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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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话-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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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叔公,老夫人指的是内务府大总管太监汪祥,原与她祖父是结义兄弟,因着汪祥在宫里罩着,这么些年陈家才免了多少往宫里的打点,但每年都会往宫送一份厚礼,这厚礼自然是送到汪祥手里了。

    老夫人意味深长,似在思忖什么。

    陈湘如道:“汪叔公说什么了?”

    老夫人轻声道:“没什么,就是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汪叔公原就是孤儿,陈湘如只隐约听家里的人提过一两回,说是和她祖父感情极好的,还说汪叔公没入宫前,得过她祖父的恩惠,这也是几十年来他一力帮衬的缘故。

    陈湘如见老夫人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轻声道:“祖母,布面美人入宫做了贵人,杜世叔的意思,是要重新挑选布面美人,我和大管家说起过这事。我们觉着,怕是布面美人会越来越多,我们织布房得停织美人缎,但织屏缎的机器不能停。大管家建议改织风景缎,祖母,你意下如何?”

    “风景缎……”老夫人沉吟着。

    每次有新花样,初织起来的难度很大,得织了近二十年织娘才能上任这种织人物、织风景的重任,陈记织布房几乎把最好的织娘都安排到屏缎织机上了。

    陈湘如道:“既是织风景缎。自是名家为优,祖母,你可认识的名士才子,请他们替我们绘一组屏缎样图如何?”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问,“是大管家告诉你的?”

    陈湘如垂首笑了,“赵叔也是一片好心,祖母可别怪他,我原是想让司织室的大师傅绘制。可赵叔想让我们的屏缎最大程度的盈利……”

    老夫人啐了一声“你这孩子。”沉吟在一片思绪之中,“不是求不来。只是一时怕不成,我替你想想法子。”

    陈湘如娇嗔一声,身子一倒,依在老夫人怀里:“我就知道祖母最好了。”

    “其实想快的话,也有别的法子,我的库房里倒有些字画。你挑出一些风格相近的来,搭配一翻,也就是最好的图样了。”老夫人顿了一下,“织风景缎不易,稍有不慎。就可能织坏了,就是这美人屏缎,我们也是先从美人帔子开始,而后又在纱和缎的基础上细细钻研放才织成的,但美人屏缎的颜色简单,风景缎可不同,看是单调,色彩的变幻就不容易……”

    陈湘如眸子一转,“祖母的意思是说,要织风景缎,就得先从风景帔子开始?”

    老夫人点头,“没有两三个月的钻研琢磨,这风景缎是织不成的,这色彩的变幻比织美人可繁复多了。”

    “若是花木呢?”

    老夫人想了一阵:“这个倒比风景要容易。”

    而且昔日织美人帔子时,上面也有一些花草,现在织起来也容易得多,不过是把人物去掉只余花草罢了。

    “若说花木,我库房收藏的字画倒有几幅。”

    老夫人唤了赵婆子来,取了钥匙,让赵婆子带陈湘如入库房挑选。

    这是陈湘如第一次进入上房的小库房,这里面放的都是赵婆子的陪嫁和几十年珍藏的东西,一进库房就看到一排排的书架,架上摆有字画、书籍,还放有一只只盒子,有的盒里是一套珊瑚头面,还有的是一套珍珠头面,只是它们长长久久地被封锁在这不大的小库房里。

    陈湘如挑选一翻,选了几幅花木图出来,当天就送到了大管家手里,让他交给司织室的大师傅临摹成图,尽早交到织布房织技精湛的织娘手里。

    几日后,江宁府四位布面美人奉旨入宫为嫔妃的消息就像一股风,传遍大街小巷。

    当选为布面美人还有机会入宫做娘娘,做贵人,山野寻常人家的百姓竟做了皇亲国戚,这可是好事。

    当杜、金、云三家宣布要再选布面美人时,苏州、扬州那边也传来同样的消息,一时间整个江南都沉陷在轰轰烈烈地挑选布面美人大赛中。

    而这时候,陈记织布房技艺最高超的织娘已经开始大批量地织造名家花木屏缎。

    所有人都知道陈记因为没了布人美人,停止织造美人屏缎了,但杜、金两家继续照着早前的式样织着美人屏缎。

    转眼就到了冬天。

    冬月初二就是江宁府第二届布面美人大赛的绝赛之期,而在这之前,苏州、扬州已经有了他们的布面美人,一时间美人斗艳,众芳争春。

    不同于江宁府的是,苏州那边,苏州织造府也掺了一脚,才选定布面美人之后,也派了画师进入美人别苑,马大人为了争宠,第一时间催促着苏州织造府的织娘赶织美人帔子、赶绣美人锦扇。

    陈湘如一早自西门而出,正要上马车,却听一人道:“陈大妹妹。”

    她微微凝,看着面前一袭华袍了马庆。

    马庆道:“明日就是江宁府布面美人大赛了,陈大妹妹能否与他们三家说说,让织造府的画师入住美人别苑如何?”

    “我与杜世伯他们说说吧。”

    马庆想起上回。原是说要帮忙的,结果就被杜老爷给拒了,便是另二人也不同意,深深一揖:“还请大妹妹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他们,若是需要银子,我们织造府出一份也不打紧的。”

    马家的画师都入了美人别苑。在苏州那边占的还是头一份,马庆想到父亲那得意的样子就如心头扎了一刀,他绝不能再落后,这江宁织造府才是第一织造府,岂能被苏州抢了先。

    陈湘如轻声道:“要是他们不同意,我就把陈记的资格让你织造府,你瞧可好?”

    马庆一听这话,又是一揖:“有劳陈大妹妹了。”

    这许是陈湘如做出的一次最大让步,莫不是早前她不理他。总是不冷不热,皆是因为他与陈湘娟走得太近,而今陈湘娟去了乡下,她也待他好了。

    唉,当真是女子,就是心眼小,便是她的亲妹妹也容不得吧。

    马庆有了她这话,心头吃了粒定心丸。往怀里一掏,拿着一只盒子来。“这是织造府绣娘绣的两方锦帕,陈大妹妹且收下。”

    陈湘如接过,看了一眼,一方紫色绣粉荷的,一方粉色绣红梅的,图案很是精美。只是太不合她使,“马大公子,我现在还在孝期,不宜用这么鲜艳的,你且保管着。等以后我用得着了再送我不迟。”

    马庆凝了一下,这才忆起她还在守孝。“也好,等大妹妹除了服,我再送你不迟。”

    陈湘如进了马车,一声令下,马车往织布房方向飞奔而去。

    绿叶嘟着小嘴:“大小姐,你不会真要把陈记入美人别苑的资格让给马大公子吧?”

    听说最近江宁府那些小织布房为了进美人别苑绘美人图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金记的人领了一个人进去,每月要收五十两银子,竟有人应了,可比住最好的客栈都还要贵。还有杜记,把空闲的院落租了出去,一间屋子一月收八十两银子,竟还有人抢破了头,有绘扇面的书生、有怀揣猎艳之心的风流才子。

    陈湘如是决定从里面退出来了,整个江南织纱的、绣屏风的、制锦扇的,乃至绘美人的……一个个都跟风似地绘四大美人,苏州有四大布面美人、扬州也有四大布面美人,现在江宁府又要再出四大美人……

    第一批的,抢占了风头,还入宫做了嫔妃,羡煞了多少人。

    这第二批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虽然办得很轰动,可到底不如第一批,那时候整个江南谁不知这四位美人的名头。

    陈湘如不以为然,“我已应了,怎好再改。”

    绿叶气鼓鼓地道:“可都是银子,不让给他们,便是转手租出去可都能赚钱呢。”

    “世上的银子多了,岂是能被我们都赚了的,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陈湘如没想赚太多,只想陈记能风平浪静地度过,直到陈相富兄弟长大,那时她就把所有的家业交给这兄弟二人,从此再不用管了,可以静下心来,弹弹琴、看看书、下下棋,过自己的日子。

    虽在守孝,可她身担重任,往返于织布房、染布房、绸缎庄和老夫人陪嫁铺子之间,过得充实,前世不会的,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她都会了,甚至还在染布房里学会了染布,在织布房里学会了用织布机,只是她不会织绸缎,但能织出乡下的粗布。

    她喜欢站在那如彩虹般的染布房里,周围是一匹或蓝或紫,或粉或红的布缎,在风里轻舞,感觉像是临身于彩云之间。

    是的,但不能拒绝重任,就学会爱上这份重任,甚至学会享受。

    巡视织布房是享受,看着那一匹匹的绸缎在织娘手中织成更是世间最大的成功。

    看着织娘们领到了月例,因为她的辛苦多得一份赏红时,那一张张笑脸,更是对她的肯定。(未完待续。。)

第128章 见未来婆婆

    周八又来信了。

    陈湘如去花木房送信时,花三娘便给了她一封信。

    她揣在怀里,强按下好奇,待看清那陌生的笔迹,才陡然回过神来:不是他的信。

    这笔迹娟秀,瞧着像是女子的。

    拆开信时,映入眼帘地是“陈大小姐”四个字,上面写着“我是玉鸣的母亲,明日辰时二刻在茗香楼一见。”

    署名处只有日期。

    周八的母亲慕容氏,陈湘如努力地回忆,只记得那次去郊外上香,遭遇刺客,看到了那个安静又不失美丽的女人,即便她的美是那样的平常,可她却让人升出一份亲切感。

    茗香茶楼里,慕容氏坐在案下,为自己斟了一盏茶,静默地看着外头,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节了。

    “夫人,陈大小姐到。”

    陈湘如欠身行礼,眸光却小心地留意着慕容氏,她虽刻意笑着,但眼底带着一丝无法化解的愁云。

    慕容氏笑着道:“长高了不少呢,气色也圆润了。”让陈湘如坐在她的身边,她依旧从头到尾地打量着。

    陈湘如不自觉地脸颊就红了。

    慕容氏道:“过几日,我就要去边城了,临走之前就想再见见你。”

    陈湘如面露诧色,“周叔母,还有不到一月就要过年,你现在……离开?”

    就算要离开,不是应该过完节再走的么。

    慕容氏粲然一笑,眉眼里含着苦楚,“玉鸣一人在边城,我着实不放心。”

    “周世叔也要回边城?”

    “不回!”虽只两字,却是不假思索地吐出,仿佛带着气愤。

    陈湘如心里暗道:她虽在笑。可一瞧就是有心思,莫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好问她呢。

    可不问,她于心不忍。

    “周叔母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月时间,边城现在很冷。不如等天儿转暖了再去。”

    “边城虽冷,也不没有周家冷。”

    真是出事了。

    初见慕容氏让人感到亲切、温和,最是她的笑,像春日的阳光一般温暖人心。今儿再见,她虽在笑,可笑容里分明多了几分苦涩,就像初春的那抹残雪,总让人心头微凉。

    陈湘如咬了咬唇,“周叔母遇上不顺心的事了?”

    “你说……这世上的男人怎么个个都靠不住……”慕容氏说完。突地就凝住了。

    陈湘如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她能懂得什么?她与一个小姑娘说心事,这不是笑话么。

    陈湘如抬眸,正平静地望着她,等着她后面的事。

    慕容氏只觉自己的可笑,“我叫你出来,一是见见。二是想告诉你,腊月初五我就要回边城。你有没有要捎带的东西。”

    要帮忙捎东西?陈湘如一时反应不过来,难道说,她和周八的事,慕容氏全都知道的,慕容氏不会讨厌她么?她身在孝期,居然和周八鸿雁传书。

    这在哪家。都是失矩的事。

    不知是懊恼,还是责备自己,她垂下了头,不让慕容氏发现自己繁复的心绪。

    慕容氏拉着她的手,依是笑意浅浅:“好了。你们的事我知道,玉鸣走的时候送了你一件礼物,你也送了他一件不是?你且放心,我虽离开了,但你们的事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真是窘死了!

    让慕容氏怎么看她啊,会不会骂她不知廉耻,会不会说她没个规矩……

    “我相信玉鸣待你是真心的,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回到江南后,遇到的姑娘不少,可他就觉得你好。湘如,你说我们女子活这一生,不就是盼着一个对我们真心的男子么?可是再真心,要是家里人给你使坏,就只有……”

    兜饶了一圈,她又说到心事上了。

    果然,慕容氏有心事,而且遇到了很不顺心的事。

    陈湘如轻声道:“周叔母,你给我讲讲,或许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慕容氏苦笑着,“你就是个孩子,我说出来你能懂吗?”

    “周叔母不说,又怎知我不懂。”

    慕容氏讷讷地看着面前的陈湘如,眼里全都是纠结。在江南,她除了自己的丈夫,还有身边服侍的婆子,再没相熟的人了。

    想与丈夫说,可她现在瞧到他就心烦。

    想与婆子说,不过是劝她接受现状。

    没人懂的,她这一个多月如何难受。

    再多的深情,竟敌不过子嗣。

    二十多年的夫妻,竟不如一个美貌的丫头。

    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可笑。

    “周叔母,周八公子远在边城,他一定希望你高高兴兴的。”陈湘如起身,对外头的绿叶道:“你带婆子去楼下用些茶点,我和周夫人说说话儿。”

    绿叶笑着拉了婆子离去。

    “有一种孤独,在有心事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分担的人。所以,周叔母说的我懂,你告诉我吧,我绝不会与第三人言道。”

    还有一种孤独,在自己喜悦的时候,找不到人可以分享。

    她这样的真诚,坐在慕容氏的身边,可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让慕容氏觉得倍加信任。

    但她们并不相熟,不过认识彼此。

    慕容氏舒了一口气,“我讲一个故事吧。”也许说出来真的可以好受些,“有一对夫妻他们有一个儿子,可妻子一直想再生个孩子,可妻子却没了音讯,直到有一天,妻子从郎中口里得晓是丈夫再不能生养,为了瞒住丈夫不受打击,她告诉丈夫说是她生儿子时伤了宫床再不能生。后来,丈夫在边城一役中身负重伤,元帅特准,允他回乡疗养。

    丈夫的亲娘见他膝下子嗣单薄,又听说是他妻子不育,便要替他纳妾送通房。早前他是再三拒绝,可后来他亲娘把一名美貌伶俐的丫头送到了他身边,日久生情,他就真的喜欢上了这丫头。

    当妻子知道了他与丫头的事后,他没有愧意,反而要抬这丫头做姨娘……”

    她说的故事。定然是她与周五爷。

    “那时候,我们一家在边城,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我们一心哺育着儿子,还记最初,他娶了我,拉着我的手说,这一辈子,有我在他身边就足够。可是现在。因为我不同意,所有人都怪我,说我不体谅,说我善妒,说我自己生不出儿女还不许他纳妾……”

    她明明独自承受着痛苦,却要骗丈夫说是她不能生,还要看丈夫与丫头亲热。

    陈湘如垂眸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实情……”慕容氏面露惊慌,连连摇头。

    若是他知晓了实情。一定会很痛苦,她宁可说不生的是她。也不愿让他知道。

    这么多年都瞒了,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说实话。

    “你告诉他实请呀,也许你说了,他就不会纳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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