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长公主却是不答,只是问道:“你把那姑娘抱入了自己卧房?”
商易之愣了愣,答道:“只想做给齐泯看的。”
长公主却笑道:“喜欢便又如何?既然喜欢不如便收了房放在身边。”
商易之面色微窘,说道:“母亲,我是惜她之才才把她放在军中,并无男女私情。”
长公主反而敛了笑意,正色说道:“既是惜她才华更应该留在身边,要知道权势可留男子,对于女子,却唯有一个情字才能留住。则柔不是小气之人,如若觉得自己不好张口,我去替你说。”
听母亲提到则柔,商易之的眼神不禁也有些柔和,说道:“我知则柔不是小气之人,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愿负她。母亲,阿麦的事情我自有分寸,还请母亲不要操心了。”
长公主见他神色坚定,便知这样多说无用,只嘴角挂了些笑意说道:“你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便是。”
阿麦再次能睁开眼时已是深夜,这次倒是多睡了几个时辰,她暗道。听到她翻身的动静,立刻有长相甜美的侍女凑了上来,一脸惊喜地冲着外面叫道:“醒了,姑娘醒了。”
阿麦闻言不禁一怔,脑海中猛地冒出来母亲曾经讲过的那千篇一律的故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头脸,莫不是也穿了吧?
那侍女笑着对她说道:“姑娘可是醒了,一连昏睡了几日,可是把小侯爷也吓着了。”
听她说出小侯爷,阿麦终于放下心来,于是又倒回到床上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问道:“我睡了几日?”
“足足有四日了,”侍女答道,“小侯爷每日里都来,只是姑娘一直睡着不曾知道……姑娘,姑娘?”
阿麦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有些呆地看那侍女,直到那侍女连唤了她几声,这才回过神来,难怪会觉得不对,这侍女竟然叫她姑娘,似乎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以前是她年小,亲近之人只叫她阿麦,顶多会偶尔喊她声小丫头,后来穿了男装,更是再无人叫她姑娘了。
那侍女还叽叽咕咕地说着小侯爷如何如何,阿麦却突然觉得烦躁,忍不住出声说道:“你能不能少说些话?”
那侍女见阿麦不悦,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阿麦见她如此小心的样子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又放缓了声音说道:“可有吃的?我饿了。”
侍女忙叫外面的人端了清淡的饮食上来,阿麦正吃着,又听得屋外的人唤小侯爷,便知是商易之来了。她心中猜测商易之必要细问常钰青之事,便也提了十二分精神等着,谁知商易之进来后只看了她一眼,便在一旁坐下了。商易之这样沉默,阿麦反觉得不自在起来,心里正合计怎么开口,就听得商易之问道:“吃饱了?”
阿麦看看眼前还剩大半的米粥,极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为何还不吃?”商易之淡淡问道。
是啊,那为何还不吃?阿麦干脆也不回答,直接端起碗来接着吃了起来。商易之嘴角微挑,待阿麦吃完才又状似随意地说道:“匕首的事情我已让人去办了。”
阿麦一怔,下意识地说了声“多谢。”她偷眼见商易之面色不错,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元帅,我想回江北军。”
商易之的唇角依旧弯着,片刻后才回答说道:“好。”
听商易之答出“好”字来,阿麦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她早已在这侯府待够,只恨不得能立刻插了翅膀飞回到乌兰山去,营里的秋季练兵尚未结束,回去得早了可能还能赶上最后的武技竞赛。
谁知商易之这一个“好”字之后却再无动静,匕首倒是让人给阿麦送了回来,可回江北军的事情却没了下文。阿麦又搬回了书房去住,商易之依旧是整日见不到踪影,她不敢再随意出府,每日里只是翻看着些兵法阵法之类的书籍打发时间。这日天色已晚,阿麦不习惯就着烛火读书,正欲洗洗睡下的时候,管家贵顺却急匆匆地寻上门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捧了衣衫首饰的侍女。
“快,快,快,”贵顺连说几个“快”字,阿麦被他说得迷糊,还未来得及发问,贵顺身后的两个侍女已是疾步上前,一个来解阿麦衣带,另一个却是举高了手要来拆阿麦的发髻。阿麦闪身躲开那两人,急道:“这是作什么?”
贵顺连忙解释道:“二殿下来了府里饮酒,还给小侯爷捎了两个番邦女子过来,长公主叫你过去搅搅局,莫要小侯爷把那两个女子留了下来。”
阿麦奇道:“那为什么让我去?”
贵顺答道:“你是小侯爷宠妾,那二殿下也是知道的,自然是要你去。”
“宠妾?我?”阿麦哭笑不得,说道:“那日里小侯爷如此说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哪里是他什么宠妾啊,难道老伯还不清楚吗?侯府里自然还有别的姬妾,让她们去不就成了?”
贵顺却正色说道:“我是知道,可二殿下却不知道,所以你必须去,小侯爷待你不薄,难不成这点事情你都要推脱?”
这点事情?阿麦咋舌,这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他说得倒是简单,阿麦面现难色,推托道:“我真做不来这些,只能坏了事情,还是让别人来的好。”
“简单,你只去了先上去扇那两个番邦女子几巴掌,小侯爷如若斥责你,你就哭哭啼啼撒泼使赖就好。”贵顺把事情说得极简单,然后又招手让那两个侍女上前把阿麦推入里间里换装打扮。
阿麦心中暗暗叫苦,也只得任那两个侍女围着自己忙活,男衫换宫装,棉布裹胸变成丝绸抹胸,就连不够长的头发都被那巧手的侍女给盘成了灵蛇髻……阿麦直到被贵顺推到花厅之外时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穿成这个样子来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不行,我真的做不来这个。”阿麦转身便要往回走。
“撒泼就好,进去只管撒泼就好。”贵顺嘴里说道,手上却暗使了力道,一下子把阿麦推了进去。
厅中酒宴正酣,当中坐了二皇子齐泯,商易之陪坐在旁,再往两边便是些阿麦不认识的面孔,不过看那穿戴便知是这盛都城里的豪门子弟。众人见一个美貌女子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不禁都是一怔。这些人里面唯有齐泯是见过阿麦的,见状只嘴角含笑地看向商易之。
阿麦心知这时再无后退的道理,只得让自己不去注意别人的目光,面上做出怒气冲冲的样子奔着商易之的桌案而去,可等到了桌前她却又傻眼了,撒泼,撒泼,她只打过架又哪里撒过泼,谁知这泼要如何撒?
商易之一时也是有些怔,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阿麦。
阿麦记起贵顺交代的话,说是要先扇那两个番邦女子几个耳光,可转眼一看商易之身侧那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她那手却如何也不忍落下去。厅中一片寂静,众人的视线都投在她的身上,阿麦脸色涨得有些红,干脆一咬牙伸手掀翻了面前的桌案,从席上扯了商易之便走。
众人这才醒过神来,随即便哄笑起来,更是有人在后面大声笑道:“小侯爷哪里寻了个母夜叉回来?这下可有得受了,二殿下,我看你这两个美人还是送与我好了,小侯爷怕是无福享用了。”
齐泯也笑道:“等他回来你自去向他讨吧。”
厅中笑声阵阵,阿麦这里已是扯着商易之绕过花廊,就听见商易之轻声说道:“阿麦,你走慢些,我饮了酒,头有些晕沉。”
阿麦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还拽着商易之的衣袖,吓得急忙松了手。商易之面上却带了微笑,看着她问道:“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
求醉
听闻商易之如此发问,阿麦不由低头,骇然发现自己的衣领竟然开的如此之低,心中陡然一惊,强强忍住了到嘴边的惊呼,敛一敛心神,自动忽略了商易之的问话,向商易之恭声说道:“阿麦奉长公主之命,前来通知元帅,那两个番邦女子绝不可留。”
阿麦说完,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
商易之轻轻地“哦”了一声,脸上的微笑便淡淡散了下去。
阿麦久听不到商易之的动静,抬头,正好和商易之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见他的确是饮多了酒,就连眼中都带了层朦胧之色,便又说道:“元帅,如若无事,容卑职下去更换衣物。”
商易之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阿麦的眼睛。
阿麦心道,这可是醉大发了,估计都听不懂文言腔了,得,还是说大白话吧。于是干脆也不躲避商易之的目光,直愣愣地说道:“元帅,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换衣服去了啊!”
商易之面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好半天才又轻轻扯了扯嘴角:“你去吧。”
此话一出,阿麦如遭大赦,连忙抱拳冲商易之草草告辞,转身便沿着原路往回走,正统的军人步伐,身影虽然和婀娜多姿靠不上边,但因为走得太快,衣服又属于飘逸风格,所以倒是有了那么点衣袂翻飞、袖舞飘飘的味道。
商易之手扶廊柱,视线送出去很远。
阿麦步子大,走得也快,一会便又绕回到了后院之中,江南园林,曲径幽幽景深层层,阿麦一层层走下去,渐渐地就走不到头了。阿麦终于意识到一个现实,那就是身为职业军人的她,乌兰山那种深山老林都闯过的人了,竟然会在侯府后院里迷了路,着实不可思议,也着实……丢人!
其实迷了路实怨不了阿麦,虽然在这侯府里住了有些时日,可阿麦向来奉行的是话少说,地少去,唯独饭可以多吃的原则,每日里早睡早起,实在没在侯府的后院子里闲逛过。这次去前面宴席,又几乎是贵顺一路上扯着她去的,哪里有心思记路!
为了避免胡乱闯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阿麦很老实地在小径边上的青石上坐下了,心里核算接下来该怎么做,正苦恼间,突见前方一盏灯笼飘忽忽时远时近,一会功夫之后,竟然到了阿麦眼前。
阿麦定睛看去,不过是这侯府里寻常的小侍女,打了一盏灯笼沿着小径行来,见到有人坐在青石之上倒也不慌,只举着小灯笼照了照,看清了阿麦,笑道:“果然是姑娘,小侯爷就说姑娘可能走不到书房,特命小婢前来看看。”
阿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张口便说道:“没事,转悠的有些累了,坐下歇会。”
小侍女抿嘴笑笑,这才又问道:“那姑娘这会儿可歇过来了?天黑不便行路,小婢送姑娘回去吧。”
阿麦老脸忍不住有些泛红,从青石上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拍了拍屁股的灰尘,说道:“走吧。”
小侍女含笑在前打着灯笼引路,片刻功夫便绕到了阿麦居住的小院,阿麦这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没迷多远,不过是隔了道爬满绿萝的院墙,只是天黑,绕过来的路又有些曲折罢了。其实当时要是想透了,直接翻过墙去,也就用不着在凉丝丝的石头上坐半天了。
小侍女替阿麦打开门帘,阿麦急忙进门,只想着赶紧把身上这身别扭的衣服换下来再说,总觉得这身衣裙在身,脑子比平日里笨了不是一星半点。阿麦换下了衣裙,又让屋里的侍女赶紧把她头上的钗钗环环的也都除了下来,头发刚打散,还来不及束成发髻,便又听得贵顺在屋外唤阿麦姑娘。
阿麦只一听这四个字便觉得头大,阿麦便是阿麦,姑娘便是姑娘,还从未有人能把这四个字连在一起叫过她。阿麦随手扯发带,把头发在脑后一束,出得屋来,问道:“贵顺管家唤我何事?”
贵顺一听到如此称呼,脸上不由也是一怔,估计也是从未被人这么称呼过,叫他“贵顺”的从来不会带上“管家”,称呼他“管家”的也不敢再多加“贵顺”二字。
贵顺一双小眼,直愣愣地瞅着阿麦,阿麦扬了扬眉毛,毫不退让。
片刻之后,倒是贵顺先避开了阿麦的视线,面无表情地交代道:“小侯爷已把二殿下他们送出去了,那两个番邦女子还是留下了,长公主十分不悦,让我过来问问,阿麦是如何办事的!”
阿麦一时无语,心道这长公主着实不讲道理,你自己儿子贪恋美色,你老找我的事干嘛?阿麦看着贵顺,脸上突然笑了,说道:“管家您也看到了,席上我去了,也把小侯爷扯出来了,话也带到了,小侯爷非要留下那番邦女子,我又能有何法子?我本是小侯爷的亲卫,这小侯爷的房中之事,岂是我一亲卫该管的!”
贵顺脸上不急不怒,听阿麦说完,只是淡淡说道:“小侯爷独自一人在后园饮酒,长公主想知道阿麦和小侯爷是怎么说的。”
阿麦闻言一怔:“我只说长公主嘱咐两个番邦女子切不可留,别的我什么也没多说啊。”
贵顺暗道:坏就坏在你什么也没说上!
虽然这样想,贵顺却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阿麦还是过去看看的好,别是你传错了话,让长公主和小侯爷母子心生间隙,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阿麦虽然不耐,可贵顺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再跟着贵顺出来,不过这次倒长了个心眼,暗中记着自己走过的亭台游廊。
在园中绕行了一会,果然见前面曲廊中有个白色人影,对月饮酒悠然自得,正是这府里的小侯爷商易之。
商易之听得脚步声,扭头往这边望来,见是贵顺与阿麦,剑眉竟然皱了一皱。见商易之皱眉,贵顺只觉心中一凉,可阿麦却是心中一喜,这样的商易之,才是江北军中的那个商易之。
商易之转回了头,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说道:“贵顺,你回去禀告母亲,我心中自有打算,让她放心便是。”
贵顺低声应是,小心地退下。倒把阿麦留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像是窥破了阿麦的心思,商易之突然说道:“阿麦,你过来。”
阿麦又向前走了两步,在商易之身旁立定,恭声问道:“元帅有何吩咐?”
商易之嘴角挑了一挑,转头看向阿麦:“可会饮酒?”
阿麦怔了一怔,随即大方地承认:“会。”
商易之却是笑了,将放于栏杆之上的酒坛提起,拎到阿麦面前,问道:“可敢陪我喝酒?”
阿麦看了商易之片刻,爽快地接过酒坛:“这有何不敢的!”左右看了看,见除了商易之手中的白玉杯之外便无其他可成酒之物,一时不禁有些犯难,轻轻晃了晃那酒坛子,还有多半坛子,总不能让她一口气都灌下去吧?阿麦疑惑地抬头看商易之,见他只是含笑不语。干脆也冲着他咧了咧嘴,举起酒坛,仰着脸,将酒缓缓地往口中倒入。
直倒了少一半,商易之突从阿麦手中又把酒坛夺了过去。阿麦颇感疑惑地转头看商易之,商易之浅浅笑了笑,道:“总得给我留下些。”
说完,竟然把手中的白玉杯丢入园中,也学着阿麦的样子,举着酒坛直接将酒倒入口中。阿麦可不敢从他手里夺酒坛,于是这一倒,便倒了个底朝天。
看着酒坛内的酒滴滴流尽,阿麦心中才是一松,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商易之本就在宴席之上喝了不少的酒,刚才又被阿麦一激,半坛子酒又一股脑地灌入腹中,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倚住栏杆才稳住身形。
阿麦见此,忙说道:“我去唤人过来扶元帅回去吧。”
商易之手扶着额,还未开口。
阿麦就听得贵顺的声音又从旁边响了起来:“小侯爷,长公主吩咐老奴给您送些绵软的酒过来。”
阿麦心中大怒,心道这贵顺真是阴魂不散,着实讨厌。
商易之轻轻“嗯”了一声,贵顺连忙躬身上前,把一小坛酒放到栏杆之上,又放了两个碧玉小碗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