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钗十二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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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钗十二树-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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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了。想来,郑家也是明白的。

    邵启虽说自小就伶俐,但是毕竟年龄所限,阅历也有限,因而一下子想不通其中关窍也是有的。邵翼盯了他半响,心里有些乐,面上却是不显,只冷冷的道:“你去吧。”

    ……………………

    再说崇仁坊郑宅这儿,薛氏的心也终于是放下了一半儿,对郑泽叹道:“这回也可亏了有三郎,不然我的阿媞可要怎么是好。夫君……您日后也不许再对三郎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郑泽则是大呼冤枉:“我几时跟你说的那样儿了?且我现在怎还有时间对他挑拣!”顿了顿,方才正经道:“大不了日后举荐其出仕便是了,邵太尉那老狐狸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要你替三郎操心?真是的!”只是话虽如此,心里头也待邵启比以往要亲近那么两分了。只是在心里头奇怪,媞娘她何时与三郎这般熟了,竟然还相约寻觅美食?三郎这小子不会是不怀好意吧?

    郑泽与薛氏少年夫妻,恩爱十数年,数来时亲密无间的,就是朝堂大事他都不太避讳薛氏,更遑论这关乎到她们小女儿的私事儿了,却是被薛氏横了一眼:“阿媞这才多大?全然一团孩子气的,你也能想到那儿去。走走走,快些别碍了我的眼了。”就将郁闷不已的郑泽给赶回了前院去。

    睡到日上三竿的郑媞去到薛氏那儿的时候,薛氏正歪着身子挑花样子,见郑媞来了忙招手叫她去:“外头铺子上新送来的,你也来挑一挑。”又问,“去过你大母那儿了不曾?”自从大慈恩寺投毒事件后,虽说郑媞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打击,但是谁让何老夫人、薛氏等几个长辈都纵着呢,这小不识相的就日日睡到隅中了才肯起。

    “未曾。给阿娘请过了安就去。”郑媞笑嘻嘻地上前给薛氏道安。

    薛氏嗤笑道:“看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还早安呢。这些日子你大母总记挂你,快些过去吧。还来我这儿晃悠什么。”

    “这不是还要选花样子吗?”郑媞歪到了薛氏的手边,将小脑袋搁在薛氏的肩膀上看,一边嫌弃道,“怎么总是这些花样子?重复来重复去的,没意思。”

    薛氏斜了她一眼,随手就将簿子扔到了一边:”既如此,阿娘就将此事托付给阿媞了吧。阿媞的眼光如此之好,定然是能行的。”

    郑媞瞠目。

    薛氏继续道:“下个月的初十便是你大母的生辰了,虽说不是整寿,但想来前来贺寿的亲朋也是不会少的。咱们四房的衣衫首饰就由你来吧。再有,你下月的十五日又是你何家舅祖母的七十整寿……”

    “阿娘的意思是都要女儿来吗?”郑媞是小女儿,又常年跟随父母兄姐游学在外,学识是有的,礼仪规矩也是刻在了脑子里的东西,唯有一样,心眼儿不足,城府还太浅。这回大慈恩寺的事儿虽说只是个偶然事件,郑媞也侥幸没有被绕进去,但是还是让薛氏提起了心,也是恍然发现,女儿该多学些内宅的事体了,以免将来吃了苦头。女郎家家的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的,有些事情若是待出门子前再调教,那是万万不行的。思及此,薛氏忍不住想念起了嫁回了自己娘家的长女,也不知现下到底如何了。只是阿媞没有她胞姐的好运气,亦不可能再嫁去舅家了,不然倒是能少操一些心。

    “阿娘,你叹什么气呢?”

    薛氏摸着她的双螺:“先去你大母那儿吧。剩下的事儿回来了我再叮嘱你。我也不给你拨人啊什么的,你自己个儿先办起来,人手不够,或者实在不行了,再来我这儿讨人帮你。”话虽然是这样子说,薛氏却是清楚郑媞的性子的,等闲不会认输。

    果不其然,只听郑媞脆生生地应了好,然后便欢快地告退去了松鹤堂何老夫人处。

    自从大慈恩寺的事情过后,大伯母卫夫人落了胎,五堂嫂小卫氏也吃了大亏,两房人各自都闹腾着呢,不仅在自己房里头闹,在何老夫人的跟前儿也要护别苗头,何老夫人是烦不胜烦,索性发了话儿叫她俩都在自己个儿屋里头待着,不必去松鹤堂了。只是如此一来,心情难免抑郁,这一日,郑媞去请安,老夫人便搂着她叹气:“你说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成了这幅样子。”

    郑媞晓得这段时间家里头的人都浮躁,但是她小孩子一个,知道的无非是大伯母肚子里的小堂弟没有了,其他的谁都不会跟她多说什么,因而便一本正经地安慰老夫人:“大母不必忧心,大伯母有四子六女,将来亦是老有所依,大堂兄与大堂嫂日后也绝对不敢不孝顺的。想来大伯母现如今也是伤心所致,病了而已,兴许过段时日便好了呢?”

    老夫人闻言却只是笑笑,说:“阿媞,你要知道,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总是隔着一层的。你大伯母……心大呀。”只是如此一来,也未必不是好事儿。老夫人如今只能这样子安慰自己了。“我如今是年纪大了,也不耐烦去管他们,只我的小阿媞最是贴心了。”

    郑媞笑道:“那是自然,阿耶也总说我最得他欢心。”

    何老夫人笑眯了眼睛:“是是是,阿媞是个小机灵鬼。来,大母看看这皮子怎么就这么厚呢,鸣翠呀,那跟卷尺来,我得给阿媞量一量了。”

    侍立在旁的使女们都笑出了声来。

    过日子总是充满了酸甜苦辣的,在家做小娘子的时候稍许好一些,嫁作人妇后哪里还能够任着自己的性子来呢,旁人自然不会一味地纵容你。是以闹腾了两个月不到,大家便都恢复了表面上的和乐,只是撕破了的面皮重新缝上后总也是有去不掉的疙瘩的。为此大家心知肚明,卫夫人的黯然,卫娘的神色灰暗、绝望也决不是假的。

    何老夫人虽说对郑媞等孙女儿倍加宠爱,平日里也看似和蔼,但是整个崇武朝也是没有一人敢将她看做仁善慈和的老人家的,当年匪乱之时,带着家中部曲抵抗反军的人,挽弓设下贼寇脑袋的人在失去丈夫、族人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肚子将四个孩子养大,又抱住郑氏族长以及豫章郡公爵位的女人,谁又敢只将她看成仁善慈和、没有脾气的老妇?因而,有着何老夫人这尊大佛压着,底下人如何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郑媞依旧没心没肺地活着。

    卫夫人自知日后再没了生下男嗣的希望,心中虽悲痛难忍,但是也收敛了姿态,竟对怀孕着的世子妇崔氏嘘寒问暖了起来,对郑衍也温柔小意了起来。

    至于二房,就没有这样松快了,卫夫人怎么说也是有三个亲生闺女的,她又本来就是做填房的,前头夫人生的三个嫡子问问的站着,孙子都好几个了,她生不生对大家来说都没所谓。卫娘就不一样了,年轻的媳妇儿,没有了孩子,就跟生活没有了盼头似的。就算有娘家撑着,但是朝廷律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无大功绩的情况下庶子不得袭爵,庶子出门应酬都是要让人小觑的,而没有嫡子这一条,又让五郎如何看他?婆母又要如何看她?

    对于卫娘来说,这日子过得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到了七月里,人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49章
    经此一事,郑媞的日子过起来仍旧没心没肺的,不过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除了与姊妹们玩耍、踏青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消遣,是以也没什么大事儿发生。

    只是自那之后的次月,薛氏竟给她请来了个嬷嬷,开始教导郑媞药草一事。郑媞自小就野惯了,哪里肯依,为此很是闹腾了一番。

    不过从前在外头的时候是有郑泽毫无原则地护着她,再一个郑泽也觉得,十娘虽是女儿家,却也是他的掌上明珠,日后是要嫁入世家为主母的没错,但是这样小就开始让她学后宅里有关的事物,未免太枯燥无趣了些,还不如在外头多看些东西,于气度之上必也不会弱于男子多少。

    只是出了事情之后就不同了,郑泽的爱女亦是建立在她安全无虞的情况下的,所以这次薛氏只说了一回他便同意了。只不过郑泽一贯来没有违拗过小女儿的意愿,这次便也狡猾地不愿意做坏人,索性躲了出去,一连几宿都歇在了国子监衙门里。

    郑媞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七月不到的日子,还处于梅雨季中,南园正院的抄手游廊上,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穿着绿色绉纱窄袖短褥的女孩儿正盘腿坐在美人靠上,稀里哗啦地哭的正伤心,她的身边,两个秋香色短打衫子的使女正一脸无措地劝解着什么,只不过主仆三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是压倒性的,女孩儿眼角都没有撇过去一眼,兀自扯着嗓子嚎,眼泪也不知怎的竟这样多,流也流不完。

    “娘子,再这样嗓子哭坏了,夫人和郎主晓得了,不知道多心疼呢,您行行好,你别伤心了,啊?”阿纪也都快要急哭了,若是郑媞再这样哭下去,她跟阿绵两个就算是不被发卖出去,也再不能留在南园侍候了。主子再如何闹腾,主母恼了,倒不会将小主子如何,她们这些侍候的人却是一个都躲不了的。

    只是她这话一说完,郑媞竟是嚎地更加伤心欲绝了,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阿绵眼角的余光都能瞧见内室的竹帘儿晃动了两下,一袭秋香色的一角一闪而过。为此不由得瞪了阿纪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十娘不就是要嚎地夫人心疼为止吗?眼看着事情坏了,阿绵叹口气,轻声道:“十娘,这实在是不成体统,恐怕郎主和夫人再是心疼您,也是要罚的……”帝都这样多的世家小娘子,不论出阁没出阁的,也不论是顶级阀门亦或者是落魄世家,哪里会有这样无法无天的小娘子的。

    慢慢的,郑媞的声音轻了下来,只是哭得太久了,眼睛都红肿了,还不由自主地打嗝,看着十分可怜,阿绵跟阿纪又是递水又是安慰的,好歹将这祖宗给哄好了。

    郑媞则是眼睛瞄向薛氏待的屋子,半响都没有人出来问一声,不由得就真有些伤心了。就在这时候,院子外面想起一阵银铃般悦耳的欢笑声,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郑媞的脸有些皱了起来,声音还哑着,一句话咳了好几遍:“怎……怎么又是……卢孟姜那个……讨厌鬼?”

    阿绵与阿纪面面相觑,后者道:“娘子,咱们怎么办?”

    认真算来,这卢氏女还是郑媞的表姐,长她一岁,不过要真论起血缘关系,却要回去翻两家的族谱了。再加上卢家并非世家,甚至卢郎君还有些很为人诟病的事体在,是以寻常走动的并不很勤快,只做远亲来走动。只是因为卢孟姜的母亲与大房卫夫人是堂姐妹,这几年来与大房还算亲近,而前些日子卢家主母卫夫人携女前来拜见,竟是入了何老夫人的眼,连连夸赞,甚至邀人留在郑宅小住些时日。

    卫夫人待堂外甥女自然是没的说的,何老夫人又极喜欢这小娘子,就连薛氏都常常在郑媞面前夸卢孟姜:“阿卢只大你一岁不到,却不知比你知礼懂事多少,你若非我亲生,真是再不想管你了。”郑媞自然是委屈无比了。

    许是王不见王的关系,自小就受宠长大的郑媞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人前失礼的事儿来,但是总这样被母亲拿着与人比,总是会恼火的。再加上正是这卢孟姜来了之后,郑媞讨厌的那位善医的嬷嬷才被送来,就有种因为自己比不过卢孟姜,所以薛氏请了人来打磨她的意味在里头了。

    郑媞如今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身上那股子霸道劲儿跟天真劲儿却是十足,就此将人给恼上了。若非必要,就不爱同她交际。只不过卢孟姜来者是客,又与大房的三位堂姐妹有亲,还算是自小认识的,这段日子来玩的倒是极好,再加上先前的事体中,卫夫人与卫娘都遭了殃,只她没事,就算是与整体最要好的十一娘,心里恐怕都有些怨她的,是以整体竟有些被孤立了的感觉。也正因此,她越发地对卢孟姜不待见了起来,两人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

    眼看着卢孟姜领着一群使女快要进院子了,院门口的粗使嬷嬷已经快步往这儿走来通秉,郑媞想也没想,猛的就提起了裙子,身子跟射出的羽箭似的就往屋里冲去了,竹帘子被冲开,屋里侍立着的使女嬷嬷们骇了一跳之后便就要拦,不过待看清是郑媞后便又止了止动作。

    而半靠在美人榻上正心不在焉看着账册的薛氏,则是被郑媞扎到她怀里的冲劲儿一撞,往后仰了一下。

    “小孽障!”薛氏又气又恨地在她身上拍了一记,眼神撇过阿绵跟阿纪,“去十娘的院子里找梁嬷嬷领罚。”先前郑媞嚎啕大哭的场景实在是太没有样子了,她也恼火的紧,就在这时候门口的通秉声响起,“卢娘子来给夫人问安。”

    薛氏眼风都没有漏一丝给郑媞,直接将人撇了开去,对左右道:“将棋谱摆出来,阿卢这回定是来找我下上回没下完的棋的。阿金,煮些蜂蜜茶来。”然后又有些嫌弃地看了眼郑媞,直接对嬷嬷道:“送十娘回院子……这个月都不许你出院子半步,听见了吗?”后半句是对郑媞说的,然后才又吩咐嬷嬷,“往后罩房走。”显然是对郑媞如今这幅狼狈尊荣心有恼意。

    郑媞哪里受过薛氏这样的冷待,当下眼泪就要掉下来,这回不是假模假式的了,而是真急了,奈何薛氏脸色冷淡:“若是再掉水,年前你都自己院子里跟自己玩去吧,规矩也不必学,诗书礼乐也不迫着你学了,反正你阿耶现如今忙着公事,你也不愿意跟着旁的先生。再有,那善医嬷嬷你既不用,一时半刻也不好辞了人去,就给你做个管事嬷嬷好了。梁嬷嬷如今年纪也是大了,越发地看不住你了,也是越发地不上心了……接下来你便待在屋子里好好想想吧。”

    要说被郑泽惯地胆子很肥了的郑媞有怕什么人的话,薛氏定然是有的。旁人家是严父慈母,偏她家反了个个儿。是以这下薛氏真生气了,郑媞这个欺软怕硬的还真是给震住了。被嬷嬷领着回院子自此开始了禁足生涯。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郑媞便忍不住掉金豆子了,对着乳母梁嬷嬷道:“阿娘定然是欢喜那阿卢了,再不欢喜我了……梁嬷嬷,你能不能别打阿绵跟阿纪手板,不干她们的事儿……”

    梁嬷嬷自己都让薛氏派来的人训斥了一顿,哪里还有胆子对薛氏的话阳奉阴违?她虽疼爱郑媞,只是薛氏是郑媞的生母,还是四房的主母,那才是掌握自己前路的人……梁嬷嬷叹气,心里也觉得郑媞不小了,该懂事儿起来了:“十娘,夫人乃是宽和之人,今日之事,确实错在娘子您呀。”

    郑媞瞪眼,梁嬷嬷却是继续道:“婢子以及自小跟着您侍候您的阿绵、阿纪等等,以及底下的二等使女、粗使使女、嬷嬷们都是十娘您院子里的人,但是咱们不能不听夫人的吩咐呀……且,夫人治家有方,且有贤明……”

    梁嬷嬷的话儿说的颠三倒四的,郑媞不爱听,她倒是想不叫阿绵和阿纪吃苦头,只是若是逼迫梁嬷嬷,薛氏必然是直接将火撒到阳奉阴违的梁嬷嬷身上的……贴身使女跟乳母相比,平日里不觉得差别甚大,到了此事,郑媞却是不愿意叫乳母对了使女挨罚的,只是心里头到底难受,也是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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