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还有更深的想法藏在陶重农心中,经常一闪念地掠过脑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陶重农本来就是陶家独生子,自然希望生个男娃接续陶家香火,可妻子宣素兰自从生了女儿陶莹后,仿佛就关闭了生育之门,再没能生育。后来,又赶上了国家强调计划生育的时代,即使想再生也不行了。毕竟陶重农是领导干部,这个计划生育的头还是要带的。陶重农多次在地县计划生育大会上现身说法,“一个女孩有什么不好?我陶重农就是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嘛!” 陶重农的这种现身说法很有说服力。
其实,藏在陶重农内心深处这种想要男孩的愿望,从来也没有打消过,只不过,正如他曾对宣素青说过的那样,改变为一种“堤内损失堤外补”的办法来实现而已。老实说,后来官越做越大的陶重农,尽管有关他的小道消息很多,但在男女关系桃色新闻方面,却没有任何传说。
老婆不能生,那就让小姨子给生一个男孩吧!
陶重农心头这种得陇望蜀的念头,他还有一个论据:难道岳父老宣头不也是这种想法吗?本来按习俗,老宣头是应该拿大女儿宣素兰招一个倒插门女婿的,可老宣头把辍学在家的小女儿宣素青先成了家,招了女婿。原因虽说是小女儿没啥文化,只是个作务庄稼的料,难道不也是岀于延续宣家香火的考虑吗?大女儿宣素兰和陶重农,不仅恋爱在后,成家也在后。于是老宣头,也只能是让小女儿宣素青来顶门立户了。但不管怎么说,在陶重农心中,老头子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是企盼有个男孙,延续宣家香火的。现在倒好,宣素青李谈天结婚多年,不要说生孙子了,连孙女都没生出来。这李谈天也太没能奈了。这且不说。而官越做越大的陶重农,尽管也盼望自己有个男孩,可现在毕竟是计划生育时代,领导干部还得以身作则啊,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陶莹,你敢再去追求一个男孩吗?即使敢,要再是一个女儿怎办?何况自从陶重农现身说法带头计划生育后,宣素兰就作了绝育手术了呢?为此,陶重农就在心中,多少次地暗暗打上了小姨子宣素兰的主意:让她给自己生个男孩算了,管他将来姓陶还是姓宣﹗
本来,陶重农对见这位小姨子,还是准备了一套见面和导引说辞的,可是一见了面,就像猛饮到一杯烈酒,醉了,晕了。为等姐夫,一下午没事的宣素青,干脆在房间里美美地洗了一个澡。宾馆的暖气烧得太热,吃罢晚饭,她干脆脱去了那身防寒的毛衣毛裤,只穿着几乎紧绷在身上的线衣线裤,整个线条全都衬突了出来,一头乌黑的头发蓬松而却整齐地挽在脑后,简洁,艳丽,动人。陶重农一见,脑子就空了。
这是一场两个人的战争,省略了所有情谈款叙和常规心理准备,战胜和战败,都是在转瞬间实现的。但不管怎么说,对宣素青也罢陶重农也罢,双方都开启了他们关系的一道新门。从此,他们的接触开始急剧频繁,急剧升温,尽管对于宣素青来说,始终是或强或弱,深藏着一种罪恶之感和对姐姐对丈夫的内疚之感的,但潮水决堤了,想再收回来也难,何况同姐夫这种关系的体验,不仅给她带来过去从未体验过的欢乐,而且还带来对丈夫始终不能生育缺憾的补救呢?这对她自己、对丈夫,对宣家都是至关重要的,这个任务,也是她宣素青必须完成而又久久不能完成,并深以为恨的。再说,与姐夫的这种关系,毕竟对丈夫事业发展也是一种帮助啊!
事毕,宣素兰用被子裹着赤裸的身子嘤嘤哭泣起来。
同样赤裸的陶重农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床头柜上,使劲又掀开被子又钻了进去,把哭着的宣素青双臂紧箍住,搂在自己的怀里。陶重农也不说话,道歉的话,安慰的话,哄人的话,吓唬的话,严厉的话,温情的话,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以双手在宣素青白净细腻如瓷的脊背上,轻轻地来回抚摩。宣素青仿佛倒像一个委屈的孩子,哭泣声更加悲恸起来,眼泪顺着陶重农的胸脯直下渗向腹部,她自己的一半脸腮和胸腹,同样也浸在一片粘稠的泪水里。后来,宣素青的哭声就渐渐小了,最后,仿佛成了一个睡熟的婴儿,不哭了,一动不动躺在陶重农斜仰着的胸脯上。
这情景到底持续了多久?宣素青听到陶重农的血液又在澎涨,又在他的心脏和胸腔中滚沸,摩抚她脊背的双手渐渐停了下来,变成一种愈来愈紧的搂抱,而他的全身也似铮铮作响,成为箭在弦上的愈绷愈紧的弓。陶重农第二次风暴的来临,宣素青是能觉察出来的,那是一种仿佛由远而近的迫来的风暴。这次,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当然也没有迎接,但是,绝非没有躲避,不过这种躲避,也仅仅似一个明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无遮无掩的路人而已,即使抱头鼠窜,也明知于事无补,只能无可奈何地不让雨水迷蒙眼睛,不管它什么雷鸣电闪,风狂雨骤了。暴风雨过后,干脆连泥泞的跋踄都不想进行了,仿佛自身都化为泥浆,与大地融为一体。
但是,宣素青没有想到,她的姐夫陶重农,竟如一头贪欲极大的猛兽,在两次对一只绵羊狼吞虎噬之后,经过一个短暂的回味和休息,又第三次开始了吃食,而这次是细嚼慢咽的,仿佛直到现在,他方才细品细尝到什么叫口福什么叫品尝似的。而此刻的宣素青,仿佛连躲避的意识都消失了,只是一方人体海绵,任由他揉他搓他挤他搾。她的意识,只在他的肆意摆布心满意足,嘎然而止,并跳下床去穿衣服时,方才苏醒过来,随即她也起来,抱了自己的贴身内衣,走进卫生间去淋浴。
等宣素青穿好内衣,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陶重农已经一如平常衣着模样,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在看电视。见她出来,陶重农调小电视音量。然后,对她说:“回去,你告诉谈天,承揽(搅)那么大的一项工程,可一定要给人家保证质量哩!明天,我就不来送你啦﹗”
说罢,陶重农把剩下的半截香烟,抿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走到宣素青面前,两手捉住她的双颊,亲了她一下并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开,就开门走了出去。当时,宣素青就想,俺还没和他提正经事哩,他倒知道俺的来意,答应下了。原来他就是专等着俺来找他哩,陶重农,你也太损了!宣素青又想哭,但她也实在太累了,向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宣素青从地区回来半个月以后,李谈天的谈天建筑公司中标了,承包了全县中小学危房改造工程。当时,参加投标的,不仅有县里的几家建筑公司,还有地区的一家公司,但资质最差的谈天公司,在中小学危房改造工程的评标中,却独得满分,那家地区公司也得的是满分,揽(搅)得却是县机关办公楼工程。县委书记兼县长冯其山在李谈天中标的当天,专门召见了李谈天。
“谈天同志,知道为什么选中你的公司吗?”
“知道,知道,非常感谢冯书记的支持!”
“胡说!感谢我什么?”
“冯书记需要我感谢什么,俺就感谢什么?”
“说你胡说,你就愈法胡说了!”
“那……那……俺该怎说哩?”
“告诉你谈天同志,之所以让你中标,第一,是县委县政府对民营企业的支持,你是咱县最大的民营企业嘛,是代表性人物嘛!第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挣了,也是县财政创收了嘛!第三,也是给你一个为全河阴县优化发展环境的机会嘛,你有这个能力嘛﹗”
“是的,是的!感谢冯书记﹗”
“看看看,又来了!感谢我什么?你小子要记住我说的这些大道理,大道理管着小道理,可不能整天光钻在钱眼里,要有政治头脑!”
李谈天回到家里,和妻子宣素青学说了冯其山的话。摇着头说:“冯书记水平高哩,不愧是文化人哩,人家根本不说姐夫打了招呼,照样公事公办。就是说的话,咱也吃不透,叫咱优化发展环境,你说,怎优化?”
宣素青油然想到,陶重农在地区宾馆说的那句话。
宣素青说:“是让你给人家保质保量干好呗﹗”
李谈天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我想也是这个理。可这话直说不就得了,拐啥大弯哩?什么要有政治头脑呵,不要钻钱眼呀!麻毬烦!”
李谈天做梦也没想到,等他承揽(搅)起工程,拉起队伍正式开了工,按他的中标预算开了工,他却必须按县里为他另搞的一个秘密假预算施工了:表面上980万元的总工程量不变,实际上他的工程量,500万元的投资都不到。李谈天不清楚的是,另一项总投资1500万元的县委机关大院工程,同时也做了一个投资预算假帐。不同的是,那项工程公开中标预算虽还是1500万元,而帐面上实际却是追加到近2000万元。这个猫腻玩得也实在太大了。当然李谈天更不清楚,承揽(搅)县机关大院工程的另一个公司,人家却是实打实按原来的中标预算施工的,李谈天只是从由县里直接指定的材料供应商,以次充好的变换材料中,觉察出问题来的。自己的工程项目被偷梁换柱了。
为此,李谈天找过冯其山。
冯其山信誓旦旦地说:“这不行。我得过问一下。”
冯其山还随即给分管文教,并直接分管学校危房改造工程的副县长何修明打了电话,让何修明给李谈天说清楚。
李谈天随即又找了副县长何修明。
副县长何修明不敢怠慢,也随即打电话给具体负责工程的县教委副主任温一方,让必须认真对待此事。并让李谈天去找温一方。
李谈天从温一方那里得到的答复是:你是著名民营企业家,你自己要挣钱,也有责任支持全县国营企业的发展,特别是小水泥、小钢铁、小电厂、小砖瓦、小木材等等小型国企的发展,其实,它们的产品质量不次,即使价钱稍高点,但那算啥嘛,搞活它们,增加全县就业机会,既不影响你挣钱,又为搞活全县经济发展立了功,你何乐而不为?
“李总啊,成本这东西是橡皮哩,使劲拉拉,就变细变小了。动动脑筋,想办法嘛。县里一没让你老弟送礼,二没让你请客吃饭,就把工程给了你。你不做贡献谁做贡献?盖学校里,又不是筑水库大坝,安全系数能需要多大?全县农民住的土窑洞,不是照样几十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回头,我让人再把设计方案改动改动。这不叫偷工减料,这叫精工换料,是科学计算成本,一箭多雕,一石多鸟,公私双赢!”
好吧!李谈天只得接受安排。
工程当年竣工,县里还举行了隆重竣工仪式。冯其山和县四套班子人马全出席了,地区报和省报还进行了报道,《河阴县中小学危房全部得到改造》。李谈天好不风光:挣了钱,交了税,激活一批国营五小企业,命名为县特级劳模和县十大农民企业家之首,还当选为县工商联副会长。
李谈天做梦也没想到,二年不到,就出了大事。
046
宣石狗是在回到龟峁庄的第五天,在县看守所见到李谈天的。李谈天人没瘦,也不形容憔悴,这令宣石狗多少有点吃惊,感觉这位叫哥哥的倒插门姐夫,不像是在住监狱,倒像是在住宾馆。
在看守所,那间专门为犯人准备的探视室,李谈天一见宣石狗,就要求监视的法警离开,说他要和他的弟弟说点知心话。那法警竟然应允,搬了椅子就坐到门外了,并把门也随手关上了。
按说河阴事件,虽经中央专案调查组调查过了,凡涉及到的责任人,该党纪政纪处分的也都处分过了,该追究刑事责任也都羁押在案准备接受检察机关调查和法院庭审,这时的犯罪嫌疑人,是不准和法律机关以外的人接触的。宣石狗是硬着头皮找到二姐宣素青,才得以见到李谈天的。
那天和二姐话不投机,二姐再没理睬宣石狗,就走了。
自从大姐宣素兰和二姐宣素青两家,都发生变故后,大姐宣素兰就被姐夫陶重农,送进省城一家精神病院治療。
大姐宣素兰出得是一件丢人败兴的丑事。
当时,已是城关镇教育助理员兼联校校长的宣素兰,搞了一次封闭式民办教师培训,培训地点,是黄河边那个有名古渡口小镇水泉湾一座招待所。但岀事却岀在黄河对面邻省的河阳县。培训的最后一个项目,是在全国教育先进典型的河阳县观摩教学。几天观摩结束后,结业典礼和随后组织的一次茶话会和舞会,也在邻省河阳县一座煤矿招待所进行。不知怎么搞的,舞会竟成了一次群奸群宿的群魔乱舞。宣素兰自己也给卷进去了,当时连宣素兰自己在内,十多名女教师和十多名男教师,再加上那个煤矿上临时合同制男工十多人,每个房间里赤条条两仨个女人、五六个男人奸宿在一起。
当时,首先是邻省河阳县公安局,得到匿名举报电话,火速连夜出警,逮了个正着。接着,河阴县公安局也接到河阳县公安局通报,火速派人过河,把河阴县犯事的人,全部抓回了河阴……
这事情发生在中央对河阴事件已经处理完毕的八个月之后,也正是公孙龟年那本《天眼》刚刚岀版上市,火热畅销之时。宣石狗回到龟峁庄时,事情已过了多半年时间。此时冯其山已经受处分调离河阴。当时接替冯其山担任县委书记的不别人,却是冯其山大兄哥,姐夫,又是陶重农老伙计,当年草山四大侠之一的仝新。仝新此前,已是省公安厅副厅长。一个副厅级回到老地方河阴来当县委书记,当然尽管还挂着黄原地委委员这个副厅衔,毕竟让人感到意外。当时就有人说,仝新到河阴任职,是陶重农促成的。也有人说,这既是仝新本人意愿,也是他岳父,当时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长马斌的主意,目的在于让女婿清洗儿子留下的脏屁股。还有人说,老头子是让女婿来弥补儿子犯下的过错,有点从家族利益角度岀发,“那里跌倒那里爬起来”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公安厅副厅长的姐夫仝新,接小舅子冯其山县委书记的班,合乎不合乎原则故且不论,但却是合乎组织程序的。
事情发生后,仝新马上电话报告地委,并紧急召开了县委常委会议。地委书记刚刚在电话中指示,严密封锁消息,待事情查清后再做处理。紧接着地委副书记,刚由常务副专员升任专员的陶重农,电话也来了。陶重农在电话里火冒三丈,一说话,就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是怎么搞的,出一件事还不够,小舅子黑色事件还未了清,你这当姐夫的,又要造个桃色事件?真是混帐透顶﹗”
电话是直接打到常委会议室的。为了让参加会议的常委们,都能听到陶专员的话,仝新还按了那个放音开关。陶重农话声在会议室大而响亮。听着陶重农骂声,参加县委常委会的常委们竟发现仝新在冷笑。
等陶重农骂过,仝新说:“重农同志,我们现在正在开常委会哩,研究如何先把事情搞清楚,谁知道到底是桃色的,还是其它什么颜色的。不过老陶,我告诉你,这里头还有宣素兰同志呀﹗”
接着全体县委常委就听到,陶重农那边,咣啷一声话筒落地的声音。
就在那天晚上,被关押的宣素兰醒来,先是傻傻地哭傻傻地笑,接着又失去记忆,变得疯疯巅巅,并被火速隔离送往省城一座医院。
专员陶重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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