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十分想不通。在宁州,林家一向是富商大贾里面对待下人最宽厚最大方的,给的工钱,也比别家要多,可是这艳霞为什么这么不知足,就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艳霞八成儿没想到二少爷这么快就视她为弃子了。她惊愕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林世伟,又看了看惹起祸端的大少爷林世杰,死死咬着下嘴唇,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破釜沉舟般地说:“老爷,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这镯子,的确是二少爷赏给奴婢的。”
“一派胡言!”林世伟一脸正气地驳斥道,“这是老爷送给骆姨娘的生辰贺礼,本少爷怎么可能送人?骆姨娘视为珍宝的东西,本少爷也自然是不敢疏忽大意。你这贱婢子,做了错事,不赶紧承认求饶,还想抵赖狡辩,着实可恶。来人呀,先掌嘴二十!”
还没等林老爷和骆姨娘阻拦,东升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轮圆了胳膊,对着艳霞的脸庞就左右开弓。只可怜艳霞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花朵般的面容,几乎一瞬间就被打成了个紫茄子。
骆姨娘十分不忍:“东升,快住手!”
东升不得不停下手来,看着林世伟,意思是还打不打了。
林世伟说:“姨娘太心软了,对这种胆敢犯上的贱婢,就是打死了也不足惜。何况,她还偷了爹送给您的首饰呢。”
骆姨娘说:“可是这丫头也没承认是她偷了呀,也许,是你自己大意丢在什么地方,刚巧被她捡了去也未可知。最多,这丫头也就是贪了个小便宜,明知道自己捡了主子的东西,却不打问着归还,却据为己有。再说了,东西在你书房里,艳霞一个丫鬟,就是有心去偷,也不大容易吧。而且,我也没有看见谁跑到水云榭的书房去偷东西。”
林世杰和林世伟简直要对骆姨娘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善良到糊涂的主子,真不知道,这是奴才们的幸运,还是他们的不幸。
林世杰不动声色,看林世伟怎么说。
林老爷听了骆姨娘的话,也对林世伟生气起来:“是啊世伟,东西在你的书房里,这云熙堂的丫鬟就算是偶然见过一次,也不至于就胆子大到处心积虑去偷吧。何况,即便是这丫头偷的,也是你不小心,不拿我送给骆姨娘的东西当回事。我且问你,你要了这对镯子做什么用?难不成你又看上了宁州新任按察使家的哪位千金,拿这镯子去做聘礼不成?”
林世伟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林世杰,又急着对林老爷解释:“爹,这真的不能怨儿子啊。儿子只是喜欢这对镯子的样式,又知道骆姨娘不喜欢纯金的首饰,所以要了来私藏着。而且,儿子的确是有一点点私心,打算闲暇时候照着这个样式,做一对银的,送给您未来的二儿媳妇儿,然后将纯金的还给骆姨娘,可是一直不得空,所以这对镯子,儿子一直放在书房桌子的抽屉里。那天,儿子也是刚好有些兴致,拿出来把玩,却被这丫头给看见了。当时儿子真的没有在意,她走后,儿子就仍将这镯子放在了书桌抽屉里。现在想来,很可能是这丫头在门外偷偷注意到我将镯子放在了什么地方,然后抽空子趁着水云榭无人的时候,进去偷了出来。”
艳霞虽然被打得嘴角直流血,可听见林世伟这样说,还是不顾疼痛大声喊冤:“不是这样的,老爷!奴婢是刚巧在水云榭见过二少爷拿出来这对镯子,可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戴这么华贵精致的首饰,所以,奴婢虽然十分艳羡,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偷了来呀!真的是二少爷赏的!真的是二少爷赏的!”又转过身子对着林世伟,双目中露出了决绝的目光,“二少爷,想必您还没有忘记吧,您给我这对镯子的时候,啊——”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惨叫,林世伟早已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她的胸口处。顿时,艳霞口喷鲜血,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骆姨娘吓得浑身都在发抖,话都不会说了:“老……老爷……怎么会……会……”终于想起来是自己生的儿子干的,忍不住责备道,“二少爷,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好好儿的女孩儿家,就算是一时糊涂偷了东西,也罪不至死呀!何况,你父亲还没问清楚话呢,你就这样把人踢昏了,如果这丫头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林家怎么给官府交代?”
林世伟说:“是我太心急了。只是,我并不是因为她偷了东西而动怒,而是因为她竟然敢偷姨娘您的东西、而且又死不认账,才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再说了,这种贱婢,就该活活打死才能以儆效尤,一个丫鬟而已,只要花些银子,官府是不会过问的。”
“混账!”林老爷气得颤抖着双手,指着满脸阴鸷且又满不在乎的林世伟,怒斥道,“丫鬟也是一条人命,官府岂能不过问?你……你……你这个逆子……”
话音未落,林老爷也向后倒了下去,亏得方正天一直扶着他,又眼疾手快,才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骆姨娘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又看见丈夫晕倒,急得只会大喊:“大夫!快请大夫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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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英,老爷那边跨院里,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闹啊?”林夫人隐隐约约听见林老爷那边吵吵嚷嚷的,却又实在精神不济,撑不起来身体去看个究竟,只得吩咐金大娘过去看看。
云熙堂地方很宽敞,一共有东、西、中三个跨院,自从那天家宴上林老爷被气病之后,为了不打扰林夫人休息,就搬进了东跨院静养,而林夫人在竹影轩苏醒后,自然是搬进了西跨院养病,夫妻二人,互不干扰。
东西跨院中间,隔着最大的中院,所以两个跨院互相并不干扰,只是今天东跨院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林夫人担心林老爷病情加重,所以赶紧遣了金大娘过去看看。
金大娘急忙去了东跨院,很快又回来:“夫人,据二少爷说,是艳霞偷了老爷送给骆姨娘的那对儿绞金丝镯子,这会儿,正闹得不可开交呢,老爷都给气晕过去了,秦管家已经去请大夫了。”
林夫人连连叹气:“唉——这怎么就没两天清净日子呢?舜英,扶我过去看看。”
金大娘急忙阻拦:“这可不行啊夫人,大夫说了,您不能累着了,不能动气。东跨院那边有大少爷在呢。”
林夫人叹道:“可是,我还能在这里躺着住吗?扶我过去!”
看林夫人隐隐就要动气的样子,金大娘急忙过来扶她:“夫人,您别急呀,就是要去,也得奴婢扶着您。”
“快走!”
来到东跨院,骆姨娘正吩咐下人们将艳霞抬下去诊治。骆姨娘倒不是为了弄清楚艳霞到底偷没偷镯子,而是单纯地出于内疚,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将人家弄伤了。而且骆姨娘十分想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世伟突然变得这么凶狠,对待一个丫鬟,竟然这么下得去手,只一脚,就将艳霞踢得去了半条命。这情形,让生性胆小的骆姨娘十分惊骇。
林世杰本来在一旁冷眼观瞧,因为他知道,艳霞这条命,是保不住的了,即便是自己上前阻拦也没有用,更何况,自己也根本来不及阻拦,他和骆姨娘一样,没有料到林世伟竟然是如此凶狠。
骆姨娘不住地擦着额上的汗,正要对林世杰说些什么,忽然一抬头,看见林夫人来了,立刻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觉得,今天这样混乱而悲惨的场面,不需要自己出面来收拾了,而且,她本来也不会处理这些事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剑拔弩张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剑拔弩张
“娘,您怎么来了?”林世杰心想,还是惊动了母亲。
林夫人脚步虚浮,在金大娘的搀扶下勉强站稳:“我再不来,这里就要翻天了。世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世杰笑道:“方才儿子无意中看见艳霞这丫头戴着一对金镯子,竟然与骆姨娘去年过生辰时,爹送给她的那对儿绞金丝镯子一模一样。儿子起了疑心,因为当初爹在珍宝坊定做这对镯子的时候,给李老板说好了不许再给别人做相同样式的镯子,所以儿子就想看个仔细。岂料这丫头支支吾吾,不肯给儿子看。儿子越发疑惑,后来把爹也惊动了出来,大家一看,原来正是骆姨娘那副镯子,听世伟说,不知什么时候,这丫头从水云榭偷了来。爹为这事儿都气得晕倒了。”
林夫人疑惑地看着骆姨娘:“雪英,老爷送给你的生辰贺礼,你怎么这么不当回事?”
骆姨娘不敢抬眼看林夫人,只管低着头认错:“夫人,是妹妹错了。原本是世伟跟我要了去,打算比着样子打制一副银手镯,将来相亲的时候用,可是谁想到,被人偷了……”
林夫人不忍心再吓唬她,因为看她汗流满面畏畏缩缩的样子,真的担心,再多说她一句,她也会和林老爷一样晕过去。于是,林夫人转向了林世伟:“世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让骆姨娘的心爱之物随随便便就被人偷了去,还是被一个丫鬟偷了。”
林世伟虽然心中对林夫人十分不屑,可眼下林家仍是父亲说了算,因此,他极力忍耐着,装出恭敬的样子,说:“夫人这话问得好像是儿子刻意让这对镯子被人偷走了似的。其实,东西是在儿子那里丢的,儿子比谁都着急。”
林夫人沉吟道:“艳霞那丫头虽说平时爱占些小便宜,可并没有胆子大到明目张胆去水云榭偷这么贵重的一件首饰。那么她人呢?我要好好审问审问。”
林世杰说:“世伟一时没压住火,踢了她一脚,将她踢昏过去了。”
林夫人十分诧异:“踢昏过去了?世伟啊,你这是滥用私刑,你知不知道啊?况且我还没有问话,你怎么就能私自处置我云熙堂的人呢?”
林世伟黑着脸说:“儿子也是一时气愤,又见她抵死不认,巧言狡辩,就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骆姨娘不安地看着林夫人,说:“夫人,是二少爷莽撞了。不过,他也是心里着急,夫人能不能……”骆姨娘心疼亲生儿子,怕他受到林夫人责罚,可又觉得今天的确是儿子太过分,所以左右为难。
林夫人摆摆手:“行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又吩咐丫鬟好生服侍骆姨娘回水云榭去休息。
骆姨娘心神不定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人,微微叹了口气,走出了院门。
林夫人对管家秦叔说:“二少爷目无家法,妄用私刑,罚跪一个时辰。秦忠,你在这里看着他,没有跪够时辰,不准他起来!”
林夫人的语气甚是严厉,秦叔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大声答应了一个“是”。
林世伟却硬撅撅地站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林夫人的话。
林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我的话,你已经不愿意听了吗?是不是以为老爷病了,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林世伟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慢慢跪了下来。林夫人这才带着林世杰、金大娘等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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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虽然金大娘知道,自己一个下人不该多嘴,可看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艳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咬着手指叫了起来。
艳霞还处在昏迷之中,大夫带着一名小徒弟,在她的一些穴位上扎着针,忙得满头大汗。
林世杰给林夫人使了个眼色。
林夫人对大夫说:“这女孩子,请先生多费心了,一定要让她醒过来。”又叮嘱金大娘等人好生配合大夫,然后跟着林世杰走出了屋子。
来到无人的地方,林夫人说:“世杰啊,你一定有话要对娘说,是不是?”
林世杰说:“娘,这件事情太蹊跷了。之前儿子在父亲房里说话,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窗外偷听,出来一看,艳霞正在院子里找东西,说是她丢了一个戒指。儿子疑心她就是偷听之人,本想再吓唬她几句,可不曾想,竟然发现她手腕上戴着一对只有骆姨娘才有的镯子。艳霞姿势百般抵赖,后来惊动了父亲,父亲又将骆姨娘和世伟叫过去对质,正在审问艳霞,世伟就飞起一脚,刚好踢中艳霞的胸口,艳霞当场口喷鲜血,昏倒在地。”
林夫人压抑着怒气:“这么说,艳霞极有可能是世伟在云熙堂的眼线?怨不得我每次和老爷说些什么,世伟都像是了如指掌的样子。”
林世杰笑道:“其实,各房各院在云熙堂都有人,只不过,大多数人只是为了及时知道父亲和您的喜好厌恶,打些自己的小九九罢了。唯独这世伟,实在是太反常了。而且之前艳霞一个劲儿地喊冤,说那对镯子是世伟赏给她的。那么,世伟怎么可能将这么贵重的首饰赏给一个不起眼的丫鬟?而且,为什么这个丫鬟戴着那对镯子被发现之后,他又是那样的恼羞成怒。当时,儿子看他的样子,似乎想一脚就要了艳霞的命呢!”
林夫人倒吸一口冷气:“世伟果然心怀叵测。只是眼下你父亲和我双双病倒,只剩了你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应付得了。”
林世杰平静地说:“娘,您太小看林家二少爷了。眼下这情形,我们只是应付已经远远不够,我们要做的是,反守为攻,方能确保无虞。何况,爹现在身体状况,不知道还能不能镇得住他。今天的事情,爹已经有所怀疑了,如果世伟想趁着爹病重之际做些什么,那我们就必须要提早防备。”
林夫人惊讶万分:“世伟虽然一直都想吞并南记和老店,可他对你父亲还是很孝顺的,不至于置礼义廉耻而不顾,做出忤逆之举吧?”
林世杰微微皱着眉头:“还是有备无患的好。世伟不是已经对南记下手了吗?他那样做的时候,何曾考虑过爹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而今天这件事,极有可能会引发积累了多日的矛盾,到时候场面失控,我怕……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林夫人抚着胸口,似乎有些站立不稳:“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林世杰眼中露出了决绝的目光,“爹那边暂时不用担心,因为有方叔呢,那些人忌惮他一身的好功夫和对爹的忠心,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我最担心的是娘,您的病刚刚好一点,本该静养,却又不得不卷进这场风波。儿子已经打算好了,您暂时离开林府,找个僻静的地方养病,带上玉容,这样,儿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林夫人含泪道:“真没有想到,我和你父亲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的庆盛昌,最后却要落到那个孽障手里。唉——若是你父亲不那么偏疼他,事情绝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世杰一笑:“爹一定也想不到世伟会有这样的狼子野心。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趁着世伟还被你罚跪在云熙堂,你带着玉容赶紧先离开吧。如果我猜得不错,世伟一定不会照你的吩咐,老老实实跪在云熙堂,秦叔,可应付不了他。”
林夫人点头道:“那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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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杰回到云熙堂,果然,林世伟已经站了起来,正在和秦叔争吵。
“我要见我爹!”林世伟理直气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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