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心头不由一阵失落,酒楼的生意不错,怕张福不肯轻易让出来。再说张福这人她熟到不能再熟,他就是萧敬手下的一条狗,狗仗人势,媚上欺下,不知有多少人痛恨他。
萧敬依旧是桃坞的县令,张福还是很得势,想让这种人将酒楼让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两人找了小茶馆喝了点茶,木头就从其它人的口中探出了张福的来历,也皱了下眉,想要那家店,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堪回忆
“木头哥,我们还是另找地方吧。初来乍到,以做生意为主;不能惹些无谓的事。”萧敬、萧山是她此生最讨厌的人,但现在整个桃坞都是萧敬在管,他是桃坞的父母官。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如果知道她回来了,怕又会生乱。
“诗画,不如我再想想办法,看能否让张福让出那酒楼。”这块地方是诗画最想要的,换地方,那不是太可惜了?
“这个酒楼可以等我们站稳脚后再想办法也不迟,张福,他是萧敬的走狗,我们要是现在跟他作对,那简直就是拿鸡蛋碰石头。还记得我们以前打的那个人吗,他是萧敬之子。在桃坞城里,无论是谁,都不是现在的我们惹的起的。”
“行,那我们先低调点。诗画先委屈着,以后我一定会将那个酒楼拿下来给你。”虽然她没说跟萧家有何过节,但她不说,肯定有她的苦衷。他愿意等,等她摊开心结的那天。
诗画笑笑的点头:“我们还是另找地方吧,这个酒楼就先留着。木头哥,总有一天;它会是我们的。”总有一天;萧家欠苟家的;也会讨回来的。
歇了一会后,付了茶钱,两人便去寻新铺子。根据以往的经验,诗画跟木头还是往市集边寻铺子,城里头的铺子比起镇上的,大的多,却也贵的吓人。
诗画看中一间杂货铺,从外头看去,铺面蛮大,光线也很好。于是两人走了进去,很有兴趣的东挑西捡;似在认真挑货。老板见这两个小伙子衣着光鲜,似有心选货的模样,眉开眼笑的跟在后边,热心的介绍着自己的货物。
“老板,你这边的生意还行吧?”看门庭不是很热闹,生意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那五十来岁的杂货铺老板笑着应承道:“仅够养家糊口而已。”
诗画拿起一个拔浪鼓摇了摇,漫不经心道:“这铺子还蛮大的,不知老板的铺子是租的还是自家的?”
老板一脸苦相,“全靠祖上留下这点产业,要是租的,每个月要付四五两租金呢,哪里养的起啊。”
“这边铺头还需这么高的租金?老板不用付店租,每个月挣的银子应该不少。”
老板摆摆手,“说来也不怕小兄弟你见笑,你看看,哪有几个人上门。有时一天下来连饭钱都没有呢,一个月扣去成本也就那么几两钱。”
看这生意确实不景气,有些货都已有好些灰尘,应是好久都未卖出去。诗画心喜了一下,转身说道:“实不相瞒,我跟大哥刚从外地来,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谋点生意做,混口饭吃。我看你这铺子也还算过的去,如果老板有意就请开个价吧,是租还是卖,我都随你所愿。”
“这……”老板怔了,原来这两个样貌非凡的年轻男子是想买自己铺子,“这个……这是祖上遗留的产业,我没有想过要卖掉。”
“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买卖,还请老板考虑一下,不知这样吧,我明天再来。如果老板有心,就请出个价。如果实不肯割爱,那也没事,买卖不成仁义在,说不定几天后我们就成街坊了。”诗画转身往外走去,转身对一旁的木头小声道:“大哥,我们再去看看其它的铺子,这间不成肯定还是有人愿意卖给我们铺子的,只要价钱合理,哪有做不成的买卖。”
木头意会到诗画的用意,笑着答道:“行,我们多跑几家吧,到时再选个好的,反正这几天也不急。”
店铺老板听着离去时两人说的对话,目光变的犹豫起来,似乎有所考虑。
出了铺子,诗画跟木头又在市集逛了一圈,打听了豆腐的行情。整个市集的豆腐铺子仅有三家,规模都不大,将来在这开豆腐铺,位置肯定不会错的。天色已黄昏,市集还有不少人,生意肯定不会差,如果再跑跑客栈,那生意就比较大了。跟镇上比,这里到处都是客栈、酒楼、饭馆,只要豆腐做的好,不怕卖不出去。
离开市集后,诗画跟木头在离市集不远找了一处较偏僻的民房,想暂时租处房子安身先,待铺子开张了再换住处也不迟。谁知刚巧在路上遇到一朴实的中年男子,一打听,他竟高兴的说自家刚好还有一座空房子,可以租让,就在不远处。
中年男子名唤张梁,四十开外。见他老实和善,两人跟着他到房子处一看。宽阔有余,可惜太过于破烂,瓦片残断,蜘蛛丝横生,很是荒凉。但墙里墙外根基还算稳固,短时间内不可能出现瘫塌,想必是长时间没有人居住和打扫才造成今日的模样,有好些地方需修整。不过最令两人满意的是院子够大,采光通风十足,用来制用豆干最合适不过。
诗画转身对张梁道:“大叔你这房子破烂不堪,已是危房,根本不能住人。”
见诗画语气不满,张梁急着解释道:“两位兄弟,这房子不烂,只是好久没有打扫了。如果两位有意,我可以叫人打扫好再租给你们。”
“那……”诗画一脸的犹豫,好半天才开口道:“这房子一个月要多少钱?”
见她犹豫的心动模样,张梁爽快道:“小兄弟你就看着给吧,这房子平时就空着,现在有人住进来我也高兴,随便给点意思下就行了。”
一旁的木头笑道:“不如就样吧,我们兄弟可能会在这里住一段较长的时间,这房子卖给我们算了,五十两你看可好?”
张梁愕怔了下,他没有想到祖上留下来的破房子还能卖出去,不由的老实道:“五十两?这……会不会太多了?”
“这房子是很旧,但是也算大,而且我看张叔您是个老实人,就五十两这个数了。再说这房子很多地方需要修补,可能你还得花费些银子,所以也算平平过了。”
“行行……我一定将房子整理的干干净再交给你们。”这真是天下掉下来的大馅饼,张梁高兴的点头,热情将他们请进不远处的自家房子,端茶倒水服伺周道,还吩咐内人跟孩子去收拾房子。
诗画取出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张梁感激的收下后就去箱子里拿房契,跟诗画签了买卖契合。
回到客栈里天色已暗淡,泡过澡吃过饭后就各自睡去。第二天早饭后两人又走去昨日那间杂货店铺子,只见一个穿着富态,圆滚滚的矮胖男子,一脸的油光,冲着长着咸菜干般的店老板豪气的伸出戴满了玉指环的五个指头,神气道:“老板,一口价,五百两,这铺子我要了。”
咸菜老板一脸犹豫,吞吐道:“刘老爷,这铺子怎么的也值六百两,你容我考虑下。昨日就有公子提出来要买我的铺子,这我还没回复那公子呢。这样吧,我也就是一粗俗的人,价高者得,待他等会来了后,要是不肯出六百两的价,那我就忍痛刮爱将这铺子卖与您。”
圆滚的刘老爷甚是不满,哼的一声甩了袖子,“那你明日给我个答复吧,过时不候。有钱还怕买不到好铺子?”
完罢,摇着圆滚的身子不屑离去。
咸菜干见他离去后,忙笑着将一旁站着的木头跟诗画迎进铺子,“两位快请进,有不周道之处还望见谅,这一大早的就被这刘老爷绊住,死活让我将铺子卖给他。可是你们两位开口在先,于情于理都得让你们先选。”
木头不急不慢的喝着茶,“这铺子要六百两?”
“呵呵……我看两位公子也是随和之人,出门在外想谋生也不易。不如这样吧,我亏点算了,照刘老板开的价,五百两。”
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茶杯,扬起嘴角笑道:“你的铺子最多值三百两。”
咸菜干愕然,满脸的笑容就此僵住,“……我说公子没开玩笑吧,这值六百两的铺子我已折成五百两卖给你,已是退了一大步。你看看这铺子,地方大不说,到处人来人往的,地段可是好的很,千金难求啊。”
“老板,我也不是喜欢讨价还价之人,最多三百五十两,这是最高价。再高,已不在我考虑范围内了。”
“不行,得五百两,要是你实在不肯出,那我就卖给刚才的刘老爷了。”咸菜干死咬住价不放。
一旁没说话的诗画不服的插嘴道:“大哥,为何非得这间铺子不可?昨晚看的那间也不错啊,那老板只出价三百两,地方比这大多了不说;价钱还有可以慢慢谈。”
木头没理诗画,对着咸菜干续道:“三百五十两已是最高价,不如这样,我住在长兴客栈。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到明天晚上,如果你有意将这铺子卖给我们,那我二话不说就买了。如果明晚你没来,那我就当你没答应这买卖。不过,这些都不要紧,能够做街坊也是一种缘份。”
说完后没等咸菜干答话,拉了诗画就走。
咸菜干在后面欲言又止,扬起手想叫住两人,最后还是固执的甩了甩袖子,任他们离去。
出了铺子,诗画小声问道:“木头哥,万一他不肯将铺子让出来怎么办?”这个黑心的咸菜干,为了提高价钱,竟找了个胖子来演戏。演就演了,手上戴的玉指环也不弄成真的,拿几个哑无光泽的破石往手上戴,再穿件不知从哪借来的衣服就是富人,如是这样,那全天下都是有钱人了。
“不会的,这铺子三百两已经贵了,他现在是看准了我们非要这铺子不可,所以趁机抬高价。这个铺子这么贵,一般人是不会买的,而且他的生意差,最后他肯定会答应卖给我们的。拿了那三百五十两银子,他还能做点其它的生意,要是死守着这铺子不放,他只能养家糊口,没有多少银子入帐。”
诗画一听木头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也就放下心来。好心情的跟着木头去看昨天买的那座房子,只见张梁叫了几个帮工正热火朝天的修房子。
见木头跟诗画走了过来,张梁忙迎了上来,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让两人坐下,“叶公子,等会你再查看下这房子哪里还有需要修补的地方,今天请了几位街坊帮忙,人多做事方便,完工快。”
木头忙笑道:“麻烦张叔了,工钱和材料费帮我记帐先,等修好房子后我再付给你们。”
张梁忙罢罢手,“不用,不用,这些都花不了多少钱,我自己付就行了。”
诗画说道:“大家都这么累,钱是一定要付的。张叔,我们去其它地方转转,可能还有些地方需要修的。”对于这个张梁,她是相当的满意,人不贪婪又勤快,说话做事周道还留有余地。其实这房不值五十两,但木头付了他五十两,主要是买他一个情义,到时豆干坊开张时,也可以让他帮忙,顾相熟之人为伙计,总比陌生人安心。
诗画跟木头在张梁的带领下,查看完整个房子,指出了好几处要大修的地方,还让他在院子里搭一个长形的竹棚子,用来晾豆干或是豆腐花上架压豆腐所用,还要求在棚子两边开水渠,将后院的紧挨着厨房的房间打通,这样厨房顿时宽大了不少,做事不会阻碍。紧挨着厨房的别一个大房间用来做磨房,剩余还有四个房间,其中两间一人一间,而另个两间房则给将来的伙计休息。
张叔虽然对两人大改房间很是奇怪,不知用意为何。不过他也识趣的没多问,对于要求修改的地方记得很清楚,还连声答应一定改好。
诗画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说是整改房屋的费用及人工费,具体帐目等房子改好后再算,多还少补。
张叔忙称谢的收下了,说多的日后再退还给诗画。
诗画转头对木头问道:“你觉的怎样?”
木头称赞道:“你想的肯定是最好的。”
诗画笑着捶了木头两下,跟张梁他们告辞后,不知不觉的又走到以前那个所谓的家。
房子早已无人居住,破烂不堪,残砖断瓦到处都是,杂草横生,丝毫看不出当年娘跟爹曾在这里有过美好无忧的生活。对于这个家她一点记忆都没有,娘的身体一直很虚弱。爹死后,为数不多的积蓄日益减少。与此同时,娘既要照顾她,又要接受爹已死的打击,没撑多久,就生病了。最后逼于无耐只得卖了房子,租了一间平民房过日子。
那破房子每逢下雨就到处漏水,根本住不得人。从她记事起,娘就一直躺在床上,身体越来越弱。但为了她,娘强撑着不堪的身子接些针线活,身体好一点时更是不停手,有时忙到深夜。做好后实在动不了身,娘就会叫她将绣品送给雇主。
记得那一次是在寒冬里,好像她才五岁,天下着大雪。她送完绣品后路过一个包子铺,闻着包子香,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在远处角落盯着包子望了良久,见老板有事走进铺子里头去了。瘦削的身子再也受不住诱惑,冲到包子笼边,伸手拿了两个包子就跑。
她怕,怕被捉,于是拼命的跑,不敢回头。最后跑进一条巷子里,拿起一个包子张开口就咬了下去。包子很烫,烫的手发红,咬在嘴里烫的舌头麻了起来,可这一切都比不上饥饿的难受。
这种热烫烫的感觉让人很是着迷,那热气腾腾的包子咬碎后滑过喉咙进入胃,胃里也烫烫的,很暖。吃完了一只后,她盯着手上的另一只包子,咽了好几次口水,痛苦的挣扎着,最后还是抵住了诱惑,将它收进口袋,想留给在家的娘。娘肯定也饿了,百病缠身不说,还日夜的刺绣,不饿才怪。
从那次以后,她就学会了偷东西,只要能偷到东西,她什么都不怕,或许,是无所谓。在那个挨饿受冻的年代,有多少人还能保证良心不灭,很不幸,她是沉沧的那个。饿的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拿什么去讲良心,道义。
刚开始时她被抓到过几次,有些人见她可怜,也就骂骂冽几句了事,也有些人抓到她后打了一顿。开始时她还会躲在不知名的街角落里哭,可慢慢的她就不哭了,对于那时的她来说,眼泪是多余的东西,不但解决不了事,还让人脆弱。这种东西,她不需要。
“诗画诗画……”
失神的诗画听到木头的叫唤声,终于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的木头一脸着急,手搭在她肩上摇晃着,很是担忧。
她朝木头笑了笑,可却有液体从眼角滑落,用手一擦,却是晶莹的眼泪。
木头将她揽进怀里,心疼的问道:“诗画是想起以前不开心的日子吗?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发生的。”
“我没事,有木头哥在我身边,还有什么是可怕的。”
木头抬手诗画的脸,小心的擦干她的眼泪,“诗画还想要这个房子吗?如果要,我们将它买下来,再建成新的。”
“不要,如果娘住进这个房子,肯定会想爹的,到时那些伤心的往事会全被勾起。这房子,有,还不如没有!木头哥,等豆腐铺子跟豆干坊的事定下来,我们就另外建个房子吧。”等房子好了后,她就跟他成亲!
“我听诗画的。”
见诗画伤心,木头也不敢拉着她到处逛,只是回了客栈休息。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诗画再也坐不住,在房里像无头苍蝇般走来走去,心情不禁烦燥起来。要是咸菜干不来该咋办,难道真要出五百两银子买那个铺子?这也欺人太堪了,可自己偏偏看上了那铺子,不拿下岂能让人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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