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阳,唯有潼关官道一途可行。
现在潼关官道挤满了东出的士卒,不见任何商旅。
房玄龄,杜如晦骑驴随行在李世民身侧。李世民跨骑的一匹红马,乃是自波斯而来的名骥,李世民将其名为什伐赤。
房玄龄见唐军关中锐卒,不得不自己背着干粮,跋涉于潼关道上,不由叹息言道:“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洛阳在王世充,黄河漕路不通,连广通渠也是荒废,舟船无以运粮,累士卒不得不赢粮而行,实大耗体力。”
杜如晦言道:“南北漕运,并就是大不易,黄河漕运两大难,一是渭河难运,当年汉武帝立都长安时,每年漕米渭水可运四百万石,渭水可驶万石大船,而到了大业年间,渭水每年不过二三十万石,就算广通渠通畅时东来漕粮不过百万石。二是三门有砥柱之险,漕船从洛口到陕州须用弃舟而运陆。开皇年间,天子下诏凿砥柱,最后却不了了之。”
房玄龄听了言道:“故而洛阳不破,关中难富。破王世充后,再重开黄河漕运。而今长安粮价居高不下,此番东征河南,以粮米储备只能支撑一个月。”
李世民哈哈笑道:“故而我们要破王世充,唯有就粮于敌。天下六大官仓,王世充居洛口,回洛,含嘉三仓,积累南北之粟,以实东都。我们破任何一仓,都足以供给东征大军军粮之需的。”
房玄龄言道:“秦王,此次攻郑,以卑职看可以效仿,赵破刘黑闼之例。”
李世民问道:“如何说来,孤洗耳恭听。”
房玄龄言道:“赵国这一次破刘黑闼,不过两个月,连下河北数郡,实出乎微臣意料。以微臣之见,赵军能胜除了兵马骁勇,刘黑闼人心未定外,其因有三。”
杜如晦催促言道:“房兄就不要卖关子了。”
李世民亦是笑了笑,房玄龄肃容言道:“一来是利用永济渠之便,李重九以水路轻取,绕过夏军重兵把守的高阳城,而沿运河而下,河北各郡皆是望风披靡。”
“二来李重九从宇文化及手中,夺得黎阳仓,以黎阳仓中粮米源源不断供给南征的十几万大军,否则以赵**粮之储,不到十月,兵粮就早已竭尽。”
“三来李重九行分进合击之策,主力临于大名,迫刘黑闼不得轻离,而尉迟恭,徐世绩,郭孝恪三路人马,分进而合击,连战连捷之后,大军包围洺州。此三因对我大唐攻伐郑国,都可以有借鉴之处。”
李世民听房玄龄之言,目绽精光言道:“房先生之言十分中肯。孤有所得。”(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 母凭子贵
在中原唐郑之战刚刚开始,赵夏之战快到了快要收官时候,而在千里赵都幽京此刻却是稍显得宁静。
幽京仍是秋雨连绵,西山的枫叶尽染。
临朔宫的宫墙依旧,坊间酒楼到处谈得都是赵夏之间这场倾国决战。
在幽京城南门永济渠码头之上,一艘三桅帆船,在数艘乌头船的簇拥之下,缓缓驶至幽京外的码头。
码头上早用帷幕遮成了一条通道,帷幕之外自有士卒们把守。见此一幕,在永济渠跑惯码头的人,都知应是什么官宦之家女眷所乘之船,至幽京登岸了。
北地男女之防虽不严,但大家大族之中,仍有女眷不能抛头露面的礼数。一般的世家登岸,码头上守卫的都是部曲,家丁,也只有官位不小的官宦之家,才动员得起官兵。
一般的人也就看到这里,也就琢磨得七七八八了,唯有有眼色的人,才看出这守护码头士卒身着着清一色的锦袍,这并非地方上的乡兵,也绝非幽燕府兵,而是临朔宫中的内廷军。
船梯刚刚搭好,几名粗使婆子,丫鬟即上前撑伞,在码头边一名披着淡青斗篷的女子在候船,她们身后还有丫鬟在帮着打伞。在伞下之见这位丽人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梳了了个圆髻。
这名女子都望着船舱方向,看着来人。
随即着一名着素色斗篷的女子,从船舱走了出来。
说完这名素色斗篷的女子走出船舱后,看着幽京码头。怔怔出神,一旁宦官上前一步提醒言道:“娘娘船上风大。”
萧皇后点点头。回望幽京码头一眼。
一旁老迈的宦官,言道:“娘娘可是想起了先帝。”
萧皇后言道:“当初伐辽东时。我与先帝乘龙船也是在此码头上岸。”
闻言几位侍奉在萧皇后身边几位宫里老人亦垂泪。
萧皇后止住悲意,言道:“今天是哀家与公主重逢的日子,不提这些伤感之言。”
萧皇后出舱走到船梯前,当下那名身着淡青斗篷的女子迎了上去,跪拜言道:“拂衣拜见娘娘。”
萧皇后神情亦有几分激动,言道:“原来是拂衣啊,我的长乐可好?”未语双目已泪已婆娑。
拂衣情不能自抑地跪在地上,言道:“公主一切安好,公主让奴婢向娘娘告罪。公主怀了身孕,正在养胎,不能亲至码头迎候,公主日日夜夜心底都在惦记着娘娘。”
萧皇后一听右手捧心,泪水唰唰直落,口中却言道:“长乐安胎要紧,快带哀家去见她。”
说完萧皇后登上车辇,宫人放下垂帘之后,拂衣在一旁言道:“幽州士人百姓。都望能一睹娘娘天颜,范阳卢家,太原王家,以及官吏都有女眷。要来临朔宫拜见娘娘,是否代娘娘将她们拒了。”
萧皇后沉吟言道:“暂时不必,过些日子再见。”
说到这里萧皇后垂目养神。车辇在巡城甲骑,内廷军护卫之下绕城而过。直抵临朔宫。眼下萧皇后自也没什么观看城中景致的心思,只想快一点到临朔宫。
到了幽京北门行驶过甬道。车驾内侍奉萧皇后的老嬷嬷,看向远处的临朔宫,不由摇摇头言道:“临朔宫是当年先帝伐辽东时,暂居的行宫,已有多年没有修葺过了。不要说比长安,东都的宫城,连江都的十几座行宫也是比不上。看来公主下嫁是受苦了。”
萧皇后听了良久没有说话,心底虽还是心疼女儿,但言道:“听闻赵主喜简朴,长乐嫁给她,自要替操持一切,前朝因奢而亡,自当引以为鉴,到了这里,就入乡随俗吧。”
那老嬷嬷听了连忙称是。
车辇直入宫城,来到后宫后,萧皇后下了车辇,但见六名宫女一并向萧皇后施礼,而萧皇后在此换坐步辇,直入后宫。
此时秋风萧瑟,临朔宫庭院中也没有什么景致,萧皇后心念女儿更是直入寝殿。随萧皇后的嬷嬷,宫女,以及拂衣都知趣留在殿外,以作回避。
萧皇后绕过屏风,入了卧房,但见卧房内大红色罗帐被银勺勺着,杨娥皇就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杨娥皇半枕着迎枕,身着小袄,青丝绾起。
萧皇后待看见原先承欢膝下,及笄的女儿,眼下及腰的长发已是盘在头上,嫁为妇人,萧皇后不由心间一酸。母女二人再见先是喜极而泣,之后萧后言过喜过悲对养胎不好,杨娥皇才从了言,满脸露出重逢欢欣。
萧后见杨娥皇仍是搂着自己,露出往日娇憨的模样,心底又喜又愁,喜得是女儿婚后所托得人,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否则女儿不会仍是如此少女不知愁的样子,不过愁的是……萧后想到这里言道:“眼下你已是为后,将来赵王若大业有成,你将母仪天下,怎可还是如此模样。”
杨娥皇吃吃笑着言道:“母后,母仪天下那又如何?还不是为人家的女儿,为丈夫的妻子,为子女的母亲。”
萧皇后听了暗暗点头,但心想不可让女儿再如此下去,当下脸上毫无笑容。
杨娥皇本想撒娇的,但见萧皇后却露出肃容,当下吐了吐舌头,言道:“那母后,有何示下?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萧后认真地言道:“为娘不是要说你,是为了你好,你刚刚新婚不知道,赵王宠你,乃是新婚之故,但过了一阵腻味了,你岂可指望恩宠一辈子。”
杨娥皇言道:“母后,你放心,小九不是这样的人。”
萧后言道:“世间最冷不过帝王心,为娘经历宫中三十年,见了多少风华绝代的佳人,最后落个身困冷宫,骸骨无人收的下场。”
杨娥皇笑着言道:“母后,你这么说,是说我乃是以色侍君的女子了。”
萧后也被杨娥皇逗乐,言道:“为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女儿岂是以色侍君那般低微女子,不过李重九现在宠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宠你,做女人多为自己想一点,终是没错。”
杨娥皇言道:“母后你的意思?”
萧后言道:“在后宫若想恩宠一辈子,莫过于两者,一是娘家显赫,夫家不敢轻忽,二是……”
萧后说到这里,看向杨娥皇微微隆起的小腹,言道:“二就是母凭子贵。”(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突厥手段
母凭子贵。
萧皇后道出这四字后,杨娥皇蹙眉,言道:“这肚里的孩儿是男还是女都不知,母后这话说得太早了吧。”
萧皇后言道:“丝毫不早,我听闻赵王在你之前,已有一名妾室,还是胡姬,对吗?”
杨娥皇言道:“是的,但我与室得妹妹一贯和睦,十分和善。我将他视若姐妹”
萧皇后言道:“娥皇,今时不同往日,后宫中妃嫔间勾心斗角少的,表面上姐妹相称,暗里下刀子少吗?何况我听说那室得女子乃是鲜卑之后,鲜卑之俗,不同于我江南士族,乃是妇持门户,此乃鲜卑遗风。当年独孤皇后在时,岂是一般闺阁女子可比,何况他还为赵王诞下一子,所谓母凭子贵,不外乎如是。”
说到独孤皇后,杨娥皇对这位祖母,虽未见其面,但多听有传闻,在与祖父杨坚,虽相扶相持,患难与共,为一代贤后,但亦留下好妒之名,独孤皇后在时,隋文帝六宫虚设。
有一次杨坚临幸一名宫女,这名宫女乃是罪臣尉迟迥的孙女贬入宫中,独孤皇后盛怒下将其杀了,杨坚知道后,竟一人离宫出走,为侍从追上后,仰天长叹言自己贵为天子,竟不得自由。
萧皇后言道:“鲜卑之俗;贱妾媵而不讳妒忌,这室得部之女,在你之先,而你现为王后,她心底岂会甘心。”
杨娥皇默然了一阵,决然言道:“母后,有些我可以让。但有些我是不会让的。不过室得妹妹不是那种人。何况小九的性子我知道,他最不喜有人在他面前。私下用手腕。”
萧皇后心知自己女儿脾气执拗,有的认准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更易的。
萧皇后闻言言道:“不错,男人都不喜欢心机太重的女子。你的王后,大可不必用手段,也是失了身份,但防人之心却是不可无的。”
说到这里萧皇后顿了顿,言道:“好吧,为娘不会再劝你了,只是眼下为娘既到京中,需好好为你。以及你肚子里的孩子打算。”
杨娥皇看向萧皇后,言道:“母后,小九以往和我说汉因外戚,宦官而亡。故而我一直劝说兄长,让他虽在仕途,但不要结党。”
萧皇后见女儿一眼看破,当下言道:“何谓结党,那室得女子还有番部支持,这难道不算结党吗?何况哀家也不是结党。我杨家君临天下几十年,多少恩德撒下,若能要那些老臣子效劳一二,比赵王麾下十万大军还有用。有人若助他得天下,他岂会不愿,别忘了我的娘家乃是兰陵萧氏。就算梁王萧铣见了哀家,也要毕恭毕敬称一声姑母。”
杨娥皇心知母亲一心为自己打算。她虽不认为室得芸能对自己构成多大威胁,不过能借助杨萧两家的力量。为李重九夺取天下助一臂之力,也是杨娥皇所愿意看到的。
这母凭子贵的前一句,可是妻凭夫贵啊。
杨娥皇言道:“母后,还是等孩儿出生了再说吧。小九答允过,若是男儿,则立为世子,若是女子,那么一切也休提不是吗?”
萧皇后听了言道:“好吧,就依你。”
身在邯郸城下大军行营的李重九,尚不知自己后宫已是暗流翻涌。
邯郸城乃是永年城的南大门,距永年城不过十里。
当初相州总管尉迟迥从邺起兵讨伐杨坚。当时尉迟迥以邺城而起,各州归附,兵连几十万,最后经韦孝宽,高颎二人血战方破。
之后杨坚觉得邺城,相对于关中太远,难以控制,为弱河北,于是下令拆毁古邺城,一代名都成为废墟。杨坚还下令所有邺城百姓连同相州、魏郡、邺县三地百姓迁至安阳城,而那些曾经参与修建古邺城的匠人,则被抓去修建长安城。
至此邯郸城,邺城都成为小县小乡,隋末天下大乱,两城这才稍稍露出复兴之象。
两万赵军抵近邯郸城,营垒连绵,入夜扎营,刁斗森严。邯郸守将乃是窦建德的妻兄曹旦,此人已明确拒绝李重九的招降之意。
李重九与众将正在灯下看着邯郸城图,思破城之策。
正待这时,一名侍从入内言道:“启禀赵王,幽京温宰辅的急报。”
听说幽京急报,众将皆是停下议论,急报深夜而来,必是发生了大事。
李重九亲自拆信,一目十行将信看完,对左右大将言道:“突厥处罗可汗,令莫贺咄设率五万铁骑,出五原北,兵临雁门。五原郡太守张长逊亦率一万北附汉军,随犯上谷。”
“现在大将高楚,太原府苏素,上谷郡郡守赵万三,联名急报求援,边境坞堡被破数处,眼下突厥铁骑直奔雁门。苏素言太原震动,士民一日三惊。”
众将闻言皆是震怒,薛万彻言道:“突厥人未免太狂妄了吧,竟打我赵军主力,难道在乌侯秦水河畔,突利没见识我的厉害吗?”
张玄素言道:“眼下赵攻夏倾国之兵临于城下,突厥不出兵牵制,才是反常。”
薛万述言道:“可是突厥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莫贺咄设乃是处罗亲弟,一贯牙直五原以北诸部,乃是突厥漠南兵马最强的设,眼下他调动五万人马,以及熟悉我中原形势的张长逊一并攻打雁门,显然是不欲我攻下洺州。”
众将议论纷纷。
薛万述上前言道:“雁门虽有天险可以自守,但若是雁门一破,突厥大军可以入太原城下。若是太原有所不测,那么就算攻下洺州,也恐怕是得失各半。”
正在众将商议之时,外头禀告本该在幽京的大臣高徐道,竟到了邯郸军营。
薛万彻大奇,见高徐道一脸风尘仆仆地样子,问道:“你不是该在幽京,为何亲至这里,突厥兵临雁门之事,我们已是知晓。”
高徐道一副火急火燎之色,喘了口气言道:“出大事了,温宰辅正是要托我亲自向王上言禀,突厥使者已至幽京,手持处罗可汗之信,要我军退回河间郡以北,返夏侵地,复修旧好。否则亲自率三十万突厥铁骑,南下踏破幽京!”
闻此众将倒吸一口凉气,突厥终于出手了,偏偏在这赵夏之战,就要收官之时。突厥可汗处罗放言,要赵军立即退兵,否则就是三十万突厥铁骑南下的局面。
突厥势大,铁骑纵横,暂非赵国可以抗衡,何况就算出兵攻打,突厥万一不敌,亦可以随时退到漠北去,令中原王朝无法深入。这样的敌人如何可以轻易战胜。
闻言在场将领不由动摇,不少人出言请李重九暂避其锋。
有人言攻夏两个多月,已师老疲惫,正可乘此大胜之机,班师回京,既全了颜面,也可解雁门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