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晴的手里拿出一封早已伪造好的圣旨。
“陛下突然暴毙,留下一封圣旨,皇长子李谚即位。”顾天晴道。
“李谚不是你的孩子,他即位,第一个要杀得便是你。”
顾天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陛下觉得臣妾这般愚蠢吗?皇长子常年呆在宫中,见过他的并无几人。随便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只要见过皇长子的人承认了,谁能怀疑?”
李邺谨盯着那些围着他的人影:“这些人都是你的那个奸夫的吗?朕从未亏待过你,你竟然联合奸夫要谋取朕的江山。”
“臣妾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了,才铤而走险的。”顾天晴道。
李邺谨给了她一切,却又一点点地收了回去。这种从云端落到地狱的感觉,顾天晴深切地感受到了,更知道其中的可怕。
顾天晴沉浸于得到望月的喜悦中,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她根本不想与李邺谨废话,而是拿过身边人的剑,一步一步地朝着李邺谨走去。
李邺谨手臂的伤势很严重,连剑都拿不起来。
顾天澜一直在看戏。
四年前,这两人相依相偎地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将自己踩在泥底,肆意嘲讽侮辱,四年后,这两人拔刀相向,互相残杀。
李邺谨可曾想过,自己曾经宠爱的女人,竟然会拿着剑对着自己?
顾天晴举起剑,朝着李邺谨的胸口处刺去。李邺谨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红色的血花洒落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顿时浓了。
顾天晴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处的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李邺谨后退了一步,下一瞬,无数的箭从外面射了进来,顾天晴身边的黑衣人都相继倒在地上。顾天晴被射成了筛子,如刺猬一般,成了一个血人,她的脸色狰狞,再无昔日顾氏女的绝世风采。
顾天晴瞪着眼睛,眼睛里已经染上了鲜血,看起来格外骇人,便这般瞪着李邺谨。
李邺谨眼中已经没有丝毫情义,只有彻骨的冰寒:“你的人从望明门进来,真的当朕毫无所觉吗?”
顾天晴张了张嘴,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像是诅咒:“你……杀我,你……会和我一样的下场的,她……她来报仇了……她不会放过你的……望月……完了……”
顾天晴的话没说完,便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到青灰,已经毫无生气。
她到死,眼睛都是瞪着的,写满了不甘。
她从不受父亲关注的庶女,一步一步地坐到了皇后的位置,她抢了嫡姐的丈夫,抢走了她的地位,看着嫡姐孤独痛苦死去,而最终,这一切都轮回到了自己身上。
失去亲人,失去所爱,失去地位,受尽羞辱,孤独痛苦地死去,充满了不甘。
因果报应。
只是这因果报应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顾天澜回来了,要将自己和顾家军受的罪,一点一点地还回去。
顾天澜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给了顾天晴机会的,她最终还是输了,输在了李邺谨手里。顾天晴太无用了,不过一颗废棋,如今也算死得其所了。
顾天澜深吸一口气。
‘顾天晴’这个名字不仅从她的仇人名单里消失,也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顾天晴私通外贼,意图谋反,被夺去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死后鞭尸,尸体便扔入乱葬岗,受野狗啃噬。
第二百三十章 石人像现
乱葬岗。
野狗的嘶吼声与虫鸣声响作一团,树影重重,仿若无数游魂在此游荡着,格外阴森可怖。
一道人影在山林间跌跌撞撞地走着,他踏着白骨,俊秀的脸上满是惊惶,四处翻找着。他衣服被树枝刮破了,身上沾染着腐臭的味道,但是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集中在新鲜的女性尸体上,每见一具,都要翻过来细细辨认。
一次一次翻找,一次一次绝望,终于,当翻过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他的手顿住了。
他的手缓缓地伸了过去,当要触及那腐烂的皮肤时,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到后来,他跪了下去,将那血肉模糊的人抱进了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天晴……”
男人哭了半晌,缓缓地抬起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天晴,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男人冷声道。
说着,他便将人紧紧地抱进怀里,抱了起来,沿着来时的路,一脚一脚地往下下山。
甘泉宫。
兜兜转转四年,这宫里的主子又换回了原来的人。只是曾经在顾天澜身边伺候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出宫了,即使偶尔有几个老人,见到她,也已经认不出她来了。
对于后宫而言,甘泉宫里的新主子的身份是个秘密。
那位新主子来了之后,陛下整日便呆在甘泉宫里,几乎不去敏妃的景华宫了。
有人便将话传到了敏妃的耳边,只是许多经添油加醋的传闻已经传得面目全非。
“娘娘,那一位据说青楼出生,狐媚子的脸,一下便将陛下迷惑住了。陛下将她放在甘泉宫,恐怕是有封她为后的意思。奴婢是替娘娘不值啊!娘娘何等出生,比那狐媚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陛下竟然……”
敏妃一个眼神横了过去,那宫人顿时不敢说话了。
今日的敏妃已经不是昔日怯懦的敏贵人了。那一位让敏妃知道,怯懦顺从不能换来平静的生活,只能换来无尽的欺侮。她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皇帝对她另眼相看,宫人们也彻底将她当成一个主子了。
那一位已经消失许久了。
敏妃心念一动,突然站起身:“替本妃更衣。”
宫人本来还在腹诽自家娘娘的忍让——她是伺候在敏妃身边的,敏妃得宠,她的日子才能好过,所以自然希望自家娘娘是皇后,而不是一个凭空冒出的不知身份的女子。
此时听闻娘娘要更衣,宫人顿时一喜,连忙挑出最奢华的衣裳,替敏妃穿上了。
敏妃正在走神,待回神时,妆容与衣着皆已妥当。妆容很浓,衣着是亮色,穿在身上有一股气势,咄咄逼人。
敏妃并不喜欢这样浓艳的装扮,只是也懒得换了,便这般出门。
“娘娘,您是二品的妃,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如今皇后和贤妃都没了,您的身份就是最珍贵的,一定要给那个狐狸精点颜色瞧瞧!”宫人对敏妃道。
敏妃有些漫不经心,往着甘泉宫去。
敏妃本来只是个猜测,当看到人的时候,便确定了。
虽然是截然不同的脸,眼前这张脸艳丽许多,漂亮到惊艳,敏妃看一眼便有些痴了,半晌后才道:“恩公。”
顾天澜身上穿着宽大的白色的袍子,头发随意地散乱着,行为散漫,气质慵懒,她正在泡茶,一手拎着宽大的袖子,如画里走出的仙子一般,飘飘欲仙。
她斟了一杯茶,移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敏妃便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
“恩公原来长成这般。”敏妃道,“但是我觉得,恩公不该长成这样。”
顾天澜脸上带着一抹笑:“那该长成何样?”
“更清俊爽朗一些——就像顾将军。”敏妃紧紧盯着她,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你猜想的是对的。既然已经知道,便不必试探了。”顾天澜道。
敏妃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承认的这般爽快。
敏妃一点也不嫉妒她入主甘泉宫,因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住在这座宫殿里了。这座宫殿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她曾是顾家的将军,陛下的皇后,如今是皇长子的母亲,那个对于敏妃来说,存在于传说里的人物。
顾天澜。
那个被刻意抹去,谁也不敢提及的名字。
如今,她回来了。
那之前,她做的一切都全部有迹可循了。
“姐姐,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敏妃道。
顾天澜指了指她面前的茶:“喝茶。”
敏妃捧着茶,喝了一口。她在甘泉宫里坐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敏妃身边的宫人本来以为可以看到自家娘娘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自家娘娘只喝了一杯茶,还感恩戴德的模样。
“娘娘,你为何要给那个狐狸精好脸色?”
宫人话音刚落,敏妃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住嘴!”敏妃冷声道。
敏妃鲜少生气,生气的模样也格外吓人。宫人捂着脸,连忙跪了下去:“娘娘!”
“以后本妃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对甘泉宫那位不敬的话,你不配。”敏妃道。
“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了!”宫女连忙求饶道。
顾天澜被困在甘泉宫里,算是阶下囚,但是却过得十分惬意。
李邺谨给得药可让顾天澜产生依赖性,但是李邺谨却忘了,顾天澜有个多年的好友——秦十娘。这世上没有什么毒药能难倒秦十娘。顾天澜从药瓶里取出一颗,给了秦十娘后,第二日,解药便送了进来。顿时,毒药变成了补药,顾天澜甚至可以当糖果吃。
李邺谨下朝后就来甘泉宫,只是每一次,顾天澜的门都紧紧关着。
一日两日,李邺谨尚且有耐性,只是时间久了,心便焦躁起来了。
“澜儿,开门吧,你若是不开门,朕便撬开门了。”李邺谨站在门口道。
以前,两人如胶似漆的时候,顾天澜闹脾气不见他,李邺谨便以这一招来化解。
里面顾天澜不应,李邺谨真令身边内侍撬开了门。
顾天澜没有睡,一身宽厚的长袍,披散着头发,立于穿下。李邺谨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眸,杏眸水润,下巴尖细,脸颊绯红,自有一股媚意。顾水月的样貌比顾天澜更能吸引男人,那举手投足的媚意都让人浑身酥软。
李邺谨本来对她有情,又是这么一副尤物的身体,李邺谨顿时觉得一股气血上涌,眼神里顿时带上了胶着的**。
“澜儿。”李邺谨突然靠近,伸出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将她纤细的手臂固定在墙上,便要去吻她细嫩白皙的脖子。
顾天澜身姿灵巧,迅速从他的禁锢里滑了出去。李邺谨并不恼,反而爱上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
李邺谨还未玩够,内侍便匆匆在外面道:“陛下,王大人有急事禀报。”
王阳羽是礼部尚书,李邺谨的心腹。王阳羽向来谨慎,他说有急事便是真的有急事了。
李邺谨停止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对顾天澜道:“澜儿,待朕处理完政事,便来看你。”
李邺谨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顾天澜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便走到了门口,看着李邺谨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顾天澜脸上露出一个笑,眼神却十分冰冷。
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已经张开了。
这次要网罗进去的是李邺谨和他的江山。
李邺谨回到太和殿,王阳羽已经等在那里。一见到皇帝,王阳羽便立即跪了下去,一派诚惶诚恐的模样。
李邺谨觉得事情很严重,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阳羽道:“陛下,京口发现一座石人。之前京口涨大水,大水过后,便现一座石人,石人的背后刻着六个大字。”
“哪几个字?”李邺谨知道关键就在这几个字身上。
王阳羽一咬牙便道:“石人见,望月亡。”
李邺谨的脸色迅速冷了下去。王阳羽感觉到帝皇身上散发出的冷气,身体不自主地抖了一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是个十分相信天命的时代。皇帝是真龙天子,所以天下人以皇帝为尊。
这天象也是天命的一种。
石人身上的话若是传出去,会引起民心不稳,危及皇权。
同样的,也会被很多有心之人利用,挑起争斗。
这件事非同小可。
“陛下,是否要请钦天监监正卜卜吉凶?”王阳羽问道。
李邺谨一脚便将身边的椅子踹了出去。
“问什么问?这还需要问吗?这明显就是有心之人所为!有人想要谋反啊!”
王阳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陛下所言极是。”
“让刑部赵隶和兵部尚书一起来见朕!”
很快的,两位大人便都来到了。
兵部尚书吴梁,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因为常年带兵打仗,身形壮硕健朗。
“吴梁,你立即封锁石人的消息,切不可传出去。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朕不过放过你们三人的!”李邺谨又对赵隶道,“你去查查,这石人是谁搞得鬼,谁是主谋,想要谋反!”
皇帝一声令下,他的三位重臣都退了下去,开始忙碌起来。
石人的阴影令整个望月都笼罩在一层暗影里,风雨欲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何勇起义
顾天澜依旧安静地呆在甘泉宫中,接受着李邺谨的威胁。
李邺谨来甘泉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来了也是坐一下便离去,再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每一次来,李邺谨的心情越来越焦躁,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到了后面,甚至连脸色也维持不住,黑着一张脸,阴晴不定地打量着她。
顾天澜像是毫无所觉,依旧悠闲地过着日子。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石人出现的一个月里,整个望月已经传遍了这件事。当秋天到来的时候,终于有人利用这件事做了一个大文章——泾阳何勇以‘顺天应命’为由,发动起义,短短几日便召集起义军五千人。
前几年,顾家倒台,皇帝为了彻底肃清顾氏‘余毒’,杀了许多替顾家说话的人。这其中许多都是忠良,一身傲骨的良臣。
良臣死,自然是奸臣当道。奸臣为了一己私利,搜刮民脂民膏,百姓的日子过得日益艰难起来。
皇帝越压制,百姓便越反抗。皇帝不准提及顾家,百姓便想到当年顾将军在的时候,望月何等的河清海晏。
这些百姓都是经历过盛世的,心中早有不满。这不满渐渐累积着。
石人像只是个契机,真正引起反抗的还是泾河决堤,淹了大半个泾阳。灾民遍野,民不聊生。李邺谨是派人去治理水灾的,并且拨下二十万两银子,但是到了百姓手里,便连糟糠都不剩了。他派去的人强行征纳百姓修河堤,百姓终于忍不下去。何勇借着这个机会,杀了皇帝派来的人,百姓争相呼应,便有了这支起义军。
这支起义军开始只有五千人,皇帝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李邺谨低估了百姓对他的愤怒与不满。
短短几日的时间,这支起义军便发展到两万人,冲进了泾阳的州府,杀了泾阳刺史,占领了泾阳!
皇帝终于有了危机感。
这支起义军可能威胁到他的江山。
皇帝立即派兵部尚书吴梁率领两万大军去镇压起义军。
吴梁去的时候浩浩汤汤,皇帝将他送到了邺城城门口,并且大喝一声:“逆天者,必亡!”
他这样做是要在百姓面前立威,让百姓知道他是顺应天命者。
昔日里大军出征的时候,百姓莫不是欢呼鼓舞,如今却是一脸木然。百姓不是人偶,镇压起义军并非什么光荣的事,而是说这个国家已经摇摇欲坠了。乱世之民,命不如狗。他们心中已经有了悲凉感。
皇帝前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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