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钗十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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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钗十二树-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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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表现略有一些奇怪,却也不妨碍他真心实意地赞美这首七绝,此时不禁客气地问道,“恕我冒昧,不知兄台是?”

    王郎君一愣,然后便有些激动地同样伸手作揖:“某家怀宁县侯之子王坤。”完了后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郑郎说笑了,说实话这并非我所作,此时不过吟诵出来罢了,不及郑郎君万一。”

    大家谁也没想到王坤这样老实,不禁咋舌,不过转念想想也没什么,不承认也没用!不过因此而觉得王坤坦荡的也有不少,但是更是有人觉得王坤胆小愚蠢,便有人问:“却不知是哪位大才所作?倒是好叫我等也见识一番。”说这些话的却不知道到底是何用意了,许是看笑话的居多,觉得定然是怀宁侯的某位幕僚所作吧,本想着让这王坤出出风头的,谁料王坤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己说出来了呢。

    而王坤不是傻子,虽然倾慕士族,却也受不了这样蔑视的眼神,双手隐在袖中,紧紧地握住,暗中告诫自己要忍,脸上挤出了一丝略显勉强的笑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郑媞也不由得好奇了,倒不是说能写出这首诗来的真就是大才了,也不是说真这么想见,不过就是噱头大了起来,好奇罢了。却听王坤朗声道:“正是舍妹。”

    众人的注意力不免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王坤的身边确实有一身着男装的清俊少年郎,竟是女扮男装的王娘子,这年头女穿男装、胡服早已不是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了,不过王娘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又是在这样一个几乎全长安的小娘子都头饰牡丹的日子里这样子装扮,就被人给忽略了。不过此时再一看,倒是颇有一番英气。

    “这就是你死对头?没想到还是个才女啊。”郑媞笑声地扭头跟十一娘悄悄话,谁知十一娘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谁跟你说的?这位王二娘可是只胭脂虎,我可不敢惹呢。”

    “啊?”郑媞挑了挑眉,仔细回想了一番除夕宫宴的时候自己与十一娘去更衣,碰上了真定公主与王娘子一行,可是如何都想不起那位王娘子的样子了,只记得十一娘说自己跟王小娘有瓜葛。“哦,那跟你有仇的应该是另外一位王娘子喽。”

    十一娘点头:“嗯,是王四娘。”

    交流了几句,复又回头继续看戏,不过并不太精彩,因为士族们注重风度,都不太好意思当众为难一小娘子,总不能说“我不信这诗是你作的,要不你当场来一首?”于是事情也就暂时揭过了。

    接下来又有人重新品评、赞扬了郑杏的诗作,此页算是揭过了。不过私下里的嘀嘀咕咕到底还是免不了的,王坤暗暗松了口气,见胞妹面色冰寒也不太在意,他们就是打得让名声传出去的主意。至于日后重要场合里是不是有人请王二娘当场作诗……这个以后再说吧,能提前备下就提前备下,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不过这些在场诸人都无从知晓,与郑媞几人也都无关,所以转眼就抛诸脑后了,继续关注着解说人接下来的介绍。只是不只是何故,慢慢地便有人退场了,原本算不上很拥挤,但是也是座无虚席的一层位置慢慢地空了下来,且认真关注的话,不难发现,离开的都是士族人家的子弟,大有一种“我不揭穿你,但是我耻于与你同处一室”的意思在里头,当然了,也并不是绝对的,像郑媞她们就还是稳稳地坐着,郑杏跟崔望阶倒是想走来着,但是郑媞不肯啊,这小娘子贪图底下看得清楚,坚决不肯走,还说:“若是走了,岂不是辜负了邵师兄的一片好意?”

    好么,果然是能折腰之人。

    邵启默默地汗颜了一把,方才不知是谁一直对他凶神恶煞的。

    不过郑媞再不肯,当那解说人讲到第九株入选牡丹——“白鹤羽”的时候,楼上的薛氏使人来唤了,那使女说:“夫人让郎君、娘子们回去呢,说若是十娘不想回……那十娘一个人在这儿吧。”连这几个人里头谁是刺儿头都一清二楚……好吧,不清楚也难,谁叫郑媞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呢。

    晴天霹雳!郑媞嘴巴刮起了油壶,满脸的不高兴,亲娘越来越不像是亲娘了!却也没有办法,谁让薛氏于她而言是逆天的存在呢?若是郑泽的话,就是撒娇耍赖满地打滚的都行,到薛氏那儿是说不行就不行的,郑泽求情也是没用。所以,在天不怕地不怕的郑媞眼里,薛氏才是四房的大家长!

    如此,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委屈万分地回去了。

    郑杏只好再次将广袖借给她遮面,让她可以躲在里头尽情地生气,邵启舔了舔唇,开口道:“一会儿那花儿进了雅间,再好生看看便是了,不差这么会儿的。”语气十分温柔,竟有点儿带着“哄”的意思在里头了,惹得崔望阶瞧了他好几眼,目光怪异,但是邵启自己一点儿都没察觉,他心里头有事儿,此时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看来阿媞是一点儿都记不起他来了……
第37章 斗花3
    “阿媞,来阿娘这儿。”进了雅间,随着兄长、师兄一块儿与长辈见了礼,郑媞让半靠在榻上的薛氏叫住了,不过郑媞此时心里委屈极了,小小声地在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假装没听见,就要跟十一娘一块儿溜进里间。

    却听薛氏加重了声音:“媞娘!过来!”

    好么,强硬起来了!郑媞瘪了瘪嘴,咬着唇,低着头,挪到了薛氏的跟前儿,两只手十根手指头绞在一块儿,这么多人在,被教训很丢脸的……不过薛氏不是卫氏,她还是比较知道小娘子爱脸面的小小自尊的,是以就算私底下再严厉,在外头还是很给这小娘做脸的,虽有些无奈,但还是温柔地解释道:“就你们在下面不好看,明日该有不好听的传出来了。”

    也是,今日王家那位传说中好武且凶悍的娘子被他家兄长包装成“才女”推了出来,背后指不定正谋划着什么呢,也完全不怕人说,当所有人都不屑于与他们同处一室的时候,郑媞他们还在下头,那就是士族里的奇葩了,也是会被波及的。不要小看了舆论,那是能伤人于无形的。至于王家为什么不怕?呵,从贵妃得势且生下六皇子后,王家就已经没有脊梁骨了,他们不要名声,不要风骨,他们要的是荣华富贵,是高人一等,还要这富贵一直延续下去。

    女人是记仇的,薛氏至今忘不了当年狼狈出京的场景哩,都是贵妃一系对她的阿姮有了非分之想!

    “你且看着,一会儿有热闹瞧呢。”薛氏搂着郑媞,也不避讳邵启、崔望阶等,后者被郑泽拉去对弈了,对于崔望阶,郑泽心里有了一个“郎子训练计划”,不过某人完全不知情罢了。

    果不其然,薛氏才说完没有多久,一层又热闹了起来,让原本坐不住打算走人的王家人生生的又止住了脚步来。

    “原本还抢不着下头的位置,现如今倒是捡了现成便宜了。如此就多谢王郎了。”李思芳与王坤同岁,是淮阴李氏旁系子弟,也是宫中正受宠的李昭仪的内侄,不过才十五岁年纪就已是从六品上的奉议郎,比王坤的八品翎卫却是要高上不少。而昭仪无子,靠着的是皇后,与王家不对盘简直是注定了的。

    王坤有些恼怒,冷声道:“谢我什么?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那厢李思芳就笑了,带着股士族子弟惯有的高高在上以及云淡风轻,“哦,没有么?”然后就不说什么了,领着人,寻了个好位置,稳稳当当地就坐了下来。

    但王坤还就是恨他这样子的态度,心中不由得泛怒,却也不能就此走掉,不然倒显得心虚了似的……哪怕他此时真的十分心里且郁闷,看了妹妹王二娘一眼,奈何王二娘的冷脸一直就没有回暖过,冰冰凉的能冻死个人,弄得王坤心里也从不在意变得七上八下了起来。可是再想想也就没什么了,这都是父亲吩咐的,阿妹怪不得我。

    圆台之上解说之人已然将排行第十的那一株名为“银红巧对”的开张型红牡丹介绍完毕,眼看着台下从热闹到冷清,在到现在的两方争锋相对,真是有捂耳朵的冲动来着,好不容易说完了,忙让侍者抬了牡丹往楼上去,自己则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只是却有人叫住了她。

    说话的是李思芳,他抬手拦了一下,道:“这一株我买下了。”

    王坤当即就哂笑了出声:“李郎君,我看你是在桑梓地待得太久了,还不晓得规矩吧?楼上贵人们都还没评鉴过呢,花王也还未竞出,如何能随意就让你买了去?”说完又不轻不重地道,“长安的花会总是与别地的略有不同的。”却是在嘲笑李思芳土包子了。

    李思芳怎么说都是个世家子弟,虽说自近百年来中原大地上战乱不断,朝廷政权几度更迭,淮阴李氏早已不负盛名,到了今朝,不过空享士族之名罢了,但是李思芳骨子里的骄傲是不下于任何人的,闻言立马就冷了颜色,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冷测测地看着王坤:“倒是要向王郎君请教了。”

    “不敢当!”王坤嘴里说着不敢当,实际上却是滔滔不绝了起来,什么“要贵人们品鉴完了,竞逐出花王以及后面的顺序,逐一竞价。不过这些一般都是七姓士族们包圆了的,咱们这样身份的,一般都没戏。”

    这话儿说得李思明脸色又是沉了一分,不禁咬牙看他:“凭你也配与我相提并论?”出生即决定了未来,淮阴李氏风光不再不假,但是祖宗的荣光还在,走出去还是能得到一群人的奉承恭维的,从来不会“自甘下贱”到与王坤相比。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王坤脸色也不好看,目光直视前方:“凭你也敢跟七姓士族比?”

    “你!”

    两个人剑拔弩张,却又偏偏只能压低了声音状若无人地吵着架,外人看去只以为还是一排和乐的,但是当中的对话却听得两家随行的仆人恨不得能捂上耳朵……

    殊不知这一番交锋通通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楼上郑家的雅间里,郑媞正趴在窗辕上往下看的津津有味的,她边上却不是往日里与她形影不离的十一娘,而是一袭杏黄色圆领压金线云纹袍衫,系着玉带的邵三郎。只见这邵三郎正素着一张脸,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楼下,认真地端详着什么,然后嘴里喋喋不休,将楼下二人的对话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郑媞听,然后收到郑媞星星一般闪烁的崇拜目光,“邵师兄,你真厉害!这都能听清楚?!”方才还以为他是吹牛的来着,原来真有这样好的武功?

    邵启抿着唇,心里很是高兴,脸上便也带了一些出来,道:“听的,再加上看他们唇形,配合起来就差不多了。”他自幼习武,没想到竟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了。

    郑媞有些欣慰地朝他咧嘴笑:“师兄真聪明。”

    瞧她眼睛都弯了起来了,话说这小娘子还真是够没有节操的,不知道是谁之前还对人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失宠了的郑杏跟郑泽皆是愤愤然地如是作想。

    “阿媞,过来给阿耶说说,听了什么这么好笑呀?”郑泽棋也不下了,伸手召唤女儿,跟召唤他们在晋南那会儿养的西施犬似的,不过郑媞还是颠颠儿地就过去了,直接抛弃了好不容易才讨好了她的邵师兄。

    邵师兄暗自撇了撇嘴,看了看跑走了的小娘子,不禁有些郁闷的想:小阿媞怎么就长出头发了呢。完了又十分恶劣地想:唉,还是圆圆肥肥的小光头好玩儿啊。殊不知若是让郑媞晓得自己的黑历史被人掌握地一清二楚,那定然是要闹得天翻地覆的。

    郑媞依在郑泽的身上,将邵启跟她说的楼下人的对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一遍说:“阿耶,您明日便让武师教我这个本事吧?”

    薛氏直言道:“练功这么苦,你坚持不下去的。”

    郑泽却是说:“好的,阿媞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郑媞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花王的争夺是一个十分漫长的阶段,等到品鉴完毕,又用完了使女们摆上来的午膳,有兴致了也赋上一首诗,送上几朵金花,大约到了午时末,总算是结束了,不出意料的,那第一株的“春水绿波”是难得的绿牡丹,获得了魁首之名,长安花卉行今年算是又出了一把风头,而给春水绿波写诗的一名周郎君也是一举成名。

    底下的李思明跟王坤两人相看两厌,不多会儿便分道扬镳,分别回了各自在三楼的雅间。不过在评选出花王之后,从来只是七姓士族在那儿竞争的局面,忽然又多出了两匹黑马,便是李思芳与王坤所在的雅间,似乎对这春水绿波志在必得的样子,竟然出价到了九十万钱,郑衍原本举在手中的小锤子不由得放了下来,索性起身来寻郑泽投壶,郑泽奇道:“阿兄不是极欢喜那绿牡丹的吗?”

    郑衍回了弟弟一个“你当我傻啊?”的表情,扯了嘴角,道:“不值当。你当上面是谁在竞争?不值当。”

    郑泽同样咧嘴笑了笑,跟着去了外间,一边说:“明年我想办法培植一株试试看,到时候成了就孝敬给阿兄了。”

    郑衍毫不领情地就训他:“都已经是从三品的祭酒了,出去人家也得唤你一声郑公了,还是办好你的差事吧,妻女的荫封诰命可都在你的身上。”

    郑泽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声:“阿兄你觉得大兴这艘破船……还有多少国祚?”

    “噤声!”郑衍直接就黑了脸,“几岁的人了!”不过孩子们都在,他也只能这样压低了声音说他两句,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说!简直气煞他也!

    郑泽只好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底下那一株春水绿波已经竞到了一百万钱了,七姓士族们也都纷纷放下了手指的竞价小锤子,任由三楼的两间去争,这时候,从窃窃私语中,已经有不少人猜到那是太子殿下与六皇子了。

    原本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此时是两位明里暗里都争锋相对的皇子在竞争,还是今日的花王之争,就不由得人不瞩目了。

    “这有什么意思?百万钱扔下去,值当吗?”六皇子所在的雅间里,身着男装,方才在楼下一直冷冰冰不发一言的王二娘终于忍不住皱眉道,不是她刻意要扰乱气氛,而是这实在是没有必要,“与其花时间在这无意义的竞争上,还不如将钱散给流民,表兄,上个月山西才地震过,到处都是流民……”

    “二姐,你说什么呢!”十一娘真正的“仇人”王四娘有些讥笑地讽道,“还没嫁进东宫呢,这么快就帮着那一头了?”时下士大夫们喜好清谈,对于时政民生等等,认为都是俗不可耐的事体,都不愿意谈,朝上风气也是如此,可以说是十分败坏。王四娘一个小娘自然也是随大流而走了,因此还有些看不起嫡姐。

    “你!”王二娘还未说话,王坤就怒了,瞪着王四娘,“胡说八道什么?”

    王四娘对于嫡兄还是有一点儿害怕的,不过想着这会儿六皇子在,王坤定然也是不会动粗的,又想着自己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如何也是不可能有地位的,不如就直接抱了表兄的大腿,便下定了决心,强梗了脖子道:“我难道说错了吗?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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