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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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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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的。其实绝非如此,他之所以受到惩罚,只因为他倒霉是个聋子,而且由一个聋子来审判他。他毫不怀疑,这个吉卜赛姑娘也来报仇,也像其他人一样来揍他。
  果然,只见她快步登上台阶。他愤怒和悔恨交加,连气都透不过来。恨不得一下子能把耻辱柱的台子震塌,假如他那只独眼能够电闪雷劈就不等埃及女郎爬上平台,便把她轰成齑粉。
  她一言不发,默默走近那个扭动着身子妄图避开她的罪人,然后从腰带上解下一个水壶,轻轻地把水壶送到那可怜人干裂的嘴唇边。
  这时,只见他那只干涸、焦灼的眼睛里,滚动着一大滴泪珠,随后沿着那张因失望而长时间皱成一团的丑脸,缓慢地流下来。这不幸的人掉眼泪,也许还是平生第一遭吧。可是,他竟忘记了喝水。埃及女郎不耐烦地噘起小嘴,脸带笑容,把水壶紧靠在卡齐莫多张开的嘴上,他实在渴得口干舌焦,一口气接一口气地喝着。
  一喝完,可怜人伸长污黑的嘴唇,大概想吻一吻那只刚援救过他的秀手。但是,姑娘也许有所戒备,并且想起昨夜那件未遂的暴行,便像一个孩子怕被野兽咬着那样,吓得连忙把手缩回去。
  于是可怜的聋子盯着她看,目光充满责备的神情和无可表达的悲伤。
  这样一个美女,娇艳,纯真,妩媚,却又如此纤弱,竟这样诚心诚意地跑来援救一个惨遭横祸、奇丑无比、心肠歹毒的家伙,这也许是世上感人肺腑的一幕了,尤其发生在耻辱柱上,这真是无与伦比的了。
  所有的民众无不为之感动,一齐鼓掌并高呼:“妙极了!妙极了!”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隐修女从地洞的窗口上望见站在耻
  辱柱台上的埃及女郎,随即又刻毒地诅咒道:“你该千刀万剐,埃及妞!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第六卷 第05章 玉米饼故事的尾声
  爱斯梅拉达脸色发白,踉踉跄跄走下耻辱柱平台。隐修女的声音仍然萦绕在她耳边:“滚下!滚下!你这埃及女贼,有一天你也会在上面遭受同样的下场!”
  “麻衣女又胡思乱想了。”民众喃喃说道,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这美女人总是令人生畏的,因而也就显得神圣不可侮。谁也不愿意去惹日夜祈祷的人。
  放回卡齐莫多的时刻到了。他被解了下来,人群也就散开了。
  马伊埃特跟着两个女友回头走,来到大桥边,忽然站住:
  “对啦,厄斯塔舍!你的饼呢?”
  “妈妈,”小孩应道,“您跟地洞里那个太太说话的时候,有一条大狗咬我的饼,我也就吃了。”
  “怎么,先生,你全吃了?”她接着说道。
  “妈妈,是狗吃的。我叫它别吃,它不听,我也就咬了,就是这样!”
  “这孩子真是要命!”母亲一面微笑一面责备道。“你瞧,乌达德,我们夏尔朗日园子里有一棵樱桃树,他独个儿就把一树的樱桃全吃光了。所以他祖父说他长大了准是个将才。——厄斯塔舍先生,我真是上你的当了!走吧,胖狮子!”
第七卷 第01章 给山羊透露秘密的危险
  转眼几个星期过去了。
  正是三月初。太阳,虽然尚未被古修辞法的鼻祖迪巴塔斯称为众烛之大公,其明媚与灿烂却并不因此而稍减。这是风和日丽的一个春日,巴黎倾城而出,广场上和供人散步的地方,到处人山人海,像欢度节假日那般热闹。在这样光明、和煦、晴朗的日子里,有某个时辰特别值得去观赏圣母院的门廊。那就是当太阳西斜,差不多正面照着这座大教堂的时分。夕阳的余晖愈来愈与地平线拉平,慢慢退出广场的石板地面,沿着教堂笔直的正面上升,在阴影衬托下,正面的万千浮雕个个凸起,而正中那个巨大的圆花窗就像独眼巨人的一只眼睛,在雷神熔炉熊熊烈火的反照下,射出火焰般的光芒。
  现在正好是这一时刻。
  在夕阳照红的巍峨大教堂的对面,在教堂广场和前庭街的交角处,有一座哥特风格的华丽宅第。其门廊上端的石头阳台上,几个俏丽的少女谈笑风生,真是千种风流,万般轻狂。她们珠环翠绕的尖帽上,面纱低垂,一直拖到脚后跟;精美的绣花胸衣遮住双肩,并按照当时风尚,露出处女那初步丰满的美妙胸脯;罩衣已考究得出奇,蓬松宽大的下裙还更珍贵;个个衣著全是绫罗丝绒,尤其纤手白嫩如脂,足见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从这一切便不难看出,她们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确实如此,这是百合花·德·贡德洛里埃小姐及其同伴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阿梅洛特·德·蒙美榭尔、科伦布·德·卡伊丰丹娜,以及德·香榭弗里埃的小女儿。她们都是名门闺秀,此时聚集在贡德洛里埃的遗孀家里,等候博热殿下及其夫人四月间来巴黎,为玛格丽特公主遴选伴娘,到庇卡底从弗朗德勒人手里把公主迎接过来。于是方圆百里内外,所有的乡绅早就纷纷活动开了,图谋为自己的闺女能争得这一恩宠,其中许多人早把女儿亲自带到或托人送到巴黎来,托付给阿洛依丝·德·贡德洛里埃夫人,她管教审慎,令人敬佩。这位夫人的丈夫生前是禁军的弓弩师,她居孀后带着独生女儿退居巴黎,住在圣母院前面广场边自己的住宅里。
  这些倩女所在的阳台,背连一间富丽的房间,室内挂着弗朗德勒出产的印有金叶的浅黄皮幔。天花板上一根根平行的横梁上,有无数稀奇古怪的雕刻,彩绘描金,叫人看了赏心悦目。一只只衣橱精雕细刻,这儿那儿,闪耀着珐琅的光泽;一只华丽的食橱上摆着一个陶瓷的野猪头,食橱分两级,表示女主人是方旗骑士①的妻子或遗孀。房间深处,一个高大壁炉从上到下饰满纹章和徽记,旁边有一张铺着红丝绒的华丽的安乐椅,上面端坐着贡德洛里埃夫人。从她的衣著和相貌上都看得出她年已五十五岁。她身旁站着一位相公,神态甚是自命不凡,虽然有点轻浮和好强,却仍不失为一位美少年,所有的女子无不为之倾倒,而那些严肃和善于看相貌的男子却连连耸肩。这位年轻骑士穿着御前侍卫弓手队长的灿烂服装,很像朱庇特的束装,我们在本书第一卷中已领略过了,这里就不再描述了,免得看官遭二遍苦。
  小姐们全都坐着,有的坐在房间里,有的坐在阳台上,有的坐在镶着金角的乌德勒支丝绒锦团上,有的坐在雕着人物花卉的橡木小凳上。她们正在一起刺绣一幅巨大的壁毯,每人拉着一角,摊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还有一大截拖在铺地板的席子上。
  她们一边交谈着,就像平常姑娘家说悄悄话,见到有个青年男子在场时那样,细语悄声,抿着嘴笑。这位相公,虽说他在场足以刺激这些女子各种各样的虚荣心,他自己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置身在这这些美女当中,个个都争着吸引他的注意,可是他却好像格外专心用麂皮手套揩着皮带上的环扣。
  ①方旗骑士是封建制度下有权举旗召集附庸的领主。
  老夫人不时低声向他说句话儿,他竭力回答得彬彬有礼,不过周到中显得有些笨拙和勉强。阿洛伊丝夫人同这个队长低声说话,面带笑容,心领神会地做些小手势,一面向女儿百合花眨眨眼睛,从这些神态中可以很容易看出,这说明他们之间有某种已定的婚约,大概这相公与百合花即将缔结良缘。然而从这位军官那尴尬和冷淡的神情来看,显而易见,至少在他这方面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了。他整个神色显得又窘又烦,这样一种心情,要是换上今天我们城防部队的那班尉官,准会妙语惊人,说:“真他妈的活受罪!”
  这位和善的夫人,疼爱闺女真是迷了心窍,做为可怜母亲的她,哪能觉察得出这军官没有什么热情,还一个劲地轻轻叫他注意,说百合花引针走线多么心灵手巧。
  “喂,侄儿呀,”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凑近他耳边说道。
  “你就看一看吧!瞅她正在弯腰的模样儿!”
  “看着哩。”那位相公应道,随即又默不作声,一副心不在焉、冷冰冰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不得不又俯下身来听阿洛伊丝夫人说:
  “您哪里见过像您未婚妻这样讨人喜欢、这样活泼可爱的姑娘?有谁比她的肌肤更白嫩,头发更金黄吗?她那双手,难道不是十全十美吗?还有,她那脖子,难道不是像天鹅的脖子那样,仪态万端,把人看得心醉神迷吗?连我有时候也十分嫉妒您呀!您这放荡的小子,身为男人真有福分!我的闺女百合花,难道不是美貌绝伦,叫人爱慕不已,使你心迷意乱吗?”
  “那还用着说!”他哪里这样答道,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那您还不去跟她说说话儿!”阿洛伊丝夫人突然说道,并推了他一下肩膀。“快去跟她随便说点什么,您变得太怕羞了。”
  我们可以向看官保证,怯生既不是这位队长的美德,也不是他的缺点,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照办了。
  “好表妹,”他走近百合花的身边说道。“这幅帷幔上绣的是什么?”
  “好表哥,”百合花应道,声调中带着懊恼。“我已经告诉您三遍了。这是海神的洞府。”
  队长那种冷淡和心不在焉的样子,百合花显然比她母亲看得更清楚。他觉得必须交谈一下,随即又问:
  “这幅海神洞府的帷幔,给谁绣的呢?”
  “给田园圣安东修道院绣的。”百合花答道,眼睛连抬都没抬一下。
  队长伸手抓起挂毯的一角,再问:
  “我的好表妹,这是个什么,就是那个鼓着腮帮,使劲吹着海螺的肥头胖耳的军士?”
  “那是小海神特里通。”她应道。
  百合花的答话老是只言片语,腔调中有点赌气的味道。年轻相公立刻明白了必须对她咬耳朵说点什么,无聊的话儿也行,献殷勤的话儿也行,随便胡扯什么都行。他遂俯下身去挖空心思,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更温柔更亲密的话儿来,只听见他说:“您母亲为什么像我们的祖母似的,老穿着查理七世时代绣有纹章的长褂呢?好表妹,请您告诉她,这种衣服现在不时兴了,那袍子上做为纹徽所绣的门键和月桂树①,使她看上去活像会走动的壁炉台似的。其实,现在谁也不会这样坐在自家旌旗上,我向您发誓。”
  ①贡德洛里埃这个姓在法文为Gondelaurier,可以拆开为gond(门键)和laurier(月桂树),故用这两种图案作为代表该姓的纹章。
  百合花抬起漂亮的眼睛,用责备的目光瞅着他,低声说道:“您向我发誓的就是这个吗?”
  然而,心地善良的阿洛伊丝夫人看见他俩这样紧挨着絮絮细语,真是欣喜若狂,便摆弄着其祈祷书的扣钩,说:“多么动人的爱情画图呀!”
  队长愈来愈尴尬,只得又重提壁毯这个话题,大声嚷道:“这件手工真是优美呀!”
  一听到这句话,另一个皮肤白皙的金发美人儿,身穿低开领的蓝缎袍子的科伦布·德·卡伊丰丹纳,怯生生地开了口,话是说给百合花听的,心底里却希望英俊的队长答腔,只听见她说:“亲爱的贡德洛里埃,您见过罗舍——吉翁府邸的壁毯吗?”
  “不就是卢浮宫洗衣女花园所在的那座府邸吗?”狄安娜·德·克里斯特伊笑呵呵问道,她长着一口漂亮的牙齿,所以老是笑眯眯的。
  “那儿还有巴黎古城墙的一座臃肿的旧塔楼呐。”阿梅洛特·德·蒙米榭尔插嘴说。这漂亮的女郎水灵灵的,头发赤褐而鬈曲,莫名其妙地常常唉声叹气,就像狄安娜小姐喜欢笑一样。
  “亲爱的科伦布,”阿洛伊丝夫人接口说。“莫非您是指国王查理六世时期巴克维尔大人拥有的那座府邸吧?那里的壁毯那才华美无比哩,全是竖纹织就的。”
  “查理六世!国王查理六世!”年轻队长捋着胡子嘟哝道。
  “天啊!老太太对这些古老董记得多清楚!”
  贡德洛里埃夫人继续往下说:“那些壁毯,确实绚丽!那样令人观止的手工,堪称仅有绝无!”
  身材苗条的七岁小女孩贝朗日尔·香榭弗里埃,本来从阳台栏杆的梅花格子里望着广场,此时突然嚷叫起来:“啊!来看呀,百合花教母,那个漂亮的舞女在石板地面上敲着手鼓跳舞,围着一大堆市民在那里看哩!”
  果真传来巴斯克手鼓响亮的颤音。
  “是某个波希米亚的埃及女郎吧。”百合花边说边扭头向广场张望。
  “看去!看去!”那几位活泼的同伴齐声喊道,一起拥到阳台边。百合花心里一直在揣摸着未婚夫为什么那么冷淡,慢吞吞跟了过去,而这个未婚夫看到这场拘窘的谈话被这意外的事情打断了,松了一口气,俨如一个换下岗的士兵,一身轻松地回到房间里。不过,像给美丽的百合花放哨,这在往日倒是一件可爱和令人喜悦的差使,但年轻队长却早已渐渐烦腻了,并随着婚期日益临近,也就一天比一天更加冷淡了。况且,他生性朝三暮四,而且——岂用得着点破?——情趣有点庸俗不堪。虽说出身高贵,但在行伍中却染上了不止一种兵痞的恶习。他喜欢的是酒家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独锺的是下流话,军人式吊膀子,杨花水性的美女,轻而易举的情场得意。话说回来,他曾从家庭受到过一点教育,也学过一些礼仪,但他年轻轻就走南闯北,年轻轻就过着戎马生涯,因而在军士的武器肩带的磨擦下,他那贵族的一层光泽外表也就黯然失色了。好在他还知道人世间的礼貌,还不时来看望百合花小姐,可是每次到了她家里,总是倍感难堪,一来是因为到处寻欢作乐,随便把爱情滥抛,结果留给百合花小姐的则所剩无几了;二来是因为置身在这么多刻板、深居闺阁、循规蹈矩的丽人当中,一直提心吊胆,深怕自己说惯了粗话的那张嘴,突然会像脱缰的马,控制不了自己,无意中漏出小酒馆那般不三不四的话儿来。可以设想一下,要是如此,后果会有多糟!
  而且,他身上这一切还混杂着一些顶呱呱的奢望:附庸风雅,衣着出众,神采奕奕。要把这些德性集中于一身,那就请诸位尽可能好好搭配一下吧,我只是个说书人而已。
  于是,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若有所思也罢,若无所思也罢,默默地靠在雕花的壁炉框上。这时,百合花小姐蓦然回头对他说起话来。可怜的姑娘生他的气,毕竟不是情愿的。
  “表哥,您不是说过,两个月前您查夜时,从十来个强盗手里救下了一个吉卜赛小姑娘吗?”
  “我想是的,表妹。”队长应道。
  “那好,”她接着说道。“现在广场上跳舞的说不定就是那个吉卜赛姑娘。您过来看一下,是不是认得出来,弗比斯表哥。”
  他看出,她亲切地邀请他到她身边去,还有意叫他的名字,这其中暗含着重归于好的意思。弗比斯·德·夏托佩尔(本章一开头看官所见到的正是他)缓步走近阳台去,百合花含情脉脉,把手搭在弗比斯的胳膊上,对他说道:“喏,看那边人圈里正在跳舞的小姑娘,她就是您说的那个吉卜赛姑娘吗?”
  弗比斯望了望,应道:
  “没错,我从那只山羊就认出是她。”
  “哦!真是漂亮的小山羊!”阿梅洛特合起双掌赞叹道。
  “它的角是真金的吗?”贝朗日尔问道。
  阿洛伊丝夫人坐在安乐椅上没动,开口说:“去年从吉巴尔城门来了一帮吉卜赛女人,会不会是她们当中的一个?”
  “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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