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林世杰眼圈都红了:“就是那次抱病走远路运送家具,加上生气抑郁,爹患了很严重的咳疾,到现在,也没能治好。那次爹回来以后,跟我们说了这件事情,我就改变了自己的志向,不打算发奋读书了,而只是想帮爹经营好庆盛昌的生意,让他不再那样劳累和委屈。”
叶紫灵沉默半晌,才问:“怪不得你十年寒窗都熬过来了,到了最后时刻,却要放弃。我听夫人说,本来,你十七岁那年,老爷的病情有所好转,而且曾老爷也来帮忙,所以劝你去参加那年的春闱科考,但是你不忍心把重担都压在老爷和夫人身上,所以放弃了那个机会。真是好可惜啊。”
林世杰笑了笑:“其实,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做官,都是一样的,我倒不觉得可惜。现在想想,如果当年我真的去参加了科考,一则朝中无人,不一定就能有个好的前途,二则,万一在我考试的时候,爹的病情反复,我肯定会后会一辈子的。”
叶紫灵有些感动,这个林世杰,是个注重亲情的人,不会为了一己之利就置亲人于不顾。其实,金大娘、采璎还有骆姨娘她们说的很对,林世杰,的确是个善良的人。
可转念一想,林世杰善良不善良,与我有何关系?他的好,是预备要给高素月的,又不是给我的,我在这儿瞎激动什么呀。算啦算啦,还是认清眼前的现实,好好给人家大少爷做助手,多多争取大订单大客户,让老店和南记财源滚滚,然后,自己的分红水涨船高,再寻个合适的机会,请求一点股份……哎呀呀,到时候,自己就是个真正的富婆啦!
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大少爷,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郦国丈,似乎不是当今圣上的外公吧。”
林世杰点头:“当年,骊贵妃仗着最得先帝宠爱,骄横跋扈,她母家也是炙手可热,人人都抢着巴结,否则,爹也不会忍气吞声,白白做了那笔赔本的买卖。不过,到底是苍天有眼,骊贵妃的儿子,到底也没当成太子。当今圣上即位不久,就下了圣旨,说骊贵妃当年为了帮自己儿子夺嫡,多次陷害他,下旨将骊贵妃杖毙了。作恶多端的郦国丈一家也风光不再,灰溜溜的,成为了真正的布衣平民。听说陈州新上任的知州大人以前被郦国丈害得坐牢,所以,那位知州大人上任后,明里暗里欺负郦家,使得他们不得不到乡下去,听说过得也很清苦。”
叶紫灵解气道:“真是活该!像他们那样的人,就该活活在乡下饿死才对。”
林世杰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总之,郦国丈一家也受到了惩罚,而且咱们庆盛昌现在的生意也不错啊,何必跟小人计较?”
车夫“吁——”一声停住了马车:“大少爷,叶姨娘,作坊到了。”
林世杰先下了马车,打算去扶叶紫灵,可是叶紫灵动作十分敏捷,他的手刚刚伸出去,人家已经跳下来了,还一边捶着腰往里走,一边嘴里嚷嚷着:“哎呀,累死了!”
林世杰直摇头:“我说,你就不能有点儿大户人家女子该有的矜持吗?这蹦蹦跳跳的,真是不像样!还有啊,既然知道累,干嘛还非要回来,直接回家不就行了?”
叶紫灵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来,并且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就组织好了反驳林世杰的长篇大论,准备滔滔不绝地发表一番关于女子不用笑不露齿行不动裙、你要是不喜欢我不矜持那尽管去欣赏高素月的矜持以及我这辈子还就不打算矜持了的言论。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林世杰走上前来,仔细端详了她一阵,然后严肃地说:“看看,发髻都有些乱了,脸上还有些灰尘。你呀,是个女孩子,知道吗?女孩子,就该好好爱惜自己。你看看你,都快弄得和我一样灰头土脸了。”
虽然是在责备,可叶紫灵不傻,自然听得出来,那目光、那语气里面,都充满了一种温柔的意味,就像前一世,爸爸妈妈看见她放假回家总会消瘦,就会用这样的语气责备她不懂得照顾自己。
叶紫灵有种想哭的冲动。
然后,当然没真的哭出来,但是,那番宏伟的长篇大论只能咽回肚子里。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叶紫灵赶忙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没关系啦,反正我在作坊里的身份是你的助手,不用那么讲究。”
林世杰又说:“我送你的那枚钗呢?怎么只见你戴了两天就不戴了?是不是不喜欢?”
叶紫灵直想翻白眼,那么贵的钗,六百两纹银呢,我能不喜欢嘛?可嘴上不能这么说,只得回答:“不是不喜欢啊,只是想着整天要在作坊里面跑东跑西,万一不小心摔在地上摔坏了怎么办?岂不是要辜负了你的心意?话说,那枚钗,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首饰啊!”
叶紫灵说的是真话,她是真的怕那么贵重的首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方面因为那是林世杰送的,另一方面,那可等于六百两银子啊!可得好好保护。
听了这话,林世杰的眼里尽是笑意:“这么说,你很珍惜我送给你的东西?”
“那当然了。”叶紫灵咽下了后半句话:您老人家送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我能大意吗。
“可是,自从你成为姨娘后,可就没有送我礼物了。”林世杰和叶紫灵走进了办公室,“记得以前,你经常会送我一些香袋啊、荷包啊、鞋袜啊什么的,都是你自己做的,精致得了得,很多人都打听我在哪家店铺买的呢。可是,最近这几个月来,我再也没见你拿过针线。对了,你打的络子又好看又结实,我还想让你给我打一个梅花络子,把那块玉佩带上呢。”
叶紫灵两眼一黑,差点儿摔倒。
林世杰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快坐下。”
叶紫灵痛苦地****着:“大少爷……我……我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容易头晕……”
林世杰认真着急起来:“那可怎么办啊?要不咱们这就回去,请大夫给你看看。”
叶紫灵急忙摆手:“不用了。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林世杰内疚道:“对不起啊紫灵,这几天,让你一个人两头忙碌,真是辛苦你了。”
叶紫灵刚要再说几句谦虚的话,只听得有人站在门外说话:“大少爷,叶姨娘,你们在吗?”
叶紫灵心中暗喜,胡大娘果然来了。还好,来得真是时候,要是再晚一点,我不会做香袋荷包、不会做鞋袜、不会打什么梅花络子的事实就要被戳穿了。
林世杰对着门外提高了声音,说:“在呢,胡大娘请进来吧。”
胡大娘完全没有了那天在厨房和叶紫灵对峙的嚣张气焰,而是垂着双手,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进屋子里,进得门后,就站在一个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林世杰奇道:“胡大娘,你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四章 巴豆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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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巴豆的来源
胡大娘用她那双骨节粗大、布满了茧子的双手揉搓着围裙,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叶紫灵不着急,而是慢慢呷着夏荷新沏的茶,一言不发,等着胡大娘自己说出来她所知道的一切。
这些天来,虽然在忙别的事情,可叶紫灵并未忘记她特意送出去的那三颗巴豆,有时候甚至半夜也会醒来,反复猜测胡大娘的反应。实际上,她对那三颗巴豆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最多,也就只有八分。她担心,胡大娘会索性破罐子破摔,说自己是诬陷她,因为,尽管作坊的厨房是胡大娘掌管的,而那一小包巴豆又是在胡大娘掌管的厨房发现的,但是,只要没有抓住现行,胡大娘完全可以来个一问三不知,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她叶紫灵没本事查明工匠们腹泻的原因,故意在厨房里放了巴豆嫁祸于她,然后拉上胡明义一走了之。叶紫灵好几次都在问自己,真的到了那种田地,她该怎么办?
所以,她寄希望于那个轮椅,或者不如说横下心来赌一把,赌在胡大娘心目中,究竟什么最重要。
现在看来,她赌赢了,在胡大娘心目中,当然是儿子的快乐最重要。
林世杰看胡大娘半天也不说话,更加纳闷儿:“胡大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里没有别人。你这个样子,真的和平时不一样啊,让我都不习惯了。”
胡大娘犹豫半晌,终于决绝地抬起头来:“大少爷,叶姨娘,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庆盛昌。”
林世杰更加惊诧:“胡大娘,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叶紫灵插进话来:“大少爷,胡大娘这么郑重其事,肯定是有重要的话要对我们说。我们能不能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好好考虑,她心里那些重要的话,到底要不要对我们讲出来。”又对胡大娘一笑,“胡大娘,大少爷和我都不着急,您慢慢儿想,慢慢儿说,如果觉得今天还没想好,那么先回去,明天后天完全想明白了再说也行。对了胡大娘,前两天我看见厨房里有一个很破旧的柜子,大家都说好几年都不用了,如果胡大娘这几天事情不忙,就把厨房整理一下,把一些不用的东西扔掉吧。有些旧的东西,该扔掉的,就不要舍不得,其实,扔掉那些旧的东西,厨房里看起来会更加清爽、更加简单,给人的感觉,也会更加轻松。”
胡大娘浑身哆嗦了一下,眼里流下泪来:“叶姨娘……我……我这老婆子真是糊涂啊……若不是您提醒,我差一点儿就要酿成大错了……”
至此,叶紫灵总是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是完全放了下来,因为,胡大娘肯说出这句话来,那就意味着,她一直想知道的那些问题里的其中一个,就要得到答案了。
胡大娘哭着说:“大少爷,叶姨娘,其实,那天工匠们拉肚子,是因为……是因为我偷偷在饭菜里面放了巴豆。”
“你说什么?”林世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胡大娘,你是不是今天……今天生病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胡大娘摇摇头:“大少爷,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我的确在工匠们的饭菜里放了巴豆,那些巴豆,是东记的东升给我的。”
东升?
二弟世伟的贴身仆从?
那天出现在闹市区那座豪华宅子门口的东升?
林世杰疲惫地冲着胡大娘摆摆手:“好了胡大娘,你别再往下说了。我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
胡大娘不知所措地看着叶紫灵,意思是求教,她该继续说下去,还是该把后面的那些话咽回去。
叶紫灵示意她先等一会儿,然后对林世杰说:“大少爷,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着一厢情愿的逃避,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我们是否有勇气面对,它都已经真实地发生了。所以,我们还是听胡大娘把话说完吧,至于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对待和处理这些事实,等胡大娘全都说完离开了,我们再细细思考,好不好?”
林世杰苦笑着说:“紫灵,你要我怎么面对你所谓的事实,难道,要我相信,真的是二弟在背后做手脚吗?”
叶紫灵说:“相不相信,大少爷自己会有个判断。只是,现在胡大娘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告诉我们一些事情,那么,我们还是让她说完吧,不然,她会良心不安的。”
林世杰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胡大娘继续说下去。
已然开了头,胡大娘的表情反倒坦然了:“那天,东记的东升到我家里去,我和老胡都很奇怪,因为我们虽然和他还算比较熟悉,可他从来也没到我们家里去过。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倒是痛快,直接就问,老店给我家老胡的工钱是不是一个月十两银子。我们虽然觉得他问得很突兀,可一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说,的确是一个月十两,这在庆盛昌三家店铺的工匠里面,是最高的了。”
“东升又问,如果别家木器店出更高的工钱,那我们是不是会考虑离开老店。老胡当即就说,不可能,老爷和大少爷待他不薄,他从没想过要到别的地方去。
“当时东升冷笑着说,如果,有人出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工钱,我们会怎么选择。说实话,我当时是动了心的,一个月二十两啊,多了整整一倍呀。要是有了多出来的这些银子,我们就可以让小虎过得好一些了。
“但是老胡不同意,说不能为了银子就昧良心。我当时鬼迷心窍,就骂他,你嫌银子多吗?我可不嫌多。有人愿意出高价,我们为什么要窝在老店?可是,我也想到了,这好端端的,我们要是突然离开老店,一定会引起怀疑的。所以,我就跟东升说了这个。
“东升听了我的话,给了我一包东西,我刚要打开看看,他说,别急,等他走了再看,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我不想要,尽管扔掉就是了。东升还留下了五十两银子,说是预付的工钱,老胡死活不要,硬是追出去好远还给了他。现在想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们真的留下了那锭银子,今天,我就真的没脸再见大少爷和叶姨娘了。”
胡大娘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眼神。
叶紫灵平静地问道:“东升给你的,就是那包巴豆吧。”
胡大娘点点头:“可不是吗?就是那包巴豆。东升还告诉我,如果我把这包巴豆掺到工匠们的饭菜里面,工匠们就会拉肚子,而你们也当然会来找我查个明白。到时候,我就借机把事情闹大,然后趁乱拉着老胡走人。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我们对老店有了二心。因为,我在老店作坊做饭做了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出过错,所以,没人会怀疑是我在饭菜里做了手脚。那天也是我运气好,正好老爷和大少爷都没来,只有叶姨娘一个人,我心想,叶姨娘刚来没几天,作坊里很多事情和很多人都不了解,一定没有胆量和我这样的老人儿计较,况且,即便是老爷和大少爷,会多少会顾忌我家老胡,因为,在整个宁州,在木器上面雕花的工匠,就属他手艺最好。所以……所以我就……”
林世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就在那天中午的饭菜里放了巴豆,然后,你找到了和胡师傅离开老店的借口?”
林世杰的语气十分平静,就仿佛对有人跳槽这事儿毫不在意。
可是,林世杰和叶紫灵的表现越是平静,胡大娘就越是心里没底儿,她颤抖着声音继续说:“是……是这样的……那天,我也是豁出去了,只是一心想着,只要离开了老店,就能拿到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工钱了,我的小虎……就可以过得好一点了……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啊,在我们乡下,足够一户人家过一年了。”
叶紫灵问道:“那么那天东升去你家中,有没有说过,究竟是哪位财大气粗的东家许了你那么高的工钱啊?”
胡大娘摇摇头:“这个他没说,可是我想,东升是一直跟着二少爷的,那么,一定就是二少爷想挖走我们老胡了。”
“可是,东升从头至尾,也没有提过二少爷三个字吧?”林世杰又问了一个问题。
“是这样的。东升的确没提二少爷,可是,如果不是二少爷,他还会为哪个木器店跑这么一趟呢?整个宁州那么多木器行,也就只有庆盛昌能出得起这么高的工钱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说是谁,对吗?”林世杰苦笑道,又冲着胡大娘摆摆手,“好了胡大娘,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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