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天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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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剑天澜录-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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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不知多久,张随悠悠醒来,发现房中一片漆黑,离天亮还早得很。自己全身燥热,心脏半天才跳一次,份量重得几乎要冲破自己的胸膛,嘴唇干裂,口中发干。眼睛又干又热,一睁开两只瞳仁便针刺一般的疼痛。

    原来他不小心睡了过去,那凝聚一处抵抗毒素的内力便极快散去,毒素失了堤防,便顺血脉蔓延至全身。张随摸摸身边,那扇铁门下半部分已经被自己身体暖得烫手。此时他神智已经稍有迟钝,只是简单挪了个地方,靠着冰凉的石壁再次睡去。

    这夜里张随不知醒了几次,每次醒来便是换个地方,然后继续半昏半睡。这不知名的毒素散布全身,侵蚀到他中枢神经,张随的神智较往日混沌许多。饶是如此,他仍隐隐想到:“姬有容中针不多时便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这个念头只在脑中转上一转,便又昏睡过去了。

    一声鸡鸣传来,张随朦胧醒转,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窗外天已蒙蒙亮了。张随闭眼就要继续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身体虽不如半夜那般可怖的滚烫,心律也稍为规整,可依然十分难受。全身忽冷忽热、半冷半热,太阳**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同时攒刺一般疼痛,脑子里好似有一把尖锐的匕首在搅来搅去,思考也觉得费力。嘴唇开裂,张口便是刀割一样的疼。浑身乏力,不要说动动手指,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随默默忍受着这份煎熬,心道:“昨天的棍刑算得什么?现在我才算真正奄奄一息呢!”

    破晓之前的那一时半刻,是一天中最为寒冷难熬的时间段。如果能熬过这段时间,那么第一缕阳光马上就会照到你的身上。张随慢慢咀嚼着这难以忍受的痛苦,不多一会儿,天色逐渐变亮,天地间阳气回升。张随全身凝力,吃力地翻过身子,四肢着地爬在地上,大口吐纳着,借这阳气回复着自己的力气。

    一人脚步从门外传来,接着还有一声长长的哈欠。小胡明显是斗了一夜牌九,打开铁锁无精打采道:“饭!”张随奋力站起,也不耍什么花招了,左手直接托出那布袋向小胡吹了一口气。小胡正在困倦,闻到这曼陀罗香,仰天向后倒去,那食盘“噼里啪啦”几声掉落在地上。

    张随右手隔布捏住银针,迅速伸出窗外,在门上的锁孔里捅来捅去。甬道那头牢头叫道:“小胡,怎么了?”张随脑子一阵阵隐痛,听得这声喊,心中一急,那银针“嘣”地断了一截。

    那边博彩的休息室内,传来椅子响动,室内人已经站了起来。张随双眼要喷出火来,将手中半截断针几乎全捅进那锁孔中。那边牢头走出休息室,看见张随试图开锁,大叫一声,飞步赶来。

    就在他大叫的瞬间,张随感到手指一震,心道:“好了!”忙把右臂抽回,打开铁门。那牢头已经冲到门外,张随不待他作势,左手布袋在他面前一挥,那牢头一声不吭地倒了。这铁门既已打开,那些斗了一夜牌九的牢子们再没人能阻得住手持曼陀罗的张随,一个接一个全都睡倒了。

    张随不顾身上难受,匆匆扒下一人内着的棉衣自己换上。到休息室中找到了自己被搜走的物事一把纳入怀中。眼角看见桌上半壶暖茶,当即拿起一气喝干了,顿觉浑身舒畅许多。

    此时天未大亮,张随避开清洁夫和门仆,潜出刑部大牢,融入街上人流,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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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天变】………

    张随虽然逃出了刑部大牢,但心思并被松懈,边走边想:“接下来不用说,我这个逃犯会被天下通缉。若似这般走,走上一天一夜也难免被抓回来,须得找个安全的所在。”赵巨炎在北京留下的家业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家,不一定能保得了自己,自己也不能前去给他们添麻烦。

    张随边疾走边思虑,脑中疼痛越来越厉害,双眼又开始像半夜里那样刺痛,那半壶暖茶带来的力量也在迅速流失。他一夜苏醒昏睡反复多次,刚才曼陀罗香弥漫空中,他也吸入不少,此刻困意甚浓。

    蓦地,张随看到前面一道朱红色高墙,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暗叫道:“皇城!躲到皇城里面,包准那些金领捕快不敢去搜查!”

    主意已定,脚下加速。到了那红墙外面,张随看到不远处有个门口,上面一块黑底白字的招牌上写着“浣衣局”。一个中年仆妇吱吱呀呀将门打开,在门边的一口小钟上重重敲了一下,随后打个哈欠,又回到门里去了。

    此时天色已亮,城中众商家逐渐鼎沸起来。张随心道:“那一声鸣钟定是早起的号令,院内的众女工就要出动了!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强忍身上伤痛,脚下踩出迅捷的步法,转瞬绕进了浣衣局的大门。

    他飞身进去后,还没到十声数,数十位睡眼惺忪的女工从房中走出,在院中穿梭来往。

    同浣衣局挨着的正是御膳房,这样安排建筑,是考虑到万一御膳房走水,可借浣衣局那“浣”字的三点水压制火神。张随并不缺乏藏身经验,钻进一间偏僻的房间将门掩好,看到房中半边是成堆的干草,半边是成垛的木柴,料知此处是柴房。他困倦已极,也没多想,钻到草堆里就沉沉睡去。

    这一睡六识俱灭,稀里糊涂又不知过了多久。张随好似陷身烘炉与冰窖之中,骨肉、血脉、脏腑、筋骨、皮肉忽冷忽热,痛苦欲死。

    张随在睡梦之中,只觉脸颊一冰,登时醒转。张开眼睛看了一霎,两只瞳仁便烧红的铁针扎了一般又是灼痛又是刺痛,只隐隐看到几个黄衣的带刀人,一人持刀站在自己面前呵斥着什么。张随伸手揉了好一会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众人原来是宫中侍卫,心中一慌,暗道:“绝不会有人料到我藏身在皇城里的!他们怎么会突施搜查?宫中侍卫俱是一流好手,这下糟了!”那先前用刀面把自己激醒的人好像是问了好几句什么,见张随不答话,一刀当头劈来。

    张随见这一刀迅捷沉稳,刀光几不可见,暗赞一声:“好刀功!”可他如今根本没有格架还手之力,这一刀劈下,眼看就是必死之局。慌乱之中,张随顺手一摸,摸到一块硬物,不遑多想,拿起就往头上一挡。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的原来一截拳头大的老树根。树根是一棵树上最坚韧的部位,即使拿巨斧大锯也得半天才能分解开来。只听“泼”地一声响,那侍卫刀锋嵌入那块树根。虽然他手中长刀不致砍下,但张随此刻神衰力竭,左手拿捏不住,那块树根脱手击在他额上,血流满面。

    那侍卫手腕一振,将刀锋上嵌着的树根甩出老远。一人像是众侍卫头目,走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潜入皇城有何企图?”张随定睛看这人时,见是三十岁上下,面如冠玉,动作矫健有力,心知此刻碰上皇城侍卫队,定然百死莫生,不由万念俱灰,长长叹了口气,心道:“我这般拼命挣扎,用尽心智力气手段,终是逃不过那奸人的手心!难道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么?我实在不甘心!”

    那头目见张随不答话,嘴角微微一扬,好似是笑了一笑,道:“就是他了,下手!”众侍卫齐齐拔出刀来,向张随身上砍去。刀光四面八方成渔网之势而来,凛冽的寒气已经沁入了脸颊上的毛孔,张随此刻几近油尽灯枯,怎生得脱?即使是人杰如他这般,面对死亡也不禁面生恐惧之色,张口欲呼。

    *****

    同是这一日上午,张潇又传了伽修五招剑招,伽修勤奋练习不止。韩泠泠走到天井外的走廊里,看了张潇一眼。张潇会意,忙跟了过来。韩泠泠面色冷峻道:“有四件事。”张潇看她脸色不好看,心头沉了一沉。

    韩泠泠道:“第一件事,那师氏父女二人从他们那座‘羲皇楼’退了房不知去了何处;第二件事,刑部大牢今早有人越狱了,那人正是你的随师兄。”张潇听到这里,长大嘴巴,差点惊呼出来。韩泠泠继续道:“第三件事,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一具尸体,正是那鹰爪力门下的赵先生。从尸体上来看,他是被一人用掌力震断了心脉。”

    张潇道:“一定是随师兄了!他越狱后便找那姓赵的复仇!”韩泠泠道:“不然。张随越狱是今早的事,可那赵什么两天前就已经死了。我估计,是他和同伙自相残杀。”张潇道:“有理。第四件事呢?”韩泠泠道:“第四件事,今日一大早,皇城里的侍卫把宫里宫外搅得鸡飞狗跳,把那些太监、宫女、仆役等人好一番拷问,还打死了几个,看样子是在搜查什么重要人物。”张潇奇道:“难道他们搜查的人是随师兄?”韩泠泠摇摇头道:“我不这么想。就算张随越狱后逃进皇城,那么为何要动刑拷问这些人?他们也没有理由为张随隐瞒。在宫中生事的,应该另有其人。”

    张潇又道:“姜大人已经说了要保随师兄,他为何还要越狱?随师兄一向沉稳,若非紧要关头,绝不会如此孤注一掷。”韩泠泠沉默了片刻,道:“姜大人的条子是昨晚送去的,而在此之前,张随据说在狱中受了一番酷刑,奄奄一息。”张潇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韩泠泠叫道:“你说什么!?”韩泠泠负痛,啊地叫了出来,伽修闻声也向这边看来。

    张潇发觉失态,抱歉地看了韩泠泠一眼,转头对伽修说道:“今日的课程到这里结束了,你回去勤加练习,明日再来。”伽修躬身称谢,倒退着出去了。

    韩泠泠目送伽修远去,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说那父女俩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是不是他们帮助张随越狱的呢?如果是这样,那就不用担心了。”张潇道:“他们来北京,和别人有要事相商。今日是正月二十四,算算他们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韩泠泠点点头,又道:“但是仍排除不了他们帮助张随的可能性。”张潇烦躁道:“现在再怎么猜测也是枉然!不过随师兄遭了大难是真的!”他在原地如困兽般走了几个来回,坚决道:“我再去找姜朔!”说完快步走了出去。韩泠泠靠在廊柱之上,想起张随受刑几死,心如刀绞。

    正月即将过去了。一阵春风吹过,天井里的三棵桃树都已抽枝发芽,可韩泠泠心里丝毫没有春日来临的欣喜。仅仅是两天前,张随还暗中帮助自己接下师公延那块爆椒排骨,现在他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这样想来,简直令人肝肠寸断。韩泠泠还以为自己要泪如泉涌,可她蹙了半天眉,却硬是挤不出来一滴泪水。

    张潇随手扯过一件薄袍披在身上,快步走向姜朔所在的“城北平安所”。转过几条街,张潇换了一口气,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伸手扶住路边一棵老树。

    《左传》里有一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张潇此刻便是如此。他扶着老树,心里想:“随师兄越狱出去,无罪也变得有罪了。他清白的时候,姜朔保他有理有据,现在再找姜朔,还有用么?反倒是让他难以做人。”一时四顾彷徨,感觉自己浑身绷得紧紧的,就是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蓦地,一人忽然站到了自己面前,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张潇定睛望去,这人头戴灰色棉线帽,身着毡毛大氅,原来却是恒因。

    张潇奇道:“大哥,你不是要排演么?怎么有空出来?”恒因笑道:“今日上午才排了两遍,就有一人来把延空师叔叫走了。师叔走之前说,要到晚饭前才回来,我们几人便换上便装,四处看看。哎,来了这两三天了,我还没离开过那间驿馆呢!”

    他说得兴致勃勃,可张潇忧心张随,哪里笑得出来?恒因也看出张潇必然遇到了烦心事,也不多话,看到不远处有个茶摊,拉着张潇就走过去坐了下来。张潇四处一打量,原来这个茶摊正是自己三日前初次抵京时同丁学之一起喝茶的地方。自己这两天又是收徒,又是辩论,又是传功的,不想现在又回到了起点。自己虽仍在这里,可丁学之去向不明,张随生死不知,师氏父女不告而别,陈仲平也有了正经事务整日忙碌,恒因性格豪爽却不知心,全世界好似只剩自己一个闲汉,不由悲从中来。

    张潇没精打采地伏在桌上。旁边一张桌子上,也有一人不住叹气。另一人问道:“史老头,往日你不都挺精神么?今天怎么这么萎靡?”张潇听到“史老头”,加了几分注意。

    又有一人道:“对了,我今日看见史大姐好像回家了。她不是在浣衣局做事么?怎么还能回家?”那史老头伤心道:“可怜我那女儿,十根手指都快被竹签夹断了,宫里的侍卫心都是石头做的!我家大姐虽然证明了自己清白,可双手重伤,只怕再也回不到浣衣局了!”

    众人听得此话,都喧哗起来,一人好奇道:“你家大姐为什么受罚?”史老头哀哀道:“你们还不知道么?皇城里为此都死了几个人了!怀胎六个月的皇后……她……”众人一听,忙催道:“怎么了?”、“皇后怎么?”、“快说!”。史老头顿足拍膝道:“皇后流产了!小皇子没了!”

    此言一出,好似晴空里炸了一个霹雳,四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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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获救】………

    一股纯正阳和的内力不疾不徐地从背后至阳**上传来,全身热乎乎暖洋洋的好似泡进了温泉里。受这外来内功的激扰,张随本身的内力也不由自主随之运转起来。他从昏迷中醒转,还以为自己到了阴间地狱,直到发现有人在以纯阳内力助自己治疗内伤,这才确定了自己仍然活着,不由暗叫一声:“侥幸!”

    那时他被众侍卫围攻,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眼看死到临头,张随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叫:“国师救我!”随后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之前他听到那侍卫头目道:“就是他了,动手!”心中一沉,猜到自己肯定要被当做替罪羊,便叫出了那么一句。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只要这几个侍卫把自己最后一句话报上去,陆鼎也不会好过。他自己有疑案在身,这封王之事当然无法再提,也不会再有人支持。

    现在看来,自己倒像是被保护起来一样。是不是什么人想在自己口中掏到陆鼎的罪状?那么好办,一通胡诌后设计逃走便是了。

    张随暗出一口气,却并没张开眼睛,全身放松假作并未苏醒,任那股内力牵动着自己的气息来修复脏腑。又过了一阵,自己身后那人缓缓收功,缓缓将自己身体放平,吁了一口气。这时又有一人道:“大师辛苦了。”那助自己疗伤之人边站起边道:“这并不是厉害的内伤,只是冷热相激,牵动心脉,才导致脏腑错位。就比如两军交战,战后的战场狼藉不堪是一个道理,这种程度的内伤并不难医治。”

    张随心道:“这人既称‘大师’,想来是方外高人。”又听那“大师”道:“他身上毒素遍及全身,看似可怕,实则经过血液稀释,浓度反而降低了。只是毒素扩散,没个十多天无法全解。依贫僧那张方子,每天几服药下去,再加上人体自身的排毒调节能力,解毒也很容易。内伤和毒都解了之后,那外伤便只是时间问题。老爷手下名医虽多,却只能治皮肉之伤,这些疗伤、解毒之事,还得依靠我们江湖人吧!”他说这话时,并非居功自傲,而是一种打趣的语气,甚至还笑了两声。

    张随不动声息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床边有一位背对着自己的人和一位长髯及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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