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时就曾说过,这里原就有他们这一脉的份子,可最后,竟因着他爹是庶子。给了些田庄、铺子就将他们打发了。
有朝一日,他定会夺回来。
陈将宏到上房见了老夫人,简要说了救陈将生出来的过程。
老夫人长吁一口气,“这周家真是情义之家,肯搭手相助。”心下却明白周八伸出援手的真实原因,不是因为陈家大院在江宁府的名声如何,仅仅是因为陈湘如与周八有私交,但这事老夫人自作不知。
陈湘如请陈将宏出面,就是不想惹人非议。
老夫人笑道:“十三,有劳你了,这次你帮忙将陈将生从牢里捞出来,也许他就肯将那七亩良田还给你了。”
陈将宏想到这事,不由得苦笑起来,早前他也是这样想的,连老夫人也都看错了,“三伯母,将生说,他是因陈记坐牢,自然得陈记救他出来,我瞧他的意思没有半分感激,倒生了怨恨。”
有一种人,你帮他,他反而认为是理所应当,就如陈将生。
老夫人的笑意一敛,就如陈湘如说的,许是到了现下,四房的人还不知悔改。若四房的人还念着好,许用不了多久就会上门谢这搭救之恩,听陈将宏一说,老夫人有些失望,“将生真是这么说的?”
陈将宏起身抱拳道:“三伯母,陈家大院的事已了,侄儿就此告辞。”
“好不容易来了,就在这里多住几日。”
“不瞒三伯母,家里还有母亲、幼子在,我也住得不安心。告辞!”退出上房,陈将宏又去寻陈湘如。
捧着信套,看着熟悉的笔迹。
陈将宏道:“周八公子,这是剩下的赎银,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大小姐。”
“多谢十三叔。”
陈将宏突是觉得有些悲哀,陈家大院以怨报德,出人出力又出财地把人捞出来,可陈将生根本就不领情。“我这就回陈家庄,只是……今晨新借了两本书,不知能不能带回家读?”
“十三叔是个爱书之人,往后可以常来,待你看完再还回来,陈家大院的书可供十三叔读阅。”陈湘如望着远方,面露深思,如果有陈将宏帮忙教导两个弟弟,这也是美事一桩,“爹娘过世得早,家里又没个父辈叔伯照应,还劳十三叔得空教导相富、相贵一二,父亲赏识十三叔为人才学,湘如也是敬重的。”
陈将宏面露窘意,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族里就是别人瞧不起、可任意欺负的。
能入陈家大院看书,还可以借阅,这许是莫大的荣幸,昨晚看了一宿的书,不觉困乏,反而犹似饱了一顿,能与那么多好书相伴,相富、相贵该何其有幸,只是他们还是孩子,体会不出这种求知若渴的心境。
陈湘如将信套递给刘奶娘,低声道:“到我屋里取两张银票来。”
刘奶娘在内室寻了一圈,只看到锦盒里有两张各一百两的银票,只得取了。
陈湘如将银票捧给陈将宏,“十三叔。这次你帮了大忙,也累了你家里的生意,还请收下。”
陈将宏连连摆手,“如侄女说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怎能拿你的银子。”
陈湘如道:“将生族叔与我家为难。这次为了赎他我们也花了银子,何况十三叔是我们一家最敬重的人。父亲在世时,常以十三叔为傲,没少在我们姐弟面前称赞十三叔。上回我去十三叔家,见屋子四面漏风,你是七尺男儿倒也受到,叔婆和两个族弟、族妹那么小,他们如何受到?离年节还有些日子,十三叔可以赶紧重修家里的屋子。让家人住得好些。”
陈将宏依旧不肯收。
陈湘如道:“十三叔,我是拿你当家人,你何必如此见外,我原想帮你拿回你家的良田,可是将生族叔一家的态度,你也是见过的。陈氏一族的族人虽多,可真正能视彼此为家人的不多,湘如父母双亡。十三叔又是我们的长辈,父亲在世时。常说陈氏一族能光宗耀祖的许就是十三叔了,当他听说十三叔弃文卖豆腐,感叹了好久,后来往族里多给了一笔银子,原想让族长给你家翻修房屋,帮忙赎回你家的良田……
没想……”
这次去了陈家庄。一路行来,看到族里有些贫困之家,就如陈将宏书念得好,却受到那些家境好的族人欺压。
在她的记忆里,陈将达在世时。没少给族里拿钱,也说过要族长给族里几户贫困族人修些好点的屋子住,可最后族长只照着以前的规矩,给他们在年节前买米送肉,却并没有给他们修屋子。
陈湘如见他不肯收,又长叹了一声,“十三叔能帮我一个忙么?”
“如侄女请讲!”能允许他常来书房借书看,就是最大的恩赏,陈将宏对此已经知足了。
陈湘如道:“十三叔为人正直、磊落,以你看,陈家庄有几户贫困族人?我想给他们重修房屋,那样低矮、漏风的茅草屋哪能住人,总得让他们今年过一个好年,这原是父亲在世时就想做的。”
陈将宏想:怕是陈湘如要拐着弯地把银票给他。
而这次,他却猜错了。
“比我家过得艰难的还有八户人家,但辈份比你还低,是维字辈的,一个是夫妻俩带着五女一子,家里也没有田地,平日就给族里几个富贵人家浆洗、做农活,又有女儿做些刺绣维持生计。”
陈湘如笑道:“能请十三叔把这几户的名单写下来么。”
“可以。”
她请了陈将宏入花厅坐,绿萼又备了笔墨,陈将宏握着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家家的名字。
这,可是将来要得中进士的人物,会在前身陈湘如死前坐上户部侍郎的人物,从一个毫无背景,仅凭自己一人努力做上这个位置,可见陈将宏是个行事谨慎之人,更重要的是,陈将宏做了大官后,对结发妻不离不弃,即便他的妻子是个农妇,大字不识,依旧相亲相爱,甚至连侍妾都没有纳。
陈湘如道:“刘奶娘,备些糕点让十三老爷带回去给少爷、小姐们吃,这一回,十三叔可不许拒绝了。”
陈将宏笑着出了花厅。
陈湘如想了片刻,领着绿叶到了上房,“祖母,就快过年节了,不如赶着现在乡下农闲,给族里几户贫困人家修新房吧。”
老夫人坐直身子,“这种事,不是一直是族长在管么?”
“前年,父亲也曾说过给家境贫寒的族人修房屋的事,一共给了三百两,可年节过了两个,也不见族长给他们修。这次,我们陈家大院挑两个精明能干的管事去,选了好地方,给他们在陈家庄另建新房吧。”
给了钱没修,很显然是被族长给吞了。(未完待续。。)
第089章 接济
难怪到了族长更替时,众人为了这个位置就争得头破血流,上一位族长死后,他的子孙也是族里过得富足,早前家里不过十几亩田地,如今几个子孙谁没有五六十亩田地。
陈氏一族的族长,依着陈家大院个个中饱私囊,无论谁人为族长,还是肥了族长这一脉。
老夫人摇了摇头,轻叹道:“幸许族长会不高兴的。”
“给族人修屋,又不花他的钱,他有甚不高兴的。过去那么多年,我们家拿银钱、粮食,最后却成了他的名声,他得了好就行,可好歹照我们的意思做了,偏应得好,就是不照做。这次我去陈家庄,发现庄里有好几户族人过得真苦。”
老夫人轻叹了一声,“你在当家,你瞧着办吧。”
对这事,陈将达在世时就知道,也与老夫人说过,可老夫人害怕得罪族长,如果陈家大院的人直接这么做,族长就得不了好处,族长能高兴么。
陈湘如道:“那侄女就这么做了,我瞧这几户家境贫困的,与族里日子过得好的似乎也不能想到一处,明儿派人过去传话,若是族长愿意过问此事,修新屋的事就尽快落实,这一回,我不会把银钱交给族长,而是派二管家去盯紧此事。”
老夫人并没有反对,她能想到的,陈湘如也想到了。
未时,陈湘如令陈二管家去了陈家庄拜见族长。
族长一听说陈家大院要给族里十户族人修新屋,喜露于色,陈二管家道:“大小姐问,族长若是同意,小的就尽快张罗匠人,请风水先生挑宅基地。陈家庄人口密集,可以在村东口集中建屋。”
村东口有一片良田,约有一百二十亩,全都是陈家大院的,这片田地一直交给族里人打点,给那些没有田地的族人耕作。可近来陈湘如似乎对族长有诸多不满,自然是派人查了那片田地的耕作人家,一查不知道,查过之后,竟知一百二十亩有六十亩是族长家在耕作,又有三十亩是租给陈将生家的佃户,还有一家是前族长的儿子租给佃户们的。
族长儿子朗声道:“如侄女心地善良,把这银子交给我们就行了,我来寻人建屋。”
来的时候。陈湘如便猜到许有人会这么说,陈二管家支吾了一阵。
族长儿子道:“怎么?不行吗?”
陈湘如当时是这样说的,“他们若说了要交银子给他们的事,你就说,我家大小姐说了,这是第三次给族里出钱与贫寒族人修屋,可前两次都没修,事不过三。这次陈家大院和这十户人想自己修,十户人出力。陈家大院出钱财。”
陈二管家照实说了。
族长未语,只当这小丫头是好糊弄的,没想竟说出这番话来。
族长儿子厉声道:“这臭丫头什么意思?是说我家吞了这笔钱财么?”
“我家大小姐说了,若是族长真心要帮他们建屋,就先拿出二百两银子采买木材、砖瓦。”
“木材、砖瓦……”族长儿子自然知道这些年族长从中得了多少好处,族长畏惧陈家大院七分。谁让陈家大院是族里最大的摇钱树呢,光是他们每年拔的毛,就够族长一家好吃好喝了,“那些个穷鬼,还想修砖瓦房不成?”
陈二管家道:“大小姐说。既然要修,就要修得像模像样。这次陈家大院会遣专人前来管账、监督。”
族长微眯着双眼:那小丫头是想和他作对么?自他上任族长以来,他自认问心无愧,当族长不得点好处,谁愿意当族长,与前任相比,他可心慈手软得多。“陈二管家,你也是姓陈的,你家老夫人知道这事?”
“回族长话,如今掌家的是我大小姐,老夫人不过问此事。”
族长嘲笑道:“如此说来,你家老夫人还不知晓此事,哼!”
族长儿子气嚷道:“父亲,湘如那丫头防着我们呢?没有您的同意,她就不能建新屋。”
花的是陈家大院的钱,要是这次再阻了,被族人知道陈家大院前头给了两回建新屋的钱,可最后都没有建,一定会闹起来的。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族长道:“要在村东头建新屋,那边一大片可都是上好的良田。”
陈二管家一脸恭谨,“大小姐说,那一百二十亩良田原是陈家大院的,她乐意拨出三亩地给他们做宅基地。”
一百二十亩,一直交给族里耕作的,还不用交任何税赋,因为陈将达是朝廷命官,而陈家给族人时,也没有要族人交粮食,收多少全都是他们自己的。
族长帮忙打理的不仅有这陈家大院的一百二十亩良田,还有后山一大片果林,要真是与陈家大院撕破脸,吃亏的还是他,谁让陈家大院是官身,在江宁府也说得上话,前任族长过世后,他的子孙为什么没做成族长,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开罪了陈将达的父亲,虽说陈家大院不大过问族里的事,只要他们一句话,能把你拱上族长位,也能把你拉下来。
族长儿子气得牙痒。
族长笑道:“既如此,都依她。族里人多,每年过节,要给他们买米粮、肉蛋,还得买布料做新衣,总不能其他人家有饭吃,有衣穿,他们却什么也没有,着实是顾不过来,这才挪用了建屋的银钱买成米粮、布匹啊。”
陈二管家垂首道:“这些道理,大小姐也懂的,辛苦族长了,这眼瞧着就要年底了,给族里的银钱许过些日子就能送过来。”
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族长儿子猛然回过神来,族长不闹,许就是这原因,要是闹翻了,那边不送银钱,这全家上下明年喝西北风啊。
陈二管家从族长家出来时,几乎整个陈家庄都知道,陈家大院派二管家来商谈给贫寒几家建新屋的事了,这好像一股风一般传遍了整个陈家大院。
“我家也住的是破屋子,是要在村东头建新屋呢,说过几日就有风水先生来选宅基地,呃,听说要建砖瓦房。”
“砖瓦房吗?不是和族长爷爷、将生大伯家的一样了?”
“是这么说的,要建砖瓦房。陈家大院的大小姐发了话,要建就要建好。”
陈二管家回到陈家大院,与陈湘如细细地回禀。
陈湘娟坐在一边,当听到陈湘如要给贫寒族人建新屋的事,一张俏脸变得煞白:“大姐,你疯了么?这可是花银子的事,建十户人家,十户还得砖瓦房,这得多少银子。”
二管家沉吟道:“大小姐是按一户二十两银子算的。”
“二百两啊!”陈湘娟诧异出口。
陈湘如面无异色,“父亲在世时就提过好几回,父亲不在了,我只是想替父亲做些事。”
院门外,传来陈相富兄弟的声音,“大姐,你找我们。”
陈湘娟急嚎嚎地道:“二弟、三弟,大姐要给族里那几户穷鬼建新屋,又得花一笔钱呢,你们得劝着她些。”
陈相富一脸迷惑。
陈相贵则不紧不慢地道:“去年的时候,我倒听父亲提过,大姐这么做,是想完成父亲遗愿?”
一句“完成父亲遗愿”是再好不过的借口。
绿叶连声道:“三爷好聪明,大小姐正是这么想的。”
陈相富问:“能花多少银子?”
小桠答道:“听说得二百两银子呢,都可以买四十个小桠了。”
可不就是多的么。
不算多,至少是陈相富能接受得了的,又是父亲生前就想做的事,他反对什么,倒是陈湘娟,怎的这么抠,对他们也抠,唯独对她自个儿大方,周家送来的谢礼,那里面多少好东西,都被她吞了去,居然还有脸面走出来,大姐不提还回去,他们兄弟也不提,可谁的心里不是明白的。
陈湘如笑问:“二弟、三弟也支持我这么做么?”
陈相贵看着陈相富。
陈相富道:“支持!为父亲完成遗愿嘛,父亲最是个仁慈心善的。”
陈相贵点头。“听说,每年年节前,父亲会买两车米面,又提前半月备些布料,送给贫寒几家,大姐今年也备了?”
陈湘娟一听这话,巴不得什么也不提。
陈湘妮也坐在一边,今儿这画面,倒像是陈家大院的爷、小姐们商议,她不说话,是因为她亲爹一家此次许也要住新屋了,这是好事,就算她亲爹不疼她,到底是她亲爹,道:“三哥,给族人送布料,是大人才有么?”
二管家答道:“贫寒几家都有名单的,无论大人、孩子都有一身布料,每次都是我家女人与赵婆子采办的。”
这么说来,她的那身新衣,这些年一直就被她后娘给克扣了,“妮儿,你这身衣服可是我省下来给你做的哦。”陈湘妮清楚地记得,有一年后娘做的那身大红的新衣好像布料不够,竟在袖口、衣摆下面接了块蓝色的,这样一拼接出来竟有说不出的好看,如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