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时的食堂并不供应菜，只供应米饭，面条馒头什么的在地处南方，经济条件还只能算作很一般的坝头乡就不要想了，连米饭都是黄黄的，张晨都记得曾经还在米饭里吃出过老鼠。
这时候的饭票就是一张宽不过三公分，长近20公分的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盖了许多红蓝色相间的印戳，有3两的、4两的、5两的、6两的，好像还没有出现过其他的单位。
这些饭票都是学生自家带着米到食堂里交柴火费兑换的，由于学生家里带的米往往都是每年稻田里产的新米，所以学校食堂坑得不行。
把每年学期之初学生交的新米统一收集后高价卖掉，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买进一批陈米，虽然学生家长都心知肚明，但是条件所限也没辙，学校也不可能把新米放在仓库里变陈米，到时候吃出老鼠的事情恐怕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至于菜，这是张晨心里永远的心酸回忆，不仅仅是他，或许所有在那个年代的乡中学生都体会了那个艰难得有些令人几近崩溃的日子。
宿舍里除了辈子脸盆外什么东西最多？
瓶瓶罐罐！
装罐头用的玻璃瓶，铁饭盒、塑料罐，形形色色的瓶罐，几乎每个学生的床底下，桌子上都有，少的只有两个，多的有四个甚至5个。
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伴随了几乎所有乡中学生的整个初中生涯，这些瓶瓶罐的作用不是别的，正是用来装咸菜的。
腌制炒熟的萝卜干、咸菜、西瓜皮－－什么都有，只要是能腌制能吃的，连大蒜辣椒都成了稀罕东西，就着从食堂里打回来的白米饭就是一顿正餐，甚至有时候菜上都长了一层淡淡的绿毛，也只好眼一闭，用筷子搅搅继续吃。
不要谈有没有营养，只用考虑能不能吃饱。
但是这种生活似乎已经离张晨有了一些距离，尽管在他的床底下也同样放着两个玻璃瓶，但是在他的玻璃罐中，装着的绝对不会是咸菜，而是一块块被油煎得黄灿灿，散发着淡淡鱼腥、蒜香和辣椒味道的干鱼块。
在老张家鱼是绝对不缺的，满水塘里都是鱼，刘爱平腌制鱼干的手艺绝对是没的说的，否则张晨也不会带这些瓶瓶罐罐的。
在乡中食堂的另一侧有一个比较小的窗口，这是教师专用的食堂窗口，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是在家里生火做饭，所以也有老师在食堂打饭菜回去吃。
但是老师的伙食就要好上很多，早中晚三顿饭，几乎餐餐都有两个蔬菜，好一点就会有一顿是带荤的，要说好也好不上哪里去，但是终归是不用吃咸菜度日了。
张晨的条件必须多学生要好很多，自然不会吃咸菜，连带着张海林和胡强两个家伙，每顿饭几乎都有蔬菜下饭。
一顿饭打两份蔬菜要3到5毛钱，张晨每顿饭都是最大量6两的饭票，一块钱买4份蔬菜回来，有荤菜就买一分荤菜，自己吃两份，张海林和胡强分掉另外几份，要说其他人不眼红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张晨也没做滥好人做到请所有人都顿顿吃菜的地步。
哐当一声！
宿舍门被人踹开，张晨皱了皱眉。
踹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朱永飞，这小子三天两头在乡中吃饭，虽然是住家，但是愣是犯贱在学校宿舍弄了个床铺，还像模像样地在宿舍里铺了被子占了地盘。
这是人家的自由，张晨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这厮的品行着实不怎么样，洗脸的水在盆里几天不倒，吃饭的碗每次都是到要用的时候才洗，宿舍门不过一个多月，中间已经被他踢掉一块木板。
像今天这种情形他已经不止见过了一次。
“永飞，你轻点，可别把们踢坏了，到时候晚上小弟弟飞了都不知道！”
“哈哈哈！”
哄地一声宿舍里顿时笑得东倒西歪的都是一片，朱永飞这点玩笑倒是开得起的，但是这也要看开玩笑的是谁，他自认为张晨是不可以的，所以没有吭声，以他的身板跟张晨过不去那绝对是找打。
张晨没脾气，但是这不代表胡强没有。
胡强的年龄比班上一般人都大一岁，13岁已经过了，人长得也算是人高马大，他老早就看朱永飞不顺眼了。
“朱永飞，宿舍门踢坏了你自己负责把他修好，不是你自家的你就别乱踢。”
“老子爱踢怎么了！”
朱永飞虽然有些怵，但是少年人哪个不是有几分血气，胡强这把火一点那还不立即烧起来。
“你有种再说一遍，你是谁的老子？”
“麻痹的，老子今天就废了你，你吊什么吊。”
张晨一把拉住放下碗就要冲上去的胡强，有抬眼看了一眼脸色发红僵着脑袋的朱永飞，这真要打起来，胡强1个能干翻朱永飞3个，虽然作为班长张晨一直是打酱油的角色，但是总归不能让副班长痛揍朱永飞吧。
歇了火气，胡强继续吃饭。
在张晨面前，即使是胡强也要为他马首是瞻，不说张晨当初推荐他做了副班长、请他吃了一个多月的菜，就是张晨那看起来不怎么壮，单就是那一身死牛死牛的牛力气胡强也干不过，而且还有一个比胡强还高壮一点的张海林一天到晚都跟着张晨。
这时候的学生毕竟还是年龄比较小，张晨有钱，成绩好，也不跟人红脸，关键是还能打，所以宿舍里大部分学生还是比较信服他的。
第五十四章 无法逾越的高山
乡中。
作为101班的班主任，于飞凤的工作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很忙，忙得连家都顾不上。
但是她乐在其中，这是一个老师最诚恳的态度。
张晨的表现于飞凤几乎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张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底气，即使她已经对张晨忍耐到了极限，但是于飞凤并不会轻易撕毁两人之间的协议。
作为学生，张晨以全县第一的成绩甘愿进入乡中，这是于飞凤对张晨最坚定的信心，除此之外，在监考时她其实是前前后后都观察过张晨的答卷，仅仅从卷面上，于飞凤就可以判断出张晨的功底很扎实，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只怕于飞凤也不会对张晨纵容到现在。
说到张晨的表现，上课还算是认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掉链子，但是课后却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即使是相对于班上最普通的学生，张晨也有所不如。
早读迟到！
平时所有的学生都在教室看书，只有他带着张海林到处乱逛，不像是学生倒像是做生意买卖的，走街串巷，东瞅瞅西看看，作业按时完成不假，但是作业质量并不高，几乎每次都是掐着交作业的点完成的。
由于张晨跟第四小组的组长很熟，也没人催促：无：错：小说 m。ｑuledｕ。ｃoｍ他，甚至多半作业都是抄张海林的。
但是于飞凤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在张晨的脑海里已经沉淀固定了十几二十年，甚至后来出现的一些新算法连授课老师都没有张晨掌握得好，在他看来，重复这些简单的作业无异于浪费时间，在课堂上，张晨听得很认真，目的就是防止自己时间过得太长出现记忆上的遗漏。
于飞凤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很晚，每个学生的近期情况，需要批改的作业，甚至试卷。
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9点。
今天下午于飞凤做了本学期第一次测验，原本英语是不会这么快就进行测验的，毕竟是刚刚开学后的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样子，但是作为一门新课程，而且还是学生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对于乡下的学生来讲英语学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也足够结束一些最基本的知识的学习和熟练，进行一次单元测试也是有必要的。
放下手中的试卷，她把那支红色的钢笔搁在一边，以防止墨水浸出来，伸手揉了揉两侧的眼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倦。
这次考试成绩并不理想，尽管早就料到了结果估计不会太好，但是于飞凤还是有些过于乐观，虽然还剩下二十余份试卷没有批改，但是全班68个学生中，已经批改完的这40几份里面，及格的人数竟然还不到一半，即使于飞凤的性子再沉得下来，这时候心里都是窝了一把火。
当初乡中分班时1班可是底子最好的班级，虽然做了些局部的调整措施，但是仍然不能改变1班是最好的班的事实，如果考试都是这种成绩，那她于飞凤恐怕要担责任不说，1班也要名不副实了，乡中这么多班级，暗地里的竞争多了去了。
喝了口水。
继续埋头对付剩下的试卷。
片刻过后。
“这一份试卷还不错，75分应该是到现在为止最高的得分了！”
于飞凤脸上的僵硬表情稍稍舒缓了一点，翻过试卷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朱永飞！
“嗯，这个学生的自律性比较强！”
暗自点了点头，于飞凤把试卷翻到一边又拿起一份。
“嗯？这是谁的卷子，比刚才那份也不差了！”
丝丝兴奋之意从心底涌出来，于飞凤一扫疲倦之态，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份轻松，作为授课老师兼班主任，于飞凤自然喜欢见到学生考出好成绩，哪怕这只是一次小测验。
很快把手中的试卷阅完，画下最后一个对勾，于飞凤立马翻过试卷，统计出最后得分。
“80！”
第一个上80的分数，于飞凤的确有些小兴奋了，批改了一整晚的试卷，直到现在她才看到第一个能够上80分的学生，这不得不令她有些小兴奋。
但是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于飞凤似乎也越来越神采奕奕起来，完全就不像是在半夜批改试卷的那种疲劳的状态，桌面上的试卷一份份地减少，她竟然一口气阅完了将近20来份试卷，除了其中一份不及格，这些试卷竟然都是拿到了及格分数，而且虽然再也没有出现80分的高分，但是70以上的却有三个，加上那个80和75的，已经有了5个人。
别看分数这么低，高分更是几乎没有，但是这对于一群从来没有接触过英语是什么的学生来讲，这已经是很不错了，按照一贯的经验，于飞凤预计到期末的时候，平均分还能涨个10到15分左右。
看着剩下的最后几张试卷，于飞凤隐隐中还有些期待，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刚才改的试卷里面好像还差了点什么，但是具体的她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于飞凤继续改了下去。
又是几张试卷翻了过去，也还不错，都能及格。
看着最后的两张试卷，她轻轻翻过上面的那一张，一看字迹顿时就眼前一亮，随即脑中立马就豁然开朗了。
“我说是缺了点什么，原来是没有看到这小子的卷子。”
原来于飞凤揭过来的这张试卷正是张晨的，于飞凤一看字迹就想了起来，当初在考场上监考的时候，于飞凤就看过张晨做试卷的字迹，令她印象颇为深刻，后来改的作业和平时张晨写的字看得多了，于飞凤就变得已经很熟悉了。
刚才一直没有看到张晨的试卷，尽管没有看名字，但是于飞凤仍然记得字迹应该没有看到张晨的字迹，只是脑子里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到底忘了什么，这猛一看到这个字迹立马就想了起来。
“这小子一天到晚吊儿郎当，英语不像语文数学，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多少分。”
于飞凤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期待张晨考出一个好分数，一方面又认为他不应该能够考到高分，就凭他那个惫懒的样子和学习态度都能考到高分，这对谁都是个打击，除了对他自己。
但是事实还是林于飞凤兴奋中并着无奈。
改完试卷的所有题目，即使是是于飞凤再挑剔，对张晨的这一笔比她写得还漂亮的英文字母和单词，她也没有任何意见而是心服口服，而且这还是一个初次接触英语不到两个月的初一学生。
足足统计了三遍，于飞凤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最终被自己写在试卷得分栏里的数字。
100！
鲜红的100分，红果果的100分！
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满分！
即使是于飞凤，都在脑子里绞尽脑汁使劲回想刚才自己有没有在哪里扣分，但是试卷被她看了几遍，那些简单的填词、填字母以及选择和连线等题型甚至连让她主观上扣一分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定了定神把剩下的那张试卷改完，于飞凤把成绩统计了一下这才上床休息，但是一个晚上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少次。
次日。
101班。
接下来是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课。
往常的周五最后两节课是班会，这两节课同样是如此，所以几乎全班的学生都把桌子上的一应东西收进书包，只等铃声一响就飞奔回家。
张晨和张海林并不捉急，他老子每周五的时候都会来乡里办事，顺带着把两个小的接回家，只不过这一堂课他们都料想错了，等于飞凤手中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的时候，原本热闹非凡吵得跟菜市场一样的教室顿时就变得没了声音。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张晨仍然记得这么一句话。
所以当原本吵得热闹的教室陡然变得清净下来时，张晨不由得又把这么一句搁浅在记忆长河里的话给响了起来。
一看到试卷，学生是既爱又恨，可谓是爱之深恨之切，既不愿考试又想看看自己到底考得到多少分，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体，只能一次次地循环。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了两趟后，于飞凤这才抬起头站了起来。
“好了，上课了！都不要讲话了。”
几个小声私语的学生立马打住了说话声，一时之间教室里变得很清静，只剩下于飞凤说话的声音。
“这次英语测验考得很不好，全班68个人，有近三十个人没有及格，70分以上的只有6个，80分以上的2个，平时一个个吊儿郎当，考试就晓得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下面开始发试卷。”
“李阳飞，55！”
“－－”
“张娇－61”
“宋卫平，70！”
哇！！！
随着一阵惊叹，一个长得比女孩子还秀气的男生走上讲台，脸红的跟熟透的西红柿差不多。
“朱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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