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从旁边的林子里钻出一群孩童,一个个见了鬼似得狂奔,正是刚才拿着竹竿跑进树林的那几个顽皮少年。
还没等两人弄清是什么个情况,一阵嗡嗡声响起,愈来愈大,接着一大片东西飞了过来,蜂拥而至。
原来是这几个捣蛋鬼拿竹竿捅了蜂窝,结果惹到了这里林子的蜜蜂,于是群蜂出动,反击敌人。
“哎呀!”
酒儿痛呼一声,捂着头便蹲在了原地。刚才南宫霖用糖做弹打她,她脸上手上沾了不少糖渣,蜜蜂闻到甜味儿,于是纷纷飞过来蛰她。
南宫霖见势不妙,脱下身上外袍便笼住酒儿的头,裹人入怀。正巧此时哒哒马蹄声近,奔霄已至,南宫霖抱起酒儿就上了马。
“驾!”
奔霄驮着二人,飞快地朝着后山上跑去。
“嘶……轻点儿轻点儿!”
麓山一隅的一处小溪边,酒儿正拿手绢沾了水,轻轻给南宫霖擦脸。南宫霖左边眉角肿得老高,红红发闪,原来是被蜜蜂蜇到了,他眼皮也肿了起来,左眼被压迫成了一条缝。
酒儿一脸愧疚表情,拿着手绢给他小心翼翼擦了擦,然后又轻呵两口气吹了吹:“公子,好点没?”
方才南宫霖用衣服罩住她,把她护在怀里,她倒是没受什么伤,可怜了南宫霖被一群蜜蜂追着不放,还被蛰了好几个包。
南宫霖现在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脸都变形了,模样看起来甚是滑稽,他用完好无损的右眼恶狠狠瞪了一眼酒儿:“好什么好?没看见还肿着呢!你这个惹祸精!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酒儿心里不服,要不是公子用糖打她,蜜蜂能都扑向她么?再说蜂窝又不是她捅下来的!这人真是强词夺理!
不过埋怨归埋怨,看在南宫霖救了她的份上,酒儿还是罢了。她拿出随身带的荷包,从里面抽出一根绣花针。
“公子,蜂刺还在里面,这东西不能留着。我这就把刺挑出来,您忍着点疼。”
南宫霖坐在溪边一块石头上,酒儿站在他面前,左手轻轻按着眉角周围,右手轻捏绣花针,一点点慢慢把刺挑出来。
酒儿虽然个头比较娇小,可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她站着南宫霖坐着,正巧那一对丰盈就在南宫霖眼前晃来晃去,而且她今日穿的胭脂绮质地轻薄,凑近了看,都能隐约窥见里面肚兜上绣的花。
挑刺这事儿要做得细致,酒儿是心无旁骛地耐心挑着,而且害怕弄痛了自家公子,愈发放缓了动作。南宫霖却是不一会儿脸都红透了,呼吸也有点急促。
挑了刺,酒儿看着南宫霖眉角处起了一块红疹,还隐隐有扩大的趋势。她蹙眉道:“公子,好像起疹子了……这样可不行……”只听酒儿自言自语了两句,忧心忡忡。
忽然,南宫霖觉得眉角处贴上来两片柔软,然后是一条湿濡的丁香小舌舔上伤口,接着酒儿的小嘴便在伤口处吮吸起来。
南宫霖浑身一个激灵,身子都僵了。他迟疑了片刻,随即抬起手,缓缓搭上酒儿的腰。
第十六章 月中天
酒儿正在帮南宫霖吸掉伤口处的毒素,冷不丁觉得腰上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是南宫霖一双大掌覆了过来。
察觉到酒儿停下动作,南宫霖不平不淡地说道:“继续。”
“公子你抓着我作甚?我又不会跑。”
酒儿嘟囔一句,南宫霖一双手把她的腰掐得可紧了,有些难受。
南宫霖轻哼一声:“呵,你要是弄疼我,我就拧你。动作快点!天都要黑了。”
你你你……
酒儿气急,真是忘恩负义的公子!她好心帮他处理伤口,他却想要拧她!
酒儿也不帮他弄伤口了,气呼呼地把手一甩:“好了!”
南宫霖却是不依,反而把人勒得更紧,理直气壮地说道:“没好!我还觉得有些疼。你是不是随便糊弄我?!”
“被蜂蛰了是会疼嘛!”
酒儿气不打一处来,公子这脾气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没个定性!
“那你再给我吹吹,就像刚才那样。”
“那又不起多大作用。算了,我去扯两片蒲公英叶子给你敷敷,清凉解毒的。”
说着酒儿使劲挣开南宫霖的束缚,去溪边扯了一把蒲公英的叶子,然后揉了揉,又在手心里搓成一团,最后给南宫霖敷在眉角上。
“这里也要。”
南宫霖指了指耳后,酒儿一看,原来那里也有个包。她无奈一叹,又拿着针先把刺挑了出来,之后才敷上草药。
一转眼,暮日渐落,天色开始发暗。
南宫霖被蜜蜂蛰过的地方已经消了大半的肿,除了还有点痒,基本已无大碍,于是说道:“走吧,天都要黑了,这也不知道是哪里,估计回去得夜里了。”
酒儿伸长脖子望了望,瞧见山坡下有一个小村落,田畦阡陌,炊烟袅袅。
“公子,不如我们先去那里吧!顺道问问路。”
南宫霖眼皮肿着,看不太清楚路,所以也不敢骑着奔霄乱跑,而琉骊方才就没跟上来,多半是留在了杏花林内。于是白马驮着两个人,由酒儿牵着缰绳,慢悠悠朝山下村庄走去。
到达一户农家门口,刚巧是晚饭时间,酒儿扣了扣柴门,问道:“请问有人吗?”
“谁呀?”有女子应声,过了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开门,一位年轻妇人探出头来,显得有些警惕:“你找谁?”
酒儿冲着这妇人甜甜一笑:“这位姐姐,我和我家公子在山上迷路了,想问问您回潼城的路怎么走?顺道讨杯水喝。”
这女子视线越过酒儿肩头,打量了站在一旁的南宫霖一番,见是一位俊美的富家公子,再看酒儿一脸和善模样,略微放下心来。
她把门打开:“请进吧,水在厨房,你自己倒一下,我身子不太方便。”
“多谢姐姐!”
南宫霖也颔首道谢:“叨扰了。”
酒儿这才和南宫霖进了别人的院子,见这农家小院虽然不大,不过却收拾得很齐整,女主人身怀六甲,现在是一个人在家,怪不得刚才那么谨慎了。
酒儿进了厨房,看见冷锅冷灶的,不禁有些纳闷。这妇人怎的不做饭?就算大着肚子,做顿吃食总没问题吧?就算大的不吃,也不能饿着小的嘛!
端了水出来,南宫霖正站在院子里一棵树下,看着墙角一个破木头箱子发呆,而那女主人则是坐在一张竹制摇椅之上,端着个针线篓子做婴孩儿衣服。
“公子,给。”
南宫霖听到酒儿的声音方才回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皱皱眉头:“怎么是凉水?”
酒儿小声说道:“这里没有热水,您将就一下吧!”
过会儿酒儿又问那女主人回潼城怎么走,年轻妇人答道:“从这里回城要绕过村子,走上北村口的那条大路,再上官道,约莫要三个时辰左右呢。”
“啊……这么远呐!”酒儿有些意外,他们怎么会跑这么远了?
女主人笑了笑:“这里是麓山的背面,你回城要绕着山走,自然远了。”
“可是天都快黑了……”酒儿看了看天色,有些忧虑,随即她像想起什么来一样,问这年轻妇人:“姐姐,怎么家里就你一人?你家男人呢?”
说起这个,女主人微微叹了口气:“唉,他还在田里忙活呢!估计得天黑了才能回来,家里也没人能帮衬一下,我又什么都不会,现在怀着孩子也不方便……”
她一脸落寞,好似在埋怨相公不陪她,又好似在懊恼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酒儿听了,转转眼珠,弯下腰和她商量:“姐姐,你看今天能不能收留我们一宿?现在回城恐怕来不及了,到时候城门都关了,我家公子在山上被蜜蜂蛰了,现在还难受着呢,也不太适宜奔波。对了,我们还可以帮忙干活儿,劈柴担水洗衣做饭都成!”
“这……”女主人听酒儿这么一说,有些犹豫,不过面露难色,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姐姐,你现在身子又不方便,相公也忙,有个人帮忙整理下屋子也是好的。我和公子就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央了这妇人半天,她终于点头答应,笑着说:“好罢,其实我成日一个人在家里闷着也怪难受的。不过我家小,就剩一间空屋了,得麻烦你自己打扫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
酒儿有些忐忑地告诉了南宫霖借宿这件事,南宫霖轻瞟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你都安排好了才来问我,到底你是公子我是公子?”
酒儿及时服软,笑嘻嘻地讨好:“我是为公子您着想嘛!我又不会骑马,夜里回城还要烦着您,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您说好不好?”
“哼。”南宫霖鼻头轻哼一声,有些不满,不过终究是默许了。
接着酒儿便忙活起来,先打了水清洗了一下房间,然后进到厨房侍弄晚饭,她烧火的时候发现柴火不够了,于是又找来把小斧子,准备到院子里坐着劈柴。
南宫霖在院子里有一句每一句和这家女主人搭着话,看着酒儿忙来忙去不停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还有多久才能用晚膳?”
酒儿正劈着柴,小斧头不太好使,刃卡在了木头里,她用得很费劲。乍听南宫霖问话,她随手抹了把额头,答道:“还有一会儿呢,厨房里没柴火了,我先劈一些出来。”
她白白的额头沾上一抹黑灰,南宫霖看见鄙夷地说道:“咦,脏死了!”
他伸出手摸上酒儿的额头,揩去那抹污迹,随即抢过她手里的斧头:“算了算了,看你这点儿力气!这些事是男人做的,你快去做饭,我都饿了。”
酒儿诧异,公子怎么那么好?抬头望望天,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呀!
南宫霖见她愣着不动,挥了挥手中的小斧子,作势要劈人:“还不快去!”
不出三句话,公子必定原形毕露!
酒儿暗地里哼了一声,提着裙摆快步进了厨房,院子里的女主人看见他俩之间的动作,忍不住抬袖掩嘴笑了笑。
农家地方东西少,厨房里也只有些韭荠,没什么荤腥。倒腾一阵,酒儿在墙角翻出两根山药,又在米缸里找到几个鸡蛋。她叹了口气,看来这家人的日子真是过得不咋样。想着南宫霖嘴巴如此刁,酒儿还是把蛋拿了出来,又放了锭碎银子在米缸里,盖上盖子。
生火淘米烧饭。山药洗干净一整根放到笼屉里。等到蒸熟蒸软以后取出来剥了皮,切成小块,蘸着盐或者蜜吃。荠菜焯水捞起,拌上盐、酱,做一道佐餐小菜。
院子里有棵香椿树,酒儿摘了枝桠上的嫩芽下来,切细焯水以后,磕了蛋进去搅散,入油锅炒熟捞起盛盘,碧红金黄,油亮亮的,香椿蛋味扑鼻而来。最后她用韭菜做馅儿,烙了几个饼子。
这家女主人叫梅姐,她挺着肚子进了厨房,第一句话便是:“好香呐!小娘子你手艺真好!”
酒儿正在煮汤,烧了水放勺猪油,等水沸之后,把嫩生生、绿油油的豆苗放进去烫一下就行了。
她忙着手上的事,随口回道:“我爹是厨子,我跟着他学了些菜式,现在就靠这门手艺吃饭呢!”
梅姐笑了笑:“有门手艺总是好的,别像我什么都不会,平时倒好,现在怀了孩子还要累着相公来照顾,挺让人操心的。”说着她语气里透出一丝丝失落。
酒儿听了立马安慰道:“没事儿的!我爹说,娘子就是用来疼的,你相公就该对着你好,你可是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呢!生孩子多辛苦呀,怀胎十月,运气不好还要赌上命。所以按我说,当娘亲的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了。”
“呵呵,和你说话真舒心。我把这些端出去。”梅姐过来端起菜盘子,酒儿这才发现,梅姐不仅生得不错,一双手也是白白净净,一点也不像农妇。
晚饭上桌,正巧这家男主人也回来了。他一进门,看见酒儿和南宫霖在院子里,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梅姐上前挽住他的臂弯,开心地介绍道:“他俩是来麓山看杏花的,可是被蜜蜂蛰了,而且还迷了路,于是来我们家借宿一晚。”
酒儿瞧着男主人一脸阴郁,有些发怵,但莫名其妙叨扰别人总是不好,于是她走上前道:“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请便。”
半晌,这男主人终于开口说话,却是淡淡两句,看不出喜怒。这下酒儿拘谨起来,和梅姐说的话也少了,四人默默用完晚饭,酒儿帮忙把碗洗了,看见主人家两个已经进了寝房关了门,于是她也回了房间。
矮矮的土屋,房间又很狭窄,酒儿想着她一露面,公子定会挑三拣四,说她不好,让他住这么间破屋子。岂料进了门,却见南宫霖正襟端坐在一条凳子上,面色是鲜有的沉静,默然不语。
“公子?”酒儿试着唤了南宫霖一声。
南宫霖抬眸轻扫她一眼:“嗯?”
“天色不早了,公子您休息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酒儿把床铺好,又道:“您睡床,我就在凳子上将就一晚。”
这时院子里的另一方传来些许说话声,好像梅姐和她相公有点争执,酒儿不禁往外望了望,显得有些关心。
该不会是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惹恼了主人家吧?那可真是罪过了。
南宫霖也听到了动静,不过他却是径直走到床上和衣睡下,躺下之后对着酒儿说道:“我们天一亮就走。你要是撑不住,我不介意把床分你一半。”
说着他往里挪了挪身子,把床外面空出一小块地方。
酒儿吹灭油灯,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不用了公子,我就在这里趴着歇一会儿。”
“随你。”
南宫霖吐出两个字之后再没有说话,酒儿双手趴在桌上,把头靠了上去,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已过半,月上中天。
寂静的村落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声响。而本该睡得香甜的南宫霖却蓦然睁眼,悄然起身。他借着不亮的月色,看见酒儿趴在桌上睡得很不舒服,于是走过去把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而自己却走出了房门。
农家小院中央,竟也站着一个人,梅姐的相公。
他见南宫霖出来,紧了紧拳头,压着嗓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南宫霖见状,不慌不忙,抬眼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第十七章 往日欢
翌日天蒙蒙亮,小小村落里公鸡的打鸣声此起彼伏,酒儿被扰醒,还未睁眼便感觉到自己身下是软软的床铺。她一下张开眸子,有些慌乱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
“醒了?”
南宫霖不知何时已经起身,静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随口一问。
酒儿惊愕:“公子你……我怎么会……”
南宫霖站起来,轻瞥她一眼:“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睡相奇差,还磨牙打呼。扰得我一宿没阖眼。”
“真的么?”酒儿眉心紧皱一团,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没有打呼的毛病呀……”
南宫霖此时已经完全好了,昨日被蜜蜂蛰过的地方也消了肿,他拍拍衣裳就抬脚出门:“我们回城。”
这么早?天上星星还没完全落下去呢!
酒儿赶紧下床穿好鞋,随手拢了拢头发,三两步跟了出去。只见主人家的寝房还紧紧关着,想必梅姐和她相公还未起身。
“公子公子,”酒儿追上南宫霖,小声地问:“我们就这样不告而别,会不会不太好?”
“你不想走就留在这里。”
南宫霖一脸冷傲,扔下一句话给酒儿,转眼就出了院子。酒儿无奈,只得追了上去,最后她上马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梅姐的屋子,依然是静悄悄的。
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