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她必须在那股意念消失前赶快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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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雨桥!”
柯烈希在按了半天的门铃还没有反应之后,便失去耐心地大力拍打木门,若不是管理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骆雨桥的确是待在屋子没有出门,他真会以为这是一间空屋,不然除非是死人,又有谁能够在他制造出这么多噪音之后,还能够保持沉默?
今天下午,奉命盯着骆雨桥的手下通知他,她已经三天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厚重的窗帘阻隔了所有的视线,令人猜不透她究竟在里面做什么?或者是怎么了?这让他感觉不对劲。
这处休憩中心本是他公司的产业,位于阳明山的温泉区,平常是员工休闲度假的地方,偶尔也用来招待外国客户。
而现在为了方便,主办单位安排这次参加联合画展的画家全都借住在这里,就连管理员也是他雇用的员工,当然不可能冒着被开除的可能来欺骗他,更何况他还派了两组人员日夜盯着骆雨桥的行踪,但骆雨桥若是真如他们所言待在屋子里三天足不出户,那么她究竟是怎么了?这三天她又是怎么过的?据管理员报告,屋中并末放置任何存粮,而骆雨桥先前也并未购买任何食物,或是打电话订购外卖,那么她是如何度过这三天的?
难道她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加着急,若不是管理员取来了钥匙开门,他已经快要将木门给拆了。
一打开门,一股浓烈的松节油与亚麻仁油混合的气味扑鼻而来,柯烈希不禁皱紧眉头,天!这呛鼻的气味足以熏昏一头大象,骆雨桥如何能够受得了?
不过显然地,她这三天都在作画,这发现倒是让柯烈希稍微安心了些,至少她不是想不开,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管理员赶紧打开窗户让室内的空气流通,而他则是匆忙地往里面的房间找人,至少他能够确定骆雨桥已经有三天未进食了,她的体力能受得了吗?再健康的人也受不了三天不吃不喝,何况她的身体。
正在担心的时候,就发现乔羽若倒卧在一间临时被腾出来权充做画室的房间。里面放置着几幅画,旁边一张大桌子上堆满了许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刷子、笔、颜料、调色板、昼刀、油壶,还有松节油与亚麻仁油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画架上还有一幅被白布覆盖的画作,显然是刚完成的作品。乔羽若就躺卧在这幅画作底下,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身上沾满了许多油画颜料,看起来十分狼狈。
“雨桥!雨桥!”柯烈希一触摸到她冰冷的身体,还有额头的高温不禁大吃一惊。
“快点去叫救护事——不!那太慢了!开车直接送她去医院!”他慌张地抱起她,一转身就看到两名突然出现的男女。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语气不善地问道,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躯体,像是担心被夺走他最珍爱的宝贝。
康琳耸耸肩,“大门又没有关,任何人都进得来。”她看了被他紧抱在怀里的乔羽若一眼,“我是医生,无让我看看她的状况。”
柯烈希一听,立即二话不说地将她抱到隔壁的卧室小心地安置在床上,康琳迅速地上前诊视她的身体状况。看到康琳皱紧的眉头,柯烈希顿时慌张起来:“她是怎么了?要不要紧?”该死!他该早点过来的!
康琳看了他一眼,冷静地说道:“没有什么大碍,疲劳过度有些脱水现象,帮她打瓶点滴,让她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这里的医疗中心可有这些设备?”
管理员连忙说道:“有!有!我去找医师要。”
“等等!”康琳连忙叫住正要往外冲的管理员,“我还要些营养剂,如果有的话也一并拿来。”
她取出纸条迅速地写下几个字交给管理员,柯烈希朝跟来的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要他们也跟着过去,瞧那管理员紧张的模样,可不要拿错了药剂。
康琳若有所思地看着柯烈希,他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对乔羽若的关切,并非只是做做样子,而是那种因为珍视着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而发自内心的关切,还有在看到她虚弱的模样,虽然经过掩饰却仍然尖锐的痛楚。
若真是无情怎会令他心疼?但是他的情是否会对乔羽若造成更大的伤害呢?她知道她那曾经伤痕累累的心灵其实一直未曾痊愈,她已经脆弱得禁不起任何伤害了,她能够放心地将乔羽若交给柯烈希吗?
柯烈希一回头就看到康琳若有所思的神情,和那双如手术刀般锐利的眼神,似乎正在剖析他的心灵,他有些无法承受地转过头,看到昏迷不醒的乔羽若心中又是一痛。
“我帮小乔清洗一下,换件衣服,你们先出去。”说完,康琳已经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他们转身退出卧室。
“她常常这样吗?”柯烈希问着站在画室的石磊,他正一脸深思地看着那幅被白布覆盖着的画作。
“不一定,端看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作画!”石磊头也没回地说道:“有时候她一认真起来,就像是被恶鬼追赶般,不到结束最后一笔,绝不停止。”他忽然回头看着柯烈希说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我是从……”柯烈希怔忡地说道:“她的画。”
“画?”
“我对艺术一窍不通,看不懂也懒得去思考它们所要表达的意念。但是自从失去羽若之后,我忍不住想要搜集保有属于她的东西,想去探索她所处的世界,也想了解她又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以前她天天待在我的身边,而我却对她一无所知,我甚至在她离开之后,才知道她是艺术学院的高才生。她在油画方面有极高的造诣,而她对艺术创作的热情并不输给任何一名大师,可是当她待在我身边时,却从未拿起过画笔,画过任何一幅画!”柯烈希干涩地说道:“是我扼杀了她对艺术,甚至对生命的热情。我派人到美国去搜集她的作品,并把它带回来,她的画挂满了我的住所还有办公室。闲暇之余,我就盯着她的画,借此进入她的世界,虽然至今我还是看不懂其他艺术品所要表达的意念是什么,我唯一懂的只有羽若的画,也只认得她的画风笔触。虽然现在她的画风有很大的改变,笔触也更加成熟,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作品,她的画风已经深入我的骨血,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认错的!但一时之间我还真不敢相信,我担心那只是我的错觉,害怕那会是更大的失望,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派人盯住她,然后,在偶然的机会下,我取得了她的头发。”
石磊明了地点了点头“你还保存着羽若的头发,再将她的头发拿去做比对,由此进一步证实了她的身分。”
“知道她还活在世上,我固然高兴,但我却不敢贸然接近她,一方面我不知道她是否可能原谅我,另一方面我也担心她会再度消失,”柯烈希略微苦涩地说道:“单凭你们能够替羽若重新塑造一个如此完整又找不出破绽的身分,我就知道你们绝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的人物,我也知道你们绝对有办法让我一辈子都找不到羽若。如果她真的不肯原谅我,那么我只要能够远远地看着她就够了,毕竟我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她,我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不值得原谅!”
石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道:“最终的决定还是得看羽若,我们只能以朋友的立场从旁给予帮助,却不能够为她决定将来的路。”
柯烈希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这时候管理员和柯烈希的手下已将所需要的药剂物品全带了回来,康琳迅速地指挥他们架起点滴器,自己则忙着用注射针筒将几种药剂注入点滴瓶里,她轻摇着点滴瓶待药水充分混合之后,才为乔羽若注射,在这些过程中乔羽若仍旧深深地沉睡着。
当一切弄好之后,康琳轻轻地说道:“让她好好休息,很快就没事了,我们明天再来看她。”她似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乔羽若一眼,右手直觉地伸向石磊握住他的大手,她需要力量来支持她的决定。
她定定地看着柯烈希说道:“小乔将她的理想、热情、经历与痛苦全投射在她的画上,她的画可说是用整个生命力熔铸而成的艺术结晶。你去看看,也许就能够了解到她的心情,还有她的挣扎。”她顿了顿,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我不确定是否该把小乔交给你照顾,即使只是暂时。她太敏感,也太容易受伤,而她复原的能力又太薄弱。如果你再度伤害了她,辜负了我们的信任,我们是绝不会放过你的!”像是怕自己会反悔般,她拉着石磊的手迅速地离开。
出了大门,石磊的车就停放在路边,上车前康琳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石磊见状不禁微微一笑,一手揽过康琳的肩膀为她打开车门,一面安慰她道:“柯烈希是爱她的!”
他知道她的担心,但人各有命,乔羽若的未来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要怎么过。
康琳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当我听到他在叙说往事时,他甚至舍不得用死亡的字眼来说明小乔当时离开他的方式,那时我就了解到他有多爱小乔了。”
“那你还担心什么?”
康琳放松地倚靠在他的肩膀说道:“爱的毁灭性有时更甚于恨,柯烈希的恨几乎毁了小乔,那他的爱呢?小乔再也禁不起另一次的感情创伤了,而且,我也不确定小乔是否真的还有勇气与柯烈希在一起?爱他是一回事,长久的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石磊轻吻着她的额角说道:“放心好了,如果小乔最终还是决定离开柯烈希,我想柯烈希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用胁迫的手段留下小乔,至少,我们绝不会允许他那么做!”
康琳微微一笑,“我知道,只是……”雪白的藕臂柔媚地缠上他的颈项。“我一直很感激小乔,当初若不是她适时地伸出援手,我们现在也不能够在一起了,我们的幸福是她所赐予的,所以,我希望她也能够跟我们一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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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画吗?”
柯烈希打发了管理员和手下之后便站在那幅刚完成的画作前,他瞪着覆盖着画作的白布,犹豫着是否该掀起来?
她恨他吗?她是否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也许答案就在这幅画里面,他却鼓不起勇气揭起那白布,他担心乔羽若还是决定离开他,甚至于连恨都不屑给予。如果是这样,他是否还有挽留她的机会?
柯烈希喃喃自语地说道:“一切的答案都在画里,是吗?”
他掀开了白布看到那幅画。
漫天的大火以可怕的破坏力炽狂地烧毁一切,吞噬了所有。在狂烈的大火前,一团具有男性形体的火焰带动着一片席卷而来的烈火逼近一洼小水池,池上一道具有女性形体的水柱正因逐渐逼近的高温而痛苦着,可是又炫惑于烈焰的光与热、力与美,明知是痛苦的毁灭,却还是忍不住对那团烈焰伸出纤细的手臂,然而还未碰触就因禁不起周遭的高温而逐渐地蒸发,大量的水蒸气从手臂腾腾地冒出来,氤氲的水气笼罩着她,显得格外凄美。
虽然痛苦万分,可她却没有将手臂缩回来的意思,而那团骄狂的烈火也丝毫不在意是否会伤了柔弱的她,残忍地伸出强而有力的手,握住那只已快被蒸发的手臂,已快干涸的水池怎禁得起千军万马般漫天大火的侵凌?水火本就不能并存,何况烈火的背后还有另一团女性形体的火焰环抱着他的腰身,依偎着他,同时也助长了火势,单薄的小水池既无路可退也不想退离,她悲惨的命运已是显而易见的了。
一股热气陡然涌上了眼眶,柯烈希抖着手,将白布覆盖在油画上。他回到乔羽若的卧室,站在床头深深地看着她。
他知道乔羽若已经醒过来了,但或许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吧!她并没有张开眼睛,眉底眼下布满了轻愁。
柯烈希没有硬逼她张开眼睛,他在床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低低柔柔地说了起来:“我爱你!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哄你、骗你或是要伤害你,更不是为了内疚、歉意或是补偿,而是,确实、清楚地了解了我感情的归依,听到了随着每一次心跳的悸动所呼喊出来的声音。我早知道这一点了,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感情,直到你决然地离开,这才让我清醒过来,却已经没机会对你诉说我的爱意了。幸好!老天又给了我机会!”
“我不敢说能够完全忘了秀青,我不想骗你,事实上我是不可能忘得了她。那时候的我,确实是爱着她的,对她的爱意虽然没比对你的来得深,但如果继续交往下去,也许会更深也不一定,对于这一点我从未深究过,每次想起她,总是内疚多过一切。总是想着,如果当时没有对她隐瞒身分,如果当时不要让自己卷入高阶层的权力斗争,或者能更小心不要让秀青受到波及,如果当时能保护她周全,如果她没有死,那么不管如今我对她的感情还存不存在,至少不会是永远的缺憾,不会是永远也弥补不了的伤口。”
“但是秀青死了,我亏欠她的永远也还不了,因为我永远无法卸下罪恶感,所以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如果说我从秀青那儿埋葬了爱人的能力,我却是从你这里获得了爱情的生命,我并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爱上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你?当我发现时,我对你的爱已经强烈到我无法忽视的地步了,但我所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害,却不是一句我爱你所能够弥补的。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这些伤害,不知道我是否还有机会赢得你的爱?如果,我现在立誓,我会穷尽一生,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你、疼你、宠你、尊重你,你是否愿意给我机会?是否愿意——嫁给我?”
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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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羽若震惊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了那一双清澈深邃的瞳眸。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可是在求婚?那瞳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可是爱恋?他真的爱上她了?
柯烈希定定地看着她再次问道:“你愿意吗?”
乔羽若收回一脸震惊的痴呆样,平静地说道:“我很累,别吵我。”
柯烈希愣了一下,略微诧异地扬起眉毛。“你……”
“闭嘴!别吵!”她别开脸翻了个身,还很干脆地拉起被单,彻底隔绝他的视线,免得被那双如火炬般的电眼干扰了睡意。她打了个大呵欠,真的累了,有什么事情等她睡饱再说。
听到她乎稳规律的呼吸,柯烈希彻底愣住了,曾经设想过千百种她可能会有的反应,就是没有料到这一种。在听完他挖心掏肺的告白和求婚之后,她竟然就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她的?
柯烈希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好吧,就让她好好的睡一觉。等她睡醒了,他们再好好地、慢慢地、长长地谈,一直谈到——
她同意冠上柯太太的头衔为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