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往出走，微抬头示意立在一旁的乐儿过去伺候。谁知道乐儿经过这些日子的冷待早已经学乖，对平儿的示意恍若未觉般的中规中矩捧着痰盂不动。
见乐儿不上套，深知王熙凤对乐儿忌惮自己绝不能开这个口，无奈只能笑着吩咐安儿、喜儿道：“快过去伺候爷和奶奶吧。”
喜儿快步走到王熙凤身边，安儿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伺候贾琏。看到安儿如花般模样的站在贾琏身边殷勤伺候着，王熙凤心中妒火突起的冷冷开口道：“安儿下去准备热茶，二爷和我这里有喜儿就行了。”
看到王熙凤又是一股子防贼的架势，贾琏心中不由失笑。真是个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笨婆娘，安儿、喜儿、乐儿三个丫头就算是做了姨娘又怎么样，没看二房的周姨娘、赵姨娘，性命都捏在正房太太手里。要是真让那都快替她这二奶奶当家的平儿占了位子，这院子里还真就不知道是谁说了算了！
平儿带着厨房的小丫头回来，见安儿缩头缩脑的立在了一旁，王熙凤脸上没了一开始的满脸笑意，神色不虞的用着饭，心中满意的点头。而且还幸灾乐祸的想到，按二奶奶的性子，一会肯定又会跟二爷提把安儿几个配出去的事。二奶奶一天把二爷当贼防，不知两人会不会气不过的翻脸闹腾一场？
王熙凤果然不出平儿的预料，两人歇息后张嘴就询问道：“二爷，赵婆子出门了没有？要是还没走我想让她明天进来一下，她为我的丫头出门奔波，我这当主子的论理是的打赏一番给些盘缠的。”
对王熙凤已经了解颇深的贾琏懒怠跟她绕圈子，闻言明确回道：“隆儿手头还有些事情没料理完，两人要走也是五六天以后了。难为你一片好心，明天让人带个话传她进来就是了。”
有了打发丫头们确确实实的消息，王熙凤第二天到了贾母院子里都是一身喜气。看到走过来的鸳鸯、琥珀等人，没等她们几个行礼就先拉住众人亲热道：“各位姐姐这是做什么，可不要折杀我。你们伺候老夫人劳苦功高，我们敬着都来不及，那里能再让你们行礼，我这做小辈可是当不起。”
经过鸳鸯的潜移默化，琥珀、翡翠等人早就让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在这些主子跟前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倨傲，闻言硬是规规矩矩行礼道：“二奶奶这话才是折杀我们呢，您直接叫名字就行。老夫人和府里各位主子怜惜，我们日子过得比那有些人家的娇小姐都风光，要是连规矩都不守，岂不是白费了主子们的一片好心。”
别看王熙凤嘴里说的好听，可见到贾母身边的大丫头规规矩矩对自己行礼，心中真是一阵舒爽的觉得这些奴婢还算是懂礼，不像姑母身边的周瑞家那些不知好歹的连自己出身都忘了。
看见鸳鸯，脑中一转道：“我记得二爷的身边的赵婆子是鸳鸯你的干娘吧？”
鸳鸯闻言恭敬回道：“二奶奶好记性，赵婆子的确是奴婢的干娘。”
王熙凤继续道：“昨个二爷说赵婆子过几天要出远门办差事，其实就是给我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办事。今天传她进来领赏，既然是你干娘，不如我跟老夫人说一下派你去传话，你们娘两个趁机正好说说话。”
不管王熙凤为了什么，自己正大光明回赵家联络感情却是真的，闻言鸳鸯高兴答应。
69、敲打大小
鸳鸯到了赵家时正好大小也在，听到鸳鸯替王熙凤来传话，赵嬷嬷赶忙进里屋收拾打扮。
堂屋里只剩下两人，鸳鸯缓解尴尬开口道：“祖母怎么不在？”
大小看着鸳鸯憨憨回道：“这两天不忙，爹陪着祖母出去逛街了。老人家这阵子迷上了一个茶楼说书的，天天不落的准时去。爹陪着听了几天也起了性子，今天正好要说点子上就也跟着去凑热闹。”
鸳鸯听了继续道：“庄子上的生意怎么样？你多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听到鸳鸯关心自己大小反而红了脸不好意思道：“你不用担心我，二小靠着琏二爷的面子给家里张罗了几个大主顾，加上以前就有的老关系，菜庄子、花庄子暖房里的东西前几天就拉出去结了帐了。现在庄子里种当季的东西，家里人都歇着，过几天娘和隆儿、二小去南面我正好做个伴一起去，说不定顺道还能给铺子里折腾些货物回来。”
不是通过隆儿的姨娘说亲事吗，怎么管着贾琏私产的二小也跟着去南面？鸳鸯闻言不解道：“你护着婶子去是个理，可二小不是琏二爷离不得吗，怎么也要去？”
大小详细解释道：“这是琏二爷前天才交代的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外传。二小跟着去南面是要到扬州的姑太太那给二爷办私事的。他们这回是专门去采办贵重玉器、上品绫罗绸缎这些精细物件。听他说，这次动用的银子恐怕有十几万两，是二爷跟一帮朋友合伙弄得。姑老爷在扬州做巡盐御史，不管是河道漕运上，还是扬州地面上都是说了算的人物，有这个靠山在他们也不怕让人捣乱坑了。再加上那几位的关系，一来一回十拿九稳的赚银子。娘也是先去给姑太太请安带去二爷的信，然后才会和隆儿转到他姨妈那里。”
对呀，林如海是巡盐御史，在扬州那可是炙手可热、众人巴结的角色。有这么牢固的靠山，来回倒腾些货物就能挣得盆满钵满的。贾府那些内宅妇人却是一天想着歪门邪道扒拉银子，怪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让人评价头发长见识短，一家子男人不顶用光靠着女人那点精打细算还真是长久不了。
涉及这么大的银钱，难道贾琏就不怕被王夫人察觉给他告黑状？鸳鸯随即追问道：“琏二爷这回动静太大了吧？他就不怕姑太太传回信来漏了底？”
赵嬷嬷这时正好打扮妥当出来，闻言笑道：“没事，只要家里是二太太当家，这些事姑太太才不会传信回来呢。”
见大小、鸳鸯都不解的望着自己，赵嬷嬷坐下解惑道：“当初姑太太在家当姑娘时就和二太太因为管家、嫁妆的事闹的不对付，反而是跟琏二爷的亲娘比较亲近。这回琏二爷这个侄儿出息了求到自己姑姑头上，姑太太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跟着二太太拆台。至于姑老爷虽然因为文气和二老爷说的上话，可只要姑太太交代了自然也不会多嘴。听了二小回来嘟囔，琏二爷这次专门给姑太太弄了几块大祖母绿宝石做见面礼，那东西驱邪、护身、避病肯定能讨好重视身子的姑太太。”
看来现在贾琏的确是开了窍了，靠着这么大的机缘要是不乘回东风，实在是可惜了。鸳鸯有了主意便提议道：“婶子，扬州玉器手工精细是最出名的，动用那么多银两，琏二爷他们这回采买的应该都是大物件吧？”
大小闻言回道：“是，听二小说他们这回采买的都是值钱的大摆设，说那样才能在京城里响亮。”
鸳鸯于是接话道：“其实也是我一时想起来的，小时候出门货郎、小铺子里成色不好的玉佩也得一二两银子、玉坠子十几文。婶子、大小哥你们说，要是这次能趁机在扬州弄些普通小玉佩、玉坠子的小零碎回来倒手贩给那些小铺子们，应该也是一笔银子吧？”
听到鸳鸯的提议，赵嬷嬷反应过来道：“对呀，二小他们是采买那么多值钱玉器的大主顾，咱们不过是要那些零零碎碎边角料做的不值钱小东西，那铺子肯定能给咱们一个甜头。而且扬州是做玉器的地方，这些小东西就算是没门道应该也比京城便宜的多。”
鸳鸯笑着接话道：“其实咱们主要占好处的就是来回的船资不用自己出顺道而已，这算下来就算一笔大本钱。”
听了鸳鸯的提议一直埋头沉思的大小这时插话道：“我现在就出去找爹商量，其实那些小铺子、货郎们卖的一般都是船上客商们做买卖夹带过来的散货，要是咱们跟他们商量好定下货来，这回咱们就也是十拿九稳的一笔好买卖。”
鸳鸯知道大小经常去码头上给自己寻摸南面来的香味木料，没想到顺道连这些门道也了解明白了，看来只要有心真是不管哪里都能发现财富。
大小这回可是去花花世界满地美女的扬州，过几天他们走时自己又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虽然有赵婶子跟着，但仍是不放心的鸳鸯趁着赵婶子出去安置厨房的功夫，语气阴阴再次敲打大小道：“大小哥，还记得我以前常跟你们说的那些故事吗？里头那些人是因为什么名声扫地、家宅不宁、家破人亡的？”
听到鸳鸯令人汗毛直竖的话，大小一激灵条件反射道：“因为要面子、当好人乱发善心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缠上害的。”
鸳鸯继续不阴不阳道：“还有呢？”
大小脆生道：“□无情戏子无义，你要是个叫花子兜里没钱，就是长得塞潘安都没人搭理。不明不白的吃喝不要沾，不知根底的人更是不能交心。”
被大小无遮无拦的话弄了个大红脸，鸳鸯不由瞪眼娇嗔道：“开头的那句那个烂嘴的说的，可不要赖到我身上。”
不是鸳鸯矫情，实在是在这个时代这句话正经姑娘家是连听都羞于的。虽然听过比这更恶俗十倍的句子，但此时却是非常有必要表明态度、拿起架子。
被鸳鸯一瞪眼的风情迷住的大小闻言舔着脸笑道：“妹妹没说，是我自己胡乱加上的混话，可是意思却和妹妹说的没差别。”
见一贯老实的大小居然也赖皮起来，鸳鸯横了一眼大小扭头出了屋子去找赵嬷嬷。出门时突然想到红楼里王熙凤在贾琏送林黛玉回扬州时也是对跟着的人敲敲打打，看来只要是女人不管对方性情如何，心里哪根筋一直都是高压警戒。
中午王熙凤一般都在自己院子休息，陪赵嬷嬷进去鸳鸯向王熙凤请了安就先回了贾母院子。
赵嬷嬷见礼两人寒暄几句，王熙凤开口询问道：“隆儿他姨娘在南面什么地方住？”
赵嬷嬷恭敬回道：“在常州府的乡下，年前隆儿已经去了信，等奴婢过去见见人，几位姑娘的亲事应该就成了，奴婢也算是不负二奶奶的看重。”
想到还要来回折腾，看到几个娇俏丫头就心头冒火的王熙凤不由说道：“那真是麻烦嬷嬷你了，为了我身边的人一来一回折腾这么多。既然是隆儿姨妈牵的线想来错不了，要不嬷嬷直接带她们去常州办事吧。”
王熙凤这话把赵嬷嬷一下子惊的厉害，要是光办几个丫头的亲事直接带人过去也无妨。但这回可是涉及到琏二爷生意上的私事，要是带上丫头自然就得带上一两个二奶奶的陪房，那琏二爷瞒着内宅的事岂不是要走漏风声，这责任赵嬷嬷可是承担不起。
无奈只能推辞道：“二奶奶您身边的大丫头想来在原来府里也是拔尖的。”
王熙凤闻言不耐烦道：废话，要是随便几两银子买来的，一开始就几句话结果了，那里还会留到现在看着生气。
赵嬷嬷继续道：“听说这几户都是读书人家，奴婢相看过后他们带着彩礼正儿八经来府里求亲，奶奶再风风光光的把几位姑娘放出去。到时别说是府里老夫人、太太们跟前出彩，就是奶奶娘家这些姑娘们的爹娘老子知道了也定会对奶奶感恩戴德。要是再过几年这几户人家考取了功名，那可就更是奶奶的功德了。”
回想回娘家时刚漏了一丝把安儿她们送回去的意思，母亲就板着脸一顿说教恨不得打杀了平儿的样子。要是真像赵婆子说的风风光光把几个丫头放出去，给了母亲跟前那些下人脸面，到时母亲应该就不会在和自己发火敲打平儿，王熙凤终于被说服的不在起意把人直接带到南面，而且正好现在她刚涉及管家大权需要人手，实在是没办法再抽出陪房送嫁。
一番叮咛后，赵嬷嬷长舒一口气的带着王熙凤送的十两银子盘缠出了贾府回家。
70、典当嫁妆
赵嬷嬷和大小、二小离开，鸳鸯又恢复了日日重复的大丫头生活。过年后正式上位的晴雯，贾母喜欢她的俏皮机灵当小宠物似地养在身边，除了动手给贾母、贾宝玉做做衣服，其他的时间不是和贾宝玉逗趣，就跟着鸳鸯、琥珀几个身边学着。
十岁的小丫头，没多少日子已经有了架设，一天鸳鸯、琥珀两个去后院，在后院门口正好碰到晴雯堵着一个三等小丫头数落道：“早上谁让你往我跟前凑得，没看见我正跟宝二爷说话？一天见了宝二爷就讨巧卖乖，不好好干你的活瞎表现什么，就你哭丧那样子会让宝二爷亲近？”
晴雯一门心思和贾宝玉套近乎的事，鸳鸯已经听李嬷嬷抱怨了不少次，碍于这是贾母的示意，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在碧纱橱对小丫头们指桑骂槐，也因此李嬷嬷加快了像贾母讨要同样和贾宝玉处得来的锦霞的进程。
小丫头低头不语，晴雯正好在呵斥几句，看见鸳鸯、琥珀住了嘴笑嘻嘻上前道：“鸳鸯姐姐、琥珀姐姐，是不是又要去厨房做菜，我跟着你们一起走。”
晴雯一往前走，小丫头抹了抹眼泪趁机离开。想想晴雯的样子，在红楼里都是属于心高气傲、嘴不饶人的翘楚，袭人她都敢当面骂哈巴狗。鸳鸯弄不明白晴雯到底是那里来的这份自信，于是好奇询问道：“晴雯，你和刚才的小丫头怎么了？”
晴雯闻言不屑的撇嘴道：“看不惯她奸猾的样子训了几句。”
琥珀若有所思的取笑道：“哦，原来只能我们晴雯和宝二爷玩呀。”
没想到晴雯闻言反而点头道：“就算不能只跟我玩，也不能和那些偷奸耍滑的丫头胡闹。赖嬷嬷和老夫人说了，我以后就是伺候宝二爷的。得事事为宝二爷打算好，看好宝二爷那里不能让人糊弄了去。”
鸳鸯、琥珀闻言互看一看，鸳鸯笑言道：“看把你个小丫头能的，你才多点点大。宝二爷那里嬷嬷、大丫头一大堆，还能缺了人护着？”
晴雯闻言倔强直白道：“那我不管，反正只要是我知道了就不行。”
这性格还真是不知该怎么评价了，想想红楼里贾宝玉要说最信任的丫头还的确是晴雯，而晴雯对贾宝玉也当得起一个忠字。贾宝玉给林黛玉送东西派的是晴雯而非袭人，而晴雯她要想在贾宝玉房里站稳脚跟其实比袭人要容易的多，赖嬷嬷、贾母这两个人里随便透露出一点消息出去，便能被主子们看重。其他丫头怕袭人，她却敢当面讽刺袭人哈巴狗，想来要不是真的对贾宝玉抱着一个忠字，他和袭人的那点破事一开始就会闹得沸沸扬扬，那里还会让袭人有机会排除异己的把她撵出门。相比懦弱多情的宝二爷，真是担不起她的一番忠心。
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份忠心，虽然觉得里头涉及到老夫人、赖嬷嬷、二太太们的争斗，可琥珀仍是喜欢她这份直爽，闻言不由规劝道：“晴雯，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这些事在府里是断不了的。宝二爷可是老夫人、二太太的命根子，那个丫头不想伺候跟着沾光，一个个的你能骂的过来？宝二爷房里的嬷嬷、大丫头难道是摆设不知道好歹，就你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厉害？府里你这种小丫头多得是，谁说就非你不可了？你要真是想为宝二爷好，自己这份脾气就的先改了，不然尖酸刻薄的有理也变没理了。”
听了琥珀的训导，晴雯受打击的一路默默无言。晴雯别看是卖到赖嬷嬷家的，可是不仅家里败了以前没受过什么罪，等败落了也被赖嬷嬷直接买回去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别看只是个丫头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怯怯。到了贾母这里因为贾母喜欢，随她喜好做事从来没被呵斥、刁难过，再加上有赖嬷嬷的叮嘱、贾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