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深处冷酷之声又起:“小狗犹能听出老夫声音,总算记性不错,但是无端侮辱老夫罪不可贷,稍时先断去双臂,再呈冥后发落!”
柳含烟冷冷一笑,道:“你那狗叫般话声就是再难听些少爷也认得出,龟缩暗处徒逞口舌算得什么英雄好汉,崔陵,有胆站出来与少爷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冷酷之声狰笑一声道:“与你这将死之人动手,胜之不武,徒辱老夫一双手掌,小狗!老夫发个善心,稍时替你收尸便了!”
“哈!哈……”柳含烟仰首一阵龙吟长笑,笑声中暗暗渗入师门神功坎离真气,震得甬道中嗡嗡作响。笑至中途,突然住口。
甬道深处,冷酷之声似已被这龙吟般笑声所震,在笑声中一直沉寂不作声。
柳含烟身后丈余外右侧石壁四进处那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身形倏起一阵颤抖,状似颇为痛苦。
柳含烟笑至中途,倏然住口之际,南道深处,倏地扬起一阵甚为得意的狞声怪笑:“小鬼,为何不继续狂嚎下去,莫非感到血气翻动,真力不继么?”
柳含烟双目神光暴射,沉声喝道:“崔陵!卑鄙的东西,你在你同类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柳含烟适才笑至中途,突感脑中一昏,竟有些血气翻动,真力不继之感,心中大骇,脑中闪电般略一寻思,顿时恍悟,自己不慎之下已中对方奸谋,忙暗运坎离真气遍搜体内,逼祛所中之毒。
冷酷之声嘿嘿一笑,又道:“小鬼,你悟性很高,可惜已经为时过晚,你已由地上之人背上中了老夫独门‘断肠红’,非老夫特制解药,放眼宇内无人能祛,稍时老夫将坐视你辗转哀号,腹肠寸断为乐,小鬼,你认命罢!”
柳含烟作梦也未想到地幽帮阴毒得会以自己人为饵,诱使自己上当,心中已将这般混灭人性的群丑,恨之入骨,双眉一挑,方待出言相斥。
倏觉背后微风飒然,心知不妙,无奈此时正在运功逼毒之际,身形动弹不得,一只手掌已紧抵在他背后命门穴上,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姓任的!乖乖与我站在这儿,如果妄想反抗,大爷掌力一吐,顿时叫你好看!”
说着,竟然将掌心微微一按。
柳含烟倏感胸中气血一震,心中微懔。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冷冷说道:“马鑫武,原来你也是地幽帮徒众,无耻的懦夫!少爷若不是身不由己,岂能为你这卑鄙东西所趁!”说罢,不禁暗暗痛责自己过分大意。
原来一直蹑在柳含烟身后的竟是铁算盘马鑫武。
马鑫武闻言,毫不在意地嘿嘿怪笑道:“无耻,卑鄙,大爷不在乎这一类的字眼,你毁我基业,杀我同伴,大爷已请准灯使,稍时由大爷给你吃点苦头再呈冥后发落!”
话声一落,随即扬声呼道:“禀使者,这小子已落入小的掌握,请示处置!”
柳含烟就在他两次说话之际,已暗暗思得杀敌良策,故而装做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缄口不言。马鑫武话声甫落,蓦闻甬道深处一声断喝:“掌灯!”
刹那间,用道两旁石壁一阵格格连响,数百枝孔明灯齐齐由石壁中探出,灯光四射,照得黝黑伸手难见五指的甬道中顿时光同白昼。
柳含烟心中微惊,冷眼略一打量,但见两旁石壁上,洞开了数百个碗口大小圆洞,数百枝孔明灯即由此洞中向甬道内探出,洞口上方斜斜掀起一片圆形石块,这显然是由弹簧支起的数百暗门,无事时石盖密合,加以洞中黝黑,断难发觉这数百暗门所在,一有需要一按总掣,石盖弹起灯火探出。
匠心独具,巧夺天工,地幽帮果有能人,看得柳含烟惊诧之余,又不禁暗暗叹服。
如昼灯光下,他已看到身前甬道深止,十余丈外并肩站定一高一矮两个黑衣蒙面人,矮的一个瘦削异常,他已看出正是那招魂灯使崔陵,高的一个身材魁梧,状颇威猛,他却猜不透这是何人。
崔陵与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身后,又并排站定胖、中、瘦三名黑衣蒙面人,再后便是十余名黑衣蒙面的地幽帮徒众。
崔陵现身后,双目森冷光芒一闪,碟碟怪笑道:“小鬼,你此刻身遭本帮两重禁制,谅你插翅也再难逃出老夫掌握……”
一阵得意阴笑,冷冷又道:“马舵主前毁分舵后制强敌,功过两抵,即日起暂调二关接应,此间事了,速至二关报到,不得延误!”
马鑫武想是喜极,颤声答道:“属下遵谕,如今重务在身未能即时叩谢,请使者宽宥!”
一顿又道:“请两位使者示下如何发落这小鬼!”
崔陵尚未来得及答话,他身旁那名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已抢先沉声问道:“老大,这小子可是你所说连毙我十数只铁背雪狼的那个小子么?”
崔陵语念讽讥地点头答道:“不错!就是你我眼前这位高人!他面上虽罩了张皮壳子,但声音却难瞒得过我!”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倏地仰头一阵狼嚎般长笑,笑声一落,双目凶光森森,阴阴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鬼,老夫找你多日了!”
柳含烟初听马鑫武称崔陵与这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为二位使者,便觉心中一动,继而一听他之称崔陵为“老大”,一个意念闪电般自脑际掠过,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话声才落,他便挑眉冷冷问道:“你可是昔日海南二凶中的毒僵尸端木良?”
此言一出,魁梧黑衣蒙面人与崔陵身形倏地一颤,虽然隔着一层黑布罩着看不见二人脸上表情,但由二人身形突然一颤看来,他二人脸上神色必难掩饰内心的惊骇。
魁梧黑衣蒙面人更是身形微退半步,万般诧异地厉声道:“小鬼何人?怎知老夫昔年名号?不错,老夫正是端木良,不过老夫昔年名号久已不用,刻下乃是冥后驾前勾魂灯使!”
柳含烟冷冷一笑,反唇相讥道:“老鬼岂非多此一问,不知少爷是谁,你找少爷作甚……”
他话尚未说完,背后马鑫武手掌微一吐劲,已自抢先冷冷说道:“小鬼少说废话,你再敢出言不敬,大……”
“住口!”魁梧黑衣蒙面人一声断喝.沉声又道:“马鑫武,闭上你的鸟嘴,老夫面前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马鑫武意欲讨好主子不成,反碰了一个大钉子,吓得心中一懔,倏然住口,噤若寒蝉。
柳含烟听得暗暗一乐,忖道:这才是自找没趣,你不用在少爷面前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稍等片刻少爷要你好看,不把你一双鬼爪废掉才怪!
魁梧黑衣蒙面人斥止马鑫武后一声怪笑,目射寒芒地冷冷说道:“小鬼不必在老夫面前徒逞口舌之利,老夫也没有那么多功夫,你是何人门下,稍时不怕你不说,老夫先要弄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为我那十余双狼儿报仇!”
柳含烟微“哦”地一声笑道:“难得!准得!想不到,想不到!”
端木良沉声问道:“小鬼,难得什么?想不到什么?”
柳含烟微微一笑,道:“臭名四播的昔年毒僵尸,今之勾魂灯使端木良平日杀人无算,而如今竟与几只披毛畜生交情如此深厚这岂非令人想不到?放着自己的仇不敢报,竟要先为几只言生报仇,岂不又是难得?”一番话诙谐尖损兼而有之!
端木良一代魔头,成名多年,天下武林,黑白两道,除有数几位前辈异人外,无不见之惊魂破胆,望风逃窜,如今阴沟里翻船,八十岁老娘倒蹦孩儿,这不知姓名的年轻后生,不但闻名昂然不惧,反而神态极其从容地侃侃而谈,身中奇毒,掌抵命门,人家竟似根本未放在心上,这种胆识,如此气度使甬道内所有地幽帮徒众,连同崔陵、端木良在内都不禁暗为心折。
如今话声入耳,端木良心内仅有的一点折服,顿时化为万丈怒火,气得暴跳如雷,哇哇怪叫道:“好!好!好!小鬼,你胆大包天,出言犯渎老夫,若以老夫昔年脾气,定将你立即挫骨扬灰,如今老夫名号已改,不愿再为己甚,权且再容你一次,老夫纵横武林数十年,放眼宇内,从无人敢轻捋虎须,你且说说看,老夫有什么大仇末报!”
话虽如此,内里却是暗暗心惊。
柳含烟不屑地轻晒一声,说道:“彼此,彼此,若以少爷半月前的脾气,也容不得老鬼你此刻犹在少爷面前吹嘘卖狂!”
微微一顿,又道:“名号还能擅改,你索性连你那‘端木’二字一齐改去多好!纵横武林,放眼宇内无人敢轻持你那瘟虎之须,你也不怕风大!我来问你,昔年五指山绝顶,被一尊前辈一掌震落千丈深渊的又是哪两个恬不知耻的畜生?”
一番话骂得端木良连同崔陵心中狂震,惊骇得身形连连倒退,差一点就撞在身后三名黑衣蒙面人身上。
柳含烟冷冷一笑,又道:“算你两个老鬼命大,一尊前辈神奇失踪已数十年,不知尔等又从何处爬将出来,身遭重惩犹不知悔改,托身地幽帮继续为恶,尔等焉知少爷不会继承一尊前辈之志,将尔等除……”
“住口!”两个老魔惊魂甫定,齐齐一声厉喝。
略略顿了一顿之后,端本良扬起一阵鬼哭般狞笑,笑声一落,目射凶芒地狠声道:“一尊老鬼见机得早,老夫兄弟二次出山,寻遍宇内,未觅得老鬼一丝踪迹,这才蒙冥后宠召替天行道,但是老夫兄弟对那老鬼踪迹,无时无刻下在继续侦察中,一俟发现老鬼龟缩之处,必联袂前往寻仇,誓必将那老鬼挫骨扬灰,方消我兄弟心头之恨!小鬼,你满意了罢!”
柳含烟知道端木良表面上是对自己说明二人为何不去找一尊报仇,其实是在地幽帮徒众面前遮丑,再一听他恬不知耻地犹自口出狂言,心中对他卑视已极,暗骂一声:无耻!口中却一笑连声说道:“佩服!佩服!”
端木良不知柳含烟又要损他,尚以为自己一番吹嘘奏效,目中凶芒一敛,语带得意地道:“老夫一生可歌可泣之事绩甚多,尚无须你这后生晚辈佩……”
“服”字尚未出口,柳含烟已自嘲笑接道:“寡廉鲜耻,腼颜皮厚如老鬼你者,少爷倒是首见,你以为少爷佩服你什么?少爷佩服你闭目吹嘘脸都不红一下!啊!不几许少爷错怪了你,隔着一层丧巾,就是红了脸少爷也看不见!”
泥人儿也有个土性,何况端木良是个残暴成性的一代魔头,更何况地幽帮本就是要置柳含烟于死地而后甘心。
端木良三番两次被一不知名的年轻后生冷嘲热讽而不横施煞手,这是前所未有之事,那是因为他心中此时已有了顾忌,如今他强自捺下险些冲起的怒火,犹不死心地问道:“小鬼,你究是何人门下,胆敢三番两次戏弄老夫?”
柳含烟笑道:“少爷记得你曾说过‘稍时不怕你不说’,既然如此,到了‘稍时’你又何怕我不说?”
端木良至此已实在无法忍耐,将心一横,一袭黑衣无风自动,目中凶芒暴射,厉声说道:“小鬼,你想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实在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声一落,暗将成名歹毒无伦的阴气僵尸功运至十成,盛怒之下也顾不得对方身后尚有马鑫武在,闪身就要扑上。
一旁沉默甚久的崔陵突然伸手一拉端木良袍袖,身形趋前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端木良倏然停下身形,将一只阴森森的目光不住在柳含烟面上打量。
柳含烟目视二人鬼祟行动,再一见端木良神态,略一寻思已知对方心意,冷冷一笑说道:“你二人可是为那崔陵老鬼独门断肠红未在少爷身上起作用而感到诧异么?多谢关怀,少爷虽然不行,尔等那些玩意尚奈何不得少爷!”
此言一出,不由两个魔头心生惊骇,半信半疑,齐感愕然。
信罢?断肠红为崔陵自己亲手秘制,药合五毒毒液与千年蝠粪百炼而成,无色无嗅,常人触上轻则昏迷百日,重则不出数日肠断吐血而亡,故名“断肠红”。阴损霸道,歹毒无伦,身怀武功之士,若不运气,绝难发现身中奇毒,身无武功之人就更不必说了,此药制成后,崔陵曾百试不爽,死在断肠红下的武林人物已不知几凡。
不信嘛?人家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面上神色自若,毫无一点中毒迹象。
事实放在眼前,不容他二人不信。
“这年轻后生究竟是何来路?功力高得如此怕人!毒性如此烈的断肠红在他身上竟起不了作用?”两个魔头惊骇之余,心中不约而同地齐齐发出此一疑问。
正要速谋对策,忽然想到对方尚在马鑫武掌握之下,掌抵命门穴,微吐真力,心脉震断,也可立置对方于死地,在此情况下,这年轻后生纵是功力再高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此处,两个魔头又不由心中一宽。
崔陵阴惊目光一注柳含烟,嘿嘿怪笑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老夫断肠红虽在你身上无法奏效,但是此刻你却仍然受制于我,小鬼,你还是乖乖的伙首就缚,还是要老夫即刻下令,让你心脉尽断而亡?”
柳含烟晒然一笑,答道:“这两样均非少爷所愿,故而均不在少爷选择之列!”
端木良凶睛一转,厉声问道:“小鬼,哪一样却又是你所愿?”
柳含烟冷冷一笑,道:“少爷先要将背后暗施偷袭的无耻匹夫,抵在少爷背上的那只鬼爪废去,然后再让尔等一个个伏诛掌下……”
话犹未完,端木良已自纵声一阵狼嚎般狂笑,笑声一落,阴侧恻地道:“好大的口气,地幽二灯使面前,恐怕由不得你!”
柳含烟一面暗聚坎离真气,一面冷然说道:“不信,老鬼你何妨试试!”
崔陵哼哼两声,阴恻恻地道:“小鬼,你当老夫会珍惜你那条小命儿,老实告诉你,纵使冥后无谕招鬼招魂,老夫也必将你除去,以防……”
“防”字甫出,似觉失言,倏然住口不言。
柳含烟哪知崔陵仇视自己的原因,他不会知道他与崔陵之间除了公仇以外,还有一份微妙的私怨掺杂其内,冷哼一声,接口问道:“老鬼,以防什么?”
崔陵目中凶芒突射,阴阴地说道:“以防什么,老夫目前尚不愿对你说明,反正你已活时无多,知道之后,死前平添一桩心事,老夫罪过矣!”
柳首烟突然纵声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鬼你若有胆,命少爷背后你那一丘之貉尽速下手,看尔等那些鬼蜮技俩能否奈何少爷!”
崔陵哼哼一阵鬼哭般阴笑,厉声道:“此言正中老夫下怀!”
“马舵主,老夫命你立刻竭尽全力将这小鬼一掌震毙,老夫就不信邪,看看他如何逃脱你掌下,你尽管放心施为,冥后责怪下来,自有老夫担待!”
铁算盘马鑫武一声:“属下遵命!”在柳含烟耳边阴恻恻地道:“小鬼,事到如今,你怨不得大爷心狠手辣……”
柳含烟成竹在胸,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接道:“马鑫武你只管使尽吃奶之力对少爷下手,不过,你要小心你那只鬼……”
“爪”字未出,马鑫武已自冷哼一声,掌力猛吐。
柳含烟暗骂一声“找死”,凝聚体内十成坎离真气在命门穴上迎着来势微微一撞。
马鑫武掌劲才吐,猛觉对方体内有一股浑厚凌厉无比的暗劲由命门穴内反弹而出,心中不禁大骇,方要抽身撤掌已是不及,右腕一阵锥心剧痛,狂呼一声,整个身形也吃那反震之力弹得如飞暴退,“吧嗒”一下,摔倒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得两个魔头心中狂震,二人作梦也未想到一个藉藉无名的年轻后生,武学造诣竟修炼至将体内真气由穴道迫出伤人境界,惊骇之余,崔陵略一挥手,身后胖、中、瘦三名黑衣蒙面人已自联袂飞出,同时飘落在柳含烟面前两丈处,六道阴森目光齐齐凝注在柳含烟蜡黄的脸孔上,不言不动。
柳含烟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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