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曲深吸了一口气,叹息了一声:“真像是正在腐烂中的人。”他笑了笑,有些好奇的问自己,“听说在水牢呆的久了,真的会将下半身泡烂,我会不会变成这样子呢?”
当然不会,因为他身体里还有凤血,程双辉可以和他过不去,却绝不会和救命的灵药过不去。
他闭上了眼睛,双手被吊在房顶的铁链牢牢的锁着,双脚也被固定在地板上,就像是被不懂事的孩子高高吊起来的玩具,那双灵动的眼睛闭上的时候,就像是将这身躯之中的生气也带走了。这水牢中关着的似乎并不是一个人,而只是未来得及腐烂的尸体。
这是他从有意识起身体上受过的最大的痛苦,只能靠他一个人挺下去的磨难,没有人能来帮他。
水牢中的人仍旧寂静着,只是将手慢慢攥成拳头,仿佛在诠释着为什么而战的决心。
“小黄鸡啊小黄鸡,你知不知道你主人在哪里?”
天苍找了个玩鹦鹉剩下来的脚架子,当做小黄鸟的住处,挂在了书房里面。一闲下来就要去瞄瞄看看,就见那个认路功能成迷的小鸟悠闲的啄啄自己洗的香香的翅膀,舒舒服服的样子简直让正在忙着公务的他眼红不已。
终于干完了正事,天苍立刻甩开笔,把账本收好,就扑了上去,在小黄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对方。
“啾啾啾!”小黄鸟拼命的叫着,一边在抗议对方简直虐鸟的力气,一方面又在抗议对方称自己为鸡。
不过天苍是不懂鸟语的,也依旧我行我素的攥着鸟身子,葱白的手指拨弄着鸟嘴巴:“你就不想你主人吗,想的话就快去找你主人,我好跟着你回去。”
小黄鸟:欺负我不会说话是不是,鸟大爷要是知道他们在哪里,吃饱了撑的在你这里呆着?摔!
不过,一想到失散的小伙伴,烧毁的荒山,焦黑的大坑,无论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他的百合,小黄鸟蔫了下来。被百合从幼鸟时期救活,此后又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玄妙的联系,能够隐隐约约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状态,可现在,无论它将浑身法力怎么凝聚,也无法感知到另一个花妖了。
也许就连那个小小的鸟脑袋,也已经能感知到这个噩耗。
百合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想到此处,小黄鸟将脑袋缩了回去,不论天苍百般逗弄,也只是忧伤的一动不动。
“你是在难过吗?”天苍仿佛感受到它此刻的心情,见那个原本活泼的小东西纹丝不动,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手劲大生生捏死了对方。连忙张开手,把小黄鸟捧在手心里,这才发现,这小鸟只是在暗自伤感,浑身上下却是毫发无伤,“还是说你现在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黄鸟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动,只是这个可恶的人类一直都不放弃的戳它的小肚皮,最终它恼怒的‘啾’了一声,飞回了自己的脚架子,翅膀遮住小脑袋,不再理会恼鸟的人类。
“真的是在生气?”这一番举动却让天苍更加的惊异,他走过去,上下左右全方位打量小黄鸟,男神风流倜傥的形象被毁了个干净,直到小黄鸟愤怒的飞到了房顶上,冲着他‘啾啾啾’叫个不停,这才放弃了痴汉一般的行径。
弟弟的小宠物被他惹恼了,到时候去弟弟面前告状毁坏他好哥哥的形象可怎么办!
天苍觉得这绝逼不可以啊!必须维持自己高冷霸道好葛葛的形象!
转了转眼珠,他嗽了嗽嗓子,对小黄鸟道:“看你这么哀怨,我就带着你去外面逛逛散散心,快点下来吧。”
小黄鸟犹豫的歪着脑袋,试探的叫了一声:“啾?”
“绝无戏言!这是我真诚的赔礼!”天苍恍惚觉得这个小东西听得懂他说的话,立刻加重了语气。
小黄鸟这才像是打消了疑问一样,顿时将方才还在纠结的事情抛在一边,他简单的头脑里,只要有千秋奶奶在,即使荒山被毁了,小伙伴们也绝对是没事的。所以和百合失联,一定是因为对方离他太远了,让这联系未能奏效。
可这种因为感情而建立的联系,真的会因为距离的改变而减弱功效吗?
小黄鸟飞到了天苍的肩头,中气十足的叫了两声,仿佛在催促着对方快点走。
这人性化的动作实在很可爱,他摸了摸小黄鸟嫩黄嫩黄的喙,笑着说道:“好好好!这就出门!”
想到之前遇到小曲的地方,小黄鸟又是‘啾啾两声’,就像在说着,出门去城北!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虐不起来啊
☆、我对我的尾巴发誓!
去城南还是去城北这种事情,小黄鸟是没有发言权的,唯一的能做的,就在扯着天苍拴在它的小细腿上的绳子,飞在半空中。
人类就是麻烦。不满自己腿上细绳的小黄鸟在心里嘀嘀咕咕着。
脑袋里光知道城北城北,可是小曲到底在哪里呢?
不是没想过去找小曲,进城最开始的的那些时间里,它的偷听重点一直是放在小曲身上的,只可惜毫无所获,这才转而盯住了天苍。
就是现在带着天苍往城北走,能遇上小曲的概率也是极低的。
小黄鸟心里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就这么带着天苍从城南走到城北,又在城北兜兜转转了一整天。也是天苍不是普通人,换做别人,早就带着这只不听话的鸟打道回府了。
“你在找什么?不会真的不知道你家主人住在哪里了吧。”天苍拽了拽细绳,打了个哈欠询问道。
他用的力度虽小,但放在小黄鸟身上竟是差点跌下半空。鸟眼怒瞪了一眼天苍,不甘心的又飞高了些许,还是找不到小曲的声音,小黄鸟终于垂头丧气的落回了天苍的肩膀。
“啾……”
天苍点了点小黄鸟的喙,道:“这就放弃了?”他啧啧两声,完全把对方当做了一个人来嘲弄,“真是个笨鸟。”
小黄鸟顿觉这个人实在可恶,拿出对付贱人百合的架势,对着那张花朵般娇艳美好脸就啄了过去。
“嗷!”天苍夸张的捂着自己的右脸,勾人的桃花眼中满是雾气,“我的脸啊啊啊!”他哀怨的叫着,“阿车阿车,把我的小镜子拿过来!”
小黄鸟得意洋洋的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样子,深觉自己出了一大口气,顿时得意的叫了声:“啾!”
天苍堵在路中间不肯动,非要确认自己那张脸完好无损,偏他们正站在当铺的门口,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将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小心翼翼的试图从他身边经过,天苍却突然间跳了起来,正撞在了他身上。
“哎呀!看你干的好事!”珍贵的琉璃镜面将他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一点小小的红色照的无比清晰,天苍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说到底他也是流央城一大美男,那知竟遭此横祸!
被他撞倒的人却没这么好运,因是一时不察,毫无防备之下,竟绊在了店门的台阶之上,脑袋撞击地面的声音格外的大,倒霉鬼在台阶上躺了许久这才动起来,黑色的斗篷顿时从身上掉了下来,却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美人的出现成功的引起了一人一鸟的注意,然而这注意力并非出于对美貌的感染,而是来自于那从美人身上掉落的东西。
刻着天家家徽的玉佩。
“啾啾啾!!”小黄鸟立刻从这玉佩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摆设一般的细绳立刻被它扯断,整只鸟化作一抹黄光,稳稳的踩在玉佩之上。
这上面有小曲的气息!虽说有些磨损了,可以一定是最近才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哎呀。”那女子自不用说,就是狐妖久尾,她半撑起身体,本想第一时间将惹祸的玉佩收回怀里,可不想有只刚开灵智的小鸟正落在上面,目光锐利的看过来,顿觉不妙。
“这位姑娘,是我唐突了,可有伤了哪里?”天苍见了那玉佩,瞳孔一缩,这是他送与小曲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身上,更何况看周围的情况,这女子正要将玉佩送进当铺。流央城第一公子的架势立刻就被他拿了出来,唇角微微勾起,眉眼平和温润,上挑的桃花眼不经意间带出抹轻佻,果不负这名头。
只可惜另一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久尾见他问话,脸颊微微泛红,好似初动春心的小姑娘,随即略略低了头,掩住脸上的滚烫,声音轻轻柔柔的说道:“无妨,只是轻轻摔了一下。”随即,她看向那站在玉佩上的小黄鸟,娇娇弱弱的问道,“这可是公子养的鸟?”
她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要天苍将这鸟叫走,自己好将玉佩收起。
可天苍只是伸出手,将久尾拉了起来,又将小黄鸡连着那玉佩一同捞在怀里,意味深长的缠绵说道:“不知姑娘现在可有时间,在下唐突,想请姑娘喝上一杯茶。”
久尾的眉眼有一瞬间的冷淡,她将斗篷重新穿好,掩住身形,这才道:“公子有约,哪敢不从。”
看上去是郎有情妾有意,翩翩公子窈窕淑女成就一场佳话,只可惜这事件的两位主人公的心思都未曾放在这上面。
直到随着前面那个没事找事的公子哥走进留还楼包房里之前,久尾还在心底狠狠地诅咒着。她只是在路上捡了这棘手的东西,本想着把那个小少年从程府里救出来,只可惜实在与那个因残暴闻名妖界的不妖道长实力差太多,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今天想着把这东西出手,心血来潮去了当铺,却惹出了这种事情。
下次!下次绝对不会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对着我九条尾巴发誓!
包厢房门一关上,挡住了外面无数双暧昧的眼神,天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拿着那块玉佩,站在久尾面前,沉下脸色,皮笑肉不笑:“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能将这玉佩的来龙去脉与我说一说?”
斗篷之下,久尾的神色也冰冷了下来,先是笑了声,接着将斗篷解下来,随手扔到旁边,道:“看来你是认识那个少年。”
“你所说的少年,是不是叫小曲。”天苍追问着。
久尾不慌不忙的走到座位前坐下,一撩头发,眼眸中仿佛含着某种情意,这才是她狐狸精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人一般:“不是说请我喝茶吗,等茶上来再说。”说着,眼神隐晦的掠过小黄鸟,“公子也快些坐下吧,站在门口多累啊。”
就连对方的动作都未能看清,天苍攥了攥手,戾气从他勾人的桃花眼中一闪而过,更让他多添了一份危险的诱惑力:“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苍男神和久尾女神的相遇咩哈哈哈哈
☆、终于找到你
小二的茶很快就送上来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久尾先起身,持着茶壶给两人斟了茶,待她再次坐定,话题这才开始。
“我先说了,这位公子与这玉佩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久尾抚着自己的脸庞,偏着头,慵懒之中显出几分凛冽。
天苍将收进怀中的玉佩掏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道:“他是我的家人。”
“家人。”久尾脸上流露出嘲讽的神色,再怎么看面前的这个人也都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哪里来的妖怪家人,心中不屑,狐妖开口也是毫不客气,“奴家对小曲的家里人知之甚少,但还是看得出来公子与他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还请公子说出实话,奴家才能坦诚相待,不是吗。”
天苍看向对面这个美艳的女人,妆容艳丽,坐姿轻佻,一举一动间都有种媚人的香气,并不能与良家妇女联系起来。可她周身气质柔媚入骨,并不显风尘,那就如同王者一般的傲气。
这是一个极为自信骄傲的女子。
在心底为久尾下了定义,这才施施然开口:“你又怎么我并不是小曲的家人?”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他看过去,“我与小曲是结拜的义兄弟,不过比起亲兄弟也差不多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玉佩之上,他的眼睛盯着久尾不放,只是声音暗沉来下来,气势也愈加冰凉沉重:“不知我们结拜之时的信物,又是怎么到了你的手上,又如何被送进当铺。”
久尾毫无畏惧的看了回去,竟与他针锋相对,毫无颓势。
“你若真与他情同手足,又怎么不知他此刻身处险境?”
天苍瞳孔收缩,手掌不自觉的握成拳,脸皮抽动了一瞬,立刻舍弃自己的风度,站起身揪起久尾的领子:“你知道些什么!小曲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情!”
久尾是个妖精,并且极度讨厌人类,手里头的血腥不比任何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少,身上的戾气自然也非比寻常。天苍区区一个人类胆敢这样对待她,顿时引起心中暴虐,手掌一翻凝起妖力,久尾毫不留情的就打了过去。
预料之中讨厌人类鲜血横流,躺倒在地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天苍身上亮起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久尾凝聚了一成妖气的攻击就仿佛刚出生的婴儿无力的拳头,就是连些许波纹都未能引起,力道就被全然卸去。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久尾惊疑不定的问道。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天苍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只是这种程度的防御,非大能不能做到。更何况那上面并没有一丝一毫道家亦或是佛家功力,只有无边无尽的生机,仿佛森林一般,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这是草木妖精的东西!
“你在说些什么!”天苍是个没有法力的人类,自然看不到那绿色的光芒,反而是久尾被拦截在半空之中的手掌更让他心头火气,“我可没时间和你扯些别的,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东西,现在,立刻,告诉我小曲出了什么事情!”
久尾神色难辨的瞥了他一眼,手掌抓住对方揪着衣领的手,道:“你先放开,然后我才能和你说话。”
天苍暗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放了手掌,只是站在原地,抱着胸口盯着她:“现在可以说了吧。”
久尾勾起红唇,一边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一边对天苍道:“你说你与小曲是结拜兄弟,这玉佩是你给他的信物,那小曲给了你什么东西。”
天苍知道对方这是在试探他的身份,不过正合他意,将翠绿的树叶宝石从衣领中翻出来,道:“这个便是,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以久尾的功力如何看不出那是一个树妖的叶片,其中功力深厚雄浑,便是她这般水平也无法判断其本体的能力。不过这很可能是小曲家长辈送与他防身的,能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看来这个人类少爷和小曲的关系匪浅。
一边暗叹着小曲为什么要与人类这般接近,久尾终于老实的说道:“我是在程府大门经过的时候捡到的。别问我那两个门卫为什么不去捡,当时程府大门紧闭,等它打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小曲被两个壮汉架着往里走,像是被囚禁的样子。”而且身边还守着一个极端憎恶妖精的不妖道士,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不过这话不能说,“还有一些旁的原因,我只能告诉你,小曲现在身陷险境,更是被结结实实的困在程府之中。”
像是渴了一般,她端起小小的茶杯,一饮而尽:“我见你这边急着找他,索性劝告你,事情并非想象中简单,就是我也只能放弃援救,将这棘手的东西送出去。”
“多谢相告。”天苍丝毫没有退避这件事的意思,心中火急火燎的就想立刻冲进程府把弟弟带出来,收起玉佩,端起茶杯,却是在送客了。
久尾自然看出他毫无退意,暗自叹了一身,平生虽是天不怕地不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