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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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从军-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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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麦那里虽抓紧了树干,却仍觉得有些眩晕,心中暗觉奇怪,往日站于悬崖之上都不觉如何,今日怎么只在这树上便有些畏高了。林中有风,她身上衣服又是半湿,小风一吹只觉得冷,转头看常钰青,见他依旧是赤着臂膀,忍不住问道:“你可觉得冷?”
  常钰青被问得一怔,答道:“还好,你觉得冷?”
  阿麦点了点头。
  常钰青想了想,说道:“许是你湿衣穿在身上的缘故。”他指了晾挂在树枝上的衣衫,又调笑道:“本想把你衣服也一起晾上的,可又怕你醒了以后害羞,便也没脱,你现既觉得冷了,不如像我一样脱光了晾一晾好了。”
  阿麦听了也不反驳,反而是闭上了眼。常钰青瞧她奇怪,生怕她再耍诈,心中又提防起来,可等了片刻也不见阿麦动静,反而见她身体隐隐晃动起来。
  “阿麦?”常钰青出声叫道,见阿麦依旧没有回音,不由得从树丫处站起身来,戒备地向阿麦处探了探身,嘴中却说道:“阿麦?你休要使诈,小心白白摔了下去。”
  阿麦终有了些反应,缓缓抬头看向常钰青方向,喃喃道:“常钰青,我……”
  常钰青扬眉:“嗯?”
  阿麦却再无下言。常钰青正奇怪间,突见阿麦身体猛地往后一倒,竟直直地向树下栽去。常钰青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便去拽阿麦,谁知非但没有将阿麦拽住,反而被她带得自己也向树下栽了下去。常钰青不及思考,急忙将阿麦扯入怀里抱紧,同时腰腹用力一拧,翻过身来以自己背部着地,又带着阿麦在地上滚了两滚这才卸去了下落的势道。
  肩上刚刚包好的伤口再一次被扯裂,常钰青这才想起后悔来,心中只念:坏了!又着了这丫头的道!
  谁知伏在他身上的阿麦却仍是没有动静,只听得呼吸声甚是急促,常钰青心中诧异,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果然触手烫人,竟是高烧起来。难怪会从树上栽下,原来不是使诈,而是烧得失去了意识。常钰青将阿麦从身上移开,俯身看了看她,略一思量便她从地上扶起,因他一侧肩膀受伤,若要将她抱起已是有些吃力,干脆就将阿麦往另一侧肩上一扛,转身疾步向河边走去。
  离河边不远零零散散地住着几户人家,常钰青早在上岸之前便已看到,只是因不想被人发现才带着昏迷的阿麦进了山林,现如今阿麦烧得如此厉害,再也宿得不得林中,他也只能带着阿麦过去投宿。
  山林边上,常钰青停了停,先把阿麦身上的军衣脱了藏好,只留她身上中衣,又将她的发髻打散放下,这才又重新扛了起来,拣了家最靠山林,房屋也很破旧的庄户,上前拍门。
  直拍了半天,院中的狗也跟着叫了半天,屋中才有动静,一对老夫妇打着灯笼相携着出来,走到院门处却不开门,只问是谁。
  常钰青的瞎话早已编好,只说是一对访亲的夫妻,船上却遭了水贼,非但银财被抢了一空,人也被贼人扔下了船,他倒还好只是受了些伤,妻子却因呛了水发起高热来,野外天寒,妻子实是受不起了,只得来求借宿一晚。
  那老夫妇听常钰青说话温文有礼,便给他开了门,举着灯笼一照,见他虽是赤着臂膀,面貌却是俊逸非常,旁边托抱着披头散发的妻子,头倚在他的肩上,眼睛紧闭,双颊赤红,果然是已烧迷糊了。
  那老夫妇连忙将常钰青让进门,常钰青虽是说有间柴房便可,可这对老夫妇却心地甚好,怎也不忍心看阿麦如此模样再睡柴房,说家中只他们两人在家,儿子参军未归,屋子还空着,他们去儿子屋中睡即可。
  常钰青嘴上称谢,动作却不拖拉,只将阿麦抱到屋中床上,又问那老妇能否给烧些热水来给妻子喝一喝。那老妇忙去了,过了一会便端了一大碗热姜汤来,说是先给阿麦喝了发汗,若要寻郎中,只能等天明去镇上寻了,附近村中并无郎中。
  常钰青应了,将阿麦扶起给她灌下姜汤,又用被子给她盖严实了,这才回身向那对老夫妇道谢,说因身上钱财都被水贼抢了去,只得等以后再图报答了。几句话说的老夫妇很是不好意思,反而直说自家穷困,实在没什么好的待客,又替常钰青骂了那几句子虚乌有的水贼,这才回屋睡觉。
  常钰青待他们走了,又侧耳听了一听,听那两人的确是回了主屋睡觉,这才在阿麦身边坐下,不时地更换着阿麦额头上的湿手巾,默默等着天明。
  阿麦虽然烧得糊涂,却也不是一直全无意识,常钰青和那对老夫妇的对答也是听进去几句,只是哑声叫常钰青道:“莫要胡乱杀人。”
  常钰青开始并未听清,待凑近了阿麦嘴旁才听得清楚,知她是怕自己会杀了这对老夫妇灭口,不由低声笑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心善了?先别管别人,顾得你自己就好了。”
  听他这样说,阿麦心中一松,不再费力提着精神,头一偏,终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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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麦很少能睡得这样熟,因一直是假扮男装,不论是早前流浪时还是后来进入军中,她总是睡得很警醒,稍有动静便会惊醒过来,像这样睡得毫无防备的时候极少,也就是在盛都商易之侯府中有过几日这样的时光。
  这样一睡就是两日多,再醒过来时已是正午,常钰青仍在床边坐着,脸上已有了一层短短的青胡茬子。看到阿麦睁开眼,常钰青咧嘴笑了笑,却说道:“你说你长年都不见长胡须,连喉结也没有,他们怎会看不穿你的身份?”
  阿麦久睡乍醒,目光还有些迷离,只安静地注视着常钰青,像是并未听清常钰青的问话。
  常钰青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灰色短衫,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依旧丰姿潇洒、气宇轩昂?”
  这句话阿麦倒是听清楚了,不禁莞尔,轻声道:“还不错。”
  外面有人拍门,那老妇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见到阿麦醒来,脸上也是一片喜色,说道:“小娘子醒了就好,这汤药可就好喂多了。”
  常钰青笑着道了声谢,接过药碗来,又将阿麦从床上扶起小心地将药喂下。
  那老妇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向阿麦赞常钰青道:“小娘子好福气,嫁了这样一个体贴郎君,真是羡煞老婆子了。”
  阿麦听得哭笑不得,神情颇为怪异。
  常钰青却是似笑非笑地瞥阿麦一眼,对老妇笑道:“她却总是不肯知足,时不时地就甩脸子给我瞧。”
  老妇也跟着笑起来,说道:“小娘子一准是脸皮子薄,受不得小郎君玩笑。”
  阿麦知常钰青定是向这对农家夫妇隐藏了身份,也不便揭穿他,只面无表情地听着常钰青与那老妇两人说笑。那老妇与常钰青谈笑了几句,忽地一拍巴掌,叫道:“哎呦呦,你瞧我这老婆子的记性,只顾着说话了,竟然要紧事给忘了。”
  老妇说着,从腰间摸出两个银锭来交给常钰青,交代道:“镇上只一家石记当铺,石掌柜说小郎君的玉确是好玉,只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实是不愿收这些东西的,如果小郎君非要当,也只能给这些了。俺们老头子和他活说着呢,如果小郎君不满意,三天之内可拿银子将玉换了回来。”
  常钰青随意地掂了掂那两锭银子,笑道:“这样便够了,多谢您二老了。”
  那老妇笑笑,又从怀中掏出张纸来递给常钰青,道:“这是沈郎中新开的方子,他说小娘子若是今日能退了高热醒来便无大碍了,换了这个方子调理便可,只是身子小娘子受寒已久,须得慢慢调理才行。”
  常钰青将那方子接过,大略地扫了一眼,笑着收入怀中,又将那两锭银子分了一锭交给那老妇,说道:“还得烦您去把沈郎中的诊金和药费还了。”
  那老妇叫道:“只不过吃了他两三服药,哪里要得了这许多。”
  常钰青笑道:“剩下的是我们夫妻答谢您二老收留照看之恩的。”
  老妇听了很是不好意思,忙推辞道:“救人之急是俺们的本分,哪里能收您的钱财!”
  无奈常钰青坚持要给,那老妇这才万般感谢地收了,忙又要出去杀鸡给阿麦补身子,常钰青笑笑便由着她去了。
  阿麦一直怕自己嗓音漏了马脚,待那老妇出门,这才颇觉意外地打量着常钰青,说道:“看不出你竟如此懂人情世故。”
  常钰青失笑道:“你当我如何?难不成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只知嗜杀的莽夫?”
  阿麦移开目光,淡淡答道:“看你在汉堡的行事,还以为你会先杀了他们灭口。”
  常钰青闻言一怔,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冷着脸默默看阿麦片刻,这才冷声说道:“不错,我是有杀将之名,可你阿麦也不是手指纤白的闺中弱女,之前的暂且不说,只说你伏杀钰宗三万骑兵,又将崔衍几万大军引入死地,你的手上就能比我干净多少吗?”
  阿麦转过头看向常钰青,迎着他锐利的目光,镇定答道:“我早前的营官陆刚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既来从军,便要有马革裹尸的准备。军人战死沙场是本分,沙场之上,我杀人不悔,被杀不怨,可你却纵兵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汉堡百姓何辜,要受灭城之灾?”
  常钰青冷笑道:“我只道你是个不拘世俗的奇女子,不想也这样妇人之仁,亏你还为一军将领,难道连孙子兵书都未读过?我领军千里孤入,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再者战场上以气势为先,屠城,正是增强军队聚力和激发士兵拼死一战的最好助力,还可以使自己的军队过后没有后顾之忧,既有如此多好处,我为何还要惜敌国之民?”

  计破

  阿麦应声接道:“只望他日你北漠百姓被屠,你还能如此看待!”
  常钰青听得恼怒,眼中杀机一闪而过,阿麦正全神戒备着,却见他忽又笑了,只说道:“你终究还是个女人而已。”
  阿麦并不争辩,只别过视线不再看他,常钰青也是无话,屋中顿时静寂下来,院中那老妇赶鸡抓鸡的热闹声音却是清晰地传了进来,像是那鸡在老妇的追赶之下飞上了墙头,老妇气得直喊丈夫上墙去捉,那老汉上得墙去却将鸡轰到了院外,引得那老妇一阵骂着。
  不知怎地,常钰青和阿麦均一时听得有些入神,似是忘了刚才的争执。
  晚上,那老妇端来的饭菜中果然多了一大碗鸡肉,阿麦虽在病中,胃口却好,足足吃了大半碗,直把常钰青看得目瞪口呆,终忍不住也伸筷夹了一块尝了尝,只觉那滋味实算不上如何,不知阿麦为何会吃得如此香甜。
  阿麦吃饱放下碗筷,用手背抹了抹嘴巴,看向常钰青,淡淡问道:“夜里可是要离开了?”
  常钰青看阿麦一眼,笑问道:“怎么?还没住够?”
  阿麦并未答言,过了片刻,突然说道:“若是要我这样装扮,你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杀我好。”
  她身上的军装早已被常钰青脱下藏在了林中,现在身上穿的是那老妇给找出的一些旧衣裙,这样一身农妇打扮看起来多少有些别扭。
  常钰青沉默片刻,出言问道:“只是因为这身衣裙?”
  阿麦道:“我落入河中,军中必然会派人沿河搜寻,你让我穿这样一身衣裙,若是被人看到,我该如何解释?”
  常钰青却是笑了笑,说道:“这岂不是正好?你我皆不愿遇到江北军中之人,行起路来便要少许多麻烦。”
  阿麦不言,只是把木筷往桌上一放,默默走到床边坐下。
  常钰青见此,又问道:“当真不走?”
  阿麦坚定答道:“不走,你以此辱我,不如杀我。”
  常钰青耐性却是耗得将尽,冷声问道:“阿麦,你当我真舍不得杀你?”
  阿麦扬眉看向常钰青,挑衅般说道:“那你就杀我。”
  常钰青冷冷看着阿麦,虽未言语,不过心中显然已是动怒。
  阿麦却是嗤笑一声,说道:“杀不杀随你,我却是死也不肯穿这身衣服出去的!”
  说完,竟然一掀被子躺下了。
  常钰青看着阿麦躺在床上的背影,忍了又忍才将怒气强压下去,问阿麦道:“你要怎样?”
  阿麦头也不回,只是闷声答道:“我要换回男装。”
  常钰青指着屋角衣柜说道:“那里面便有这家儿子留下的衣衫,你找一身穿上便是!”
  阿麦却使性说道:“不管什么人穿过的也要我穿!你明日叫那老头去镇上给我买身干净衣衫,我自会同你走。”
  此话说出,身后常钰青久无动静,阿麦正等得忐忑,身上被子猛地被撩开,阿麦惊然回身,见常钰青已立在了床头,瞅着她问道:“麦穗,你这是向我撒娇?”
  阿麦尚未及回答,常钰青已是抓住她身前衣襟一把将她从床上拎起,冷声说道:“只可惜你实不擅长这个,难免太过做作了。你这样的女人,就是扒光了你,你也是敢照常出去的,今天为何偏偏和一身衣裙较上劲了?嗯?麦穗,你又算计着什么?”
  常钰青的语调虽轻,眼神却锐利无比,仿佛能直看入人的内心去。阿麦努力控制着激烈的心跳,面上只做出平静神色,淡然问道:“我性命都已在你手里,还能算计些什么?”
  常钰青却是盯着阿麦的眼睛说道:“你这女人的话,最不可信。”
  阿麦反问道:“既不可信,那你还问什么?”
  常钰青默默看阿麦片刻,忽地笑了,说道:“阿麦,你在故意拖延,是不是?”阿麦心中一凛,又听常钰青继续说道:“自从一开始你便在拖延,是与不是?你只不过烧了一夜,却足足睡了两天多,你这样的体质何至于此!我也是一时疏忽了,只道你是高热烧得身体虚弱才昏睡不醒,现在想来应是你故意放纵自己沉睡吧?”
  常钰青面上虽笑着,可抓着阿麦衣襟的指节却更加用力,只微眯了眼睛打量阿麦:“难怪今日你醒来也老实的很,丝毫没动溜走的心思,我还奇怪你麦穗何时变得这样乖顺了,原来如此……”
  阿麦知常钰青心中怒极,一点不敢动弹,只平静地看着他。
  常钰青又说道:“你故意拖延,不想让我归入军中,是趁我不在激钰宗出战?那你怕是要失望了,钰宗虽无大才,年少老成却是当得起的,我不回军中,他只会更加小心守营,唐绍义能奈他何?”
  常钰青缓缓说着,另只手却是抚上了阿麦喉咙。
  “常钰宗不会受激出战,崔衍却会!”阿麦突然出声说道。
  常钰青手指忽一用力,阿麦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只听常钰青寒声说道:“难怪你会如此轻易地放了崔衍。”
  阿麦强自忍下咳嗽,笑道:“我好容易逮得崔衍,自然要将他物尽其用。只一个常钰宗自是不会轻易出战,可身边若是多了一个冲动好战的崔衍,再加上你久不回营生死难定,那可就要说不准了。”
  常钰青怒极而笑,道:“好你一个麦穗,竟算计了这许多!” 常钰青忽地将阿麦扯近,贴近了她脸庞,嘲道:“麦将军可真是舍得下本,我那样口对口与你喂药,你却也能忍得过!”
  阿麦反唇相讥道:“常将军也不容易,对一个敌军将领也能这样悉心照料,实不符你杀将名号!”
  常钰青脸色一变,掐着阿麦喉咙的手指渐紧,最终冷静下来,将阿麦松开。他刚一松手,阿麦便蜷着身子咳倒在床上,好半天才平复下来,脸色依旧涨红着,抬头看向常钰青。
  常钰青坦然承认道:“不错,我是对你有意,那又如何?”
  阿麦未想到他会如此坦直,一时不由有些愣怔。
  常钰青又说道:“阿麦,你是赌我不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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