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给亲戚拿银子,她不吝啬,想到马家借走的那几笔银子,至亲也没提还过,心头就想。还不各给自己的骨肉亲戚呢。
早说这赵家,人家就是厚道人,哪户人家愿意给女儿陪嫁半个家业,就凭这一点,就能瞧出赵家是重情重义的人家。
赵三舅母与赵荃便在客房住了下来。得了空,赵荃也去书房读书。
这日,陈湘妮在后园子碰到赵荃与陈相贵下棋,远远瞧着以为是赵敬,待得近了,才发现比赵敬矮了大半头,就是人也清瘦多了,一看着那张长得英俊的脸,她就呆住了。
桃桃忙道:“三小姐,听说三舅太太带着幼子来订亲了,要在江宁府暂住几日呢,奴婢听人说,三舅太太要在六安开一家布庄,要在江宁府采买一批布回去,王二奶奶近来正陪着她跑前跑后地忙着,一口一个‘亲家太太’叫着,好似梅小姐都已经嫁到赵家一般。”
不就是订亲么?闹这么大的动静,仿佛别人不知道,一出门就叫“亲家太太”,如今她们去过的几家绸缎庄、布庄,所有人都知道六安赵家三房的幼子与陈家大院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订亲了。
赵荃竟长得这么好,瞧上去不比赵敬差。
原是要与她订亲的,结果她姨娘不乐意,不仅自己与老夫人说不同意,还让大小姐帮忙做说客,这下好了,上好的亲事就落到了王问梅身上,这岳氏就是会做人,一听说她们不乐意,就上赶着告诉老夫人,说她乐意。
难道这就是亲娘与养母之间的差别?
若是亲娘,定会打听仔细了。
陈湘妮心头一阵闷痛,还想笑话王问梅嫁了个瘸子呢,你看人家长得那么好,家世、门第又好,原想进凉亭打个招呼,可男女有别,老夫人又是个规矩大的,早前陈湘娟几番惹怒老夫人,而今老夫人都不待见她了,至今也不让陈湘娟去晨昏定省。
她不敢!
她是庶女名分,又是过继来的,生怕坏了规矩就被老夫人厌弃。
便是陈湘如也不敢惹老夫人不快。
陈湘妮到底顾念着规矩没敢近凉亭,而是远避着回了淑沁苑。
二姨娘正也厨房的管事婆子说话,她唤了声“姨娘”就闷闷不乐地进了花厅。
二姨娘道:“账目做好了就行,回头我还得呈给大小姐瞧。”一移眸就见陈湘妮的脸色苍白得难看,“你且下去吧。”
管子离去。
陈湘妮不高的语调里带了几分怒意:“姨娘可见过三舅老爷的嫡幼子?”
二姨娘微愣。
那孩子,她是见过的,有几分儒雅气,听说也读过不少书,人长得清秀好看,气度也不错,若不是瘸腿,指定是个极好的人物。
只是,这官场之中哪有个瘸子。
大周立国以来,就连皇帝、群臣都喜欢长得端方又有才华的。
“长得是好的,可惜是个瘸子,怕是将来也不能入仕,最多就是守守家业。”
陈湘如眉头一挑,“原是说给我的,你不和我商量就拒了老夫人,又私自跑去找大姐姐……”
她咬了咬唇,见过一面,赵荃那模样就似在她心头扎了根。
“祖母怕是恼了,一片好心给我寻个好人家,还以为是我不知好歹瞧不上,这些日子都不爱理我,只一门心思教王问梅读书、女红了……”
老夫人又最是个爱分亲疏血脉之人,这王问梅到底是她娘家的嫡亲侄孙女,若陈湘妮是陈将生的亲生女儿还好,偏生又是从外头认来的,而这岳氏更是精明的,大半夜还下厨房和面蒸点心,就凭这儿,就把二姨娘都给比下去了,又哄着老夫人让她教王问梅读书识字,王问梅虽不如陈湘妮嘴甜,可性子敦厚。
这老夫人,竟似也很喜欢性子敦厚的。
还对赵三舅母道:“这居家过日子,就得挑性子敦厚、贤淑的女子,问梅这性子好,话儿不多,是个不挑弄是非的。”
赵家人似对这门亲事也颇为满意,虽然王问梅性子淳朴、敦厚,但模样又不比陈湘妮差,只不过陈湘妮是个瓜子脸,大眼睛,但看相的却说王问梅是个富贵相,能旺夫家,但凡是哪家听了这样的话,哪有不高兴的。
二姨娘嘴上不认,心里也有些懊悔,早前就被赵家瞒着,许是瘸得厉害,可见了赵荃本人,似乎那条残腿并无大碍,只是走路有些颠,又显得有僵硬,他不走路时,任是站着还是坐着,都很吸人眼球。
“湘妮,你别急,回头姨娘给你挑个更好的人家。”
陈湘妮愤愤地瞪着她,“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胡闹,祖母也不会与我生份,这两日我待在上房,她便说‘你回去忙吧,我要教问梅读书’。”
都是王问梅,要不是她来了,老夫人就不会疏远她。
婆子对二姨娘道:“大小姐来了!”
陈湘如领着刘奶娘、绿叶站在淑沁苑门口,早前还想让二姨娘与陈湘妮各居一院,现在不成了,家里来了岳氏母女,也是要占一处院子的。
陈湘如只想着老夫人有个幸福、快乐的晚年,而人的幸福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陈湘妮欢喜地起身:“大姐姐来了!快进来!姨娘,让人备精致的零嘴来。”
老夫人烦了她不打紧,只要大小姐还喜欢她就成,就似陈湘娟,因着陈湘如护着她,在陈家大院依旧过得风生水起,免了给老夫人请安,每日要是不随陈湘如出门查看生意,便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可是比她还过得舒服呢。
陈湘如进了花厅,笑着道:“刚从上房出来,就想过来瞧瞧。”
二姨娘亲自沏了茶水,因她是侍妾身份,不敢坐下,便立在一边侍候着。
陈湘如道:“老夫人说三妹妹也渐次大了,让二姨娘带着她学习主持中馈、打理内宅,晨昏定省是必须得有的惯例。
老夫人还说,三妹妹这女红着实不成样子,三妹妹得好好练,更得与二姨娘好好学。
如今过了年节,各世交的酒宴、茶宴少不了,三妹妹更得用心学习诸事。”
她只求家和万事兴,不想再度因为忽视陈湘妮,让陈湘妮步上陈湘娟的后尘。
那时候,她因为太忙,疏忽了陈湘娟。
陈湘妮今儿在上房看王问梅的目光带着怨恨,陈湘如想,定是陈湘妮怨恨王问梅夺了她应得的宠爱。
如今这老夫人,远了陈湘妮,近了王问梅,比昔日教陈湘妮读书、女红时还用心教授。说来也怪,王问梅性子不及陈湘妮活泼可爱,偏读书识字上一教就会。
可见这人,各有各有的优缺,你性子闷了,必然在旁处就有过人处。(未完待续。。)
第224章 姐妹乐
陈湘如笑了一下,“老夫人让你只管忙着,就是要你用心学习。”顿了片刻,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道:“老夫人近来吹不得风,一吹风就叫头凉。”
陈湘妮眼睛一亮,这不是告诉她,要她也做些什么,“祖母身子不适,我还真是不孝,竟不知道呢。”
二姨娘一语点破:“三小姐赶紧给老夫人绣个抹额戴上,因是你绣的,老夫人一定高兴。”
老夫人不是说她的女红差么,她就好好地做一个抹额出来。
陈湘如云淡风轻地笑,但那笑里分明就是赞赏二姨娘机敏,道:“三妹妹随我去瞧瞧二妹妹吧,正月初八那天听说马大公子过府来拜年,也不知道怎么招惹她了,似又生气了呢。”
陈湘妮原不想去,可陈湘如邀她,要是不去,指定会家里下人说她姐妹情分淡薄。起身与二姨娘打了声招呼,就随陈湘如去了。
二姨娘则让婆子寻着笸箩来,想寻出给老夫人做抹额的好布来。
婆子道:“二姨娘,老夫人和大小姐都是眼高的,寻常布料怕是瞧不上,不如去绸缎庄买块好布做,这也能体现三小姐的孝心。”
陈湘如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着身侧的陈湘妮,“三妹妹,听说丁二小姐要嫁到京城周府去了。”
桃桃也听说了这事。
陈湘妮微蹙着眉头,“她原是丁家长得最好、性子也好的,没想竟是与人为妾。”
因嫡姐做错了事,庶出的丁二小姐则被父亲当成谢罪的物件一样许给了兴国公府二房的周三公子为妾,这几日就要随兴国公府前往京城的下人一道去京城了。
而这丁翠芬也只做了周四的侍妾。
陈湘如轻声道:“我们陈家的规矩也是大的,尤其是祖母,对我们姐妹要求颇严。”
原想提提陈湘妮的婚事。陈湘如却恰到好处的止了话。
老夫人原想管的,被二姨娘那一拒,便有了撒手不管的意思。
“三妹妹是主人,梅表妹是客人,你莫与她一论长短,她在我们家住几年就要嫁到六安去的。祖母是听说王家的日子过得不好。想在她们母女身上弥补一二,你得有个姐姐的大度。只要三妹妹有了贤名,他日也不愁许不上好人家,何况你有嫁妆,他日老夫人和我也会再添些的。”
陈湘妮一听这话,原本因老夫人疼王问梅而不好的心情也顿时好转,喜道:“大姐姐的话,我都记住了。”
“你记下便好,往后出门参加各府各家的茶宴、赏花宴时。你要记住,你、梅表妹是一家人,不能让旁人扫了她的面子,她住在陈家,代表的就是陈家的颜面,她若行得不妥处,你是姐姐,也要提点她一二。将来梅表妹大了。也是能帮衬你一二的,就当是自己又多了一门体面亲戚。”
陈湘妮又甜甜地应了。道:“大姐姐一直很忙,得空了,我教梅表妹弹琴,像大姐姐教我那样教她。”
“对嘛,姐妹之间就该和睦相处,相扶相持。要是祖母知道,也会夸你的。”
陈湘妮想的则是:是因为陈湘如行事大度、得体,老夫人才如此心疼她么?如果,是因为这样,她愿意学陈湘如。
今儿天气晴朗。过辰时后,晒着暖暖的太阳越发舒服。
陈湘娟此刻正坐在淑芳苑里绣嫁衣,已经绣好了,却又加了一些金丝银丝上,让原本瞧着寻常的嫁衣就添了几分华贵。
吴奶娘道:“二小姐,大小姐和三小姐来看你了。”
陈湘如来,陈湘娟是欢喜的。
可陈湘妮又来了,便有些闷闷的不乐,“三小姐来做甚?”
陈湘妮已经进了院门,一听到这话就笑道:“大姐姐,你瞧,二姐姐不喜欢我来呢。”
“好了,你二姐姐怕是嘴馋了,你不是会做兔儿糕么,回头做几个咸味兔儿糕给她。”
陈湘娟闷声道:“大姐姐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可不是孩子,听说你与马大公子吵架了,这都多少日还板着脸?”
除了马庆的事,还有赵敬,她几番讨好,竟被赵小舅给训斥了,还要胁她不许再去缠赵敬,否则就要把她的身世张扬开去。
陈湘娟曾想,许是陈湘如不会问。
这会子见问出来,想说,又见陈湘妮在旁。
陈湘妮笑道:“二姐姐屋里有米粉不,我做兔儿糕去。”
领了桃桃就进了陈湘娟院里的小厨房和面。
吴奶娘不放心,也跟着进了小厨房。
陈湘娟气恼道:“那二进的院子是我的陪嫁,腊月二十九那天,她回马府把他大姨娘接来,马家人一听说我不愿去苏州,居然说我们的婚事他们不管了……
他也不知是怎样与马家人说的,竟惹恼了马大人。
说是来给祖母拜年,就带了两坛酒,又二斤寻常茶叶。
可把人给臊死了,当我们陈家是小门小户还是乡野人家。
还与我说要备聘礼,让我先拿一千两银子。”
原说要成亲,可连聘礼都是她出,换作是谁也会火大。
陈湘如想到前身留下的记忆,前世的陈湘娟嫁的是马庭,聘礼倒办得体面,也有整三十抬,那时候老夫人不在了,当家主事的是她,她又把老夫人、赵氏留下的嫁妆分了一半给陈湘娟,嫁妆也是体面风光的。
因着陈湘娟的嫁妆风光,马夫人虽想拿捏陈湘娟,却没敢做得太过分。
“我敢给他么?四月十八的吉日,还有好几月呢,早早地给了,回头再在外头给我养个小的,我哭都没处去,他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陈湘如倒了茶水,认真地听着陈湘娟絮叨发泄。
“正月十六时,我带着吴奶娘到别苑瞧,我呸!那二进小院上挂的不是淑芳别苑,倒挂着‘马宅’,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二进院是他家的呢。
我一片好心探望,那厨房上的婆子不会做点心,他大姨娘竟把我奶娘都使唤上了,让奶娘去帮忙……”
小桠听到这儿,给陈湘如蓄了茶水,不满地道:“说是头晚换下的脏衣还没洗,让奴婢把衣服给洗了呢。”
陈湘娟想起来就火冒三丈,这都是什么人家,还以为是个宝,如今才知道是根草。
可她又不能返悔,否则就让旁人瞧了笑话。
这人,是她自己抢来的。
陈湘如曾私下问过好几回“马庆非良人,马家也非好婆家,你真要嫁过去?”
陈湘娟回答的千篇一律“谁让我喜欢他呢?”
可实则是,她又瞧着了一个好的,原想使早前的法子,可赵敬根本就不理她,还一嫌恶。
她依不上更好的亲事,就只得嫁给马庆。既然早前喜欢过,就不该有这么多的不满与愤然。
怕是陈湘娟自己都糊涂了,究竟是面子抹不开,还是因为喜欢马庆。再多的喜欢,在这几年发生的事里,早已经被磨得没了。
现在,她之所以坚持,想的都是昔日她对陈湘如的伤害,想到陈湘如在后花园说的“妹妹比他重要”,她实在不想陈湘如为自己神伤,但更多的还是面子问题。
绿叶按捺不住,惊问道:“马家大姨娘没服侍下人么?”
小桠接过话道:“没呢,就只得早前买的一家三口。”
陈湘如道:“你这样与他怄气,气的还是你自己,他许不知道呢。”
“大姐姐,我都想好了,既然马家做得出来,我也做得出来,没聘礼就没聘礼,到时候我张扬出去,马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面的人家,我倒要瞧瞧他们可能抹得开面子。
他们给我难看,我就给他们难看。
有本事生儿子,却置不起聘礼,马庆与我成亲,这可比入赘女婿都不如呢。
这入赘的,好歹人家还当女儿一般置些陪奁,可马家倒好,使了我们了陈家多少银子,几万两都使了,娶陈家的小姐,竟舍不得花。
他们为什么因我不愿去苏州就闹,那是想吃我的嫁妆呢。
哼,想占我的东西,我可不是傻子。”
陈湘娟此刻噼哩叭啦地说着,越说越不平,越说越生气,情绪激动,嗓门也大了。
陈湘妮在小厨房里和面,时不时凝神听着院子里的话。
吴奶娘则苦着脸,想到未来的日子就摇头。
桃桃面露不解,“二小姐的嫁妆也不少呢,吴奶娘,像二小姐这样体面人家的小姐,到哪儿都能寻个比马大公子还……”
话没说完,陈湘妮直接用手扯了她一下,“快给我打下手,哪儿来这么多话?”
若是陈湘如,陈湘妮许就劝了,可这是陈湘娟,她不喜欢,全家上下都不喜欢的人,也就陈湘如待陈湘妮好。
陈湘如轻声道:“男人在外头都是爱颜面的,你好歹给他留些面子。没有聘礼,不仅是打他的脸,也是打你自个的面子。就如这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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