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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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话-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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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相贵取了香烛。双手合十,陈相富也学着他的样跟着跪拜起来。

    二月末的风,还是带着一凉意,夜风一过,刚点着蜡就被吹闭,而那香却燃得更好。

    陈相富骂了声“晦气”,我今儿还非点着了不可,拿着一炷蜡又重新搁到烛前点着。

    “阿欠!”白莲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陈相富似发现了贼人一般。身子一窜,撩起了佛掌后面的布帘。

    却见是个衣着素雅的丫头,瞧上去约有十二三岁的年纪,总之比他略大些,眉眼如画,长得水灵好看,头上绑着白色绣银边的丝绦,戴着一对白珍珠耳环。

    陈相富喝问:“你是谁?”

    别以为长得好。他就不问了。

    白莲欠身道:“我是绣房的白莲。”

    “白莲?”陈相富沉吟着,“哦。我记起来了,就是我大姐姐梦里,那个灰袍秀才的女儿?”

    白莲轻声应道:“正是。”

    陈相贵冷着声儿,“半夜三更的,你不在绣房待着,到佛堂作甚?”

    佛堂还有燃得不对的香烛。不需要问就是来烧香的。

    佛堂的观音塑像约有真人大小,一脸慈祥平和,带着一丝浅笑。

    白莲问道:“听说老夫人病了,奴婢……奴婢想给老夫人祈福。”

    陈相富道:“瞧不出来,你还是个有心的。”

    这丫头长得真好看。奇怪的是,明明第一次见面,陈相富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只一眼,她就觉得这丫头好。

    “白莲,我以前见过你么?”

    白莲微微摇头。

    她在绣房当差,整日吃住都在那儿,就连采买丝线的活都免了,自有绣房的管事每过几日就采办齐需要的丝线,而她和绣娘们则一天到晚坐在绣架前飞针走线,偶尔累了,会小憩一会儿,几个人也会有机会坐下来喝盏茶、吃些点心。

    “没见过,怎的总觉得哪里见过你。”陈相富近乎自言自语。

    陈相贵冷着脸道:“你是来给祖母祈福的,还是老老实实地烧香。”

    陈相富狠瞪了一眼,自打他跟着赵小舅、赵敬叔侄二人读书后,连说话的语调都像了他们,好似陈相富不是哥哥,根本就是弟弟。

    白莲见一边有个食盒,轻声道:“咦,你们还带了供品呢,奴婢替你们摆上。”起身将食盒取出,小心地摆到祭案上。

    许是人长得好,陈相富看着她,总觉得她做什么都好看,就好像他的大姐姐一样。

    白莲提着素裙跪在最后,双手合十,嘴唇微蠕,重复早前的祷词。

    无论怎样,她是拿陈家当家了。

    要不是白大同信任陈家,不会给大小姐托那样的梦。

    大小姐是她的恩人,陈家也是她的恩人。

    她白莲希望老夫人、大小姐、二爷、三爷都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陈相富一会儿瞧白莲,一会儿又看陈相贵,好奇地道:“丫头,你都祈祷了什么?说来与我听听?”

    白莲摇头,“二爷,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别问奴婢,奴婢是不会告诉你的,奴婢的心里话只告诉菩萨。”

    这丫头……

    菩萨高高在上,就是泥塑的,可不知怎的,世人就是信她。

    这会子,陈相贵也信,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地闭着双眸。

    白莲又跪拜了一阵,起身离了佛堂。

    陈相富的眼睛却停留在她身上,伸手一扯,“三弟,那个白莲……你有没有觉得她看上去很眼熟?”

    “二哥,她是我们家里的丫头,你以前见过又有何奇怪的?”

    “可我好像从没见过她呢,我以前真没见过,可就是觉得她眼熟。”

    陈相贵冷瞥了一眼:“在你眼里,但凡长得好些的。都瞧着眼熟。”

    当他是什么人?好似他就是个贪恋女色的。

    他是真的这么觉得。

    “你……”陈相富气急,瞪了一下,认真地祈祷。

    “好了,给菩萨再磕几个头,我们也回去吧。”

    兄弟二人离了佛堂,陈相富突然想知道淑芳苑的陈湘娟在做什么。虽然夜色已经很晚了,可他就是想知道。

    近来,武功有进益,牛啸师傅虽每日还让他蹲马步,但会教他一些有用的招式。

    陈相贵见他不走了,道:“你不回松柏苑么?”

    “我想再练过功,你先走吧。”

    陈相贵吐了口气,夜色里看到巡院的护院,提着灯笼离去了。

    陈相富左瞧细看一番。攀爬上了淑芳苑的围墙,小心翼翼地近了陈湘娟的窗下。

    “二小姐,夜深了,明儿再绣。”

    陈湘娟看着手里华丽得移不开眼的嫁衣,现在这嫁衣比陈湘如的更美了,金丝银线,甚至还缀了珍珠。

    “我再绣会儿。”

    “二小姐是担心老夫人的病睡不着么?”

    小桠在整理着床铺。

    陈湘娟冷哼一声,“她哪里要我担心?”

    为什么要拿她当祖母。她不过是犯了些错,居然就不理她。还不许她去晨昏定省,就连家里的下人都瞧她的笑话,还不给她置嫁妆,要不是她有个疼她的姐姐,指不定会闹多少笑话。

    这家里,她唯一看中的就只有陈湘如。

    陈湘妮、陈相富兄弟。还不是看老夫人脸色行事,见老夫人不待见,也跟着待她不好。

    她才不在乎他们呢?

    她没拿他们当亲人,她只拿姐姐陈湘如当亲人,而且是最看重的亲人。将陈湘如视得比马庆还要重。

    陈湘娟又轻叹一声,“只是苦了大姐姐,原本家里家外就够忙的,老不死的又病倒了。”

    小桠一阵语塞,背地里,陈湘娟当着吴奶娘和小桠的面,还是叫老夫人是“老不死的”。

    陈相富此刻却气得牙痒,真是不孝,竟这样叫自家的亲祖母。

    小桠道:“大小姐怪不容易的,二小姐可得帮衬她一把。”

    “明天,我会随大姐姐出门查看店铺上的生意,也算是帮扶大姐姐。”

    小桠喜道:“二小姐,那你可得早些歇下。”

    陈湘娟轻叹了一声,“那老不死的也不知怎想的,六安县一千亩的大田庄,说给王问梅置嫁妆就给置了,说是要照顾赵氏,还不是因为王问梅是她娘家的侄孙女,偏着王问梅。”

    她不恨王问梅,这丫头也怪可怜的,打小没了父亲,跟着个守寡的母亲相依为命。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待王问梅这么好,却不管她这个亲孙女的婚嫁之事。

    马家又放话说不管。

    老夫人又是真的不管。

    这让陈湘娟想起来就生气。

    一个个全都是心胸狭隘的,也只有陈湘如待她好。

    陈相富在外头站了一阵,见陈湘娟歇下了,这才小心地离开,想到陈湘娟骂的那句“老不死”,气就不打一处涌上来。

    康正二十年三月初二,老夫人请了陈氏族里的族长、左长、右长又有五老太太入府议事。

    昨晚是岳氏在跟前侍疾,前晚是陈湘如,陈湘如想留在上房,老夫人不同意,说她是陈家的支柱,不能也倒下了。

    老夫人半躺在小榻上,因夜里咳得难受,声音略有些嘶哑。

    “今儿请三位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准备给相和、相富、相贵三兄弟各分一份家业,他日也免他们三兄弟争得头破血流。”

    左长道:“三叔婆身子还健康着呢。”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自个的身子自个明白。”看了眼赵婆子,“把大管家、二管家、大小姐、二爷、三爷也请来。”

    赵婆子令大丫头去唤人。

    不多会儿,陈湘如也到了。

    老夫人道:“南溪镇有座八百亩的良田庄子、南溪镇的八家铺面,有五家是赁给旁人做生意,还有一家水磨房、一家杂货铺、一家药铺是留给庶长孙陈相和的,另外相和与邻县乔知县家的庶长女订了亲,虽说这姑娘比相和长了两岁,但是个聪敏可人的。

    相富乃是赵氏所生的嫡子,为了生他们兄弟俩,赵氏因此没了性命。织造府的官职自来都是嫡子继承的,他继承官职、陈家大院又陈记织布房、陈记染布房、陈记绸缎庄,另有良田庄子一处,在西泉镇上,良田约二千三百亩。陈家族里的良田、铺面也归相富所有。相富已与织造府左员外郎殷大人的嫡女订亲,待殷氏十五及笄,便可迎娶过门。”(未完待续。。)

第230章 遗言

    只是织布房一处,就抵过得上好的店铺几十家了,何况还有染布房、绸缎庄等。

    老夫人咳嗽起来,用帕子捂着嘴,咳罢之后,便见那帕子被血浸红了,众人一瞧,一个个都紧绷着脸。

    陈家大院的老夫人不成了!

    就是年轻人咳成这般都活不了,何况是这年迈的老夫人。

    “相贵是嫡幼孙,北桥镇、西泉镇、东河镇大大小小的铺面共计二十一家,店铺十家,田庄二千余亩,尽数归相贵所有。”

    咳……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赵婆子递了茶水来。

    老夫人继续道:“因他们兄弟年幼,这些东西都交给嫡长孙女湘如打理,待他们成家立业之时湘如便可交予他们手中。”

    陈湘如应声“是”。

    老夫人支字未提范阳那边的产业。老夫人明白她瞒着众人的苦心,也不想提,更是对她陈湘如的一片信任。

    老夫人摆了摆手,看着一边笔录账房文五顺:“文先生可记好了?”

    文五顺起身,毕恭毕敬地递过纸来。

    老夫人看了一眼,递给了族长。

    族中三人相互看了一下。

    老夫人道:“文先生再抄录一份,请族长、左长、右长签押,一份留于族中,一份搁到陈家大院保存。”她看着屋里的相富、相贵,“你们兄弟没异义吧?”

    原是孪生兄弟,相富而占了大在前,便分得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此刻,相富抱拳笑道:“祖母,我会看护二弟的,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老夫人道:“想当年。你祖父从祖上承袭的家业,也是你所得的这些,这是陈家的祖规,你往后要替你的儿女另挣家业,也要将陈记织布房、染布房、绸缎庄和祖上留下的千亩良庄、陈家庄里的良田、店铺传承给你的嫡长子。”

    “是。”

    不是偏他,而是因为这原是祖规。

    就如勋贵之家。袭爵的总是嫡出之中最年长的儿子。

    陈家也不例外,世袭的官职还有祖传的家业,都必须留给掌家的嫡长子。

    陈相贵心头略有些失望,若不知陈相富得了多少,他许是高兴的,没想他就比陈相和多了一倍多的东西。

    老夫人轻叹了一声:“他日相和归来,娶妻之后,可回陈家庄居住,那时相富得在下庄给他二三亩地修建房屋。相贵他日若得功名。自有个好去处,若是不然,娶妻成家之后,也要去族中居住,相富得给他一块地,让他修房建屋,安心度日。

    族里的规矩,陈氏子孙除有功名者在任上为官可不居族中。其他人一律得住在陈家庄族里。”

    陈相贵应了声“是”。

    几人签了押。

    族长九老太爷带了一份,老夫人这儿再收藏一份。

    老夫人留了他们用午食后。着陈二管家遣马车送他们离开。

    岳氏听闻老夫人给三位爷分了家业,可她想着王问梅虽许了好人家,却只得八百亩的田庄,若能多要些也是好的,大呼一声“姑母”,哭哭啼啼地进了上房。

    老夫人累了。正闭阖着双眸,跟前坐着陈湘如,又有二姨娘母女在一旁侍候。

    陈湘如特意把用的、盖的都搬到了上房,准备日夜守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听到哭声,启开双眸道:“你哭甚?我还没死呢。”

    岳氏止住哭声。“问梅是托了姑母的福才许了这么好的人家,我们母女会给老夫人立长生位,一辈子供养着的。”

    “还长生位?我看还是改成灵位好了。”

    岳氏碰了个软钉子,连声道:“各路神灵保佑,这是姑母开玩笑的话,你们可别当真。”

    老夫人夜里咳得紧,白天困得紧,正想睡会儿就被她吵醒了,“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何来?你是想让我给问梅再置些店铺?”

    老夫人心如明镜,摇了摇头,“不错了,有八百亩良田做嫁妆呢,就算我不在了,如儿也是个大方得体的,她亏不了问梅和你,只是赵家原是六安大族名门,你得让问梅与如儿学着些,我虽与她订了好亲,若是你们保不住,我也管不了啦!”

    后来的事实证明,王问梅的出身、门第确实配不上赵荃,好在赵家还讲情义,从不曾提休弃问梅的事,对岳氏也是以礼相待。

    岳氏抹着泪儿,“姑母,让我住在上房,让侄儿媳妇给你敬敬孝心。”

    她想就近服侍老夫人,也给老夫人侍疾。

    便是王问梅嫡亲的祖父、祖母,也没老夫人对她们那样好了。

    岳氏是真心的。

    可老夫人却觉得她多了几分算计。

    算计是有的,但只是小部分,若是给银钱、店铺,岳氏自然会收下,若是不给,岳氏也不会开口索要。

    就如老夫人所言,她给王问梅的嫁妆很丰厚了。

    老夫人厌烦得紧,“我只想睡会儿,别吵我。二姨娘与妮儿也都出去吧。”

    陈湘妮昨晚与二姨娘就哭了一场。

    有老夫人在,这个家就是完整的。

    大小姐虽然能干,可到底人还年轻,管得了外头,就照顾不到家里。

    陈湘如坐在小榻前,静静地看着睡熟的老夫人。

    赵小舅与赵敬得了消息,也过来探望,听婆子说老夫人睡熟了,两个人拿着书在花厅里候着。

    老夫人醒来后,陈湘如喂她吃了药,又漱了口、洗了脸,将她扶在小榻上,拿靠背让她支着。

    老夫人摇头轻叹:“又尿了。”

    陈湘如二话不说,领着婆子给她换了干净的,小榻上铺了羊皮,倒不怕浸透了,只是每日都换一张羊皮,另一张则晾晒起来。又要常给老夫人翻身,生怕长了褥疮。

    赵婆子见一切换好了,方走到花厅:“老夫人请五舅老爷、表少爷入内叙话。”

    赵小舅、赵敬进入内室。

    屋子里燃着熏香,可还是有一股臭味,这是屎尿的味道,熏香与屎臭味交杂一起。反而是一种令作怄的气味。

    婆子抱着大木盆出去,臭味似轻浅了一些。

    陈湘如令大丫头搬了绣杌。

    二人见罢了礼。

    老夫人看着他们,道:“难得你们还挂着我,我这身子怕是拖不了多久了。五舅老爷,你和敬表少爷虽在我家读书,可实则是我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赵家仁义,我对你们有愧呀……”

    “伯母快别这样说,你老对我们赵家也宽厚。”

    老夫人面露愧色。“宁心是为了给我们陈家生儿子没的,你们赵家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到我们陈家,是我对不住你们。还有这后来的许多事……但凡陈家有所需要,你们都是一力帮衬的,我只盼,我若不在了,你们赵家能看顾如儿姐弟几分,便是瞧着宁心的情面上。也偏疼三分……”

    陈湘如心头一软,眼泪蓄在眶里。却是怎么也落不下来,莫不是近来她背里哭得太多,而今竟哭不出来了。

    “伯母放心,我们会的。伯母身子健康,一定会长命百岁,听说请了江宁府最出名的李郎中来。许吃上几幅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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