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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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共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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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小学堂总办黄士龙和参加过革命的会党领袖王和顺,一直在二次革命的名义下,反对同盟会都督,并受到袁世凯的笼络。于是,1912年11月间,胡汉民要求袁世凯发布命令:“现在国本已定,如有倡言革命者,政府定予严办,俾奸人知所敛迹。”袁世凯乘机发布训令:“凡有倡言革命,敢为国民公敌者,查有实据,即行按法严惩。”袁世凯没有说就地正法,也没有说军法从事,但“言论自由”当然是没有的了。
  至8月间,《广南报》于13日刊登短评,其中有“若吾粤官厅之行为,以侵害人民自由为威严,以破坏约法为尊贵”等重话。结果,15日警察署以“莠言乱政”为由,勒令停刊。
  福建的情况要更复杂一点。福建都督孙道仁系前清驻闽的第十镇统制,反正后参加革命。而政务院长、警务总监彭寿松则是福建革命的主要领导人,但缺乏政治知识,独断专行,在5月间先后封禁《民听报》、《民心报》、《帝民报》、《兴化报》。《民听报》主笔蒋筠、《民心报》经理黄家成被彭派人刺杀。至8月间,《群报》又被封,主笔苏郁文被拘捕,并以军棍殴打。福建都督孙道仁也于7日发表通电,指控《群报》捏造安溪叛乱(也号称二次革命)、官兵失败的消息,该报平日登载的消息、评论,大抵是挑动省界、府界矛盾的荒谬言论,专挑当局的毛病,让无知的平民藐视政府,实在是造成近来各处土匪暴乱的原因。原来,福建各地语言不通,省城人一贯看不起外府人,这《群报》就是外府人的报纸,维护外府人的声誉和利益的。孙的通电看来也是在彭的要求下发的。彭寿松虽属于同盟会,但他的胡作非为与当地的同盟会组织也发生矛盾。由于福建政局纷乱,10月间袁世凯派岑春煊率军舰去福建查办,彭寿松被迫离开了福州。

3.言论自由惹冲突(4)
由于党派纷争和社会素质低下,报社间的冲突也时有发生。1912年4月间,北京有一家《中华报》,本是一家社会性的小报,总理丁瑜臣在谈到八旗生计问题时说了几句侮辱性的话:“拉洋车无力气,做生意无本钱,只有多开暗娼庶可糊口。”《正报》主笔志仲悌则是旗人,看了气愤不过,著论申斥,并讥笑丁氏出身微贱,实在是报界败类。丁某于是率众将正报社打毁,并将志某打伤。第二天,正报社通过新民公报社代发传单,攻击丁某。禁卫军是前清组建的军队,士兵都是旗人,看到传单就去把丁某抓起来辱打,一直到内务部出面才放人,《中华报》也就此停刊。
  6月初,北京《中央新闻》载有文章批评东三省都督赵尔巽接济宗社党(满族人复辟清王朝的组织)军火,图谋不轨。同时,又载有赵秉钧大事记,点明军警督察长乌珍(满族)为著名宗社党。于是,军警界指控该报败坏军人名誉,扰乱治安,并威胁要自由行动。赵秉钧以担心军界暴动为由,与乌珍一起派出大批军警围攻报社,将记者张萼华等全部社员抓走。不过,最后经同盟会、统一党的张继、于右任、陈策、王赓等调解,总算和平了结。
  到7月间,北京连续发生了两起报业之间的争斗事件。7月6日,北京共和党派系的《国民公报》发表时评:“中国此次革命,同盟会原无尺寸之功,革命事成,同盟会乃乘机窃势,毒我民国,其罪恶实不可以胜数。溯自南京所设假政府以迄今日,国人汹汹,道路沸腾,所欲以性命相争者,何一非同盟会所行之亡国政策欤?”同盟会派系的报人读到这则时评后,7家报社国光新闻社、民国报社、民主报社、国风日报社、民意报社、民约报社、共和日报社联名向警察厅告发《国民公报》时评是“反叛民国,破坏约法”,要求警察厅捕拿《国民公报》总理徐佛苏、编辑人蓝公武(都是梁启超派系人马)。同时,《国光新闻》经理田桐、《民主报》经理仇亮等到国民公报馆责问。双方就“假政府”一词,是真假的假,还是假设的假,发生争执。同盟会派认为是真假的假,否认民国,而国民公报社派则辩护说是假设的假,不涉及否定民国的问题。争论的过程中互相扭打。同盟会派把国民公报馆的器具捣毁,又跑到印刷该报的群化印刷局,推倒排字架,推翻铅字,踏坏机器。第二天,民国报社又因为与大自由报社连日笔战,忿忿不平,民国报经理率人将大自由报馆器具捣毁,大骂而去。同盟会员的暴烈性格,自然也引起其他派系的侧目。
  不久,天津同盟会派系的民意报社,也被强迫迁出法租界。该报创刊于南北和谈期间,主张共和,反对君主立宪,对袁世凯有所批评。据说,袁世凯接受共和后,曾与该报疏通,要求停止攻击,遭到拒绝。这一段时间里政治风潮不断,《民意报》也不断批评攻击当局不遗余力。于是,总统府方面,向法国使节交涉,以《民意报》言论激烈,要求饬令迁出租界。6月29日,法国驻天津领事应总统府的要求,将民意报社逐出租界,并不准即将开业的《新春秋报》出版。《民意报》被迫停刊。
  8月22日袁世凯在接见革命党人张承槱时,感慨地说:现在闹得真是不得了,到处都是政党之间的分歧,一党的人互相护短,专门攻击别党的人。过去爱国的人,现在也只顾政党的利益,不顾大局。西藏、蒙古的形势越来越危急,如果大局继续混乱下去的话,还能设想有什么好结果吗?恐怕中国没有在前清专制时代被列强瓜分了,却要在我们这些共和民国时代的人手里被瓜分了。现在的报纸,绝对没有什么正当的舆论,每一件事情,不管是非曲直,一定是会受到各报纸毫无理由的攻击。就是孔子、尧舜生活在现代,也难免要让人家笑骂的。国家表面上已经统一与和平,共和制度也已运行,但社会在事实上仍然处于分裂和对抗之中,这“言论自由”也充斥着暴力的倾向,“言论自由”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可惜,中国社会久久地没有找到化解社会冲突的方案和道路。
  

军权和多元化的地方政治
《水浒传》里有一节说的是洪太尉误走妖魔,一道黑气冲天,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革命打乱了社会的基本秩序,破坏力量被释放出来,你若想要把它再收拢过来,建立起新秩序,需要多大的能量?也许未来可以用模拟数学计算,现在还只能拍拍脑袋,想当然了。我们还是顺着自然发生的历史走下去吧!从大历史来看,清王朝这座260多年的老屋,已经千疮百孔,梁腐栋朽,革命党人没有动员起多少力量,它就哗啦啦倾倒了。从武昌起义爆发,到南北和议成立,也只有短短的4个月时间。真正爆发战斗的地区和战斗的时间,也很有限。所谓破坏易,建设难,并非革命党人有什么魔力,而是旧王朝旧体制已经腐朽,破坏自然容易。但是,清理地基,进行建设,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而且,清理地基仍然是一种破坏的工作,辛亥革命动员的力量,只是推倒了梁屋,并没有清理好地基,甚至也没有整理地面,社会就希望整合了。即使如股市,在下滑的时候,探底筑底,也要有一个反复震荡的过程,筑底稳固了,才有继续上扬,走出牛市行情的可能。我们知道,从清王朝崩溃,到新中国建立,中国社会的重新整合用了38年的时间。新中国又震荡了近30年,才走上了经济高速发展的道路。这当然有它的原因,破坏和整合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社会的运动和发展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事情。中国社会最近30年的发展,是以100年的摸索为代价的。
  民国初年,中央政府的整合,采用了议会民主制,前面我们已经叙述了初期的情况。地方的整合,表面上也采用了议会制度,但实际情况比中央政府就更复杂了,充满着腥风血雨,关系着辛亥革命后的走向,也隐藏着中国社会继续动荡的原因。革命已经开始,它会按照自己的逻辑运动。我们这里选择几个典型和关键革命省区的都督进行考察。湖北则因为和中央政治风潮联结在一起,我们在后面单独叙述。地方形势更能体现当时中国社会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共和的大厦难以建立起来。
  

1.黄兴和南京的烂摊子(1)
南京临时政府结束,政府北迁,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总统府和部会、议会政务和机构都很简单,他们都是新设机构,时间短暂,也没有接收过旧政府的什么遗产,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北京政府则继承了清王朝的遗产,一切都可以在原有基础上运转。中央政府的迁移似乎顺理成章。但南京地面,经过革命的洗礼之后,怎么整合呢?它从一个革命的首都,回复到原来地方省会的地位,这种转变甚至比政府北迁更加复杂、困难一些。
  当时,袁世凯对南方还鞭长莫及。他既不可能派自己的北洋军到南方来,也不可能派自己的亲信将校来统率南方的军队。他在民国初年,精气神处于上升时期,在政治运作上处处表现出很有权谋,精于算计。袁世凯为了应对南京政府北迁后南方的军事、政治态势,于1912年3月31日任命黄兴为南京留守,这是安抚南方革命党人的一个措施。他把南京一带的军政权力仍然放在黄兴手里,军队也仍然归黄兴统辖,由黄兴来解决南京临时政府北迁后南京的善后问题。这些问题非常棘手,袁世凯自己是解决不好的,只好让黄兴来维持现状,等待局势的变化。4月13日发布的《南京留守条例》规定:“南京留守直隶大总统,有维持整理南方各军及南京地面之责。”该条例赋予留守的权力似乎还很大。但一则条例没有规定南京留守有财政权力,二则规定“俟南方军队整理就绪,即行裁撤”。也就是说,南京留守一职只是一个南方军队的善后机关,是一个临时性机构。同时,中央政府可以用财政权力控制留守府的运作。南京临时政府始终没有建立起中央政府应有的权威,也没有控制地方所必需的财政力量,即使要维持南京一带的局面,也非常吃力。临时政府北迁后,黄兴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袁世凯完全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看看黄兴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来应付复杂的局面,他没有必要操切从事,激起南方的反抗情绪。当然,无论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黄兴是南方军队的领袖,这是个既成事实,如何运作南京留守一职,主动权还在黄兴和同盟会手里,就要看黄兴和同盟会方面的政治意向和对形势的判断了。
  辛亥革命党人的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其实都还很幼稚,他们处在传统革命和中国近代革命的过渡时期,政治训练和军事训练都只是初级水平。南京开国以后,孙中山、黄兴动员了一大批军队到南京来,还在南京地区大量招兵,扩军备战。但事实上这些军队的素质很差,章太炎批评说:“南京招募之师,大半乞儿车仆。”这样的军队,表面上热闹,实际上是为了吃饭而来。黄兴从武汉指挥战争的经验中知道,他是无法动员这样的军队进行战斗的。南方的军队膨胀太快、太多而又无用,估计总额达到了80个师,远远超出了当时各省的财政支付的能力,因此,各省都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压力。在南京一带,陆军部就直接掌握了16个师,以及一些杂编部队,总数达20万人。南北和议成立后,这些部队已经无用武之地,成为财政的沉重负担。《民立报》的编辑、记者,一心想着与袁世凯一起和平建设,批评南京陆军部说:江南各地,到处都是兵,军官的数目多得像毫毛一样。陆军部不仅不知道这些兵够用不够用,而且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兵。调查没有办法,遣散也没有办法;编制这些军队,又不好编这个不编那个,军队要求发饷,陆军部不敢不答应。呜呼!长此以往,可以确定这些兵足以让我们国家灭亡。
  在野的人对当政者进行批评总是比较容易的,但要当局拿出真正行得通的办法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黄兴并非不知道他面临的问题,在南京临时政府结束时期,就在努力整理军队。他先后将驻扎在苏、皖、浙、闽的军队编成26个师、5个军。这5个军都是北伐集中到南京苏皖地区的军队,第一军军长柏文蔚,该军原是在江苏的军队扩编而来;第二军军长徐宝山,土匪出身,驻在扬州;第三军军长王芝祥,所部为广西参加北伐的各支部队组成;第四军军长姚雨平,该军为广东参加北伐的军队,系广东新军所组成,战斗力比较强;第五军军长朱瑞,该军为浙江新军所组成,比较有战斗力。4月11日,在南京的赣军及一部分桂军因欠饷发生兵变,在南京抢劫。当时部队供应很困难,甚至吃不饱饭,一些游杂部队就很容易哗变。黄兴镇压兵变后,深知有兵无饷的危险,因而加速裁军。但裁军也要钱,黄兴没有财权,就像被放到炉火上烘烤一样,日子非常难过。他只好以爱国为号召,鼓励军人自动离职,帮助新生的国家渡过难关。此后一段时间内,第一军除留在江苏的部队外,柏文蔚出任安徽都督,将部队随身带到了安徽。第二军归中央直辖。第四军解散,一部分回广东后也被陈炯明解散。第五军回到了浙江,后来朱瑞出任浙江都督。第三军的部分部队遣返广西,骨干部队编成第八师,归中央直辖。其余一些江苏的部队,后来交给江苏都督继续整理。

1.黄兴和南京的烂摊子(2)
黄兴明明是个厚道人,一心要整理好军队,政治上没有野心,但同盟会的反对派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一直千方百计迫使同盟会放弃政权,非常担心同盟会在南方继续拥有军队。他们不遗余力地攻击黄兴有割据东南的野心。袁世凯的亲信、参谋次长陈宧就声称:留守机关裁撤,民国即号称统一。黄兴本来就对政治趋向消极,经历了兵变事件,更加对权位失去了兴趣,希望功成身退,摆脱嫌疑。他认为:民国已经成立,只能进行和平的政治竞争,党派之间只是政见之争,而不希望再发生武力角逐政权的现象出现。何况,中国经过这次革命的破坏,元气大伤,如果再要经受一次战争,中国能不亡国吗?为了表示他对国家统一的诚意,于5月13日即向袁世凯提出辞职。袁世凯当然求之不得,但也一时找不到接替的人选,不敢操之过急,所以仍予以挽留。5月下旬,黄兴和熊希龄在借款问题上发生冲突后,他在财政上已经毫无办法,更加急于丢弃留守这只烫手的山芋。
  同盟会毕竟是一个革命组织,从风浪中奋斗过来,有一部分人保持着敏感和警惕,对于时局仍然很担心,不信任袁世凯这个旧官僚,也不希望同盟会失去对江苏政权的控制。他们想了一些办法,提了一些建议,例如让黄兴辞去留守职务后担任江苏都督,或者由陈其美出任江苏都督。但黄兴本人对政治表示消极,其他人的努力当然就很难着力了。于是,有人就批评黄兴暮气太深了,只能和他谋划开局,很难和他一起去争取成功。尽管如此,南京地区的军队毕竟掌握在同盟会员手里,他们强烈要求保存革命实力,应付可能的事变。性格温厚的黄兴,毕竟是一个战士,军人有自己的敏感和利益,在一片和平声中,仍然存留着血性。在准备结束留守府的时候,黄兴和同盟会在南京的军事骨干们决定组建一支精锐部队,这就是第八师。第八师的基本部队是由广西参加北伐的部队组成,主要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新军,同盟会员是这支部队的骨干,官兵多为广西、湖南人,建制上直隶中央。组建时,选择各遣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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