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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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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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嘿!若阿尚·德·拉德奥老公!嗬——嘿!路易·达于尔!嗬——嘿!路易·达于尔!嗬——嘿!朗贝尔·奥特芒!”
  “让魔鬼掐死日耳曼学区的学政!”
  “还有圣小教堂的那班神父和他们的灰毛披肩;灰毛披肩!”
  “或者,那些穿灰毛袈裟的!”
  “嗬——啦——嘿!艺术大师们!清一色的漂亮黑斗篷!清一色的漂亮红斗篷!”
  “恰好成了学董的美丽尾巴!”
  “好比一个威尼斯大公去赶海上婚礼!”
  “你瞧,约翰!圣日芮维埃芙主教堂的那班司铎!”
  “司铎统统见鬼去!”
  “修道院克洛德·肖阿院长!克洛德·肖阿博士!您这是去找那个骚娘儿玛丽·吉法尔德吧?”
  “她在格拉提尼街。”
  “她正在给好色大王铺床哩。”
  “她卖四个德尼埃。”
  “来了一大群蜜蜂。”
  “要不要她当您的面卖呀?”
  “学友们!庇卡底的选董西蒙·桑甘老公来了,他带着老婆,让她坐在骡子屁股上。”
  “骑马的人身后坐着黑色的忧虑。”
  “别害怕,西蒙老公!”
  “早安,选董先生!”
  “晚安,选董夫人!”
  “他们看见这一切准很开心吧!”磨坊的约翰叹道,他一直高踞在拱顶的叶板上。这当儿,大学城宣过誓的书商安德里·缪斯尼埃老公欠身,贴着王室皮货商吉尔·勒科尼老公的耳朵悄悄说:
  “我告诉您,先生,这是世界的末日。学子们这样的越轨行为真是见所未见。这都是本世纪那种种该死的发明把一切全毁了,什么大炮啦,蛇形炮啦,臼炮啦,尤其是印刷术,即德意志传来的另一种瘟疫!再也没有手稿了,再也没有书籍了!印刷术把刻书业毁了。世界末日到了!”
  “这从天鹅绒日益发达,我也确实看出来了。”皮货商答腔说。正在此时,正午十二点敲响了。
  “哈!……”整个人群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学子们也默不作声了。随后一阵激烈的骚动,一阵乱哄哄的挪动脚步和晃动脑袋,一阵爆炸似的咳嗽和擤鼻涕声;人人设法安顿下来,抢占位置,踮起脚尖,聚集成群;接着一片寂静;个个伸长脖子,张开嘴巴,所有的目光都射向大理石台子。台子上依然空空荡荡,只有典吏的四名捕头一直站在那里,身体笔直,一动也不动,宛如四尊彩绘塑像。大家的视线遂转向留给弗朗德勒使臣的看台。看台的那道门还紧闭着,台上空无一人。这人群从清晨就眼巴巴等待三件事来临:晌午、弗朗德勒使团和圣迹剧。唯有晌午准时来到而已。这可叫人真受不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一刻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看台上依旧没有一个人影,戏台上仍然鸦雀无声。这时,随着焦躁接踵而来的是愤怒,带火药味的话儿在人群中散播开来,当然声音还是低低的。“圣迹剧!圣迹剧!”大家低沉地这么嘀咕着,脑子渐渐发热起来,一场风暴虽还只是轻轻咆哮,却在人群上面震荡。磨坊的约翰带头点燃了火花。
  “圣迹剧!弗朗德勒人见鬼去吧!”他使出浑身劲儿,大声吼叫,同时像条蛇似地绕着柱头扭动着身子。
  观众一齐鼓掌,也跟着吼叫:
  “圣迹剧!叫弗朗德勒见他妈的鬼去!”
  “马上给我们演圣迹剧,否则,我主张把司法宫典吏吊死,作为喜剧和寓意剧。”风车又说道。
  “说得好!”民众吼叫起来。“那就先吊死他的几个捕头。”
  话音一落,一阵欢呼。那四个可怜虫面色煞白,面面相觑。人群向他们蜂拥而去,中间隔着一道不牢固的木栏杆,眼看这道围栏在群众挤压下扭弯变曲,就要冲破了。情况十分危急。
  “砸烂!砸烂!”四面八方齐喊着。
  就在这当儿,前面描述过的那间更衣室的帷幔掀开了,有个人走了出来,大伙一见,突然站住,好像中了魔法一般,顿时愤怒变成了好奇。
  “肃静!肃静!”
  这人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往前走,越往前走便越近似卑躬屈膝,就这样走到了大理石台子的边沿。
  这时逐渐平静下来了,只听见人群安静时常有的那种轻微的嘈杂声。
  “市民先生们,”那个人说,“市民太太们,我们将不胜荣幸地在红衣主教大人阁下面前,朗诵和献演一出极其精彩的寓意剧,名为《圣母玛丽亚的公正判决》。在下扮演朱庇特。
  大人阁下此刻正陪伴奥地利大公派来的尊贵的使团,使团这时在博代门听大学学董先生的演讲,等显贵的红衣主教大人一驾临,我们就开演。”
  用不着别的什么办法,朱庇特这一席话,便着实挽救了司法典吏那四名倒霉捕头的性命。纵然我们不胜荣幸,构思了这样一个千真万确的故事,因而应在批判之神圣母面前承受责任,人们也许在这种场合会引用这么一个古老箴言:“众神不要来干涉”,并非来责难我们的。况且,朱庇特老爷的服装那么华丽,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对于安定观众的情绪也是起了不小作用的。朱庇特身著锁子铠,上罩金色大钮扣的黑绒外套,头戴镀金的银扣子的尖顶头盔;若非他脸上的胭脂和浓须各遮住面部的一半,若非他手执一个缀满金属饰片、毛刺刺布满金箔条子的金色纸板圆筒——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它代表霹雳,若非他两只光脚按照希腊方式饰着彩带,那么,他那身威严的装束,真可以同贝里公爵禁卫军中布列塔尼的弓箭手相媲美了。
第一卷 第02章 皮埃尔·格兰古瓦
  然而,随着他夸夸其谈,他那身装束所激起的全场一片欢愉和赞叹,渐渐消失了。等到末了他说出“等显贵的红衣主教大人一驾临,我们就开演”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时,他的声音被雷鸣般的喝倒采声所淹没了。
  “马上开演!圣迹剧!马上开演圣迹剧!”民众吼叫着。在这吼叫声中,风车约翰的嗓音盖过一切,好似尼姆嘈杂乐队演奏中的短笛声,刺透了喧嚣。他尖声叫嚷:“马上开演!”
  “打倒朱庇特!打倒波旁红衣主教!”罗班·普斯潘和高坐在窗台上的其他学子大喊大叫。
  “马上开演圣迹剧!”群众连连喊着。“立刻!马上!吊死演员!吊死红衣主教!”
  可怜的朱庇特惊慌失措,魂不附体,涂满脂粉的红脸蛋煞白,丢下霹雳,拿下头盔,频频鞠躬,战战兢兢,口里呐呐道:“红衣主教大人……御使们……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语无伦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其实,他害怕成了吊死鬼。
  民众由于等待而要吊死他,红衣主教由于他不等待也要吊死他,他反正都得死,只见两边各是万丈深渊,换言之,都是绞刑架。
  幸亏有个人来替他解围,把责任包揽下来。
  此人一直站在栏杆里边,大理石桌子周围的空档里,谁都没有瞅见他,因为他又长又瘦的身子靠在圆柱上,柱子的直径完全挡住任何人的视线;此人高挑个儿,消瘦干瘪,脸色苍白,头发金黄,额头和腮帮上都有了皱纹,却还很年轻,目光炯炯,满脸笑容,身上穿的黑哔叽衣服旧得都磨破了,磨光了。此刻,他走近大理石桌子跟前,向那位受苦刑的可怜虫招招手,那可怜虫吓晕了,并没有发现。这个新出现的人再向前迈了一步,叫道:“朱庇特!亲爱的朱庇特!”朱庇特一点也没听见。
  末了,这个金发大个子不耐烦了,凑近他的脸大喊一声:
  “米歇尔·吉博纳!”
  “谁在喊我?”朱庇特如惊醒过来,问道。
  “是我!”黑衣人应道。
  “啊!”朱庇特叫了一声。
  “马上开始吧。”那一位说。“快满足群众的要求。我负责去恳求典吏息怒,典吏再去请红衣主教大人息怒。”朱庇特松了一口气。
  群众还在嘘他,他使出浑身劲儿嚷道:“市民先生们,我们马上就要开演了。”
  “欢呼您,朱庇特!鼓掌吧,公民们!”学子们喊道。
  “绝啦!绝啦!”民众喊道。
  接着,掌声震耳欲聋,朱庇特早已退回帷幕后面,欢呼声仍在大厅里震荡。这时,那位神通广大的无名氏,正如我们那个亲爱的老高乃依所言,化狂风暴雨为风平浪静的人物,也谦逊地早已退回到那根柱子的阴影里去;假如不是前排观众中有两位姑娘注意到他刚才同朱庇特米歇尔·吉博纳对话,硬把他从沉默中拉出来,兴许他还像原先那样无人看得见,一动也不动,无声无息。
  “长老!”其中一个姑娘叫了一声,并示意要他走过去。
  “住口,亲爱的莉叶娜德。”她身旁的那位姑娘俊俏,娇嫩,加上盛装艳服,越显得好看的了,说道。“他不是神职人员,而是在俗的;不应称呼长老,该叫相公。”
  “相公。”莉叶娜德说。
  无名氏走近栅栏,殷勤地问道:“小姐,您们叫我有何贵干?”
  “哦!没什么。”莉叶娜德怪不好意思的,忙说。“我身边的吉斯盖特,芳号让茜安娜,是她想跟您说话。”
  “没有的事。”吉斯盖特涨红着脸说。“是莉叶娜德叫您做长老,我告诉她应称相公。”
  两位倩女渐渐低下眼睛。而那一个人,巴不得跟她们攀谈,遂笑咪咪瞅着她们直看,说道:“小姐,您们真的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哦!一点也没有。”吉斯盖特应道。
  “没有。”莉叶娜德说。
  高个子金发青年退了一步,准备走开,但那两位好奇的姑娘哪肯罢手。
  “相公,”吉斯盖特连忙说,语气急促,就像水闸打开似的,或者说,就像女人横下了心。“那位在剧中将扮演圣母娘娘的大兵,您是认识的罗?”
  “您是指扮演朱庇特的那位吧?”无名氏接着说。
  “哎,可不是!瞧她多笨!那您认识朱庇特吗?”莉叶娜德说道。
  “米歇尔·吉博纳吗?”无名氏应道。“认识的,夫人。”
  “瞧他那胡须多神气!”莉叶娜德说。
  “他们要上演的,很精彩吗?”吉斯盖特羞答答地问道。
  “非常精彩,小姐。”无名氏毫不犹豫地答道。
  “演的是什么?”莉叶娜德问道。
  “《圣母娘娘的公正判决》,听着,是寓意剧,小姐。”
  “啊!那是不一样的。”莉叶娜德接着说。
  短暂的沉默。无名氏先开口说:“是一出新编的寓意剧,还没有上演过。”
  “那不是两年前上演的那一出了,是那年教皇特使大人入城那一天演的,剧中有三个美女扮演……”吉斯盖特说道。
  “扮演美人鱼。”莉叶娜德说。
  “而且赤身裸体哩。”那个青年补上一句。
  莉叶娜德立刻怪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吉斯盖特一看,也马上低眉垂目。那青年却满面笑容,接着往下说:“那真是好看呀!不过今天是一出寓意剧,特意为弗朗德勒的公主编写的。”
  “有唱牧歌吗?”吉斯盖特问道。
  “喏!寓意剧怎会有牧歌!”无名氏应道。“剧种是不应搞混的。要是一出傻剧,那当然可以。”
  “真可惜。”吉斯盖特说。“当年那一天,有些粗野的男女在蓬索泉边打架,而且高唱赞歌和牧歌还露几手哩。”
  “适合教皇特使的,并不适合一位公主。”无名氏的语气相当生硬。
  “还有,在他们跟前,几件低音乐器竞相演奏可带劲啦,乐声那才悦耳哩。”莉叶娜德接着说。
  “还有,为了给行人解乏,水泉从三个泉眼喷出葡萄酒、牛奶和肉桂酒,让人随便喝。”吉斯盖特说。
  “还有,在蓬索下面一点,就在三一泉那儿,有人扮演耶稣受难的情景,但没有台词。”莉叶娜德继续说道。
  “我记得可清楚啦!”吉斯盖特叫喊起来。“上帝钉在十字架上,两个盗贼一左一右!”
  说到这里,两个唠唠叨叨的姑娘想起教皇特使入城的情景越发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一齐说开了。
  “还有,更前面的地方,就在画家门那里,还有其他一些人,衣著艳丽极了。”
  “还有,在圣婴泉,有个猎手追捕一头母鹿,猎狗狂吠,号角齐鸣!”
  “还有,在巴黎屠宰场搭起了高台,演出攻克第埃普城堡!”
  “还有,吉斯盖特,你知道,剧中当教皇特使经过时,人们就大举进攻,英国人统统被宰了!”
  “还有,小堡门前有许多盛装艳服的人物!”
  “还有,兑换所桥上也都是人!”
  “还有,教皇特使经过时,桥上放了两百多打各种鸟儿腾空飞翔,好看极了,莉叶娜德!”
  “今天会好看得多!”那个青年似乎听得不耐烦了,终于插嘴道。
  “今天的圣迹剧更好看,您说的?”吉斯盖特说。
  “没问题。”他答道,接着用某种夸张的口气又添了一句:“小姐,本人就是剧作者。”
  “真的?”两位倩女齐声说了一声,惊讶得目瞪口呆。
  “不错!”诗人有点洋洋得意地应道。“就是说,我们有两个人:约翰·马尔尚,他负责锯木板,搭戏台,铺板子;我呐,负责写剧本。本人叫皮埃尔·格兰古瓦。”
  倘若《熙德》的作者自报姓名皮埃尔·高乃依,也不会比他更加踌躇满志的了。
  看官可能已经注意到,从朱庇特回到幕后那个时候起,一直到新寓意剧的作者突然这样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使吉斯盖特和莉叶娜德天真地赞叹不已,这其间已有好一会儿功夫了。
  值得注意的是:全场的观众几分钟前还吵开了锅,这时却听信了那位演员的诺言,宽宏大量地等待着。这正好证明了这样一个永恒的、而且天天还在我们剧院里得到验证的真理:让观众耐心等待的最妙方法,便是向他们宣布马上就要开演。
  然而学子约翰并没有睡过去。
  “嗬拉嘿!”他在混乱之后的宁静等待当中,猛然吼叫起来。“朱庇特,圣母娘娘,你们这班耍鬼把戏的!你们拿大家开心是不是?演戏!演戏!马上开始,要不,我们可要重新开始了!”
  这一招可真灵。
  即刻从戏台里面传出高低音乐器的乐声;帷幕升起,走出四个人来,穿着五颜六色的戏装,脸上涂脂抹粉,爬上戏台的陡峭梯子,一到了平台,便在观众面前站成一排,向群众深深鞠了一躬。于是,交响曲嘎然停止,圣迹剧开演了。
  这四位角色的鞠躬,博得了一片掌声,然后在全场肃静中,他们开始朗诵序诗——我们情愿略去,免得看官受罪。况且,观众更感兴趣的是演员的服装,而不是他们扮演的角色,这一点时至今日依然如故。其实,这是很对的。他们四个人都穿着半身黄半身白的袍子,不同的只是质料而已。头一个穿的是金丝银线的锦缎,第二个是丝绸,第三个是毛料,第四个是帆布。第一个角色右手执着一把利剑,第二个拿着两把金钥匙,第三个拿着一杆天平,第四个拿着一把锹。这些标志的含义显而易见,不过为了帮助那些可能还看不懂的思想懒汉们,特地在每个角色的袍子下摆上绣了几个大黑字:锦缎袍子下摆上的字样是:“我名为贵族”;丝绸袍子下摆上:
  “我名为教士”;毛料袍子下摆上:“我名为商品”;帆布袍子下摆上:“我名为耕作”。任何有判断力的观众都能明白无误地看出这四个人物的性别:两个身上袍子稍短一点的是男性,头上戴着披风帽;两个穿的袍子稍长一点的是女性,头上都带着帽兜。除非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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