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应了一声,跟着陆刚一起回西泽山。常钰青领五万兵已经到了乌兰山外,商易之把全军的营官都聚在一起开会,估计就是在部署一些战略安排。阿麦虽然没能参加那个会议,不过从商易之让唐绍义故意挑衅北漠军来看,她猜测商易之是想做个套等着北漠军来钻。而陆刚所辖的西泽山位于乌兰山系最东,北漠军来攻的话,首当其冲的便是这西泽山了。阿麦寻思着徐静他们对陆刚必是已有交代,十有八九是让陆刚以败示弱,把北漠军引向纵深。
陆刚一路上都似有心事,像在考虑着什么深奥的问题,连句话也没有。阿麦见他如此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几人翻山越岭,在走到一处较为平缓的山路时,陆刚突然叫阿麦上前,状似随意地问道:“鞑子来攻,咱们西泽山首当其冲,你说这仗怎么打好?”
阿麦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大人,阿麦才疏学浅,不敢胡乱说。”
陆刚却说道:“没事,这里又没外人,咱们弟兄随便说几句而已。”
阿麦思量一下,沉声说道:“此次鞑子有几万人,咱们要想把他们阻在西泽山外是不大可能,就是兄弟们都力战而死,怕是也挡不住鞑子大军。可不战而逃,恐怕……”阿麦顿了顿,见陆刚瞥向她,转而问道:“不知将军和军师他们可有什么安排?”
陆刚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张纸条来递给阿麦,很是困惑地说道:“这是军师给我的锦囊妙计,只说照着这个做即可,可我已经思量了半路,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阿麦接过来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兵者,诡道也。阿麦心中暗骂徐静故弄玄虚,嘴上却故意问道:“孙子兵法上的?后面像是还有。”
陆刚有些郁闷地接道:“嗯,不错,后面的是‘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这话自然没错,打什么仗都能用的上,可这叫嘛锦囊妙计?阿麦,你说军师这是什么意思?这让咱们怎么做?”
阿麦一时也是沉默下来,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在父亲的笔记上的一段话,看江北军现在的形势,正是父亲在其中提过的藏军入山,不知那战法是否也可以参考一下?阿麦思量了一下措辞,沉声说道:“阿麦以前在将军身边伺候的时候,曾听军师和将军说过这样一种战法,也许和军师给咱们的锦囊妙计一个意思。”
陆刚问道:“什么战法?”
阿麦答道:“彼出我入,彼入我出,避实就虚,隐势藏形。”
陆刚有些迷惑地看阿麦,问道:“此话怎讲?”
阿麦看着陆刚,有些迟疑地说道:“阿麦琢磨着吧,军师的意思是不是让咱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陆刚一愣,和阿麦大眼瞪小眼,两人心里都各自转了几个念头。
阿麦连忙又补充道:“也不是胡乱跑,咱们得跑地让鞑子追不上,让他们来往追逐,疲于奔命,到最后累死这群王八羔子们!”
陆刚愣愣地瞅了阿麦片刻,慢慢地冲她伸出了大拇指,由衷地赞道:“阿麦,好小子,够狠!”
阿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大人别笑阿麦了,明明是大人自己早已想到,还偏偏要来考阿麦。”
陆刚微怔,然后呵呵笑着拍了拍阿麦的肩膀,笑道:“少年人就该多锻炼锻炼,不是坏事。”
阿麦忙行了一礼,谢道:“阿麦谢大人教诲。”
“嗯。”陆刚点了点头,面上稍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心里却是十分受用,心道阿麦这小子果真够机灵。
几人继续赶路,这回陆刚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只琢磨着鞑子来了该怎么打又该怎么跑。而走在后面的阿麦也在琢磨着些事情,她有些不明白,商易之他们既然做好了布袋,就应该让陆刚把这个袋子口松开放北漠军进来才对,那徐静为什么还要给他一个这样的所谓锦囊妙计呢?
第二卷:险中行悬崖百丈冰 番外(常钰青)
番外(常钰青)常钰青,漠西常门第七子,真正的天子骄子,三岁习武,十二岁随父入军营,十五岁带兵,十八岁独自领军破沙匪……直到二十三岁那年,千里奇袭南夏靖阳,终于成就了他的名将之路。
也是在二十三岁,这一年,他遇见了她,又或者说是他,于是,他的名将之路便只剩下了坎坷。
他是在豫州城的大街上发现的她,只当她是个细作,嗯,身材很不错的细作,身材是南夏女人少有的修长,更难得的是还能有傲人的胸部……当然,后来大家都知道了那是用馒头造的假。
虽然她是个漂亮的女细作,不过他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漂亮女人他见得太多了。真正让他开始对她另眼相看的是因为她的狠,对他的狠,以及对她自己的狠。
这样的狠,他还从没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见到过,他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
把这个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女人弄回将军府,他没想着自己去照顾她,她只是个细作而已,犯不着他亲自去伺候。可那个做粗活的婆子实在没用,见到她身上那许多的血竟然吓得腿都软了,手抖得连金疮药都擦不上,他还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所以只能先胡乱地处理了一下自己腰上的刀口,然后从那婆子手中夺过药瓶,耐着性子给她上药包扎。
她得皮肤细腻光滑,双肩平直,有些像少年的肩,只更圆润一些。手臂也不是寻常女子的那种纤纤细臂,虽说不上粗,却是结实有力……绷带从她的胸前绕过,胸不大,难怪要用馒头来垫,他突然有些恶毒地想。再往下,腰腹紧致有力……
伤口包扎好了,身子……也看的差不多了。不能说没有欲望,不过欲望抵不过他腰间伤口的疼痛,而且,他觉得这只不过是他生理正常的反应,因为她是个女人,漂亮女人,而他是个男人而已,别的,他没多想,也没多做,更不屑于这个时候做。
她只昏迷了一会儿,醒过来后掀了掀被子看了一眼,然后竟然似长松了口气,再然后便往被子里缩了缩,看样子打算继续睡下去。
他的伤口还没处理完毕,见到她如此的反应,冷静如他都不仅有些佩服了,这样的女人,还能叫做女人么?他忍不住对她出口相讥,甚至恐吓,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让他不要带伤上阵的话来,掩不住的惊讶,哪怕明知道她是个出卖色相换取线报的女细作。更让他感到一丝恼怒的是,在与她的对峙中,他竟然占不到一丝上风。
不过他也只是怔了片刻,然后便笑了,他不是毛头小子,不会为女人几句相激就失去控制,他知道她的弱点,因为她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有弱点。于是,他把她身上的特征描述给她听,果然如愿地看到她那看似无比强硬的外壳上有了一丝裂痕。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下,他笑了,竟然很满意她的这个反应。
出了门,崔衍还在外面等着他,非要给他找个郎中看看,他拒绝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情,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是伤在一个女人手上。
崔衍告诉他说石达春已经把事情捅到了陈起那里,怕是不好交代。他看着有些紧张的崔衍,心道他还真是个孩子,陈起那样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起冲突,因为他们代表的并不只是常钰青和崔衍,他们身后还有着常家和崔家,甚至周家等若干个北漠将门。
陈起他,现在惹不起,也不敢惹。
别说只是个女细作,就算是个良家女子,就算是个豫州城的大家闺秀,他常钰青抢了,他陈起又能怎么样?
果然,陈起叫他只是谈军务,只字不提“强抢良家女子”的事情。南夏商易之进入乌兰山,伏于北漠大军的腰腹之上,的确是个威胁,这一点他早已看了出来。陈起说的没什么错,江北军一日不除一日就会是他们横扫南夏潜在的威胁,可周志忍却坚持要先攻下泰兴,主帅和东路军主将起了冲突,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
周志忍的心思他知道,更清楚陈起的打算,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是个军人,他要选择的就是怎么对军队更有利,所以,他选择了让周志忍去攻泰兴,而他自己西进乌兰山。
他不怕挑战,他只怕没有挑战。
回到府里,吃饭的时候竟然会突然问起那女人是否肯吃饭喝药,他看出侍卫的明显一愣,其实他怎么都有些愣,好好的怎么会问起这个呢?
走到卧房外面的时候,做粗活的那个婆子从屋里出来,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那女人假扮的,可没想还没等到他开口,那女人自己竟爽快地承认了。嗯,懂得审时度势,他有点欣赏。接下来,她的表现更是让他满意,处事干脆果断,然后诚实地说着瞎话。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有意思,他喜欢聪明的女人,喜欢果断的女人,喜欢有股狠劲的女人……嗯,这女人有太多都符合他的口味了,只可惜,她是个细作,是个出卖色相的细作,他甚至忍不住有些惋惜了。
也许是为了提醒自己她只是个女细作,也许是为了刺穿她冷静自若的面具,他故意问她用什么手段来杀人,用色么?如果是色,那对陈起恐怕不太管用。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一刻,他甚至希望看到她的羞怒,看到她在他面前暴露出她的软弱。可是,她依旧淡淡地笑着,然后用手去解自己的衣襟,用低哑魅惑的声音问他,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结果,羞怒的是他。他冷冷地看着她,生怕那被深压在心底的欲望会从眼中泛出丝丝点点来,是的,他对她有欲望。
幸好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地把衣襟整理好,然后自嘲地笑笑,说没人喜欢脱衣服玩,但凡还有别的依赖的,谁也不愿意沦落到色这个字上。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着,可那些话却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几乎都让他觉得他不该只把她当做一个女细作。
崔衍听到他让她去刺杀陈起,又从地上窜了起来,他发觉还是崔衍好,做什么反应都跑不出他的预料,不像那个女人。哎,他怎么又会想到那个女人身上去了呢?他不禁奇怪,分明都几天没有去见那个女人了,为什么还时不时地想到她身上去呢?
再后来,他放她离府,看着她混进城守府……然后又在小巷里看到那个缩成一团的她,像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让他那早已冷硬无比的心都不禁有片刻的软化。
她问他:“我没能杀了陈起,怎么办?”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告诉她:“那你这条命就还是我的。”也许他更想说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她的人。
只可惜,她会错了意,而他……也看错了自己的心。
就此一别,再聚首时已是生死相搏。
第二卷:险中行悬崖百丈冰 私怨
私怨回到西泽山,副营官黑面正在带着士兵操练,看到陆刚领着阿麦回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根本都不屑于遮掩的鄙视。阿麦暗自纳闷,她跟这位黑大爷也没仇啊,至于因为那一点小事就一直记恨在心么?亏他还长了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个子,心眼比针眼还小。阿麦抬眼瞥了一眼黑面的表情,心道他的这张黑脸还是不适合做鄙视这样技术性的表情,看起来着实难看。
陆刚把营里的队正以上级别的军官召集在一起,宣布了军部对阿麦的嘉奖令,把原本第四队的队正李少朝调到军需处,任命阿麦为第四队的队正。李少朝向来是个慢性子,这回难得爽利,很痛快地应了一声。陆刚又吩咐阿麦回去考虑一下接她伍长的人选,好等明天一早全营早操的时候一道宣布。
从营部里出来,有几个军官围过来向阿麦道贺,笑闹着要阿麦请客,阿麦连忙笑着应承。旁边一个军官却突然哼笑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要说这人还是长的俊好啊,去趟军部回来就能升官,早知道咱们兄弟还拼死拼活地干什么呢?没事多跑几趟军部不就什么都有了嘛!”
场面顿时僵住,原本吵着让阿麦请客的几个军官也都噤了声,各色目光一下子都落到了阿麦的身上。阿麦绷了下嘴角,抬头坦然地看向说话的那个军官,缓声问道:“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他几个队正相互望了望,脸上均露出些暧昧的笑。杨墨嗤笑一声说道:“该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怎么?麦队正心虚了吗?”
这话一出,明显着是要找茬打架了。如若是在平时,早应该有人出面把两人拉远了劝解,可今天,大家似乎都一致地保持着沉默,一些人的脸上甚至还带了些看好戏的模样。阿麦心里很明白,她升的太快了,已快到引起了这些军官们的排斥,从小兵升为伍长还能说是砍了鞑子立了战功,可这一次,军部的嘉奖令上只含糊了提了一下她执行任务立了大功,却只字没提她去豫州城的事情。
阿麦默默地看着杨墨,目光清冷坦荡。杨墨开始还冷笑着和她对视,可到后面却不自觉的避开了阿麦的目光。阿麦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的军官,淡淡说道:“阿麦不心虚,阿麦的军功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拼死拼活换来的,也许阿麦入营的时日比诸位大人短些,可阿麦敢说杀的鞑子不比任何一位少。”她又把目光放回到杨墨身上,“杨大人为什么瞧阿麦不顺眼,大家心知肚明,不过阿麦还是要劝大人一句,以后少用这些娘们唧唧的话来阴我,看不顺眼就直接动刀子就行,犯不着为了动手找茬,要打架恕我没空,如果要玩命,我阿麦随时奉陪。”
说着,阿麦“唰”地一声拔出佩刀,狠狠地往雪地上一掷,刀尖插入地上,带动刀柄悠悠地颤着。
杨墨先惊后怒,拔了刀就要上前,他身旁的几个军官见状连忙抱住了他强往后拖去,其中一个吼道:“杨墨,别犯浑。”
阿麦冷笑一声,从地上拔起刀便欲迎上去,刚跨出一步就被李少朝使劲拉住了胳膊,李少朝扯着阿麦走开几步,苦口婆心地劝道:“阿麦,够了,千万别惹事,刀枪无眼,同袍之间怎么能动刀子玩命啊,陆大人知道大家都要受罚的!”
不动刀子?你们能上来拉架么?阿麦心中冷笑,如果她不做拔刀子玩命的架势,估计这些军官只会站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然后看着她被杨墨狠揍一顿,或者再上来拉拉偏手。阿麦心中明白的很,和个身高力壮的男人滚在一起打架,她非但讨不好去,怕是连身份都会泄露了。
那边的杨墨也已经被人拉远,隐约传过来他的怒骂声:“你们放开我,让我去宰了那小子,我操他妈的,他还敢叫板,老子非弄死他不行,你们是兄弟就放开我,我去给焦老大报仇!”
焦老大,就是被她割破喉咙的那个队正,阿麦记得很清楚,她冷眼看了看远处被人抱住的杨墨,把佩刀插回刀鞘,转过身冲着李少朝一揖谢道:“多谢李大人教诲。”
李少朝连忙摆了摆手说不敢当,他们已是同级,当不起阿麦的如此大礼,阿麦却正色说道:“这不是队正阿麦谢大人的,而是您手下的士兵阿麦谢的,阿麦谢大人多日的照拂之恩。”
这回李少朝没再客气,只笑了笑,带着阿麦回队中,让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