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看了老贵族一眼,显然听懂了它的意思,但却很古怪地用好奇般的语气,淡淡地开玩笑着说了一句:“的确如此,我小时候就听说,月爵大人最初是叫它封神之阵,还惹得大神官生了一通气,摔了好几个盘子,当真是一段过往奇闻了。”
老贵族的脸色在瞬间就惨白一片,硬是被年轻人这句话吓的不敢再多说半句。
梅尔蒂尼却风轻云淡地漠然,仿佛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扰乱它。
但在这个时候,一名时刻关注战场的紫金骑士,突然指着战场中的一个火一般的影子,失声道:
“有人在加速,它在突围!天啊,它还在加速,三十一,三十八,一百……数不过来了,起码数百骑瞬间被斩了!”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顿失,神色凝重地朝着紫金骑士所指方向望去。
青色铠甲人在刚才一直沉默,但没有人看到她的右手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要离去的梅尔蒂尼,穿过身,望着三十万大军重重包围的战场上那个浴火如箭的身影,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凌厉,轻轻伸出左手,瀑布般的长发散开,一簇光芒攥在手心,像是攥着无数尖啸的生命。
“第一片阵,破!”
“第三旋臂,破!”
……“第十三勾线,破!”
紫金骑士尽忠职守的声音,惊心动魄地一次又一次响起,那道火线一般的身影凄厉地一层层撞破所有御阵,令高地的一众贵族们纷纷转身侧目,惊愕万分。
那道身影拖着一地血迹,胯下的“骑兽”,高亢地悲鸣一声,如同血箭一般,终于冲出了最外层的军阵。
一尘孤骑,像是一条直线,笔直地飞速拉向远方。
在他身后,重重叠叠的大军迅速合拢,一面面重盾如云横立,将缺口堵死。
“还好,不是胡尔。”年轻人在最后一刻稍稍有一丝紧张的眼神终于松了下来,冷笑道:“是那个畸形人,逃就逃吧,不过是个小丑,传令,不用去追了,它逃命都来不及,不会来回的。”
看清楚了是谁,梅尔蒂尼仿佛也不在意一个畸形人突围出去,它似乎只在意杀掉胡尔,微微握起手掌的光芒,下方,黑压压的大军爆发出璀璨的力量光华,原本浑身是箭的胡尔与剩下的所有骑士,包括畸形人带来的骑兵,顿时被淹没,只有尖锐刺耳的凄厉嘶音。
只有一个人逃出去了,虽然不太完美,但目的总归达到了。
王庭贵族们高高悬起的心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这时候,观察战场的那名紫金骑士,小心又说道:“王子殿下,月爵大人,那个,那个畸形人,好像停来了。”
“什么?”年轻人身边的老贵族没什么兴趣地看了一眼,示意它别去管什么畸形人了,好好盯住十四王子胡尔。
“不是,不是停下来!”那名紫金骑士突然大喊道:“它在观察战场,它又回来了,又开始加速了!”
年轻人一把推开那名紫金骑士,冷眼望着已经逃出三十万军阵的那道身影,嘲笑道:“它想干什么?一人对阵三十万大军!它疯了吗?”
王庭的贵胄,附近的亲卫,所有人,在这一刻,集体起身,将震撼地目光投向黑压压的大军之外。
在那里,烟尘之中,清冷的星光下,燃烧的战场上,那一骑孤影以极其壮烈的场景冲向严阵以待的三十万大军。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二章 刀光如火,血若飞霜
^楚云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着见迪尔,更没想到迪尔带领血化骑兵用了什么办法,竟可以扰乱布特妮肖纳他们,使得符阵突然断裂而失效。
第一感觉与血族自身有关,他们都是同一种族,或许还能牵扯到命源,仓促之间,楚云升想不通透,也没时间去想。
失去六甲之阵的保护,他与血骑的性命岌岌可危!
楚云升不知道包围圈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王庭骑兵,但他感觉得到汪洋般涌动的天地元气,人数将多到可以令他身后所有人绝望。
嘴角挂着一丝嘲笑的迪尔,只远远地照了个面,立即调转马头,逃之夭夭,等楚云升快速抽出战马背后的强弓,想要射死他的时候,金灿灿的王庭骑兵斜刺刺地从夜幕骑兵奔阵的缝隙中不断涌现,铺天盖地猛烈地冲击开来。
这个举动,更加让楚云升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迪尔的出现就是为了扰乱布特妮等血骑,破坏符阵。
主攻的力量,依旧是王庭大军。
但此刻,他与胡尔都深入了军阵之中,身陷重围,除了决死拼杀,不再有第二条退路可走。
刚刚走出沙漠的众人,疲倦不堪,只有渺渺几百骑兵,其他都已沦落为步卒,王庭大军甚至不需要有任何严密的阵型,就能轻易地将他们绞杀干净。
但再往前强冲了一段距离,楚云升就发现情况十分的不妙,胡尔口里的军神果然狠绝,对付他与胡尔这只已经自废武功的残军,仍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不仅包围人数数量恐怖,更仍有古怪的阵型!
身在汪洋大海之中,楚云升看不出阵型的任何玄机,他所能见到的,永远是巨大死阵中微微的一小角落。
然而,他却发现身后的血骑们生命活力正在渐次消失,包括他胯下的这匹忠诚的战马,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在变得更加苍老,每迈出一步,都比上一步明显的更加吃力。
生命之阵!?
楚云升脑袋中闪过一个从未有过但自己又确实曾经意识到过的名字,不由得大为吃惊。
难怪胡尔叫它天下第一死阵,海国枢机也颇为忌惮!
如果说枢机生命与“凡人”之间,还有什么地方会有交集的话,那只有一个:命源!
它深奥却不神秘,人人都有,普遍却不弱小,威力无界限,统治万物生死,强如巡天的影人,被他吸干了命源,不沉睡也得半死不活!
而现在,这位大陆国军神布下的死阵,正无时不刻地抽取着众人的生命力。
这是万无一失的绝杀之阵。
王庭大军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拖着他们,拖住足够的时间,他们必将不战自衰而亡。
楚云升顾不上去惊讶竟真有人弄出了这种大阵,他得马上想办法冲出去!
所有人当中,他所受到的影响最小,几乎感觉不到生命力的流失,这是他此刻最大的持仗,以他零维空间的空前强大,就是影人也惨遭过失败,即便因为漆黑石碑伤了一地,也不是它一个什么军神布下的死阵可以抗衡的。
楚云升当机立断割破自己的大腿,向胯下的战马输送血液,这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知道能够向血化战马输送命源的办法,还是因为战马由血族血化而来的特殊体质的缘故。
身陷重围,靠两条腿,没办法冲得出包围,没有战马的速度耐力与冲击力,黑压压的数不清王庭大军,耗也把他耗死了。
得到楚云升命源补充的战马再次恢复生命活力,向重重叠叠的王庭骑兵军阵猛冲,但他身后的血骑与胡尔等人,速度越来越慢,一次又一次地被围困在重围之中。
这时候,布特妮与肖纳相互对看一眼,沉默无言中,用血族对生命力的理解与掌控,决然地齐齐集中爆发出最后所有的生命力,犹如一生的生命中最为耀眼的一刻,以无比骁勇的气势,惨烈地撞向王庭骑兵洪流。
他们以生命一瞬光辉为代价,打开一道缺口,并马不收蹄地决死冲向骑兵大阵之后严阵以待的金甲武士步兵方阵,再一次以血肉之躯,为楚云升掀开第二道缺口。
短短的几十秒时间,血骑们的尸体横铺地面,一具具撞挂在金甲武士们长长枪尖上,像是被挑死的飞蛾。
“王,快走!快!冲出去!”
肖纳砍断洞穿他身体左侧的长枪,从战马上坠落下来,死死地用身体背抵着金甲武士们的盾牌,不让它们将缺口合拢。
他的头盔早已被劈开,头发撒乱在肩头上,血液顺着额头流过高高肿起的眼眶,几乎看不到那双曾经坚毅的眼睛,那里只有一条挤在一起的瘀紫缝隙。
他的头发也在迅速变白,生命在他身上急速流失,但就这样,仍用他连剑也再举不起来的力量,半昏厥地,用残破的身体死死抵住金甲武士们的盾牌。
“快走啊,王!不能让我们白死!”
肖纳肿起的嘴巴,一张开便汩汩地流出腥红的血液,虽然用尽了力气再嘶喊,却仍然含混不清,越来越小:
“王,一定要替我们报仇……杀光它们……”
越来越多的血骑落下战马,他们的生命光华已过,已经没有力量再坐在战马上作战,纷纷跟随他们的队长肖纳,披头散发,以身体为肉盾,挣扎着抵着金甲武士们的盾牌,用一个个生命的消失来拖延着缺口被堵上的时间。
“王,您要替我们报仇!”
他们用这样的话,来激励他们最后的意识清醒与坚持。
血骑决死的忠诚与勇气,飞快地传染到紫金骑士们身上,它们拖着越来越衰弱的身体,一个接着一个地加入肖纳等人的行列,用它们的身体,也为它们的王,拖住血骑们冲开的缺口。
但它们没有说话,默默地一个一个死在它们昔日的战友——王庭大军的枪尖上。
然而,胡尔的坐骑已经迈不动足蹄了,它的头盔斜斜地挂着脑袋上,染满了血迹,碎发散开,仰头望绝天空,随着虚弱到极点的骑兽一起缓缓倒下……布特妮身上插着触目惊心的箭镞,血液顺着马镫滴滴地流淌在湿地上,用尽她此生最后的力气,刺死了楚云升背后的最后一个紫金骑士。
这些不要命的骑兵们重点围堵着战力最强的楚云升,死也要挡住他突围的脚步。
她一直默默地为楚云升清理着阻拦他的敌人,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了,生命也到了尽头,快要死了。
在楚云升终于杀清了挡在他一人身前重重叠叠并拼死不肯退的王庭紫骑后,回过头时,布特妮晃晃的身体,摇摇欲坠,脸上惨无血丝,已经在弥留之际,却艰难地对楚云升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她丢下生死不知的文萝,和衰弱之极的战马一起,如同苍老的战士,摇摇晃晃却坚定地迎向轰鸣冲来的另一批黑压压的紫金骑士群。
漫天烟尘中,她大概是要想为楚云升最后挡一下滚滚追来的铁骑洪流,哪怕是螳臂当车……“驾!”
楚云升狠狠地一刀拍击战马,冷酷冰极地如箭矢冲过缺口,冲过那一双双流满血液的脸庞,风雷电掣。
那一刻,刀光如火,血如飞霜。
望着他越来越远去的背影,在视线中渐渐消失,血骑们纷纷倒下。
其中一个血骑被十几之长枪齐齐刺死的时候,突然向着楚云升的方向大喊:
“王,告诉长老营地里的小约瑟,他父亲不是个孬种,不是胆小鬼,不,不是叛徒……”
随即,他们淹没在金甲武士灿烂的金色光芒中。
杀声震天!
滚滚而过紫金铁骑洪流,如石击卵地撞飞布特妮单薄的身影。
紫金骑士相继倒在血泊之中,步卒被屠杀。
胡尔举起血迹斑斑的重剑,惨笑着架向自己的脖子。
天际边,浮掠出一丝晨光。
在那一丝晨光下,冲出包围大军的楚云升,一尘绝迹,笔直地拉向高高的山岗,勒转马头,回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王庭大军。
晨光转瞬即逝,星光依旧清冷,楚云升冰寞如寒霜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他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大阵轮廓!
原来如此!
战马嘶鸣一声,再一次奔回无边无际的万军阵线。
远远望去,层层叠叠的金甲盾牌延绵如横亘的山峨,列阵以待,长长的枪尖攒动如天辰上的繁星。
他仍旧不知道王庭大军到底有多少人,但延绵不下数公里,绝不少于二三十万!
而他此刻,一人一骑,飞驰着一道孤零的尘烟,冲向沧海一般的大军,便如那渺渺的一粟!
但,此时这刻,三十万大军布下的死阵突然起了变换,庞大的命源开始向楚云升不可抗拒地反转倒流。
接近巅峰的火元气第三元天境界急速攀升,冲刺!
胯下的战马急速地膨胀,庞大命源涌入,令它在刹那间,仿佛充满了奔驰的力量!
洪水一般的生命力,犹如冲垮一切的奔流!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七十三章 王,就在这里!
^没有人想到楚云升会折返,梅尔蒂尼没有想到,年轻的四王子没有想到,身在绝阵中的人也没有想到。
但他折返了,带着烈火,踏起烟尘地回来了。
未及金灿灿的阵线,楚云升全身上下连同战马已经燃烧出耀眼的火芒,转息之间,地底小人嵌入的恒温线衣摧枯拉朽地破碎,巅峰精纯的火元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身体,能级不断飞跃,一次次地冲击着试图与枢机之火融合。
三十万大军横城在山野之间,遍布湿地,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他,也不是每个人都在楚云升的视线范围之中。
随着他折返冲来的身影越来越逼近,踏着火焰奔腾的战马铁蹄重击地面的呼啸破空,楚云升所必经的冲阵位置越来越清晰。
在他的对面,站在最前排,手握金锐长枪,防御在一面面厚厚大盾后面的武士们,瞳孔倒影燃烧的赤火,一丝惊慌的眼神从森严密封的头盔中流露出来,紧握枪柄的双手沁出潮湿的汗水,心脏随着炽焰中的奔蹄声迸迸跳动,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凝滞。
武士扎克里看着那团越来越近的炽焰,胸口沉闷,按照武士操典,他将长枪底端再一次压实,调节着怦怦直跳的心弦。
在成为一名受乡人尊重与羡慕的金甲武士前,它只是一个被贵族们视为低贱的农民,弄不懂这场叛乱战争的起因与目的,在他看来,胡尔王子宣扬的那些东西,除了公然违抗王庭命令外,内容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什么尊贵的四王子殿下不能和胡尔王子好好谈谈呢?
可这些不是他一个下级武士可以揣测的事情,私下里都不敢乱说。
队长华西里告诉他,只要好好打完这一仗,他就可以稳稳地晋升一级,如果还能斩获叛军首级的话,不但能得到重金犒赏,还能获得上级武士的荣耀,但可惜,他虽然憋足了劲,却连叛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除了偶尔能听到大阵内远远地传来激昂的厮杀声,他一直按照指挥旗跟随队长在外围跑来跑去,刚刚才变阵移动到这里。
华西里是个好人,它刚成为武士的时候,母亲病重,还是华西里毫不犹豫地借给了它一笔钱才渡过了难关,还有前不久,它那个该死不争气的弟弟惹了事,被当地监察官关进了黑牢,也是华西里托人找了关系,才放了出来,当然又花了一大笔钱。
所以,扎克里虽然私底下有那么一点点同情胡尔王子,但它还是坚定地决定一定要亲手斩下一个叛军的头颅,获得那笔重金犒赏,将欠下的沉重债务还上,然后在家乡买下一大片的农场,盖上比富户德瑞森家还要漂亮的大房子,而且一定用卡恩乡才有的上等白石做墙基,用西奴比河畔出产的最好木材做屋壁,最后,起码用三辆大车载着各种精美的礼物,将吝啬的老格朗砸晕,把死老头家的小女儿娶回来。
一想到老格朗家漂亮的小女儿,扎克里便又紧了紧握住枪柄的双手,仿佛一下子便又充满了勇气与力量,虽然严格的军阵布列一直没有给他任何接触到叛军的机会,但现在机会来了!
它其实还想问问队长华西里,斩获一个畸形人的人头,也能获得重金犒赏吗?要是上面不承认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