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已核对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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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已核对完整版)-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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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一丝不苟。久而久之,凡是需要往外拨银子的事,我都会事先征求他的意见——尤其在风瞳离开之后。
  “从冥月带回来的消息看,歧州和我们预计的情况相差不多,”冥川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刘云海是楚帅的旧部,并不心服韩姜。韩姜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异动,但是他手下的亲随和刘云海的手下却多有摩擦。”
  我反问她:“对于东瑶城,他们现在是什么态度?”
  冥川很干脆的说:“城主招兵买马的事自然瞒不过他们,只不过他们不相信我们小小的东瑶城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而且韩姜和刘云海互相对峙,一时半会还分不出精力来管咱们。”
  “那就让他们蚌鹤相争,我这个渔翁坐收其利吧。”我微微一笑,“你派出去的人多留意了,这么好的局势怎么可以不利用?一条反间计能省下我们多少兵马啊。”
  冥川也抿嘴一笑。容琴师傅和邱师伯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宫里情况怎么样?”
  “皇上已经从一梦轩搬回了御书房。”她想了想,补充说:“宫里给宸妃生的皇子庆祝百天,太上皇给这孩子赐名为‘曦’。另外……”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朝廷一方面对记家厚赏有加,但是又看管的甚是严密。属下派去的人实在是难以下手……”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这些情况我早已经猜到了。只不过,再听到“中京”两个字,只感觉遥远的象是前世去过的地方。
  正在这时,身材高壮的冥奇匆匆走进了暖斋,抱拳一揖,朗声说:“属下在城中巡逻时,抓获了几名歧州派来的奸细。”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如何肯定他们就是奸细?”
  冥奇直视着我,简洁的说:“属下在歧州曾经见过此人和刘云海一同在酒楼中饮酒。”
  这个情况听起来倒是不简单。我和冥川对视一眼,吩咐他说:“带上来。”
  我做梦也想不到,冥奇带上来的奸细竟然是英汇一家。尽管离开歧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看到我,英汇和他的妻子都有些发愣。反倒是小英雄一脸惊喜的要冲过来,又被英汇一把拽了回去。
  英汇脸上惊愕的表情慢慢的消失了。他看上去沉着而机警。她的妻子看看他,再看看我,有些不知所措。
  “英兄、英嫂,好久不见。”我慢慢的站了起来,对他们身后的冥奇摆了摆手:“去吩咐风管家准备客房,他们是我的朋友。既然来了,当然就要多住几天。”
  英汇的眉头微微一皱。
  我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了小英雄:“英雄长高了。我这里有好些漂亮的马儿,得空了我带你去看。”
  小英雄冲着我一笑,露出了一对尖尖的小虎牙。
  我做了个请入席的手势,刚说了一句:“英兄、英嫂请坐……”身体就微微一晃,我连忙抓住了冥川的肩膀,与此同时,一股热热的液体已经毫无预兆的涌出了身体。
  “城主?”冥川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也许是她的表情过分紧张,惹得我也无端的有些心惊:“我大概是要生了……”
  容琴师傅也惊得站了起来,她一把拉开了厚厚的毡帘,冲着外面大喊了起来:“快去请风师傅!请稳婆!”
  阵痛开始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强烈。起先还可以勉强忍耐,但是一夜过去了,我精疲力尽,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
  两个稳婆明显的有些不安,风秀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她的神色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火盆里烧灼草药的气味熏的我头脑越发昏沉,似醒非醒之间,眼前晃来晃去都是明韶那双澄澈的眼睛。在疼痛袭来的顶点,他的名字就呜咽在我的唇齿之间,却终究还是被紧咬着的手巾挡了回去。耳边不知是谁的声音一遍一遍的提醒我:“用力……用力……”
  又一阵剧痛铺天盖地般袭了上来,我的眼前一黑,身体却蓦然一轻。
  在我的周围,到处都弥漫着一团团的黑色的烟雾。我仿佛漂浮在其中,感觉说不出的轻松。
  在我的眼前,烟雾散开,露出一间小小的厨房。爸爸系着那个苹果图案的大围裙正在小心翼翼的摆弄案板上的一块牛肉,嘴里一边嘀嘀咕咕的说:“是要先拿开水烫吧?我记得你妈就是这么做的……”厨房门口站着八九岁的我,白色校服的肩头上印着一个醒目的球印,满头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拈成了一团乱麻,晒得黑黝黝的脸上,正挂着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
  黑雾散开,厨房已经变成了记府的融轩,暮色中灯火通明的融轩。初次回家的舞潮带着满脸好奇的神色,不住的打量着周围。在我的两边是老爹和小娘亲,他们正象比赛一样往我的碟子里夹菜,敏之坐在我的对面,正笑嘻嘻的冲我扮鬼脸……
  眨眼之间,眼前已经铺展开一片绵延不绝的绿色。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冲上了草坡,我看见男装的自己得意洋洋的回过头,在我的身后,明韶正展开一个耀眼的笑容……
  黑雾一点点聚拢,又一点点散开。我看见自己直挺挺的躺在大床上,手脚还缚着布带,一个稳婆正抬起满是汗水的胖脸跟旁边的稳婆嘀咕:“再生不出来,大小怕是都要……”
  这是说我么?我从风秀秀的肩头探身向床上张望,床上的我,面色死灰,双眼紧紧闭着。额头还粘着一缕汗湿的碎发。风秀秀手中拈着一把银针正依次扎进我发顶、眉心等几处大穴……
  眼前又是一暗。耳边却清晰的听到了她如释重负的声音:“醒了!”
  身体上的每一寸痛感又在一瞬间回来了,有人凑在我的耳边大声的喊,我却怎么也听不出到底是谁的声音……
  “用力……用力……”
  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儿啼,稳婆大喊了起来:“生了!生了!恭喜夫人!是位小公子!”
  稳婆托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递到了我的面前。他是一个红通通的小家伙,正不耐烦的晃动着脖子,好象要在方寸之间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让我觉得在心目中描画了千百遍的面孔,就是他这个样子。我的手刚一碰到他的小脸,他立刻转过头,象在寻找什么东西。
  “抱出去交给奶妈。”风秀秀低声的吩咐她。
  心中蓦然一松,身体却好象被撕碎了一样,疼痛并没有减轻分毫。有什么东西还在我的身体里正往外挤……
  稳婆惊讶的声音再一次传进了我的耳中:“老天爷啊……这一个……”
  她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痛惜,在我心里顿时激起了一阵不祥的战栗。有人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我费力的睁开眼,是风秀秀。
  看到她的表情,一丝寒意慢慢的爬上了心头。我已经看到了孩子,她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痛惜的表情?
  “孩子……”
  风秀秀摇了摇头:“两个儿子,是双胞胎。可惜,只留住了一个……”
  他静静的躺在一块柔软的布巾上,紧闭着的眼睛显得十分安详。
  他的脑袋微微侧向一边,两只小手还握着两个小拳头。我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小拳头,有些凉,但是却异常的柔软。有一种温水一样的东西随着这轻微的一碰由他的小拳头无比清晰的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会不会弄错了?”我小心翼翼的从稳婆的手里把他抱了过来:“他睡着了吧?”
  没有人接我的话。
  我把脸凑了过去,小心的贴了贴他的脸,滑嫩的小脸也有些发凉。我连忙将他搂得紧些,再贴脸过去,依然是凉的。我拽过身上的棉被将他紧紧裹住,可是他的小身体还是那么冷……
  “毯子!拿毯子!”我大吼了起来:“把火盆端过来!”
  毯子很快就送来了。我刚要伸手去拿,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将毯子一把抢了过去,我不耐烦的抬头去看,风秀秀一只手拽着毯子,另外一只手持着一支银针正向我眉心刺了过来。
  身体本能的向后一躲,眼前却突然一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七十三

  我知道自己已经远离了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就这样似睡非睡,静静的躺在黑暗之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无边无际的黑暗让我觉得安心而又温暖。仿佛在周围我看不见的地方竖立着一个坚硬的套子,将所有令人不快的记忆都隔离了开来。
  有极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人听不真切。似乎是婴儿在啼哭。凝神去听却又没有了。是我的宝宝吗?
  我开始不自觉的朝着发出啼哭的方向靠近,声音不知不觉就真切了起来。我听见一个柔和的女声在逗弄孩子,在轻声的哄着他:“……又笑了……再笑一个……可惜妈妈没有看到……她真是狠心,把你丢下就不管了……”
  “我没有丢下他不管!”她的话让我很生气,不由自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扑了过去。耳边轰然一响,就好象蒙着的双耳的手突然之间松开了。我听到远处风声,火炉中木材“哔剥”作响的声音、压低了声音的谈话和小婴儿微弱的叫喊。然后,我清楚的觉察到自己的喃喃自语就辗转在唇齿之间:“……我没有……我没有……”
  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是谁在哭?
  我的眼睛好象被什么东西粘在一起了,怎么使劲也睁不开。朦胧中有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这温柔的触感顿时在我心里激起了一片温柔的涟漪。
  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粉嫩嫩的小嘴,笑嘻嘻的大张着。第二眼看到的,是一条亮晶晶的水渍,正沿着他的嘴角朝下巴上汇集,在那里形成了一滴亮闪闪的水珠,摇摇欲坠。
  我昏沉沉的合上了眼睑,脑海里还在消化刚才看到的情形,脸颊上却已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一滴温温的水滴。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无声的笑了。
  “彩云,不要这样抱孩子。”风秀秀的声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低声的呵斥着我的贴身使女彩云:“他太小,你这样抱他会很不舒服。”
  “可是夫人刚才真的睁开眼睛了。”彩云不服气的说:“小公子一摸她的脸,夫人立刻就睁眼了。”
  一只散发着药草香味的温暖的大手轻抚上了我的脸,这熟悉的味道让我感到安心,我睁开眼,冲着她虚弱的笑了笑。
  风秀秀愣了一下,凑近了一些。她的手指急切的搭上我的脉,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看到她眼睛里的红丝,我心里突然就有些愧疚。
  “整个月子都睡过去了。”她拍了拍我的脸,带着一点后怕的神色:“我们都怕你醒不过来了。”说着,她从旁边彩云的手里把孩子抱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我的身边。然后将一床毯子垫到了我的背后。
  我的儿子正躺在柔软的襁褓里自得其乐的吐着口水泡。跟刚出生那天相比,他显得白胖了许多。五官的轮廓看上去也更加清楚,他的眉梢眼角都象明韶一样微微的向上扬起,只是眼睛又大又圆,象我。
  我碰了碰他的小手,手指立刻被他紧紧的抓住,同时,一双黑湛湛的眼瞳也朝我这边转了过来。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了我,亦或只是无意中的巧合,他张开小嘴,绽放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
  我心中蓦然一痛,泪水夺眶而出。
  能同时拥有两个孩子,是我从来也不曾有过的奢望。但是就这么眼睁睁的失去了其中之一,却让我痛彻心扉。曾以为痛苦这种东西已经麻木了我的心,却没有想到,丧子之痛仍然象锋利的匕首一般切开了麻木的外壳,深深的刺中了内心深处那一块残留的柔软。
  我的另外一个儿子,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我一眼。
  风秀秀递过来一方温热的手巾,低声说:“他……已经下葬了。是你邱师伯安排的。碑没有刻,等着你取名字。”
  我的幼子取名为梦驰。这个出生在初雪翌日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让我看清楚,就已经随风而逝,象一场来去匆匆的梦。
  他小小的墓地修建在厉山训练营的斜上方一处向阳的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每天的第一缕阳光,晴朗的天气里,还可以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歧州和大片值得去争取的土地。如果说占有北部六郡是我的另外一个梦想,那么就让梦驰看着我,陪着我一起把它做完吧。
  我的目光扫过了“爱子夏梦驰”几个字,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他哥哥竞驰的那张白胖的小脸。此时,小竞驰正裹着一领厚软的皮裘,躺在我怀里呼呼大睡。即使是熟睡的样子,看上去也象极了明韶。
  他们是双生子,相貌原本就相似。这让我每每想到梦驰的时候,都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他正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和小竞驰同步长大……
  墓碑上刻着父母的名字是邵鸣和夏无心。我不能让我儿子的墓碑上没有父亲的名字,却也不能真的刻上庆明韶三个字。如果让人看到庆明韶的名字和东瑶城的夏无心刻在一起,终究还是会给他惹来大麻烦的吧。
  容琴师傅从我怀里把竞驰接了过去,细心的交给了奶妈,嘱咐她们回马车去取暖。
  她看到墓碑上邵鸣的名字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我什么。也许,从她看到竞驰的脸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一切。
  “回去吧,”容琴师傅替我紧了紧身上黑色的毛皮大氅,忧心忡忡的说:“被再受了寒。你现在的身体,经不住再折腾了。”
  我们都要走了,可是我的孩子却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里……
  “都是……我的错。”这一句缭绕在心头很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究竟说给谁听的。
  风秀秀握住了我的手,轻声安慰我说:“不要再自责了。他……发育的不完全,这种情况在双生子当中并不少见。他即使能侥幸活到出生,恐怕也难以活过这个冬天……”
  如果他们有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如果我能每天都吃饱肚子,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营养……如果我没有经过那些逃亡和杀戮……如果我……
  如果什么呢?
  我摇摇头:“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回去吧,”容琴师傅搂住了我的肩头:“你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吗?介子迁已经在枫苑等着你了。”
  ——未完

  七十四

  送信给介子迁,是刚买下东瑶城时候的事。说实话,当时对于能否请动他,我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真的没想到他能来。在我的印象里,象他这样隐居山林的高人往往架子奇大,需要沐浴斋戒,然后三顾茅庐才能请得动。
  他到达东瑶城的时候,我正在昏迷之中,之后又忙于处理孩子的事。见面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在我走进书房之前,心里一直在嘀咕,他会不会因为受到怠慢已经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了呢?
  介子迁端着一杯热茶,正站在书房的中间,十分专注的打量着挂满了整个西墙的那副牛皮地图。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粗布短衫,活象个走江湖的野郎中。黑瘦脸上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却闪烁着无穷的智慧。
  “介先生,怠慢了。”我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没想到先生真的能来东瑶。先生别来无恙?”
  介子迁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我:“城主的信言辞恳切,让老夫难以拒绝。就只怕老夫没有城主抬举的那般大才,反而耽误了城主的壮志雄心。”
  这几句滑溜溜的客套话,不知怎么就让我想起了老狐狸许流风。果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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