以听出异样来。
“哎呀!”真如脸色一变,放了他的手,脚下一紧。
“那是你住的地方?”他急步跟上问。
“是的,朝阳村。”
这带全是小山岭,也许该称之为丘陵小阜。
但由于林木茂密,人基其中小径行走,视野有限,高度也不够,即使站在山颠也眺不及远。
绕过两座小山,便看到朔风掀起阵阵白浪的浩瀚邵阳湖,东南平浮在湖心的大孤山真像一只鞋夏秋间山上空常见的鸦群和水鸟,已经失去踪影。
山脚下近湖滨的一座小村,不见有村民行走,只有群犬狂乱的争吠声传出。
三艘县有号带、军旗的中型快船,正缓缓驶离湖岸,船上作副戎装的官兵站在两舷肃立,舱面可以看到几个穿便装的人影。
国华站在山腰的松林前,拉住了殷姑娘。
“那是南湖镇水师营的官兵。”他镇定地说:“贵地朝阳村有了人遭了殃。那几个穿便装的人,是来自京师的办案人员,也就是不久之前与你我生死相搏那群人的同伴。”
“哎呀!我的家……”姑娘焦灼地叫。
“令尊是武林名宿吗?应该是。”
“不是,我爹是南昌的粮商。”
“这……殷姑娘,你的武功……”
“我是娘教的,我娘是少林寺高僧智木上人的俗家门人。大增三年前坐化飞升之后,我才很少上庐山。”
“我问你,你爹与秘密会社有往来吗?”
“不可能的,我爹很少在家,大部分时间在南昌忙碌。王大哥,再你的意思……”
“半年前,山东谋叛案的主逃犯几个人,就是在贵地朝阳村偷偷登岸的,与在北面南湖嘴镇的两个人是故交,约定在这里的湖滨见面,由那两个人与府城的雷霆剑套上交情。雷霆剑送他们回昌,与反清复明志士约会,没料到官方的鹰犬先一步得到消息,在武昌等他们进网入罗。
“结果,雷霆剑死了,其他的人都死了,武昌搜捕志士最得力的三霸天也死了。京师来办案的人继续追查,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雷霆剑与那些人都死了,只知从头接档案资料追查,朝阳村遭遇并非意外。”
“这……”
“你要带剑下去,必定遭殃。官兵们撤走了,但村训一定留下一些人监视村中的动静。”
“我不管,我……”
“听我的话,殷姑娘,不然,你自己断送了不要紧,令尊令堂也得受到牵连。听话,藏了剑,我陪你回去看看结果。”
他整个人像发现警兆的猛兽:“你先走,快!”
殷姑娘略一迟疑,最后顺从地将剑藏在一株巨树的树洞内,向山下急走。
他们到了村口,村内已经有人走动了。
殷家在村南角,是一座三进的在宅院,但人了不多,主人经常逗留在南昌粮栈,与外界甚少往来,所以偌大的宅院,显得有点冷清。
朝阳村有五六十户人家,当家的人几乎有一半是在外经商的富户,所以比其他湖滨的村落富裕多多,高楼华厦比比皆是,殷家算是全村十名豪富中的一家。
全村隐在愁云惨雾中,有些人家传出凄惨的号哭声。
遭了兵灾,就是这就景象。
地湖水师营驻扎的水师是八旗兵,辖地远及湖口、安庆下游,雨及星于南康。
这些官兵名义上是防湖匪,其实负责镇压各地的民众,根本没将百姓当人看,经常假藉搜捕益匪或逆犯的名义,进行滥捕滥杀掳人勒索的勾当。
那些地方上的文职汉官如知府知县等等奴才,谁敢管主子的不法勾当?连满城出来的一个满人也管不了,更不要说管八旗兵了。
村中只留下几个府行派来协办搜捕逆犯的捕役,这些所谓办案的公人倒还有点天良,也认识村中的有头有脸人物,等水师营的官兵一走,他们也就松了一口气,不再与村民为难。
有人认识殷姑娘,所以并未出面拦阻她。
国华的打扮像村夫,他是躲躲藏藏绕村侧偏僻处所溜进来的,凭他的江湖经验与本能,那些分人无法发现他。
门户是洞开的,家中显然经过凶暴仔细的搜查。
殷家本来有十几个仆妇佣人侍女园丁,这时皆六神无主躲在偏屋里不敢出来。
姑娘直奔厅堂,神情惶急。
“谢谢天!爹回来了!”她惊喜地奔入:“女儿看到官兵,不知……”
“女儿,不要激动,坐下。”她老爹本地名人殷天翼,冷静地伸手示意她到她母亲身旁坐下:“幸好为父及时赶回,总算保全了这个家。”
她母亲闵氏虽然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妇人,但绝世风华又是练武有成的人,所以外表仍然像年近三十的贵妇,神情也相当平静,慈爱地将她拉在身旁坐下。
“丫头,幸好你不在,不然很可能不可收拾。”闵氏深深叹息,轻抚爱女的秀发:“能保有一家平安,为娘总算心满意足了。”
“娘,到底……”
“水师营的畜生来捉什么逆犯,全村被带走了三十二个人。”闵氏又是一声叹息:“你爹恰好和你弟弟从省城回来,来得好也来得不好。”
“娘的意思……”
“女儿,你看,这东西毕竟还派上用场。”殷天翼指指右壁所挂的一幅魏碑立轴:“这是南昌巡抚穆彰河的得意大手笔,他兼管盐政,但对我这个粮商颇有印象。当然为父肚子里的墨水,决不是他这个镶黄旗鞑狗所能企及的,他附庸风雅,送了我这幅半吊子水魏碑立轴。
“南湖水师营那个什么游击,和京师来的汉军旗汉奸,看了巡抚的墨宝,不敢不卖三分帐。”
“结果,你爹给了他们一千两银子犒军,二千两银子庄票贿赂,救了你弟弟一条命。”闵氏中心一酸:“进里面去看你弟弟。”
“哎呀!弟弟他……”
“他被打得很惨。”殷天翼眼中闪过一道可怕的光芒:“他毕竟年轻,血气方刚不知利害,受不了便妄想反抗,结果当然吃了大亏。不过不要紧,三五天就可复原……唔!噤声。”
“里面有人。”闵氏倏然而起,目光落向通后堂的甬道。
“是王大叔吗?”姑娘醒悟地叫。
脚步声入耳,国华点着竹杖缓步出堂。
“来得鲁莽,主人海涵。”他持杖抱拳含笑行礼:“后面在下看了一遍,似乎能值几个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府上损失不轻。那受鞭伤不轻的小兄弟,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很有种。”
“哦!你老弟是……”殷天翼大感惊讶。
殷天翼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雍容华贵气概不凡。而国华化装易容,成了四十来岁的庄稼汉,称兄道弟理所当然。
两人同样修炼,只是国华脸上多了一重风尘之色。
“在下姓王,王寄,寄身江湖的意思。”国华信口胡谓:“在山上碰见令媛练剑,也碰上了麻烦。”
“在下殷天翼。这是拙荆闵氏……”
“殷夫人,听令媛说,夫人是大林寺智木上人的高足。智木大师想必是隐世的身怀绝术武林高手,名师出高徒,令媛的表现委祷令人赞赏可惜面软心慈,碰上了京师那群人带来的凶神恶煞,自保不易。”
“女儿,你也碰上了那些人?”殷天翼脸色一变。
“贵客请坐。”闵氏客气地请客人就座,婢仆不在,她亲自为客人奉茶:“请用茶。”
“谢谢。”国华站起接茶:“整个九江府城内城郊,几乎布满了鹰犬歹徒,能会财消灾,已经是够幸运了,贤伉俪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女儿没料到会有这么坏的人……”姑娘将与国华历险的经过一一说了。
殷天翼先向国华道谢,脸上的神色充满忧虑不安。
“我们必须及是移居南昌。”天翼向乃妻郑重地说:“以后这里会成为真正是非之地,再耽搁下去,必定大祸临头,福无双至,下一次可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殷老兄既然与江西巡抚穆彰珂有交情,料亦无妨。”国华笑笑说:“也许,还能把被那些人掠走的东西追回来呢,南湖水师营毕竟仍受江西巡抚节制。”
“江西巡抚却节制不了京师出京办案的军机处干员。”殷天翼苦笑:“而且,兄弟与江西巡抚的交情浅薄得很呢。王老弟好像不是江西人,在江湖行侠吗?”
“行道的不是行快。”国华似笑非笑:“侠不易行,奢言行侠是自欺欺人。
“老弟与那些人有仇怨呢,抑或是他们要找的人?”
“我王寄还不配与他们结仇。令媛是目击的人,那个叫什么宫一步的老不死,正要追问在下的姓名呢!他们要找的人,难道连姓名都不知道?”
“他们要找的人是……”
“贵地大名鼎鼎雷霆剑范大鹏。”
“是他!奇怪,京师来的干员,怎会对一个一方之豪大举搜查,雷霆剑失踪已经快半年了……”
“雷霆剑只是要犯之一,但却是重要的一根线索,所以他们大举穷搜,志在必得。逗留得过久了,小心为上,在下告辞。”
“老弟目下住在何处?”
“暂时在府城落脚。”
“何不在舍下盘桓一些时日……”
“呵呵!这一来,正所谓祸不单行,尊府麻烦大了。后会有期。”国华喝了茶离座,抱拳行礼告辞。
他是从后堂走的,意态悠闲从容不迫。
“王大叔,欢迎你来玩。”姑娘真诚的娇唤。
等国华的背影消失,殷开翼眼中又出现那种可怕的光芒,像肉食兽类眼中所特有的光芒。
“小心这个人。”殷天翼指指国华消失的内堂:“我怀疑他是那些人的密探媒子。”
“爹,不可能的。”姑娘正色抗议。“女儿亲见他把宫一步的手弄碎掌骨,弄瞎双目……”
“你亲眼见他下手的?”
“这……”
“天翼。”闵氏也替国华辩护:“如果他是密探,根本不必费心把丫头救出送回来,只要把爹抓走,他们便可名正言顺摆布我们了。”
“你不觉得这人可疑吗?”殷天翼冷笑。
“他有何可疑?”
“他化了装易了容,瞒不了我。”殷天翼沉声说:“他是一个年轻的、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但如果想公然向要命阎婆讨解药,他还不配。总之,我们必须特别小心。丫头,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多说话,最好避免接近他们。你们小心门户,我到城里走走。”
“你进城岂不危险?目前……”闵氏急急相阻。
“不要紧,我必须找朋友打听消息,以免日后出更大的灾祸措手不及。”
“你不是说要到南昌吗?”
“暂时不能走,那些鹰犬们也不会让他们走。”殷天翼往外走:“短期间不会再有事。”
闵氏觉得丈夫在混乱未止的时候离家,确是有点反常,但打听消息的事越快越好,她也就不再深入思索丈夫反常的原因了。
真如姑娘有点不高兴,似乎觉得老爹怀疑国华是密探,是不公平的事。
已经是近午时分,天宇中形云密布,寒风砭骨,天气冷得令人受不了。
吴家这时候真的平静了,平静得令人心中生寒,十余座广厦静悄悄的,像是死寂的废屋。
附近十余座农舍,也家家闭户。
国华从后园的偏僻处越墙而人,连搜三栋大楼,竟然连老鼠都不见半个,楼上楼下凌乱的家俱和杂物,已明白地表示宅中没有活的人。
终于,他悄然接近了院门。
院门设有会客室,和门子居住的房间,可知院门的规模相当大。
院门紧闭,两则的会客室和门房的门,也都是闭上的,到了走廊下,方听到会客室内有人声。
他站在室门外,心中疑云大起。
追魂一剑被带走了,宅内还有百十个人,怎么全部不见了?难道全被抓走了不成?按情里,这是不可能的,追魂一剑不是顺从地与狂龙合作吗?他的家人不可能全被捕走,人都逃散了?”
总算这里还有人,他必须把事情弄清。
他仍然希望追魂一剑挺起脊梁,出来领导雷霆剑的人,和狂龙周旋。
第九章
室门虚掩,一推便开。
暖流扑面,室内有两个大火盆,炭火熊熊,三个劲装大汉正在火盆旁喝茶烤火取暖。
“你们三位倒是安逸得很呢。”他跨入室门,信手将门带往火盆走近:“三个人两盆火,你们真会享受。”
三大汉吃了一惊,对他这位不还之客大感诧异。
“咦!你是怎么进来的?”一名大汉站起问,手按上了刀把:“你是……”
“我是南湖营派来传信的信差。哦!好冷。”他走近火盆,挟了竹杖双手伸向火盆取暖:“那边这进行得很顺利,这边的人怎么都不在?哦!你们是追魂一剑的朋友吧?陈大人的人都走了7”
“你的口信是……”
“要亲向陈大人禀告。你们……”
“我们不是追魂一剑的朋友,而是奉陈大人的差遣,在此地暂时自管房屋的,其他的人都走了。”大汉的鹰目中冷电四射:“你在南湖营那一部门当差?你不像在旗。”
“我那有在旗的命?水师营也没有汉军旗的人,我只是一个跑脚的……”
大汉扭身、拔刀、挥出,刀光有如电光一闪,刀风发出可怖的厉啸。
贴身而立,这一刀又狠又快,断无不中之理。
国华身形一扭,反而贴近大汉的右背侧,贴身而立前后挤在一起,随势而转像是无质的虚体,不但避过一刀急袭,而且左手锁住了大汉的咽喉,右手扣住了大汉的右肘,真力随发,肘骨立立断。
“砰!”他将大汉推出,重重地撞中刚站起的另一名大汉,两人跌成一团。
他拾起落在地面的竹杖而不拾刀,闪电似的点出,正中第三个大汉的左太阳要穴。
说快真快,瞬间三个大汉全倒了。
相撞的两个大汉死了一个,颈骨折断右肘碎裂,怎能不死?
他抓起尚未爬起的第二名大汉,首先两掌劈在肩尖上,抓小鸡似的拖近火盆,抓住小辫子将头脸慢慢推向熊熊的炭火。
“饶命……饶命……不……不关我……我的事…”大汉狂号。
“什么不关你的事?”他沉声问。
不祥的预感,像触电般袭击着他。
“那……那是长……长上既定的计……计划……”
“狂龙是你的长上?他人呢?”
“带了追……追魂一剑走……走了,去……去捉雷……雷霆剑的家……家……”
“到何处去抓?”他心中吃惊,暗叫大事不妙。
“我……我不知道,只……只有追魂一剑知道。”
“这狗娘养的杂种!也破口大骂:“原来他回是这样怕狂龙的,他用出卖雷霆剑的家小保全自己。老兄,追魂一剑的家小呢,好像他家里有百十名男女。”
“这……”
“说!我要找他们问话的。”
“你……你找……找不到他们了。”大汉战栗着说。
“为何找不到?”
“在……在后园的地……地窟里。”
“带我去找,地窟躲不住的。”
“不用去了……”
“你不去?”
“长上一走,这里的人全被赶人地窟。一大江硬着头皮实供:“毒魔丢人一大包他威震武林的断肠飞雾;wωw奇Qìsuu書còm网雷神炸毁了地窟出口
“老天!百余条人命……”他厉叫:“男女老幼……这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为了追魂一剑的一窟珍宝。”
“人为财死:象因齿焚身……吴会昌哪!你拥有许多财宝,却不知利用财宝自救,害死了许多人,也害死了自己。”
他踉跄出室,感到心头无比的沉重。
他也会杀人,也曾杀过许多人。但在他这一生中,从来就不曾杀害过无抵抗力的人,更不用说杀害老少妇孺了,而狂龙这些人……”
大汉幸运地保住了老命,许久才神魂入窍,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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