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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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缘-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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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日和他一块儿吃睡坐玩,他哪舍得离这一年两载。这会子我写信去请他,或者来也难说。不来,你可不能和我厮缠。”宝珠连连作揖道:“好姐姐那么就请发一个信去。”婉香道:“我病着呢,怎么能写字。你不忙,迟早我总请他来便了。”宝珠刚要说,忽晴烟进来道:“三老爷喊爷呢,有一会儿了。快去,快去。”宝珠吃了一惊,心里疑惑不知又是什么祸水到了。便舍下婉香,急急的向东正院来。且住,这一回有分教。

    男人身手终须好,罗列金钗自不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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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论宫商宝珠见实学 买文字显宦盗虚名
    却说宝珠因秦文传唤,便忙到东正院。时已上火,见台阶下设着供牛女的香案。美云、丽云、绮云、茜云都围在一处儿穿针乞巧。见宝珠进来都笑道:“你来的好,可有什么东西带来和我们斗巧吗?”茜云道:“你瞧,这供着的球子香是我的,你可有这个?”宝珠略笑一笑,低声道:“老爷喊我什么?”美云说:“不知道甚事,老爷在房里呢。”宝珠便走上台阶,小丫头扳了一声。秦文便喊:“进来。”宝珠进去,见房里点着保险灯。只秦文一人,坐在太史椅上。宝珠进去请了安。看秦文脸色很和蔼的,便大了胆子。秦文叫他坐下,因道:“你这几天没上学去么?”宝珠红了脸不敢答应。秦文道:“你文字不知道荒疏得那么样儿了。可知道本月月课,你师爷看的卷子,把你丢出五名外去了。可不臊死了人!你二哥子倒考上第一。”宝珠改容回道:“这会月课时候,适因太太有点儿不适意着。所以便草草的塞责了,进来伺候。像以先,侄儿虽常在太太身边玩,却也没一刻儿敢忘了书本子。到做文字的时候,随便怎么热闹,只拿起笔就收住了心。再也不管别的闲事,所以也便不甚荒疏了什么。别人讲老爷或说是谎。这月课每期是老爷面试的,却总把侄儿卷子取在上面。终不成老爷也肯赏脸儿吗?”说着,秦文倒被他呕笑了道:“我知道你在正项文字绝不讲究,不过临时急几句出来还看得过去罢了。人说你在杂作上很用点心思,敢自信得过吗?”宝珠道:“说自信得过,侄儿不敢讲这话。在人,却还称许的多,诋毁的少。只词曲上的音律两字,侄儿却自信考不下的。”秦文道:“哦!这个怕也难说呢。我试问你瞧,律吕二字有分别么?”宝珠笑道:“这个讲音律的总由此开端,阳者为律,阴者为吕。律声清,吕声浊。人但说十二律,不知道却是六吕六律并为十二的。如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为六律属阳;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六吕属阴。阴吕阳律必相间而成声。黄钟元间大吕,太簇二间夹钟,姑洗三间仲吕,蕤宾四间林钟,夷则五间南吕,无射六间应钟,这便律吕合声之说。”秦文又道:“九宫是哪九宫?”宝珠道:“九宫只用七宫。即黄钟宫、仙吕宫、正宫、高宫、南吕宫、中吕宫、道宫便是。”秦文因道:“五音宫商角徵羽,六律六吕各有所属,是哪几个?再变宫变徵是哪一宫所生?”宝珠道:“这个需明白黄钟大吕属宫;太簇彝钟属商;姑洗仲吕属角;培宾闰徵、林钟夷则属徵;南吕无射属羽;应钟属闰宫。这便是律吕隔八相生之说。”秦文点点头,又道:“天干十数为十母,五音各有所属各有所生,是怎这解呢?”宝珠道:“宫居中央属士为戊己,君之象为信,徵所生其声浊,生数五,成数十;商居西方属金为庚辛,臣之象为义宫所生,生数四,成数九;角属木居东方为甲乙,民之象为仁羽所生,其声半清半浊,生数三,成数八;徵属火居南方为丙丁,事之象为礼,角所生,其声次清,生数二,成数七;羽属水居北方为壬癸,物之象为智商所生,其声最清,生数一,成数六,声生于日,天干十数为十母,便是这个解说。还有律生于辰,地支十二为子,二十四候为妇之说,则便是:黄钟为子,应十一月大雪至冬至节气;大吕为丑,十二月小寒至大寒,太簇为寅,正月立春至雨水;夹断为卯,二月惊蛰至春分;姑息为辰,三月清明至谷雨;仲吕为巳,四月立夏至小满;蕤宾为午,五月芒种至夏至;林钟为未,六月小暑至大暑;夷则为申,七月立秋至处暑;南吕为酉,八月白露至秋分;无射无戍,九月寒露至霜降;应钟为亥,十月立冬至小雪。”秦文听了甚是得意,想自己还论不到这地步。因又道:“律吕四犯,是怎么样一个犯法?”宝珠笑了笑道:“四犯是四个名式,即正犯、侧犯、偏犯、旁犯。其实不止四犯,还有归宫,便是称为尾犯、倒犯的。”秦文道:“我不问名式,你只把那样一个犯法讲来。”宝珠道:“以宫犯宫为正犯。”秦文道:“怎么宫能犯宫?”宝珠道:“黄钟犯大吕便是以宫犯宫,以宫犯商为侧犯;以宫犯羽为偏犯;以宫犯角为旁犯;以角犯宫为归宫,周而复始。”秦文道:“那你还没仔细,可知四犯是总名,一宫皆有四犯的。”宝珠连道:“正是呢。若把四犯细讲起来,原十二宫各有所犯。以十二宫照前律吕相间排去,如黄钟宫犯无射商为宫犯商,无射商犯夹钟羽为商犯羽,夹钟羽犯无射闰为羽犯角;无射闰犯黄钟宫为归宫。以此类推,只写一纸出来,便明白了。”秦文道:“你便写一纸出来我瞧。”说着便将笔砚移到桌角上来,令宝珠写。宝珠欣欣得意的一气写了一张呈与秦文。看是:

    律吕四犯表

    宫犯商商犯羽羽犯角角归木宫

    黄钟宫无射商夹钟角无射闰

    大吕宫应钟商姑洗角应钟闰

    太簇宫黄钟商仲吕角黄钟闰

    夹钟宫大吕商蕤宾角大吕闰

    姑洗宫太簇商林钟角太簇闰

    仲吕宫夹钟商夷则角夹钟闰

    蕤宾宫姑洗商南吕角姑洗闰

    林钟宫仲吕商无射角仲吕闰

    夷则宫蕤宾商应钟角蕤宾闰

    南吕宫林钟商黄钟角林钟闰

    无射宫夷则商大吕角夷则闰

    应钟宫南吕商太簇角南吕闰

    秦文看了点头道:“这便是了。可知十二宫生八十四调,你也辨得清么。”宝珠道:“这个解得来。每宫以宫商角变徵羽闰七音生七调,变即变徵,闰即闰宫。宋谱多只用一字,分别注拍。”秦文道:“这个你既知道,可知每宫七调有几调可用?”宝珠道:“如黄钟宫以七音生七调。一曰正黄钟宫、二曰大石调、三曰正黄钟宫角、四曰正黄钟宫转徵、五曰正黄钟宫正徵、六曰般涉调、七曰大石角。却只用正宫、大石、般涉三调,共八十四调,只用三十三调。”秦文道:“你试写出来瞧。”宝珠便拿笔写道:

    黄钟七调:只用正宫、大石、般涉;

    大吕七调:只用高宫、高大石、高般涉;

    太簇七调:只用中管高宫、中管高大石;

    夹钟七调:只用中吕宫、中吕调、双调;

    姑洗七调:只用中管、中吕、中管双调;  仲吕七调:只用道宫、小石调、正平调:

    蕤宾七调:只用中管道宫、中管小石、中管正平;

    林钟七调:只用南吕调、高平调、歇指调;

    夷则七调:只用仙吕宫、仙吕调、林钟商;  南吕七调:只用中管仙吕宫、中管仙吕调、中管林中;  无射七调:只用黄钟宫、羽调、越调;

    应钟七调:只用中管黄钟、中管越调。

    秦文看了说:“很不错,这个你倒明白。你既讲究音律,我给你瞧一件儿。”说着便拿过笔来写了几字,递与宝珠道:“这个什么字?”宝珠看写着的是:

    ㄡリフ人ワ一マ△ㄋ

    因笑道:“这个认得。”秦文哼了一声道:“这是姜白石词稿中的注拍,宋代迄今无有识者,你认得。敢有凿銮可据的么?”宝珠道:“这个哪敢在老爷面前谎来。这宋谱应指字法,原应着十二律。老爷这个还少两字。”秦文道:“我忘了,那你写我瞧。”宝珠便接过笔来,并排写了两行:

    黄大太夹姑仲蕤林夷南无应

    △ㄡㄋマ1ㄣ乙人ㄋめリ秦文看道:“律吕果然被你译出了,你可能辨声出口么。”宝珠道:“这个便与今时工尺无异,古为管色,今为指法。刚老爷写的九字译到今谱便是:六、凡、工、尺、上、乙、四、合、五。”秦文道:“怎么便是这九字?”宝珠道:“宋谱原与今谱无异。只看沈括的词集,原本字旁注谱,原是草书工尺,并无ㄡ△等字样。沈括与姜夔同时,可见陆钟辉所藏汲古阁白石道人词集,旁注△ㄡ等字是误。老爷不看别的,只看白石集内琴曲所注指法,ワ误作个,┕误作⊥,上曲下冬误作上曲下及,省误作自。可知久字是草书六字之误;△乃合字逸其半;フ乃工字缺一笔;マ乃草书四字失其笔意;ㄣ乃上字缺其点划;ㄋ乃五字缺一划;人乃尺字缺其头;リ乃几字缺其钩;乙乃挑字作┕形写。近本竟以久字写作幺,ㄣ字写作ㄣ字,更误不可体认。凡有圈者即犹近世上字,高音加一人旁作仩,尺字高音作伬,工字高音作仜。”秦文恍然大悟,拈须笑道:“这个很见心思。”便别的也不再问了。因道:“你明儿好好的把这个细细编一集子出来,就名个《四声五音九宫十二律吕考》。我给你发刻行世去。”

    因又低声道:“我喊你来,却不为这个。因今儿往中丞处去来,中丞自己说‘人因我不是个正途出身,那些士子们都瞧不起我,我回来想半天来,得一个法子。想也没什么干不来。’我因问什么主见。中丞说‘我想刻一集事诗,无奈我自己动不得笔。倘请外面人做去,似不稳便。’意思要请我做,我哪里高兴替他干这些,便不回一话。中丞见我不语,他便移近座儿向我说:‘老兄有了年纪自不肯代我干这些,听说令侄的笔墨很不坏,此地个个都推许他,可否就劳他替兄弟干这点儿事。兄弟替他保一个儿功名玩玩去,不很好吗。’我知道你不爱这些功名的,便一口儿辞了。中丞又说‘既不要功名,兄弟便封五千两的润笔,送去便了。这诗也不必过好,过好了便不像兄弟做的,也不用多,只要这么一二百首,有一卷子可订便有了。’我因想你老不能挣一个钱,白白的拿这一大宗银子回来,也好叫你太太欢喜。所以我答应下了。”说着便向抽屉内取出一卷本子来道:“这是他来的题目,你拿去做去。可不要又丢在脑背后,不干了。”宝珠打起脸儿不应。秦文放下脸道:“怎么?”宝珠勉强应了个是。接了本子在手,便想要走。秦文道:“今儿你姐妹们因斗巧,办下了些什么可口儿的酒菜。本来要去喊你,你便在这里吃罢。”宝珠不敢违拗,便仍坐下。秦文因道:“今儿你论的音律很见些儿功夫,明儿你向帐房里领十支大卷笔、十锭松烟去。明年乡试近了,可不要误了正经。”宝珠唯唯。  一会子摆上饭来,宝珠便和秦文、袁夫人及美云姐妹一桌儿胡乱吃了些。见没事,便回惜红轩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正是:

    书生莫笑无长物,一句新诗一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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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莽宝珠误嗔好姐姐 苦媚香遗集惜惺惺
    却说宝珠自东正院回来,一肚子恶气。跑到婉香房里便打起脸儿向床前坐下,一声儿不言语。婉香当是惹了骂来,因缓缓的问道:“怎么又生气来,敢是三老爷说了你什么?”宝珠道:“不是。今儿倒还赏我许多物件,只不该拿我的笔墨去卖钱。难道我的文字便臭到这样,只要拿钱来便该替人做牛做马的抽肠子。便五千万银子,我也不肯拿笔墨换去。”婉香不懂,因笑道:“这话我不解,谁拿你笔墨卖钱去?”宝珠道:“还有谁呢。”婉香道:“卖多少钱来?”宝珠道:“五千两银子。我看着只是一堆牛粪块子。”婉香笑道:“什么好文字,便卖到这些钱。”宝珠恨道:“你也来了,好,好!明儿你们多睡到金银子堆里去罢。”婉香红了脸,气起来道:“这奇了,怎么和我呕起气来。”因想道:“只道他一向温存的性儿,不道也这样使性,我何苦趋奉他去!”想着眼圈儿红了,便拿帕子拭眼泪。宝珠一眼见他哭了,知道自己太莽闯了些。便甜言蜜语的央告了一会,婉香才回过念来,想也错怪了他。因见宝珠挨着他口里不住声的叫好姐姐,身子儿和扭股儿糖似的,倒觉好笑起来。因道:“你怎么受了人家的气和我呕来,到底你讲这一篇子我也没一点儿头脑,究竟为着什么?谁卖了你什么?去生谁的气呢?”

    宝珠因陪笑将前事说明了。又道:“我不是爱惜笔墨,只怪他拿钱来买我的,把我当做什么看了。”婉香笑道:“那你也不犯着生气。你不要钱你不拿罢了,请老爷收入总帐去。老爷还格外疼你些,说你好。可知道一家的主子总没一个不爱钱的,况又是你的大人,你便顺他一个意儿。这诗你不爱做,明儿我替你做罢了。”宝珠听了这话,也通气了许多。便袖出一卷子来道:“你瞧,他还有题目呢。”婉香接来看时,见写些什么《上菜相国》,又什么《与某中堂同席得句》,又什么《蒙恩赐寿字纪典》,又什么《某总裁嘱阅闱卷》。因笑道:“笑死人了,这些我不做。叫春妍做几首儿塞塞责罢。这《紫禁城待漏》和这个日本星使纪游的诗,你可做去。那些四季咏物即景等题,我代你做罢。”宝珠道:“这个我不敢劳你,好好的笔墨替这些东西做,我还犯不着,况是你。明儿我拚把这支笔污了,一起我做去罢。今儿七夕又是你生日,我想做几句应景儿的。你没用饭,咱们作对儿,便在这床里吃杯酒。”婉香啐了一口,又把脸飞红了道:“你讲话也留神点,再随口乱汆可不要又说我恼你。”宝珠回头一想,才知道说的没意,他听的有意了。因陪笑道:“姐姐可喝杯儿酒?”婉香点点首儿。便喊着春妍把前儿秦珍送来的白玫瑰酒开了一瓶。

    宝珠便盘腿儿坐在婉香对面喝酒。婉香见攒匣里的果品都不可口,因向春妍要洋葡萄和波罗蜜吃。宝珠道:“那个怕你吃不得。”婉香笑道:“我哪里真病,因怕今儿是我生日太太又要忙个不了,我也怕热闹,所以只说复病了,其实我原好好的。不呵,我早睡了,哪里还高兴喝酒。”说着,春妍把洋葡萄和波罗蜜送了两盒上来。婉香先把波罗蜜吮了一口,便皱眉儿道:“甜。”又把葡萄吃了一颗,又说:“太酸!”宝珠刚剥着鲜荔枝想放嘴里去,婉香道:“你那个给我吃。”宝珠便送到他嘴边来,婉香就在他手里吃了,又喝口酒。宝珠得意起来,又说要做诗。婉香笑道:“头里我也想做,偶然翻了翻媚香楼的诗集子,见一首七夕词的七古,做得好极了!我便不敢下笔。你不信,你试做一首,我再拿那个你瞧。”宝珠点首,便向春妍要笔墨来,想一想写道:

    秋河篇

    碧波界断情天秋,织女欲渡河无舟。

    佩环如烟泣秋雨,片云飞堕仙魂幽。

    愁丝恨缕三千尺,织就霓裳贮冤魄。

    支机石烂不补天,填海孤禽早头白。

    写毕递与婉香。婉香吟了一遍惊道:“这声口宛然是媚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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