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好了要重赏,这都好几年的,可东家一直都没有兑践承诺,金家还盼着置一份体面的家业呢。
老金道:“东家待下人宽厚,我们一家的命都是她救的,她给或不给红利,我们都不能说什么?”
金二汉想着那是一大笔的银钱,这次陈湘如来了,总该给老金算算利钱吧?
绿菱愣愣侍立在侧,陈湘如让她唤了秦冲过来。
她一直以为老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陈家的忠仆,原来不是,现在却把自己卖给了陈湘如,上面只写了二十两银子,可事实上,陈湘如都没给一两银子。
“夫人,这老金是不是傻子,他怎么把全家都全卖给大小姐,一家子人才二十两银子。”
傻子?
陈湘如摇头,“早前见他甚讲情义,而今瞧来,他倒是学精明了,我只是好奇这主意是老金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给他支的招,如果是他自己想到的,我虽会重用,却也会防备一二。要是有人支的招,这背后的人还真是个厉害的。”
这两年,长乐坊做得越来越大,竟大过江宁府的陈记,这的确让陈湘如没有想到,同时又有了更多对老金的防备,她送刘管事过来,便有牵制的意思,而王师傅看似世代做织机的匠人,实则也是陈家的忠仆。
她实在想知道,老金自卖全家的事是老金想的还是有人支的招?
她确实越来越感觉到老金的威胁,是怕有朝一日,陈相富接过这偌大的家业时,下面的人却不听他指挥。
这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管事必须忠心、必须得以陈相富马首是瞻。
秦冲抱拳道:“夫人,属下可以查清楚。”
“我这几日住在慕容府,今天你先休息,明天你和裴勇分头行事,我会一人给你们一个簿子,你们要秘密查核老金在范阳的所有产业,田庄、店铺、房屋……能查得多细,就给我查多细。”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她这些年学到的。
秦冲得了令,退出房子。
陈湘如坐回到炕上,道:“绿菱,你今儿把这一箱子总账给我核查一遍,看有没有漏洞?”
“是。”
绿菱抱了大箱子,取了笔墨、算盘等物,坐到炕头不案上细细地核对起来。
陈湘如则拿了盒子、簿子,一一的查核房契、地契之物。
看有两本簿子,满满一盒的房契、地契等物,可一一对核起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陈湘如从箱子里取了纸,照着陈家大院的方式,将店、地、房等分开整理。这样一来倒也清楚许多,最后再核照老金送来的簿子,倒是准备无误,一样不多,一件不少。
整理完时,已经是当天夜里近三更时分。
绿菱就吃饭时花半炷香时间。其他时候都在打算盘。
在绿菱到周宅安好院时,就特意跟绿萼学了打算盘的工夫,现在就连绿枝、绿叶都是会的,只不过没绿萼使得快速。
裴勇站在门口,“夫人,属下到了。”
“进来吧。”
陈湘如指了一边的盒子,“帮我核验一下这些房契、地契的真伪。”
早前,陈湘如只当是周八送给他几个寻常的护卫,后来才惊人的发现。四个护卫各有所长,张威观察最敏锐、细致;林敢也是粗中有细,性子最是内敛、沉稳;秦冲武功最高强,适合干些查探消息的事;裴勇则有鉴别文书、笔迹的本事,只看两眼,就知道两页字是不是一个人写的。
裴勇一张又一张地瞧过,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瞧过,抱拳道:“夫人。全都是真的。”
“好!”
她拿出两个簿子,“一个是范阳城的产业。还有一本是长乐镇的,你与秦冲每人一本,从明儿开始到这两处查看。记住了,不得惊动长乐坊任何人,回来后把情况及你们的所见所闻告诉我。”
“是!”
绿菱每本都要核查两遍以上,这也是为了精准。
“夫人。第一年、第二年的账目一纹不差。”
“第三年的与实际余银多了二两又八十三纹。”
“第四年与实际余银又少了一两又七十八纹。”
“第五年与实际余银多了一两又二十五纹。”
“今年的也送过来了,是记到上月末的,账上倒差了三百二十八文。”
陈湘如对裴勇道:“你帮忙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换过或笔迹不同处。”
“是。”
裴勇坐下,拿了第一年的。翻看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不妥,第二年的也是如此。
但翻看到第三年时,裴勇道:“夫人,你看这一页,与别处的纸张颜色不同,好像是新的,墨迹也比旁处的更深。”
陈湘如接过,对着灯光细细地辩认,还确实如裴勇所言。
“笔迹是一个人的,倒确实是后来添上这页的,你看其他的纸张,上一页总有丁点墨迹浸下来……”他说到这儿,又把下一页细细地看,对着灯光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原来这一页的账目,与现在这页新的正好差了二两又八十三文钱。”
裴勇对着下一页的浸染,竟能猜出原来那页记录的内容,他朗声道出原来那页写的数字。
绿菱在飞快地打着算盘,惊道:“裴大哥说得没错,确实差了二两又八十三文钱,既然老金早前的账目是准备无误,他为什么故意改成错的?”
裴勇道:“许是怕夫人怀疑他贪墨,又或是认为准确无误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故意弄些差缺来。”
却又只差一两、二两的数目,因为太少陈湘如就不好追究。
“裴勇,以你之见,他将全家卖给我,又这样改账簿,却在极小的偏差之内,他到底是何用意?”
裴勇沉吟片刻,抱拳道:“功高盖主,不仅是在帝王家,在大富人家也是有的。他卖身给夫人,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忠心,又故意让账簿中出现破绽,是故意让夫人抓住他的短处,老金其实是害怕夫人不肯再信任他、重用他,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点睛之笔,入骨之言。
陈湘如也正是这么看的。
“到底是老金的意思,还是有人支的招儿?”
“夫人不必担心,属下一定替夫人查过水落石出。”
“要是有人支的招儿,此人倒是可用之人,可收为大东主所用,可为军师。”
大东主……
裴勇愣愣的望着陈湘如。(未完待续。。)
第293章 琐事
她含着浅笑,又带几分未名的情绪。
难道,陈湘如知道他们早前原是冀王府的人。
她抬手:“退下吧。”
绿菱望着裴勇的背影,顿时有种心跳之感:此人好厉害,武功好、人的模样又好,而且还会验契约真伪。连她没发现的破绽,他一眼就瞧出来。
还是好好当差,也许夫人开恩,让她与绿萼一样,也嫁个护卫为妻。
护卫可比那些管事儿子什么的都要强。
绿菱学着裴勇的样,在账簿里寻找那页有异的纸,一本簿子翻了好几遍,也没瞧出来,竟有气馁。
陈湘如似瞧出她的用意,“裴勇那项绝技,竟是你这外行想学的,除非你缠着他,让他教你。”
绿菱喜道:“夫人,如果我让他教,他就会教我吗?”
“你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陈湘如上炕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过去。
慕容府,上房。
慕容二嫂、慕容三嫂正陪着慕容夫人坐在火炕上。
家里没个男主人,最大的孩子就是元拓。
慕容二嫂好奇地道:“娘,鸣弟这媳妇好生古怪,今儿刚到就有人来访,连与她同来的人又跟着离开了。”
慕容夫人道:“不该你们知道的事就别问,到了该说了时候,他们自然会说。”
慕容三嫂垂首,也觉得好奇,这个庄子很大,听说是老金在这宝山镇上修了一条街,又修葺了这座慕容府。早前的人家搬走了,又新建了几处院落。就有了现下这偌大的慕容府,比白塔镇上的慕容府大了三倍还多,全都是大气又实用的四合院,每处都能住好多人,偏家里就她们几个女人、孩子和几个老仆。
“娘,这慕容府、田庄、还有那片给百姓们建的房屋。全都是鸣弟妹的么?要是有一日,她发了脾气,把我们赶出去怎么办?”
住在这儿,似乎比早前的白塔镇还好呢。
慕容二嫂喜欢这个地方,不是很吵,却又不是很冷清。
慕容家早前是有朝廷和皇帝赏赐的银钱,可镇上百姓们接二连三的在战乱中死去,多数都接济了百姓。
慕容夫人瞪了一眼,“陈氏不是那种人。”
人家既然能把这里建这么好。想来就不是那等人。
慕容二嫂心想:这大家闺秀一个个都骄纵着呢,尤其家里富足的,性子更古怪,又惯使大家小姐的脾气。
慕容三嫂道:“娘,不如写信给大嫂,让大嫂带了乡亲们早些过来,我们粮库里那么多粮食,够百姓们吃的。翻年开春,就得种庄稼。因都是些妇孺,这一千亩的田地,怕还得雇人耕种呢,乡亲们能做的也就是一些手头活。”
慕容夫人长舒服一口气,“就雇几个长工吧。”
慕容二嫂道:“雇长工倒不如买几个长工呢,这样最合算。”
慕容三嫂道:“家里什么情况。二嫂也清楚,我们先来宝山镇,娘为了让乡亲信住得舒服些,添置了多少东西,每家的灶具、被褥。这乱七八糟的下来,都花进去了。有里哪还有余钱。”
要不是库房里的粮食更多,怕是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早前置下来时,连地里的庄稼也一并入了库,那库里满满的都是粮食,就算白塔镇的百姓来了,这吃粮倒不成问题。
对于慕容家来说,白塔镇的百姓就跟亲人一样,那都是同过生死患难的,所以慕容夫人才会拿自家的积蓄给乡亲们置了东西。
慕容夫人最常说的话就是“我们有吃有住,总不能看乡亲们衣不裹体、食不饱腹,这让我情何以堪,慕容家祖上就是积善之家,若非启丹连年进犯,将军也不会带子从军……”
两个儿子都死在沙场了,哪里还舍不得这几个钱。
慕容夫人为了省柴禾,只在上房烧了热炕,下人们则在西厢房里共睡一个炕,炕上又分隔开来,一间是女人们睡的,一间是男人们睡的。东厢房住着元拓与慕容家的孙子辈孩子,又有两个婆子在那边看着年纪小的。
上房热炕上则睡的是慕容夫人婆媳几个。
婆媳几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晌的话,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湘如歇了一日,正梳洗,对面屋里的王婆子就过来了,她早前原在老夫人跟前服侍过,甚至还服侍过陈湘娟,这次他一家老小六口人都跟着陈湘如过来。
陈湘如要出阁的时候,王婆子求了老夫人,说她们一家愿做陈湘如的陪房。
“夫人,老奴来回话。”
“进来!”
王婆子垂手站在一侧,绿菱则服侍陈湘如梳洗。
“老奴与慕容家的下人打听过,粮食是预备充足的,那些给白塔镇乡亲们修的房屋也是极好的,可慕容夫人看重情义,视乡亲们为家人一般,拿了慕容家的积蓄给乡亲们添置了家当,甚至还变卖她自己的首饰。
慕容家的下人有两个月没领月例了。
就连慕容家的主子都有大半月没见荤腥了,就算是这样,夫人来时,慕容夫人特意吩咐要给夫人屋里送鸡蛋饼。
家里人都等着大将军、少将军送银钱过来。
听说壮年的男子,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在打仗时负过重伤,缺胳膊少腿的有好几个,要不就是双眼瞎了的,慕容家都是女眷和孩子,现在慕容夫人正愁着翻春后田地如何耕种,想请长工,可是外头听说慕容家的下人都有几个月没领月钱,不乐意来。”
陈湘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端庄得体,又有一股子温婉气质,让人如沐春光,“你今儿去打听一下,镇子里可有牙婆、牙行,要是没有,你和你儿子就去一趟范阳城,找最大的牙行,告诉他们就说慕容家要挑一批壮实、能干的男子,年纪在十五至四十五岁都行,必须得会侍弄庄稼的,若有一家为奴的,我们也要。”
陈湘如与绿菱使了眼色:“取银票,先给二百两,若能买几个回来就先带回来,要是不成,给他留下话,有了合适的,让他送到宝山镇慕容府。”
绿菱取了银票又另娶了一个钱袋,里面是一百纹,递给了王婆子。
王婆子得了钱,与他儿子就出门了。
他的儿媳抱着孙儿站在门口瞧了一眼,小儿子与她女儿怯生生张望着四下。
绿菱道:“夫人,我瞧王婆子的女儿倒还不错,不如让她到你身边服侍些日子。”
王婆子原不姓王,只是她男人姓王,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王家,后来大了,就做了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再后来嫁给了王孝,生了两子一女,王孝去后,她便带着儿女住在老夫人的陪嫁庄子上。
他的大儿子都有三十多岁了,才娶上媳妇,还是王婆子当差得赏钱,省吃俭用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年轻女子,许是因她原是买来的,平日里王婆子拿她当丫头使唤,而王保对这女人也是骂骂咧咧,这几日因与陈湘如住在一个院子里,方才收敛了一些。
几个人见王婆子出了陈湘如的屋,带着王保就出门了,王婆子临走时还寻了两朵大红色的绒花戴上,又换了得体的茧绸衣裳,还叮嘱王保媳妇也给王保打扮得体,母子一出门,惹得他们几个就站在门口看。
王丫头问王婆子:“娘,什么好事,你笑成这样了。”
“当然是好事,是大好事,阿保,办好夫人交托的差事,就算涨脸了,夫人给了机会便得办好。”
来的时候,刘奶娘也私下叮嘱过王婆子,说了陈家在范阳另有产业的,但不许与任何人讲出去,这原是保密的事。
王丫头问话的时候,王婆子只说是好事,却不肯多说是什么事。
宝山镇自来了慕容家,又有一个白塔庄后,热闹了许多,镇上专有马车铺子,只得两辆马车,来得尚早,王婆子与她儿子就租了一辆,没打听镇子里的事,是因为王婆子一早问过,这镇子是有两个牙婆,都是别人家要买什么人,才张罗着去买的。
王婆子索性直奔范阳城。
绿菱唤了王丫头过来,道:“从今儿开始,你就留在夫人身边服侍,夫人买东西,你就得给夫人拿着,夫人去哪儿,你就跟着哪儿。”
她看了眼一袭粗布衣衫的王丫头,微蹙了眉头,一转身进了内室,打开自己的箱子,从里面挑了件茧绸褂子来,“你把这衣裳换上,一会儿过来服侍,记住了,你不能我和夫人的内室,只能在这里服侍着。”
王丫头心下大喜,她最大的希冀就是到主子身边服侍,听说陈湘如又爱打赏下人,就是丫头出嫁也要给陪嫁银子,三百两啊,就连她大嫂,也才花了五两银买回来。
王丫头动作倒快,一回屋三两下就换好了,也寻了大紫色的绒花戴上,学王婆子的样,又往脸上抹了胭脂。
绿菱看着涂成一脸猴屁股脸的王丫头,眉头蹙得更紧了,“让你换衣服,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做什么?回去!回去!”伸手摘下她头上的花儿,嘟囔囔地道:“夫人素日只抹雪花膏,你抹成这样,也太俗了,平白显得夫人都俗,你要想到夫人身边,就得想想绿叶、绿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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