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他几个儿子,孙子皆是坐在一边,还有不少洛阳城内的公卿,也是一并聚集在堂里。
“房公诶,你可是我们洛阳的泰山北斗,大家都指望着你了,赵军这都入城半日,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我都等着你拿主意呢。”杜敬乃是吏部尚书杜淹之子,眼下得知父亲被拿下后。他不由忧心忡忡,想请苏威这位洛阳城的真神,出出主意。
苏威摸了摸胡须,没有说话。苏威的儿子苏夔开口道道:“杜兄,老夫与你父相交莫逆,若能救,吾怎能不救,但眼下还摸不透这李重九的脉,贸然上去求他放人。就是不智。”
苏夔话说完,苏威从太师椅上微微直了直身子道:“敬儿,你莫要担心,老朽生平阅人无数。李重九的脉我看是摸得一二了。”
棠下不仅是杜敬,所有人都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杜敬更是身子在椅上一倾问道:“房公。怎么说来?”
苏威笑了笑,将一旁的饮子喝了口淡淡地道:“你想啊。李重九是什么出身?”
杜敬想了下道:“听闻最早是山贼,后出为市井。具体我也不知,总之年少时很是落魄就是了。”
苏威闻言笑道:“对啊,既是落魄之人,没享受过荣华富贵,入了洛阳这花花世界,岂不是眼乱神迷。乾阳宫内华厦美宅,佳丽三千,美女如云,各种各样又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享受。你看此人一入了宫城,就入主乾阳宫,夜宿大业殿,就可说明一切。”
“是啊,”一名王公道:“王世充当年还未篡位前,不是也装模作样了一阵,后来索性就住入了乾阳宫,日夜嫖宿宫女!”
苏威道:“安于华宅美人,就会消磨雄心壮志,骄而傲人,明日老朽亲自去见他,陪些好话,赵王心情一顺了,不仅你父亲可以放得回来,可能还会得到重用,我料想是出不了事的。”
杜敬不由一脸欣慰:“房公,此说得太有道理了,父亲能否活命就仰仗房公了。”
到了次日,苏威亲自坐牛车,除了一车夫外,在曲部家丁护卫下前往皇城。出了尚善坊,苏威但见赵军士卒沿街宿卫,军容严整,不由讶然。苏威牛车才行了一会,立即赵军巡城游骑就过来了。
几十名身披铁甲,战马披覆着革甲的骑兵,将苏威一行拦住。一名骑兵将领喝道:“静街还未结束,你们这群人持戈拿枪的要到哪里去?”
苏威一副宰相气度,在车内闭目养神,对这名将领没有搭理。苏威的管家上前道:“我们是苏府的人,车内坐的是房国公,历任……”
“什么房国公的,我不认识!”那名将领粗暴地答道。
苏威闭目道:“苏平,直说来意就好了。”
管家向苏威行了一礼,再向那将领道:“我们家老爷要去拜见你们天子,下人携带些兵器是为了防身所用!”
那名将领闻言是去拜见李重九,神色稍稍一缓道:“原来是去见陛下的,也罢,不过你们不可拿兵器上街。”
“为何万一有歹人……”
哈哈,管家的话被那名将领打断,那名将领道:“有我军此,洛阳城内绝无一个歹人作乱,你若不放心,我派一队骑兵护送你去皇城好了,但军令如山,不可更张,你们不得携带兵器上街,绝不容商议。”
苏素睁开了眼睛道:“好,素闻赵军军纪严谨,果真不错,苏平就按照将军的意思吧。”
当下大多数苏家部曲都是返回,只有苏威以及几名家仆,在赵军一队骑兵护卫下直往皇城。
到了天津桥前,这里已是一片的喧熙,苏威但见桥前,赵军士卒虽在把守,但过往行人却是畅通无阻。桥头四重重楼下,贴着几张布告,一群百姓围在布告前,但听一名书生在那念叨着,王师入境,秋毫无犯的话。
苏威牛车过了天津桥,再经过黄道桥,来到了皇城的端门之外。端门前把守的赵军将领听说有人求见天子,当下不耐烦地道:“陛下日理万机,岂是你们想见就见得。”
管家听了当下塞了一贯钱道:“还请通融一人,这里钱请弟兄们喝茶!”
那将领不但不接钱,还怒道:“老子还缺你们这点臭钱,告诉你通报可以,但放行不放行,却要听天子的意思。”
苏威听了不由大奇,心道居然还有不要钱的,于是苏威就在端门前的左右双阙下等候,心道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若是吃了闭门羹,恐怕传出去为成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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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老油条(第三更)
苏威坐在牛车之中,等了一会。
一会端门走出一名穿着袍服的赵国官员来到牛车前,问道:“是房公吗?陛下有请阁下至乾阳殿相见!”
苏威点点头道:“有劳。”
说完苏威与对方从端门入城,至了乾阳殿后,苏威看着这座宫殿,不由感慨,短短数年内,这座大殿已是换了第四位主人。
殿内苏威见到了李重九,对方出人意料的年轻,竟还不到三十岁,不由令苏威大为意外。但苏威随即又想起了杨广,杨广也是年少俊杰,三十六岁登基称帝,不过那又如何,数年内葬送了大隋。少年人好欲,杨广如此,这年轻人恐怕也不会例外。
“老朽苏威参见陛下,请恕老臣年老不能下拜!”
李重九听了笑道:“公乃隋室宰相,不能匡扶社稷。见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时,却甘愿拜伏其下。但今日见了朕却言年老不能拜,这不是欺朕吗?”
苏威老脸一红,知道李重九讽刺他,出仕数朝,这经历实在太丰富。
但苏威仍是久经宦场的人,当下从容答道:“昔日百里奚在虞国时,虞国亡;在秦国时,秦国霸,当初老朽一心为了社稷,曾力谏过天子,但天子不能听,故而国灭,这中间又怎么能怪罪老朽呢?”
李重九闻言哈哈一笑道:“赐坐,免得说朕不优厚长者!”
苏威入坐道:“今日微臣今年八十,半个身子早都入土了,本说天下已无事可图。但今日前来,一来一观赵国气象。二是一睹当今真龙。”
李重九微微一笑:“那看得如何?”
“当之无愧。老臣能在百年之前,见到终有人能一统天下。实在是幸甚。”
李重九闻言顿时高兴的哈哈大笑,苏威心道果真是年少得志,还是少了几分定性,此人定是吃软不吃硬,如此就好打交道了。
哪知李重九笑过之后,沉下脸来道:“房公,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朕喜欢爽快人,不喜欢别人绕来绕去的。”
苏威顿时一愣,没有几颗牙的嘴巴。差一点合不拢。
苏威本以为自己数朝宰辅,倚老卖老在李重九甚有分量才是,没料到对方却毫不客气,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苏威当下心知,现在这李重九绝对是英主,不可拿当年侍奉杨广,李密,宇文化及,王世充那一套来对付李重九了。
苏威沉吟了一番道:“陛下。洛阳乃是四战之地,赵势力虽强,但比之李唐还是逊之一筹。李唐在西,赵国在东。但凡东西争雄,则以河东,洛阳一线为中轴。哪一家据了洛阳,河东。哪一家就占据了先手。老朽猜测陛下要洛阳城,乃是为了堵住李唐西出关中之路。而李唐为了反扑。必调集大军来攻打洛阳。如此洛阳城得失,至关重要。老朽此来正是要帮陛下稳住洛阳的。”
李重九方才听了苏威说了半天,本有几分看轻这位已垂垂老矣的大隋名相,觉得对方就是个老油条。待对方说了这一番话来,顿时令李重九刮目相看。这一番话高屋建瓴,将李重九攻取洛阳的用心,全部道出,其中利害剖析明白,其思维绝非像一个八十岁的老者。
这样的能臣,为何隋炀帝不能用之,反而朝野上下对于苏威都是骂名一片,说此人侍奉隋炀帝时从不敢直言进谏,整日只知承望风旨,纯粹一个尸位素餐的宰相。
当年杨坚启用苏威为纳言时,曾说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君兼有数人之才,非君不可。眼下李重九对苏威的评价也是如此。
李重九最赏识有才能的人,当下问道:“那房公有什么要教朕的呢?”
苏威道:“先安定民心,次安抚公卿,再安稳洛阳周边各县,逐次递进,否则赵王就算打下洛阳,也只能重蹈王世充的覆辙。而以眼下而论,老朽见城中陛下张榜安民,做得已是甚好,只要诛了几个首恶,再开仓放粮,稳定治安,那么洛阳民心恢复只是迟早的事。”
李重九听苏威这么说,当下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神色,这些正是自己与张玄素,姬川,魏征商议好,并一步步要做的,苏威只是随口道出,并非是他足智多谋,而是他身居大隋宰辅之位十数年,处置类似之事,实在是经验太多了。
“至于下一步安抚公卿,那么恳请陛下能放了如杜淹,长孙安世,以及侍奉郑国的旧臣,他们都是无辜之人,王世充据洛阳,为了身家性命,不得已而从之。陛下若是对他们赶尽杀绝,必然逼迫这些洛阳的公卿投向李唐,如此不是损己利人了吗?陛下不仅要赦免,还要委以重用。老朽已是老迈了,没几年好活了,图也不图什么,但唯一能做的就是千金马骨,希望陛下能授予一个荣爵即可,如此洛阳公卿见陛下如此优厚士人,必然争相来投。”
李重九点点头,他不怪苏威这番话说得如此直白。李重九道:“朕早已起草好诏书了,这一次攻下洛阳,除了伪郑的王世充,王玄应父子二人,以及朱粲斩首,王姓宗室流放之外,其余官吏一改不究,所有人唯才重新任命,至于杜淹,长孙安世,朕早已下诏赦免,现有我朝官吏在东城为他们二人设宴压惊呢。”
苏威闻此,当下不由起身向李重九一揖道:“陛下英明,是老朽多嘴,指手画脚了。”
李重九笑了笑。
说到这里苏威却只是顿了顿,立即接着道:“陛下,老朽有一孙女,容貌无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洛阳世族子弟趋之若鹜。但老朽一贯将她视若珍宝,不肯嫁人,小女亦是心气很高,说非豪杰不嫁,今日之见陛下,老朽方知什么为真龙,现欲将小女许配给陛下,恳请陛下收容!”
李重九听到苏威开始的话,差点把口中一口茶喷了出来,但听到小女亦是心气很高,说非豪杰不嫁。依稀觉得这话有点似曾相识,好像以往李世民说李芷婉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吧。
李重九笑了笑,没有答允,也没有拒绝。(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章 饮至之酒(第一更)
长安城,十里灞桥。
正是阳春三月,灞桥两岸柳树郁郁葱葱。
士人相送之时,皆在灞桥相别,别时折柳相赠,故而灞桥折柳,在长安十分有名。
现在灞桥上,李唐太子李建成与李唐百官都在桥旁相侯。
明黄色的御伞遮着太阳,李建成安然坐在柳荫之中,许久在柳树之中,李唐的东征大军,正缓缓前进。
李建成但见李世民一身金甲,独骑在前,而齐王李元吉,屈突通等二十五将从其后。后面则是身负重甲的大唐铁骑,鱼贯行来,军容严整。黄尘漫漫,透出一股百战雄师的味道。
李世民虽没有攻下洛阳,但李建成仍是微微不快,李世民这一次出征,攻陷王世充之地七十余州,河南之地除了洛阳,虎牢关以西之地尽入李唐之手。
这样的功勋,怎么能不让李建成妒忌,而且李渊听说李世民回来后,让他堂堂太子来相迎,与之一起献俘太庙等等。若是李世民再攻下洛阳,灭了郑国,俘王世充献于太庙之下,那么他堂堂太子的脸面往哪里搁,恐怕早就应了李元吉那句话要功高震主,连储君之位已是不保了吧。
无论如何,都不可让李世民再掌军权了,这一次洛阳之战给李建成敲响了警钟。
“拜见太子殿下!”
李建成见李世民,李元吉下马向他行礼,笑了笑道:“秦王。齐王这一次立下不世之功,作为兄长的我,实在替你们高兴啊。”
李世民却是道:“不敢。正要向父皇,太子请罪才是,没能攻下洛阳,反而为李重九所乘,让其势力延伸至中原,将来必为我大唐的心腹之患!”
李元吉在一旁道:“李重九最多不过肌肤之患,二兄说是心腹之患太过了。”
李建成听李世民的口气。心道四弟什么都不懂,这李二的意思,是还想揽权继续攻打洛阳呢。李建成扶住李世民的肩膀道:“二弟啊。你这一次攻郑,为我大唐开疆辟土,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了。攻打洛阳之事。父皇的意思。还是缓一缓,交给其他大将来办吧!”
李世民听李建成这么说,笑道:“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李建成笑了笑道:“再告诉二弟你一个好消息,弟媳与侄儿都已是平安回来了,说了遭了赵军劫持,后又平安无事回来,实在是大幸,秦王回到府中就可以与家人团圆。真是庆幸。”
李世民听说长孙无垢和李承乾居然平安回来,不由讶然。心道李重九竟如此轻易就放过他的妻儿,但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了李重九的意思,二人平安回来,这分明要令李渊,李建成怀疑,这纯粹是李世民自己自编自演的一场好戏。李重九果真是善于耍弄计谋,一环套着一环。
看着李建成的神色,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言道:“此事必为李重九所谋,太子殿下,此人狡猾多端,最擅离间之策。”
李世民看李建成的神色,显然是不大信,笑道:“太子殿下,世民对你,对大唐是一片忠心。”
李元吉没有说话,脸上却露出不屑的神情,李建成当即哈哈大笑道:“二郎,孤怎么会信不过你呢?来入城!”
说完这里李建成挽住李世民,李元吉的手,三人一并走到百官面前。裴寂为首的李唐百官当下向三人叩拜,庆贺李世民这一次凯旋而归。
之后就是三军的入城式,长安街头的百姓,争相目睹这一盛况。李家三兄弟三人献俘太庙之后,李渊当下在无极殿内召集众有功将士,行饮至之礼,犒赏三军。
到了无极殿内,李世民见到李渊立于殿前,当下是快步上前先是一头跪下,对李渊垂泪道:“父皇,是儿臣无能,不能保护好三妹。恳请父皇重重责罚儿臣。”
李渊听了李世民这话眼眶一红,身子微微一晃,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建成看了李世民一眼道:“父皇,此事不能怪世民,都是王世充之过,唉!谁料到王世充那贼子,正好在三妹出秦王军营时,就出兵截杀,还正好在半道之上。”
李世民却是泣不成声,跪在李渊面前。
李渊长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听说无垢和承乾也是平安无事,朕也就欣慰了。自晋阳起兵入主长安来,我李唐已是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李世民听李渊的口气,知道李渊是想起刚刚病死的李玄霸,还有晋阳起兵时死在长安的李智云。李世民看李渊双鬓星霜,早无当初入主长安时,那意气飞扬之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李世民心中也是不由伤感,想到当初策马扬鞭在自己身边的李芷婉,他更是热泪下涌,若说方才还有几分作态,这一次却是真的痛难自抑了。
李建成,李元吉想到李芷婉也是不由陪着李渊,李世民二人落了一会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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